“接下来,回返现世,还需要解决一些事情,才好应劫。”
天劫到来之前,会留出一段时日,修士此时会有强烈的感应,能知晓针对自身的天劫到来时辰,并且非常精确,通常不会有误。
念动之间,这片院落回归原处,照入现世之中。
原本作为替代的画形悄无声息地回到空白的画轴上,依然是一片院落。
只是其中多了一个人。
“咦。”
周迅摊开画轴,仔细检查,画中的确是多了一个人影。
“这不是我放走的那个人吗?这是做什么呢?”
抖抖画卷,一个人影被抛出其中,落在地板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不知为何,一心要闯入院落,被画形自行反击,弄出了一身重伤。
好在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生命危险。
眉头一挑,周迅索性不管这人,又照着画轴一点,这人又化作墨点,落入画中。
周迅在其中又添了几笔,幻化一处水牢,将他暂时困在其中。
“待我破了这法,再来好好审审这人。”
院中角落有一口大缸,周迅捧着铜盆自其中舀出满满一瓢水,回到静室。
点燃香料,静坐半刻后,他站起身来,郑重地放出飞剑,置于水面上方数尺。
接着念诵真言,水面之中,剑影渐渐清晰,逐渐在水中放出光华,仿佛水下当真有另一柄仙剑似的。
随后,周迅收回飞剑,水面下仍旧放出清光。
一把往下捞去,竟然真的捉出另一柄灵光逼人的飞剑,在他手心仍自挣扎不休。
“其实我很好奇,凡人直面道君会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他就合身化作一团光,没入这水中剑之中。
剑光在虚实之间来回变幻三次后,渐渐消失。
……
荡云峰,回风谷。
身批杏黄道袍,披散长发的青年道人,坐定水榭之中,身侧一面圆镜,猛地上冲,似是遇到无形之力,撞到亭台一角后,哀鸣一声,灵光散乱。
道人睁开眼睛,目视之处,如有神力,定住不住乱飞的圆镜,将其拉至身前。
圆镜虽是被定在身前,却仍旧不断哀鸣,眼见着镜面光华渐渐黯淡下去,不出一会儿,居然整个镜面都腐朽起来,爬上了厚厚一层铜锈。
然后,就在道人面前,燃起惨绿色的火焰,凭空自燃。
“大观镜!”
“这!”
道人面有惊容,秀气如同女子般的眉头微蹙。
“大观镜是七代祖师当年随身炼魔之宝,虽不是载道之器,但也超过寻常法宝。今日无端自毁,必是灵器有灵,为我示警,此为不祥之兆。”
“……而且必是大凶之兆!”
道人烦闷地站起身来,在水榭内来回徘徊着。
“不行,我要去找族叔,他肯定知道缘故。”
道人快步走出回风谷,谷口有两位佩剑弟子正在值守。
见到道人出谷,他们上前行礼。
“宋师兄请留步。”
“您这次入谷静修,为期三天,眼下方才过去一天一夜。”
“不知有何要事,需要提前出谷?”
“要是就此放弃,可就不能再进去了。”
他们原来也是认识的,所以才好意提醒他一句。
回风谷是一处灵机充沛的灵地,坐落在一处灵脉的节点,经由师门高人布置许多阵法,在其中修行、炼法事半功倍,适合用来破障冲关,突破功行。
一般都是得了奖励后,才会被准许进入谷中修行。
下院不比玉清道本院,类似的灵地不多,尤其是他们在陈州的基业薄弱,占据的地盘也不大,资源不是很充足,也只有这么一处灵地。
宋英这次能入谷三天,还是他耗费了过去两难积攒的大半功绩,才才得以进入。
“我有要事,不得不出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这次只能算了。”
急匆匆地,他唤了一声,远处天空中就降下一只白鹤。
这只白鹤通体雪白,无有一点杂色,额头嵌着一点红,好似一颗红宝石。
这是道院豢养用来代步的灵禽,每只都有标记,平时放养在外面,有事时只需唤一声,就能招来,很是方便。
“两位师弟,我当真有急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去寻宋长老了。”
白鹤鸣叫一声,振翅几下,就鼓起一阵强风,载着宋英飞远。
两位值守谷口的弟子羡慕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相互讨论着。
“宋师兄真是天纵奇才,不到二十年就修成星光真符,一身符之术出神入化,就是上院真传,也不过如此了吧?”
“上院真传都是累世的仙根,要么就是接引回来的门中前辈转劫之身,真的说起来,宋师兄可比那些鼻子高到天上的真传弟子强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宋长老不就是宋师兄的族叔,他们家也算是世家望族,论起出身,倒也不输给上院真传。”
“哼,凡俗之中的世家望族,一代又能出几个英才?出身到底还是其次,若不是宋师兄才情、天分都是绝顶,也没有而今的修为。”
“这倒也是,听闻去年,宋师兄就度过了散仙劫,从此再不是凡尘中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宋灵
连绵三百里的山脉,云雾缭绕,人迹罕见。
山阳山阴处,各有一片宫观建筑群落。
夕阳西下,如血色般,染红天际。
幽远的钟声,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回荡在山间,传出很远,很远……
好一片悠然,宁静的场面。
一声尖锐的鹤鸣,自空中传来。
跨着白鹤而来的道人,轻拍着鹤颈,得到示意的鹤儿机灵地落下,在半山腰的山门后面,一处空阔的场地。
早有道童等候在这里,待道人落地后上前接走白鹤,带至一旁,给予食水犒劳。
“有劳师弟了。”
赶了一路,宋英已经勉强收拾好心情,心绪也平复了下来,难得地有了丝笑容。
那道童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这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师兄自去便是,这鹤儿交由我就好。”
点点头,宋英整理下被风吹乱的仪容,从容离去。
道童却是上心了,越发尽职起来。
半日飞行三百里,还要驮着一个大活人,饶是这只白鹤是久服灵药的通灵兽类,也出了一身的汗。
那童儿也是伺候惯了这些灵禽的,趁着鹤儿享受灵药的时候,自边上的屋舍里找出刷子,就着山上留下的一条小溪,仔细地清洗着每一片羽毛。
豢养灵禽,也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大派不能有这样的讲究。
“什么时候才能去经楼听法呢?”
道童希冀的眼神,望向远处,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广场。
……
经楼说是楼,其实主要是大理石铺成的圆形天坛式广场。
宋长老盘坐在三层高台之上,下面围成一圈的弟子按秩序坐好,外门弟子在最内圈,记名弟子靠外面,不记名弟子……只有特别出色的可以被准许旁听,但也只能在最外面。
宋英过来时,宋长老就瞧见了,也不管他,只是继续开口讲述修行法门上的诀窍。
不时有弟子起身提问,将自身修行过程中产生的疑问列出,宋长老一一给予指点,有时还会看情况赐下奖励,或是经书,或是蒲团,或是香炉,都是些用得上的小物件。
“吾有三宝,一曰勤,一曰俭,一曰不敢为天下先。”
“诸弟子早晚用功,不可有一日倦怠,须知积少成多,水滴石穿,慎之,慎之。”
最后,例行的劝诫之后,宋长老一摆拂尘,结束了这次传法。
“谢长老指点!”
齐齐起身拜下,在场的一百多位弟子,不管什么身份,都真心实意地感谢宋长老的指点。
修行之中,必定会遇上很多意外关卡,每个人因为个人机遇和资质,遇到的问题都有所不同。
假如没有人指点,纯靠自身参悟,不知要蹉跎多少时日,而有了长辈高屋建瓴指点几句,往往就能少走弯路。
这就是指点之恩。
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传法长老的活计的,非是修为精深,对门中各种道法理解很深的人物不可。
除此之外,还要会教弟子才行。光自己心里明白不够,身为传法长老,得能让各种愚笨不开窍的弟子也明白。
概因门人弟子众多,问题也是千奇百怪,即便是修行同一法门的弟子遇到的问题也大多是不同的。
替这些弟子解惑,对于传法长老的要求,实在是过于严苛了些。
这就需要传功长老的本事了。
宋长老本人向来受下院弟子崇敬,正是因为他惯能用简练的语言,深入浅出地比喻,为人解惑,不管任何疑难,总能说出其中门道,使人恍然大悟。
也因此,他在这处道院的地位,只在掌院之下。
散场之后,宋英终于见到了族叔宋灵宋长老。
“叔叔,今天……”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将宝镜无端自毁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他有些不安地问道。
“叔叔,是不是……”
“嘘……”
宋灵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严峻地看着他。
“不要在这里说,随我来。”
抓着他的手臂,宋灵一挥拂尘,两人就在一片光中消失在原地。
他们走后,远处一处玉柱后,转过来一个人影。
这人挂着玉带,随身配着剑鞘,高瘦个子。
“宋长老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总是一下晚课就看不见人影。”
这人也是中年模样,正是道院的执事长老。
“秦风,明河,这两个小子无故旷课,三日未归,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有弟子说曾在三日前见到他二人在宋长老居所附近,我还想问问宋长老呢!”
“怎么就不见了呢!这眼见着就要到考功了,他们可都是有望升入内门的!”
嘀咕了几句,执事长老无奈地摇头,又折回身去了。
执事长老掌管庶务,总揽一应琐事,其实还是个类似管家的角色,地位远不能跟传法长老比,更不要说他本人的修为也只是平庸。
所以,他不敢,也不能真的跑上门质问宋长老,那两个弟子失踪是不是跟他有关。
后山,精舍。
宋灵携宋英出现在他的住所。
这是一处修建在山阴处的单门独院屋舍,叽叽喳喳的不知名白鸟在院墙上跳跃,见到人来也不怕,只是稍作腾挪。
“叔叔?”
宋英有些不解。
“方才有旁人在。”
顿了顿,他又道。
“那两个外门弟子毕竟有点名气,失踪三天也该有人注意到了。别人也就算了,黄孔明入道前是有名的神捕,他不定会查到什么。”
宋灵对执事长老有些顾忌,斗法他不怕,可查案黄孔明是各种高手,他也不敢说自己做的就真的天衣无缝。
“那叔叔,咱们……”
宋英面带一丝戾气,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愚蠢!”
宋灵皱眉低声喝斥。
“损失两个外门弟子,我还能压下,可要是有长老无故失踪,那可是一定会惊动上院的!”
“不必管他,就算他真的查到我头上,我自有办法叫他闭口不言,这可不是凡间。想论我的罪,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宋灵自矜地道,论斗法,十个黄孔明也不是他的对手。
“倒是你这事很不寻常啊……”
宋灵也是皱着眉,沉吟着。
第一百零五章动和阴阳,天人感应
“修行中人,动和阴阳,效法乾坤,举止动念,无不有所感应,吉凶祸福有所征兆。越是道行高深,越是明显。按你所说,你事前事后并无心血来潮,或者大难临头的感觉?”
宋英想都不想地回答:
“不曾,即便是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感应。”
“那就是有大神通者,蒙蔽了你的感应,使你煞气入神,失魂失智,变得理事不清,不知不觉间就会自蹈死地啊!”
“大观镜自毁非同小可,你要知它是由一件破损的道器残片重铸而来,有降魔护身之能,不可能无端自毁,必是为你挡灾之故!”
通常法器自行护主,不算罕见,但能有灵性为主挡灾的,无不是传承已久的重宝,大观镜就是其中一例。
找遍这处道院,也再找不出第二件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宝物。
“人间法宝分三等,法器,法宝,道器,就好比散仙、地仙、天仙的境界区分。”
“道器之能,足以镇压气数,化解消灾,用在个人身上更是用途多多。大观镜前身是古时一大派道器,辗转落入我手中时,已经只余下碎片,重铸之后才成此镜,带有几分道器的玄妙所在。连它都化解不了的外魔,想也知道是非同小可。”
“你好好想想,在哪里招惹了厉害仇家,要用邪法害你?”
言毕,见宋英仍是在冥思苦想,他又耐着性子解释。
“大凡这类厉害法术,发作之前或者发作时,总有些预兆的。”
“初次大观镜示警时,可有什么异象,或是预兆?”
“叔叔,没有什么预兆,那时匆忙,兴许是有,我不曾瞧见的。”
宋英想着,当时匆忙之下,似乎是突如其来的,镜子就在面前化成青烟了,倒还真没注意到。
宋长老简直气急了,指着他,哆嗦着手。
“这等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你居然没有注意到!”
“现在可没有第二面大观镜替你挡灾了!”
随后,宋长老坐到屋中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些神思不宁,精神不济,或者五脏神灵躁动不安?又或是昏昏欲睡,四肢沉重之类的。”
一杯茶下肚,清凉的气息弥漫,带着莲香,又有着甘甜,这是院中给予长老的供奉灵茶,长饮可以清除火毒,有凝练元神之效用。
果然火气降了下去,宋长老又找回了往日的从容。
“叔叔,如果是这种明显的特征,还真是没有,我当时就在修炼《五星汇聚感应篇》后附录的几种神通,假如有这么明显的话,我早就能察觉了。”
“但是,没有。事实上,直到大观镜示警、自毁,哪怕是现在,我都没有任何感应就好像,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宋英面色发青,很是难看。
他也是世家出身,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含义。
只代表着对方的道行远在他之上,并且神通法力都是无懈可击,轻易蒙蔽了他对于天机的本能感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失去了对于冥冥之中自身祸福、兴衰的把握。
不过,他还是取出几枚擦得锃亮的古铜钱,施加法力,推算得了一卦。
“乾卦。”
一般询问同一件事,只需一卦即可,不可多次占验,以免亵渎神明。
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占卦得乾卦还是太离谱了,只能说明有问题。
他不死心,又抛了一回铜钱,仍是乾卦。
“我有生死之灾,居然接连得了两次乾卦,这幕后之人,果然是在戏弄于我。”
易经六十四卦之中,乾卦,并不是特别对主方有利的卦,在整个卦爻辞中,没有一个“吉”字。
乾卦,易经学说专用名词,是易经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