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遗憾- 第10部分

　　解决叛乱之后，赵构再次航行于惊涛骇浪之间，这一次赵构还相对安全，至少没有性命之虞。虽无惊险，但是在海上的日子也不太好受，在东躲西藏了四个多月后，赵构终于迎来了建炎四年的春节，赵构君臣就是飘荡在大海的波涛上度过的除夕与春节。第二天，正月初二，他们才靠岸停泊下来。

　　这四个月赵构苦不堪言。最惨的一次，众多臣僚将士只找到五块炊饼可以充饥，赵构一个人就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三块半，还意犹未尽。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赵构君臣苦中作乐，过得相当别致，起因于他们收购了两船的橘子。史料记载说：当时，君臣将士“常郁郁不乐”，十分郁闷烦躁。突然，发现两艘海船鼓着风帆，乘风破浪，直冲皇家逃难船队航来。大家吓坏了，很紧张。因为当时的确切消息是，金兵打到宁波，已经组织船队下海追来。经拦截盘问，知道是贩运橘子的商船，装了满满两船橘子。于是，赵构下令全数收买，分给皇家卫队将士们吃。正月十五这天入夜，赵构让大家把油灌进橘子皮里，点灯放到海上。当夜，“风息浪静，水波不兴，有数万点火珠，荧荧出没沧溟间”，景致很有看头。当地民众奔走相告，大开眼界。　　

　　可惜，逃难之中，这种快乐不会很多；到后来，连宰相这个级别的官员都穿起了草鞋。君臣境况之狼狈不难想见。

　　金兀术很郁闷，赵构这小子实在太狡猾了，每次都差那么一丁点儿就能拿住赵构，但每次都让他逃了。

　　金兀术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屡战屡败的对手，因为他给了自己太多的惊讶，宁可忍受千古骂名也要逃跑，没有气血上涌和自己决一死战，否则他赵构将失去整个南宋。

　　当金兀术看到正扬帆出海的赵构君臣，他突然灵光一闪，赵构可以用船逃跑，难道我不可以用船追击吗？这在理论上完全没有错误，但在实际上却是一场赌博。骑马和驾船可是两种不同的行业，金军擅骑马，宋兵擅驾船，让擅骑马的金军去驾船危险性太大了，且不说会葬生鱼腹，能保证不晕船就不错了。所以下海追击宋高宗赵构，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但是，金兀术来不急探讨了，他迫切要解决赵构——这个大金帝国将来最可怕的敌人。

　　结果不言而喻，金兀术又赌输了，差点连老命也搭上了。

　　东征集、西抢掠，终于找了一批小船，组成了一支不伦不类的船队。正当金兀术踌躇满志要一举拿下赵构的时候，南宋的枢密院提领海船张公裕指挥水军来了，看看人家的装备，金兀术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张公裕的装备太牛逼了，简直就是古代的航空母舰，再看看自己的船队，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一句话，这仗没法打了！

　　但金兀术毕竟是一代名将，就算打不过你，我也要恶心你一把。

　　结局是灾难性的，金兀术的小船队被张公裕的大船队一冲击，金军个个七荤八素，丧失了战斗力。

　　张公裕也是个厚道人，见好就收，金兀术侥幸逃过一劫。

　　只有在陆地上我们才是霸主，金兀术在海上吃了瘪，只好到陆上去发飙。没想到的是到了陆上他依旧讨不了好，真是人倒霉了，连喝水都呛着。不是今天被人偷袭，就是明天被人劫营，劫营的宋兵比原来狡猾多了，不求砍人多少，只要能恶心你一把，让你睡不着觉。

　　天天这么搞，金军都快精神崩溃了。只能被打，又不能打人，是谁都会郁闷的。该拿的都拿了，金军们觉得应该回家炫耀了。

　　金兀术知道自己估计永远没有机会抓住赵构了，留在这里也太危险了，况且能拿的都拿了，不能拿的也砸了，出来了大半年是应该回家看看了。

　　于是，金兀术宣称“搜山检海已毕”带着一大批的金银珠宝沿运河回家。

　　得意的金兀术显然没有意识到，他此生最大的危机之一将要来临。

6阴沟里翻船
赵构泛海跑路，金兀术说不出的失落，原本他认为自己能终结南宋拿住赵构，可是赵构这小子太狡猾了，就是不跟你打，憋死你。他只好上书金太宗说“搜山检海已毕”只是跑了赵构，要求回家休息。

　　失望的金兀术整理行装打道回府，这次的外快太多，连马车都装爆了，金兀术只好改走水路。行经镇江的时候，却被名将韩世忠截住去路。

　　之前，赵构询问韩世忠移跸之地的时候，韩世忠慷慨陈言“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意思很明显：如果连江淮都不守，这个国家也就到头了。

　　赵构也明白韩世忠的意思，于是他打发韩世忠去守镇江，并任命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

　　当得知杜充投降、建康陷落的消息后，又打探到不可一世的金军在江南烧杀抢掠，韩世忠脑袋一*，就打算带人操家伙上去和金军干架。后来想想，人马不够，打赢也许没问题，打死估计是没戏。

　　忍，我忍，我就不信阴不死你这群王八蛋！于是，韩世忠撤离镇江，把能装走的都拿走，不能拿的烧了，跑到江阴去养精蓄锐。

　　能打，能忍，又有实力加魄力，金兀术的麻烦来了。

　　与李纲等铁杆的钦宗派不同，韩世忠至始至终认可赵构的帝统，虽然天底下的皇帝很多，但是在韩世忠眼中，除了赵构是真正的皇帝，其他的都是水货，包括帝统正宗宋钦宗。别人可以看着赵构被人追的上天入地、惶惶不可终日而无动于衷，可是韩世忠不行。

　　打！

　　一切都在韩世忠的算计之内，当金军还未到镇江的时候，韩世忠就已经布置好一切了，而且韩世忠还公开下战书挑衅金兀术。

　　布置好一切之后，韩世忠突然发现金山龙王庙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如果自己是金兀术一定会来此看看，阴人的机会来了。

　　于是，韩世忠派偏将苏德带领二百名士兵埋伏在庙中，又命人带二百名士兵埋伏在庙下，并约定：当江中响起鼓声，庙下的士兵先上，庙中的士兵再出。

　　到了决战的前一天晚上，果然有五个金人骑马至此，庙中的士兵高兴的要死，完全忘记了韩世忠之前的命令，结果抓了三个，跑路了两个，其中跑路的两个中就有一个是金兀术。

　　胜负就在一念之间，可惜了。

　　韩世忠并不气馁，抓不到你，老子照样能灭了你。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的装备，他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海船，而金军的船只能下海抓抓鱼，打仗估计不够看。

　　结果都在韩世忠的计算之内，第二天决战的时候，愚蠢的金军还搞不清楚状况，看着韩世忠的旗号大笑道：“此吾几上肉耳”，感觉吃定了韩世忠部。

　　韩世忠将海船分为两组，包围金军的小船，用特制的铁爪抓一艘就灭一艘，大战数十回合，始终处于拉锯状态。

　　为了狙击金军，韩世忠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他直接叫老婆上阵，击鼓助威。我们知道，战争得以展开，关键在于指挥；而指挥得以展开，关键又在旗鼓。老婆梁红玉的上阵，我不知道有没指挥的功能，但是，在激励士气的作用上，无疑起了巨大的作用。其证据就是，金兀术始终没有突破韩世忠的防线，依旧在镇江附近游荡。

　　金兀术也不傻，镇江跑不了，还可以从别处跑。于是，他沿着长江南岸西上，打算从建康渡江北还。

　　韩世忠阴魂不散，边追边战，把金兀术逼进了黄天荡。

　　黄天荡的一条死水港，金兀术此番进去，就插翅难飞了。

　　无奈之下，金兀术只好和韩世忠谈判。

　　金兀术：哥们，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要那么狠嘛！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只要放兄弟一马，我所有抢来的都是你的，怎么样？

　　韩世忠：不行。

　　金兀术：哥们果然有个性，既然不喜欢金银财宝，那兄弟我送你一批名马，无论是身材和样貌，都是一等一的。

　　韩世忠：可以啊，你留下就行了。　

　　金兀术：不要开玩笑，大哥，你就帮个忙吧。

　　韩世忠：放你一马也不是不行，我有一个条件。

　　金兀术：（喜出望外）说，什么条件？

　　韩世忠：不难、不难，只要把徽、钦二帝还给我们，归还我们被侵占的领土，我就放你们一马。

　　这有说就等于没说，金兀术彻底歇菜。

　　金兀术在黄天荡被困了四十八天，金军个个饿得面黄肌瘦、面无血色，韩世忠现在只要围着黄天荡的出口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做，等着收尸就行。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变局就在最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发生了，金兀术跑了，跑到了韩世忠的上游。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一个汉奸（实在查不出来他的名字）的出现，他的出现改变金兀术的命运，他至少不会困死在黄天荡，还有一拼之力甚至翻盘的机会。

　　他献计到：在黄天荡和秦淮河之间，有一条废弃河道，只要把旧河道挖通了，就能逃出黄天荡，进入秦淮河，秦淮河经过建康城流入长江，可以渡江北归。

　　金兀术依计行事，果然逃出生天，出现在韩世忠的上游。

　　困不死的，照样打死你，你也不照照自己的装备。

　　逃出黄天荡的金兀术在建康江面被拦住了去路，装备太差，打不过人家，没办法啊。虽然兵力多过人家，但愣是没法打赢。

　　这么下去还是死，只是比死在黄天荡会轰轰烈烈点。

　　说句实话，金兀术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两次困局都有汉奸帮忙。

　　这次的汉奸不是无名氏，有名字可考。据可靠史书记载，这个汉奸是今福建福州人，他姓王侨居建康，以卖米为生。他的建议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直接帮助金兀术解决了燃眉之急，击溃了韩世忠部。

　　他告诉金兀术，有风的时候不要出击，等没风的时候再出动，那时韩世忠的海船动不了，处在建康南面江上顺风放火箭，再趁乱攻击，韩世忠非死即伤。

　　这一仗已经没有悬念了。

　　此役，韩世忠部大败，韩部将孙世询、严永吉力战而亡。

　　此战是中国历史上最怪异的一战，韩世忠虽败犹胜，金兀术虽胜犹败。金兀术虽然最终击溃了韩世忠部，但也是九死一生，事后金兀术差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史载，此战之后，金兀术回到金国，只要在路上遇到熟人，就下马放声大哭，讲自己被韩世忠打的多凄惨，逃的多可怜，差点就挂了，简直就象一个被大老婆欺负的小妾（自江南回，初至江北，每遇亲识，必相持泣下，诉以过江艰危，几不免）。金兀术开始意识到攻宋的困难，并逐步产生了和南宋议和的思想，最终放弃了灭宋的想法。

　　黄天荡之战，韩世忠名震天下！

1强弩之末
当金兀术在江南搞的灰头土脸的时候，完颜昌（挞懒）却在山东、淮北等地混的风生水起。

　　完颜昌，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之弟，时任大金帝国的元帅左监军，金国方面给他的评价是：“有谋而怯战”，这句评论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也算不上是负面评价，但是在完颜昌看来就是讥讽自己没有勇气，不能上战场冲锋陷阵，只知道躲在背后阴人。所以完颜昌一直都在为自己证明，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会阴人，而且还能砍人。

　　楚州以及楚州镇抚使赵立就是完颜昌证明自己不仅善谋也善战的最好机会，完颜昌决定用楚州和赵立的头颅来证明自己高贵的自尊。

　　对于赵立的来历，我查了下史书，发现有以下记载：“赵立，徐州人，性强毅，素不知书，忠义出自天性。恨金人切骨，所俘金人，立刻处死，未尝献馘计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史书的加载，我们可以知道赵立是个文盲，根本不知道诗书礼仪，天生就爱讲义气，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对金人恨之入骨，只要抓到金人，立刻干掉，从来没有拿几块耳朵去计功的想法。

　　这样的猛人，心中压根没有借完颜昌头颅一用的觉悟，相反，赵立更想拿完颜昌的脑袋来吓吓杀人不眨眼的金人。

　　战斗开始！

　　完颜昌的几万大军愣是打不过赵立的几千兵马，即使箭头都快插到了脑门，赵立还不消停，最后宋兵打累了，赵立才叫人撤兵，全身而退进入楚州城，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大都是金军的尸体，等宋兵全部撤完，完颜昌才小心翼翼地将楚州城围了起来。

　　完颜昌知道，凭自己那点本事，估计连楚州城的墙角都摸不到，更何况是拿下赵立的头颅。不拿下楚州，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只好求人去。

　　之前，金兀术在黄天荡被韩世忠打的灰头土脸，完颜昌派人把金兀术消遣了一顿，消遣完，又装模作样的提出要和金兀术对江南来个犁庭扫穴，灭了赵氏政权，把金兀术吓得不轻。

　　刚把人骂了一顿，现在又去求人，也只有完颜昌做的出来。

　　金兀术见到完颜昌派来的使者后，也知道这使者来干什么，便张口问道：

　　金兀术：楚州城好攻吗？

　　使者：楚州城池坚固，楚州守将赵立更有万夫不当之勇，牛逼的很，没人攻得下（意思是你金兀术也未必攻得下）

　　金兀术：我对楚州城没什么兴趣，完颜昌有空自己玩去。我现在只想回家，如果赵立愿意借道，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估计是给韩世忠打怕了，连使者这么明显的激将法都没反应）。

　　使者无语！

　　金兀术派人到赵立处，提出要借道回家，借完就还你，还给点过路费。

　　赵立很够意思，直接砍死，高挂使者头颅于楚州城头，随风飘扬。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杀狗呢？况且我也没有灭你的意思，你何必要和我过不去？

　　借道而已，顶多没有面子，居然为了面子，杀我的手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你不想丢人，那就丢命吧！

　　金兀术很郁闷，这次到江南虽然捞了一大笔，但也惊心动魄，在黄天荡差点丢了老命。被韩世忠这名将追着打，虽然很无奈，但还不丢人，现在连小小的楚州守将也敢跟自己单干，看来真是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

　　金兀术不愧是一代名将，随便露几手，就捏住了赵立和楚州的命门。他派人专截输给楚州的粮饷，打不死你，也要饿死你。

　　金国方面给金兀术的评价是“乏谋而粗勇”，看来有待于进一步商榷。

　　照这种情况下去，楚州迟早要陷落，赵立无奈，只好派人到朝廷求救，虽然他对朝廷的救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果然，朝廷也并没有让赵立有希望。

　　签书枢密院事赵鼎打算要大将张俊出战救援楚州，张俊这厮一点都不傻，在他看来救援楚州就等于是去送死，摆明去送死的任务他可不会做，他告诉赵鼎挞懒兵锋不可当，自己去了也是送死。为了说服顽固的赵鼎，张俊还做了个生动的比喻，他觉得救援楚州就如同空手和老虎搏斗一般，死亡的概率实在太高了，死了也是白死，还救不了楚州（徒手搏虎，并亡无益）。

　　总之一句话：不去！

　　赵鼎真拿张俊这兵油子没办法，只好豁出去了，他告诉张俊：“如果你害怕，我赵鼎和你一起去”。

　　张俊也豁出去了，就是被处分，也坚决不去送死。

　　看来找张俊是没戏了，赵鼎又找另一大将刘光世，没办法南宋能拿出的将领也就这么几个。

　　刘光世知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