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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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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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起昔日糗事,祖盛却丝毫也不恼,反而狂笑,而后掂着腰,长声清啸。

    少年意气,一时尽显无疑。

    将至山腰时,来福突然浓眉一簇,回头问道:“祖郎君,你家祖庙在何方?”

    “庄中北院。”祖盛正在打趣刘浓,戏谑刘浓与桥游思幽困雪洞,深味深长的问刘浓几时抱得美人归,闻听来福问话,随口应道。

    来福冷声道:“此乃北乎?”说着,将手一指。

    祖盛顺指一瞅,神情猛然一怔,只见在庄后小道中,有人正借着林丛掩护,飞快的窜入后门。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在祖庙思过的族叔祖费。

    来福道:“此乃汝叔乎?”

    祖盛甩了甩头,眨了眨眼,欲仔细再辩,那人却隐入室中不见。

    刘浓也看见了,顿时想起昨日黄昏,似见此人偷偷摸摸的至后门溜走,当时因与祖盛饮多了酒,便以为是眼花看错,未放在心上,而此时一对,心中猛地一跳,皱眉道:“此事恐有变,茂荫,速速回庄!”

    祖盛也急了,族叔不在祖庙思过,窃往何方?意欲何为?来不及多想,几人匆匆回返,待至山脚时,来福目光看向远方,淡声道:“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远方,一群青衣县役持着铁索、铁棍漫入视野,为首之人,正是负责揖盗拿人的娄县县丞,毕始。

    ……

    毕始负手站在祖氏院中,县役往来呼喝控制骚动的人群,将祖氏族人尽数拦在院外,而稍远一些的庄门口,十余名带刀县役已堵住去路。

    祖严为娄县主薄,毕始为县丞,两人早年曾为府君一职而明争暗斗,但自从骆隆来到娄县,各自早歇此心,不想今日毕始竟敢跑来祖氏吆喝,祖严现今仍未去职,也不惧他,冷寒着脸迎上前,半半一揖,冷声道:“文方兄,不知此意乃何?”

    毕始却看也不看祖严一眼,掂着腰,掏出核书,朗声道:“查,娄县祖氏,擅开荒田三百顷充私田,窃盗官田长达六年,未行上报!查,娄县祖氏,妄笼佃户作荫户,私瞒户籍三十有五,几同荫户充士族!查,娄县祖氏……今有娄县,陈、钟、刑、毕四姓家主,上眷晋恩,下诠礼义,故而联名讼之……”

    长长核书念罢,对着祖严冷冷一笑,吩咐左右:“罔顾国法之徒,天理不容,拿下!”

    “且慢!”

    祖盛大声叫道:“尔等乃诬告也,有何凭证?”

    “哈哈,凭证早在府君之手,汝乃何人?”毕始故作不识祖盛,斜眼问道。

    祖盛瞠目欲裂,怒指毕始:“汝毕始乃何人,祖盛岂会不知?汝毕氏乃何族?占田何止三百顷,若要拿人,且先自谢于刀下也!”

    毕始问左右:“此乃何人?”

    左右道:“娄县祖盛!”

    “哦,原是娄县祖盛,尔年已十六,为何年初奉役不见汝?莫非私名顶替也,且与我一并拿下!而今纪尚书主持土断,正当煞此邪风歪气。一应人等,先投入牢中,待府君上表之后,东市口,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君解忧

    江东户籍分黄、白,黄者乃江东本土籍,士族以下且为黄者,成年后需得服徭役。

    按晋律,避役者当流徙千里。

    其时,寒门庶族大多以佃户充之替代,不足为奇。

    衙门公署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未知,这便是暗例。

    毕始一声拿下,众县役蜂涌而前,将祖盛以铁索缚之,祖盛正欲高声喝骂,却见斜对面的刘浓朝自己摇了摇头。

    少倾,县役将藏在祖庙中的祖费也拖了出来,祖费面目极是狼狈,额间血枷犹未干,鼻孔正趟着股股浓血,也不敢看怒目欲裂的祖严一眼,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毕始暗暗啐了一口,高声叫道:“祖均何在?”

    祖均乃祖氏四支家老之一,年岁最长,在院外听到毕始传问,花斑胡须一阵乱抖,然事关家族存亡,不得不排开人群踏进院中,揖手沉声道:“祖均见过毕县丞,不知毕县丞所言凭证乃何物?若无证便拿人,祖均老矣,早不惜命,定当叩首至顾使君门前,血告诬者!”

    老姜生辣,揪住一点不放。

    毕始斜眼瞅了瞅颤颤危危的祖均,嘴角不屑地一裂,冷声道:“汝欲告我?请便!不过,念汝老矣,毕始便送汝一程。来人,且与我拿下,投入牢中,待他日以首见使君!”

    待左右将祖均制住,毕始又道:“祖约何在?”

    “祖始何在?”

    “祖尧何在?”

    “祖略何在?”

    一个个名字被毕始喊出,只得一会,地上便缚了十余人,俱是祖氏各支重要人物。而旁观的其余祖氏族人俱是面呈死灰,这,这是要亡族啊……

    “毕始!!!”

    便在此时,蜷缩于地上的祖费突然跳了起来,瞪着通红的血眼,指着毕始大骂:“竖子,安敢以公制私也!骆府君答应过我,将……”

    “碰!!”

    祖费愤怒之言仅出一半,便被身边县役一棍子砸在嘴上,顿时砸得断牙乱飞,口喷血沫。县役见祖费哇啦哇啦犹欲言,横眉一竖,持起铁棍朝着嘴巴欲捅。

    “且慢!”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浓踏步而出,朝着毕始略略拱了拱手,朗声道:“华亭刘浓,见过毕县丞!”

    毕始闻言好似一惊,凝视着刘浓,半晌,呵呵笑道:“原是华亭美鹤在此,毕始方才犹在暗问,祖氏怎会有此等美郎君!不想,竟真是醉月玉仙当面。毕始眼拙,恕罪,恕罪!”

    刘浓懒得理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祖费,淡声道:“县丞行法以拿不法,刘浓无权过问。只是此人日前曾出言辱及我华亭刘氏,可否容刘浓一问究竟?”

    “这……”毕始犹豫。

    “哼!”

    刘浓冷冷一哼,也不与他多言,径自走向祖费,县役瞅了瞅毕始,见毕始未言,也不敢拦他。

    祖费嘴巴已烂,说不出半句话来,不停的向外喷着血沫,眼光复杂无比。刘浓与祖费一阵对视,皱了下眉,盯目祖费,祖费眼神一阵躲闪,终是迎着刘浓点了点头。

    刘浓面寒如铁,来到祖盛面前,沉声道:“茂荫,刘浓先行告辞!”言罢,转身便走。

    刘浓去了,祖氏唯一的希望也随之而殁,祖严长长一叹,瘫软在地上,祖盛瞪着圆目看着刘浓的月袍浮出院门,慢慢的坐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

    穿过纷杂的目光,走出祖氏庄院,来福紧紧跟在小郎君身后,见小郎君的步伐迈得又沉又疾,他知道小郎君是什么样人,绝对不可能弃友而不顾。

    上了车,一挥牛鞭,沉声问道:“小郎君,去哪?”

    呼……“去吴县!”

    刘浓暗吐一口气,声音低沉致极,毕始罗列祖氏的罪状与自己献给纪瞻的何其相似,乌程张芳因此而被腰斩于市,而今莫非轮到自己的好友了吗?揉了揉涨痛的眉心,挑开边帘,回望一眼已经看不见的祖氏庄园,美郎君闭了眼睛,迎着微寒晨风,梳理混乱的思绪……

    ……

    “驾,驾……”

    星夜奔驰,至吴县时已是次日黄昏。

    夕阳如血,映得古老的城池一片通红。牛车钻进城门,沿着城墙而行,直抵朱红大门。一日一夜,片刻未停,下车时身子竟不由得晃了两晃,抬头望了一眼巨大的庄园,深吸一口气,上前通报。

    守门的甲士居然识得他,微微阖首后疾入庄中通禀。

    一盏茶后,甲士驱车回返,载着刘浓左拐右弯,来到一处静院。

    院口有三两芭蕉,叶尖正透。

    踏入院中,满园花海,各束花蕊争奇斗艳。

    刘浓心中奇怪,莫不是甲士领错路了?

    甲士嗡声道:“郎君有事,请刘郎君在此稍待。”说罢,转身径自而去,把刘浓一个人扔在院中。

    有一束紫莺开得极好,花朵雍容卓约,刘浓走上前,探身一嗅,浓浓清香顿时顺着鼻孔钻进全身,令人神清而气爽,再吸一口,感觉脑中霎时一片澄明,轻步走入室中。

    室中无人,夜灯已起。

    矮案上燎着香,置着食盘,盘中有各色糕点。

    看着那嫩绿色的糕点,刘浓听见一阵“咕咕咕”的声音,涩然一笑,跪于海棠苇席中,瞅了瞅左右,看了看室外,当真无人。

    美郎君匆匆行路未安食,而美食却过于诱人,伸手拈了一块放入口中,糕点入口即化顺着喉咙便下,丝毫不知味,稍稍一想,再捏一块。

    一块一块又一块。

    少倾,刘浓摸了摸肚子,暗觉已饱,而案上的食盘,已空。

    洒然一笑,打了个饱嗝,赞道:“妙哉!”

    “妙在何也……”

    清脆的声音从锦屏后响起,刘浓神情一愣,稍徐,朝着屏后笑道:“怎地避在屏后?”

    屏后人想了想,回道:“这样,方便。”

    方便么?果真方便,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刘浓瞅了瞅屏风上宛约的身影,心中一阵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拿起案上的茶碗咕噜噜,一直饮。

    屏后人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便问道:“所为何来?”

    刘浓镇了镇嗓子,答道:“拜见顾舍人。”

    屏后人瞅了瞅窗外,轻声道:“阿父与族叔在议事,一时不得空,便让荟蔚来陪。”话说完,她自己也不信,却问道:“君,君信否?”

    刘浓正色道:“顾小娘子之言,刘浓自是信的!”

    “哦,那便好。”屏风后的顾荟蔚抿着嘴微微一笑,轻声又道:“荟蔚只能稍待一会。”

    “你,你不怪我吧?”刘浓脱口问道,自那日吻了这屏风后的小娘子一口,她的锦信便再未来过,他的心里略有些许忐忑。

    室内一静,良久不闻声。

    屏风后的紫色小娇娘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咬着嘴唇道:“荟蔚已经忘了,君何需再提。”等得几息,见屏风对面的人默而不语,小娘子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轻颤着根根兰指,喃道:“荟蔚,荟蔚不恼。”话一出口,粉面红透,疾疾的道:“阿父与族叔在议之事,荟蔚估摸着,兴许与君有关。昔年,君离沛郡刘氏而入华亭,而如今,沛郡刘熏将入吴郡,荟蔚总觉得,两者之间……”

    “沛郡刘熏?”

    闻言,刘浓剑眉顿皱。

    顾荟蔚细声道:“然也,听阿父言,沛郡刘熏恐将为吴郡中正,吴郡中正一职虽微,但沛郡刘氏与大司徒之意却让人……而这些,荟蔚并不在意,但君即将为中正评合,刘熏此时来吴郡,荟蔚觉得太巧……”

    太巧……

    是有意为之,尚是巧合?

    刘浓拇指点扣食指,锁眉沉吟。

    “阿姐,阿姐……”

    这时,小顾淳从室外探进个脑袋,将陷入沉思的两人惊醒,继尔小顾淳窜进室来,走到屏风后,脆声道:“阿姐,阿父出来了,要见刘氏子呢!”

    顾荟蔚细眉一皱,嗔道:“阿弟,不得无礼。”

    顾淳看着面若桃红,娇艳无比的阿姐,心中莫名而生一阵委屈,气鼓鼓地道:“阿姐,你就知护着他,也不疼阿弟了……”

    “胡言!”

    顾荟蔚细眉一挑,正欲斥责却猛然回过神来,轻呼:“阿弟,快带刘郎君去正室见阿父。”

    顾醇道:“不去,让他自个寻去。”

    “当真?”

    “当……不得真……”

    顾醇头垂的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细。须臾,转出屏风后,大模大样的走到刘浓面前,嚷道:“刘氏……”

    “嗯!”顾荟蔚一声轻咳。

    顾醇撇了撇嘴,改口道:“刘郎君,且随我来吧!”挥着袍袖,忿忿而走。

    刘浓淡然一笑,朝着屏风一个揖手,轻声道:“下次,切莫隔着屏风,刘浓当守君子之礼,再不敢胡意唐突小娘子。”说罢,转身便走,好似有些怕她。

    “噗嗤……”

    待得他走远了,雍容的大紫端着手走出屏风,倚在门边俏望,腮微红,眉略弯,眼犹喜,轻喃:“若真是君子,便不会偷吻荟蔚,吻了才守礼,有何意……”

    ……

    是夜,烛影印屏,茶香清缓。

    刘浓与顾君孝对膝于案,顾君孝依旧懒散歪坐,今日不捉虱子,但观美鹤煮茶。刘浓平心静气,注目附神于茶,借着煮茶之机,将纷乱思绪逐一理透。

    茶水九起,茶香九透。

    浅浅斟得一盏,奉于顾君孝,自己捧着另着一盏,置于鼻下一嗅,清香绕魂不散。

    顾君孝饮了一口茶,闭着眼睛徐徐回味,但觉恍若置身于雨后山谷,新香缠身欲透,舒适摇着脑袋,扭着脖子松了松微酸的筋骨,而后笑道:“美郎君,所为何来?”

    “为解舍人心中之忧而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不作负

    夜风呼啸,钩月如刀。

    骆隆捉着酒杯,徘徊于潭边,对着天上弯月朗声作咏:“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咏着咏着,颤抖着嘴唇情难自已,竟对着冷月舞动起来。

    天上一轮月,地下两孤影。

    但见其掂足翘首,俯仰多姿,正是《鸲鹆舞》。

    冷月绽魂,舞影零乱,跳舞的人披头散发不若飞天鸿鹄,反似落水幽魂,而他却丝毫也不在意,面上神情极其正然,挥舞着长袖,时尔对影作怜,倏尔斜望苍月,仿似心魂杳远不可觅。这一刻,他好似孤立于苍山之颠、朝暮饮霜雪,又若独身于枯井之中,抬头望镜月。

    良久良久,舞毕,对着潭中月叹息。

    “妙哉!”黑八哥赞道。

    “妙在何也?”骆隆偏头问鸟。

    黑八哥转动着黑不溜湫的眼睛,挥动了一下翅膀,高声叫道:“壮哉,威武哉!”

    “心中无物,学人口舌尔。即便食再多的肉脯,胸中也长不出人心来。”骆隆摇了摇头,慢慢坐下来,朝着潭中映月掷出酒杯。

    “扑通……”

    酒杯入潭,顿将潭中之月打碎。

    婢女从廊上来,看了一眼潭边孤魂,眼中泛起雾水,接过侍姬手中的八哥鸟,缓缓走到潭侧,万福道:“郎君,东西都收拾妥了,无有遗缺。”

    骆隆转过头来,凝视月下的婢女,叹道:“汝已老,吾已将老。”

    婢女双肩轻轻一颤,理了理纹角一侧的乱丝,笑道:“婢子早老了,可郎君却不老,郎君刚过而立,正当壮盛之时也。”

    “哈哈……”

    骆隆坦胸露腹,放声狂笑,笑着笑着,手足颤抖起来,高声道:“岁月如盏茶,睁眼闭眼一瞬间,而立,而立,十年而立,你家郎君而立十年有余也……”

    年近半百的婢女默然不言,将鸟笼放在草丛中,伸手拍了拍掌,便有小婢呈上饮品。

    骆隆瞅了瞅,随意捉起一盏,饮了。

    兴许是饮得急,莹白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洒了满胸,也不擦拭,看了看潭中复聚之月,嘿嘿一笑,向廊上走去。

    婢女在身后问道:“郎君,几时起行?”

    骆隆身形一滞,徐徐回首,注视着垂首的老婢,裂嘴一笑:“快了,兴许几日,亦或……”言至此处一顿,指着笼中鸟,淡声道:“若非,拔此鸟之毛,毛种于树下,身置于犬腹!”

    “是……”

    ……

    春雨淅沥,不作串,反似蓬。

    刘浓踏出室来,望了一眼苍茫细雨,揉了揉涨痛的眉心,与顾君孝对膝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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