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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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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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掀起她的大红披风,裂裂似浪,亦随笑容而展。整个上蔡军中,人人皆披白袍,唯她与荀娘子列外,当然,尚有一身红妆的炎凤卫首领亦不披白袍,军中三束红,她们深受白袍喜爱。

    待吸够了落叶涩涩的味道,孔蓁放开手,顺着风轻轻一抛,而后,搭眉遥望叶子随风而去,渐去渐远渐不见,反手拖着丈二长枪,轻纵马缰,奔向岗中深藏的营垒。

    此营乃是昔日烽火台,可瞭望阳城境内数十里,往西五里,乃是羊肠粮道。粮草三日一赴洛阳,而今日,正乃粮道前送之期。

    “蹄它……”

    孔蓁打马穿过两株高耸巨树,树上的瞭望手,目光追着大红披风,挥手笑道:“孔首领,少司命所执乃荷叶乎?”

    “非也!”

    孔蓁拖枪纵马,未予回头,扬声道:“少司命所执,乃是秋兰,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神命为福,主掌苍生。”

    “哦……”

    瞭望手摸着脑袋,傻傻一笑,根本不懂她在说甚,他只知道,孔首领极擅咏唱,与小黑丫相差不离。小黑丫的歌声柔软似素荑,可拂平伤口,慰寄心灵。孔首领的歌声便若青鹰,展翅高飞,虽有悲凉,却带激仰。

    “鹰……”

    恰于此时,鹞鹰斩来,剑翼从两株巨树中间插过,直扑营垒。

    孔蓁歪着一看,高高斜扬丈二长枪,鹞鹰正欲斩入营中,重瞳一转,竟猛地收笼翅膀,探出铁勾双爪,抓住枪端,牢牢立于其上。

    “格格……”

    孔蓁嫣然一笑,举着鹞鹰,纵马奔入营中。

    唐利潇打马而来,待看见枪端上的鹞鹰,眉头一皱,扬起缚着毛皮的手臂,鹞鹰转了转眼睛,瞅了瞅孔蓁,又看了看唐利潇,不情不愿的放开枪端,奔向唐利潇手臂,朴簌簌一阵乱抖,牢牢勾入毛皮中。

    唐利潇与鹞鹰对视数息,神情一变,快步走向中军帐。

    孔蓁秀眉一扬,夹马跟上,将临营帐,却见帐帘一挑,荀娘子与那个刘威虏联袂而出。

    后者步伐从容,眉眼如锋,令人难以逼视。

    孔蓁眨了眨眼,勒马后退数步,心道:华亭美鹤刘威虏确实美,孑然立于帐前,便若孤鹤挺立,见其面容却令人生奇,一样黄沙北风刀,为何他依旧面如冠玉也。

    唐利潇翻身落马,沉声道:“小郎君,西北有异!来敌不知几许!”

    “西北……”

    荀娘子细眉一簇,冷声道:“西北乃阳乾山,山中并无大道,唯余肠道攀山穿林,非熟识者不可出。”稍稍一顿,又道:“林道难容大军,依我之见,来敌,当在两千以内!”按着腰剑,徐徐转身,斜视刘浓:“山道难行,敌方出林,身心必疲。速速往击,定可一战即溃!”

    久待已然十日,终将来也!刘浓未作犹豫,将怀中牛角盔叩于首上,用力一系颔巾,嗡声道:“敌方疲,我正蓄,击溃此军!”

    “诺!”

    “出营,击敌!”

    “击敌,有我无敌!!”

    霎那间,深藏于岗中的营盘顿时活过来,无数铁甲翻身上马,随着白骑黑甲与大红披风,冲出军营,朝着西北方向扎去。

    但见得,此骑军虽非具装铁骑,但却人人着半身甲,马腹与马脖亦有皮甲护翼,而马背上则固定着一柄丈八长枪,枪身紧扣于马鞍一侧,一旦撞击过烈,系着枪身与鞍扣的皮绳便会断裂,从而使枪脱落,并不会影响骑军冲阵之势。

    风卷草野,马卷浪。

    “报……”

    将将奔出五里,一骑北来,高声叫道:“回禀刘威虏,敌骑犯境,两千之数。”

    “从速,拦敌于野!”

    刘浓拍马疾驰,身子微伏于飞雪背上,目光冷凛。胡骑,野战胡骑!!

    “报……”

    再奔五里,侦骑复来,扬声叫道:“敌骑转向,奔向东面,欲入陈村!”

    “转向,奔袭陈村!”刘浓来不及思虑,向右斜拉马缰,飞插向东。

    龙首东探,龙身随即荡起一道半弧线,疾速转向。

    孔蓁秀眉飞挑,拖着长枪,随队转向,奇道:“陈村已无人,为何转入陈村?”

    曲平嗡声道:“数日前,我军宿卫于登封,若未换营,一眼便可见陈村!”

    荀娘子细眉微皱,却骤然一放,神情极喜,拔剑娇呼:“陈村地势呈凹,西低而东高,敌骑由西入陈村,恰逢斜向我军。我军居东南高势,携势袭下,当可撞作齑粉!”

    “撞作齑粉!!”(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八章 逝者于生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寒风,由东南疾传,将将奔入村中,尚未来得及肆掠的胡骑纷纷抬首向东,只见,天之东,铁林如山。

    “敌袭!”

    “拔转马首!!”

    “我等乃狼神之子,驰青天于上……”

    刘岳乱发狂舞,翻飞于马背上,猛然看见引路奴,吊眼一瞪,顺手拉弓,“嗖”的一声,将引路奴射翻于地。而后,挥扬着弯刀,匆匆奔向东南斜坡,嘴里则乱叫:“唷嗬,唷嗬!”

    “唷,唷……唷嗬”

    两千胡骑不愧生长于马背,虽惊而不乱,在刘岳的带领下,冲向东面,边奔边调整着阵势,鬼叫着,翻滚着。

    “呜,呜……”

    冲阵号角响起,东面铁林猛然暴开,铁甲如狂浪,疯卷疾插。

    “压枪!!”曲平一声暴吼。

    “嘎嘎嘎……”

    高耸的铁林猝然一矮,长达两丈二尺的木枪被压向前方,枪尖丛簇!

    “放箭!”

    犹自间隔五百步,刘岳却忍不住一声狂叫,眼角乱跳,嘴唇颤抖,他从未见过带枪之马,亦未见过如此阵势。

    “簌,簌簌!”

    骑弓力弱,袭来之箭软坠于地,五百步,眨眼便至。铁骑对撞,胡人胜在骑术精湛,白袍胜在装具精良,铁与血的见证,便在此时!

    “轰!”

    暴了,不可一世的胡骑被中穿!

    刘岳险险避过一枪,拖马跳开,而眼前一片迷蒙,一个个的胡骑被扎死,被削头,被刺翻,乱滚一气。他瞪突了眼睛,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乃狼神之子。草原之子无往而不胜,汉奴羔羊,岂可与狼骑争锋?!

    “挺盾!”

    “斩!”

    “挺盾,斩!”

    白袍犹若怒龙出海,来回凿穿,血水喷洒,头颅乱飞。孔蓁挺枪刺死一名胡骑,一瞥眼,只见三丈外刘浓反手砍飞一头,血雾溅满墨甲,顺甲而流,极其狰狞,女骑将眨了眨眼睛,怔得一瞬,身侧猛然暴起一道光寒。

    避无可避!

    “唰!”

    千均一发之际,丈二剑槊纵插而来,划过一片扇光,将偷袭之敌削首,曲平狂舞剑槊,再扎一敌,回首朝着孔蓁笑了笑。

    孔蓁见那无头之尸犹不坠马,抬枪将其刺落,却见打斜奔来一骑。乱发如虬,满脸横骨,鼻大孔深,正是刘岳拍刀来战孔蓁。而此时,孔蓁已然脱离骑阵。

    “驾!”

    孔蓁一夹马腹,提马纵枪,衔阵疾去,对身后紧追不舍的刘岳不管不顾。

    “唷,唷嗬!”

    北风咧响于耳际,刘岳觉得好似翻飞于风中,浑身上下轻松无比,眼中却死盯着那一点殷红,看着她仓皇逃离,看着她愈来愈近,刘浓岳的吊眉眼里充斥着血丝,他要将她擒下马来,捉在怀中,肆意蹂躏,诸如此般,方乃草原之子。

    近了,已然衔尾。

    “唔,荷……”

    刘岳咧着嘴鬼叫,身子极力前倾,挥扬起长刀,一刀横拍,欲将那娇弱的羔羊拍翻。羔羊马术了得,竟然仰身便倒,避过了这一刀。

    “簌!”

    血蒙蒙的眼中,突地冒出一点寒星,那锋刃越来越近,乍眼致极!随即,便觉胸口一寒,浑身力气如海倒竭,再无半丝力气,即便刀也握不住,“啪哒”一声弯刀坠地。

    “哇!”

    刘岳喷出一口鲜血,眼睁睁地看着胸口窜出一股血柱,此景他极其熟悉,他曾见过无数的汉奴被扎穿后,乃是这般。可如今,却轮到了自己。欲伸手堵住那股血泉,却连挥手之力亦无。

    血,血花绽射。

    “轰!”

    刘岳低着头,看着那美丽血花,不甘心的动了动手指,殊不知,他的手指动了,却放松了马缰,身子斜斜一歪,如烂泥般坠入草地。

    “蹄它……”

    马匹骤然受惊,扬蹄乱踏,恰好踏中刘岳的伤口,将那血柱堵回了胸膛,胸腔塌陷之下,血水瞬间倒灌,从眼睛、鼻孔、嘴巴喷出。

    “唷……”

    刘岳躺在草地中,感觉不到痛楚,无边的疲惫层层袭来,为何青天乃血红,为何狼骑会败于羔羊,为何羔羊会回马枪,羔羊啊,为何也……

    “哈哈,胡贼……”

    身侧响起一声惨笑,这声惨笑无比凄厉,纵使刘岳即将回归大地之母的怀抱,也禁不住为其所惊。随即,被血缚盖的眼球骤放,刘岳看见一道血影朝他扑来,脸上猛地一痛,而后,一切归无。

    冷风瑟瑟,来回盘旋。

    孔蓁拍马纵至坡上,杀戮已尽,凛凛朔风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蓦然间,她的眸子一滞,只见在一堆残肢断体里,有人正抱着一具尸体疯狂的啃噬,那人胸口中箭,眼见不活,却悲叫着,不停的啃,不停的咬,把他身下的死尸脸上咬得稀烂。

    “朴!”

    那人吐出一只眼球,咧着带血的嘴,斜斜看向坡上的孔蓁。待见女骑将被他吓坏了,他翘了翘嘴唇,想朝她笑一笑,焉知,却更为狰狞,赫得孔蓁不自禁的勒马后退数步。他愣了一下,扯下额上的黑布,竭尽全力,把它缠在脸上,缠得死死的,连眼睛亦不露,而后,面向大地,张开双手,“朴嗵”一声,扑倒于血水中。

    “呀!!”

    “杀戮起于心祸,祸起于贪野,若欲使杀戮不再,当持手中剑,逐贪于心,驱祸于野,渐化于无,转而上善。”

    孔蓁忍不住的掩嘴娇呼,却于此时,身后传来冰冷而沉稳的声音。小女郎猛力一勒马首,拖枪回望,白骑黑甲正屹立于身后。

    刘浓伸手拔去卡在胸甲中的断箭,解开颔下系领,取下牛角盔,捧在怀中,轻轻纵马上前,与孔蓁并肩而列,放眼打量凹地。

    此战,非战于内,抗敌于外,实乃最为痛快之一战!此战,两千五百铁骑对抗两千胡骑,一触即溃!仁慈为何物?仁者当为大仁也,先大仁而后慈,大仁者,当为天下皆仁也!

    孔蓁理了理被风燎乱的秀发,借机偷看刘浓,但见刘威虏面色冷寒,星目若静湖,越蓄越深。山野小女郎紧了紧手中长枪,欲言又止。

    “蹄它,蹄它……”

    马蹄声轻响,孔蓁歪过脑袋一瞅,荀娘子踏马奔来,背后披风张扬,腰间长剑缓摆,渐行渐近,浑身华甲点绯红,秀眉微挑扬英姿,阳光衬着她的脸庞,如玉般光洁,神情镇定若渊。

    孔蓁心中幽幽一叹:几时,方可与荀娘子一般呢……

    “希律律……”

    荀娘子奔至近前,秀足用力一蹬,高高勒起马首,人随马起,朝着刘浓浅浅一笑,指向北方:“大捷!”

    刘浓剑眉一扬。

    孔蓁提马纵到荀娘子身边,嫣然一笑,捧枪道:“荀娘子主战,当为大捷!此战……”

    “非也!”

    荀娘子秀眉挑了两下,抿了抿嘴,静待刘浓问。

    刘浓不问,只皱眉思索。

    少倾,刘浓突然道:“莫非,洛阳,已复?”

    “然,非……”

    “报……”

    一骑飞来,高声叫道:“回禀刘威虏,洛阳战事将毕。日前,韩将军一战却敌,阵斩近万,刘曜携残卒仓皇西逃。而今,韩将军正与李司州会军于洛阳东,洛阳,指日将复。奉韩将军之命,速请刘威虏携粮草于洛阳,饮马洛河!”

    “韩拆冲已胜,饮马洛河……”

    刘浓神情一喜,嘴角无声而裂,下意识的将头盔往右一递,提起马缰朝北便奔。

    “咦……”

    荀娘子一声惊咦,怀中多了一物,乃是牛角盔,瞅了瞅那染血的盔缨,秀眉紧皱,欲挥手扔却,却又犹豫,欲扬声娇呼,奈何刘浓人已去远。抱着头盔,左右为难。

    孔蓁掩嘴偷笑,细眉翘来扬去,忍得好辛苦,奈何娇躯却轻颤不休,丈二长枪也在轻轻颤抖。终是未能禁住,“噗嗤”一声,娇媚的笑了起来。

    “哼!”

    荀娘子冷冷一哼,啪的一抽鞭,捧着铁盔,策马飞驰,孔蓁紧随其后。二女大红披风飞扬于风中,追上那浪卷白袍,分居于左右,联袂而去。

    ……

    江南,华亭刘氏庄园。

    “喵,喵……”

    大白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在光洁如境的楠木廊中,在它的身后,跟着一群白猫,不知何故,中有一只却作澄黄,最为突兀,叫的也最欢。听其叫声,大白猫慢悠悠的回过头,瞅了一眼黄猫,而后,长长的胡须颤了颤,回首,继续慢慢走。

    “嘎,嘎……”

    白将军与白牡丹列阵于楼梯口,在它俩的身后,也有一群白鹅。

    “喵!”

    “嘎!”

    大白猫对上了白将军,二者互不势弱,你瞪着我,我躬着腰,眼见即将上演一番生死战。便在此时,廊上传浅浅脚步声,猫群与鹅群齐齐转首,望向声音来处。

    碎湖端着手,踩着蓝绣履,引着雪雁与莺歌款款而来,待见了对阵的两方,细眉微颦,蹲下来,摸了摸大白猫的头,抚了抚白将军的脖子,嗔道:“莫要胡闹,且到院外玩去。”

    “喵……”

    大白猫被她抚得极其舒适,满意的抖了抖须,领着它那一帮崽子沿着楼梯匍匐而下。

    “嘎,嘎……”

    白将军与白牡丹见敌已去,携着鹅群衔尾追上。

    “噗嗤……”

    雪雁掩嘴轻笑,瞅了瞅绿萝的院子,轻声道:“碎湖阿姐,为何绿……”

    “休得胡言!”

    碎湖支起身来,将雪雁喝制住,绿萝已坐怀十月有余,却迟迟未能诞下刘氏少主,阖族皆惊,深怕有失。即便远在建康的杨小娘子,闻知也惊,匆匆赶回了华亭,日夜陪着主母。而主母终日皆向三官大帝祈福,为此,主母几月前便命人不许吃鹅蛋,通通孵作白鹅……

    “碎湖大管事,碎湖大管事……”(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九章 秋兰降子

    早冬夕阳,卸却昔日辉煌,滚落满地金汤。

    楠木廊上,一群莺红燕绿沐浴在此夕阳中,阳光荡着萝裙,辉着步摇,相映对执,极其雍容。院中,以李催为首的壮年男子围绕着五株柳树,匍匐于地,向少司命乞讨,神情极其虔诚。

    刘氏听着室内隐约的呼声,时尔摸着巧思的手,嚷着如何是好;倏尔执着杨少柳的手,惊中带喜,笑言喜事终来;不时,又问着碎湖,可有将各色物事备好,喜草、芫花、定心汤、马衔铁等物,缺一不可。

    碎湖徘徊于楼梯口,看着雪雁与莺歌迈着小碎步,揭开湘妃一角,缩头缩脚的端着热水盆进去,稍后,捧着血水盆出来,大管事一张小脸蛋赫得煞白,想问又不敢问,唯恐惊吓了尚未入怀的小少主,只得把嘴唇咬作一半樱透,一半雪艳。

    刘氏被拦在人群外围,眼睛虽看不见室中往来,却知晓时辰,现下已入卯时二刻,已然过去六个时辰了,心里七上八下,实在难熬,当下抹去杨少柳的手,排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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