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红楼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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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红楼小婢-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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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连生不在这话题上多说,用了一块点心,忽然道:“我在宫里,遇见小宝了。”

    雪雁一愣,不知小宝是谁,好半晌才想起来是当初偷了自己荷包的那个候补小太监,忙道:“你遇到他了?他在哪里当差?他比你进宫早,想来根基深些,可曾欺负了你?”

    一番话激射而出,担忧之意显而易见。

    于连生眼里掠过一丝讥讽,轻声道:“我虽然只是最下边儿的小太监,可到底是大明宫里的人,戴总管不大管我们,却不容别人的手下欺负我们。我打听过了,他如今在六宫都太监夏总管手下当差,出宫几次都是去那些娘娘的娘家要钱,你们府上也在其中!”

    雪雁嗔道:“什么我们府上?这里是我们姑娘的外祖母家,并不是我们林家。我早听说宫里常有公公过来索贿,只没想到他竟是其中之一,并没见过面。”

    宫里得势的太监往后宫嫔妃娘家索贿,在当代已成风气,十分可恨。

    “小宝来要钱,定是找你们管家奶奶,你怎么能见到他?”王宝替夏守忠传话索贿的时候,连带自己能从中沾光,于连生笑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羡慕,他还想往上爬,不想弄得臭名远扬,在宫外索贿虽是常事,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失势必定会被人落井下石。

    雪雁轻笑道:“小宝贵人多忘事,恐怕即使见了面,也不认得了。”

    王宝秉性凉薄,连救过他收留过他的于连生,他都能毫无顾忌地背叛,何况雪雁一个过客又知他贫贱之时的事情。因此她愿意与于连生交好,却不肯和王宝有什么瓜葛。

    当然,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若真是见面了,雪雁也不能得罪了他。

    于连生听了亦是一笑。

    又坐了一会子说了些家常闲话,于连生便提出该回去了,先向黛玉告辞,又向贾母告辞,贾母又含笑问了几句,命雪雁亲自送出。

    凤姐朝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悄悄拉了雪雁一把。

    雪雁只觉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再看平儿的神色,微微颔首。

    送于连生到门口,雪雁将荷包递了上去,笑道:“这是老太太和奶奶给大哥的茶钱。”她途中掂量了一番,约莫有三四两左右,大约是五六个金锞子。穿越这么几年,除了书法长进,也就是掂量金银分量的功夫长进了许多,不必用戥子了。

    “妹妹,无功不受禄。”于连生推辞不要,他和荣国府可没有半分瓜葛。

    雪雁却笑道:“大哥若是不收,他们反而不放心了。”难怪宫里的宦官都来索贿,谁让他们出手大方呢,没有丝毫干系的于连生只是来探望她而已,就能得到二三十两银子。

    于连生不知想起了什么,便收下了,一径而去。

    他一个月有一日假,去年一年刚刚进宫,不敢歇息,常常代人顶班,今年还是头一回出宫,回去后向上头销了假,好明日继续当差,不想立时便被分配差事,去捡大明宫正殿檐下梅花盆景里的落花,如今天气和暖,二月里开的梅花亦渐渐凋零了。

    于连生手脚伶俐,也不反驳,忙换了衣裳拿了布兜去捡落花。

    这是非常细致的活计,须得将花盆里泥土中的落花一一挑出来,看着布兜里越来越多的花瓣儿,于连生忽然想起今日和雪雁说话时,雪雁笑她们姑娘常用绢袋装落花掩埋于土中,端的是一件风流雅事,不觉摇头一笑,也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来做这些事情。

    眼瞅着天色渐黑,于连生累得险些直不起腰,正欲换个布兜再来捡花,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又听得鞭子落地声,他连忙肃容跪在一旁,以头扣地。

    脚步声渐近,一双龙靴连同身后无数靴子从眼前走过,于连生大气都不敢喘。

    龙靴的主人忽然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小太监,颇是眼生,问戴权道:“这就是那个捡了玉佩的小太监?听说今儿出宫去了?”

    听了这句话,于连生心中大吃一惊,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可以说在宫里比比皆是,圣人日理万机,又不曾见过他,如何会认得他?便是赏他红玛瑙十八子手串时亦由戴权派人送来的,并不是当面赐予。

    不等他想完,便听戴权恭敬地道:“回老爷的话,就是那个捡了老爷玉佩的于连生,做活细致,人也实诚,今儿个的确告假出了宫。”对于这个主子,戴权一向佩服之极,他不但记得国家大事,而且身边任何一个宫娥太监他都记得,太上皇跟前的他也都记得,就像眼前的于连生,因其他人圣人都见过,唯一没见过的就是他,所以一眼就认得出来。

    若叫外人晓得,大概会觉得圣人不务正业,可是戴权却知道这就是圣人的手段了,连粗使的小太监小宫女都记得,还能叫上名字,那些人能不感动?能不对圣人忠心耿耿?当初全靠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传递消息,圣人才能化解一次次的危机,最终登上帝位。

    圣人笑道:“叫到跟前,朕有几句话问问。”

    戴权答应了一声,朝于连生瞪了一眼,道:“老爷发话了,还不跟上。”说完,扶着圣人往偏殿里走去,于连生连滚带爬地起来,恭恭敬敬地跟上,不知此去前程如何。

    当今皇帝号为长乾,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没错,比贤德妃元春还要年轻两岁,坐定后,含笑看着跪在地下等着问话的于连生,道:“你今儿出宫,去哪里了?做什么?”

    听到这样的问题,于连生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圣人何以对外面的事情如此好奇,心中沉吟一下,只得答道:“回老爷,小人去荣国府上探望旧日曾接济过小人的姐妹。”他不知长乾帝的心思手段,别的不敢多说一句。

    闻得荣国府三字,长乾帝挑起眉头,脸上笑意更浓,问道:“荣国府?”

    于连生点头道:“是荣国府。”

    戴权听了,忍不住诧异地看了于连生一眼,真没看出来,这小太监居然和荣国府有关系。可是若是和荣国府有瓜葛,岂能不知他戴权在宁荣国府的体面?靠着荣国府,那样他就不可能只是个洒扫的小太监,任由比他品级高的太监盘剥使唤。

    长乾帝笑道:“朕记得你是河间府人,家里兄弟姐妹四个,莫不是其中一个在荣国府?”

    于连生连忙摇头,实话实说道:“回老爷,小人并无兄弟姐妹在京城,小人衣食无着之时不曾得到家里一点怜悯,当日无处可去,险些饿死,是在荣国府里当差的一个小丫鬟偶然遇见,接济小人冬衣银钱,小人才有机会进宫当差,故小人出宫后便先去探望于她。”

    对于雪雁多次接济、帮衬,于连生心内着实感激,虽然雪雁说自己有所求,但是于连生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觊觎的地方,就算是想在宫里出头,也得熬个十年八年。

    因此,说起雪雁时,于连生脸上就流露出一丝温暖。

    锦上添花事易,雪中送炭者少。

    尤其黛玉雪雁二人脸上丝毫没有因为他是阉人就有所瞧不起。

    但是对于长乾帝的话,于连生心中亦觉惊骇,他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太监,而高高在上的圣人居然会知道他的来历和父母家人,这是何等的细致!

    长乾帝忽然一笑,对戴权道:“没想到荣国府里倒还有良善之人。”

    戴权忙道:“不仅老爷没想到,小人也没有想到。”

    于连生听得极是纳闷,他记得宫里宫娥太监都说戴权和宁荣国府来往颇多,怎么听着不像?而且听着圣人的意思,似乎对于荣国府不以为然,他们府上可是出了一位娘娘呢!

    他满腹疑团,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有心说雪雁只是荣国府亲戚家的丫鬟,却不敢开口。

    只听长乾帝又问道:“你去荣国府,除了你那姐妹,还见了谁?”

    于连生答道:“小人见了荣国府的老太君、管家奶奶,以及小人那妹妹的主子林姑娘,别的小人就没见过,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想了想,又道:“倒是临来前,府里的管家奶奶赏了小人一个荷包,装着金锞子。”

    长乾帝恍然大悟,道:“你那妹妹不是荣国府的人?”他听于连生说所见之人是他妹妹,也便随着于连生改口,其心思之细可见一斑。

    于连生不敢欺瞒,道:“是,小人那妹妹是荣国府亲戚家的丫头,如今住在荣国府里。”

    长乾帝听了,挥手叫他下去。

    等他离开,长乾帝瞅着戴权道:“姓林?莫不是林如海家的那个孤女?朕记得那林海死后,没有香烟可继,他家的家业却一点儿没进国库里。”

    戴权陪笑道:“天底下的事儿,哪里瞒得过老爷的圣眼?”

    长乾帝冷笑一声,道:“既没上交,那么应该全都落在荣国府囊中了,难怪他们两府里花钱如流水,能造出那样一座聚集天下灵秀之气的大观园!这林海做了一辈子的官,积累了几辈子的家业,偏没个儿子继承,只得了一个女儿,倒便宜了荣国府,连上交给国库的银子也敢吞!可笑他还是老圣人的心腹重臣呢,到死没得一星半点的额外恩典!”

    戴权一声不敢言语,他和宁荣国府交好,并去祭奠秦可卿,一概都是奉旨而行,他自小看着圣人长大的心腹,晓得圣人看他们十分碍眼堵心,元春封妃也是有缘故的,荣宁两府岌岌可危,戴权恨不得避而远之,可不是真心和他们好。

    按着律例,林海无嗣,当有一部分家产上交国库,岂料贾家竟会这样贪心,悉数侵吞。

    林海是上皇心腹,二品大员,他之一死,当今绝不会不放在心上。

    长乾帝默默沉吟片刻,随即又道:“果然好大手笔,这小太监不过是探望故旧,便能得一包金锞子,倘或是特特上门去索贿的恐怕能得到更多罢?”

    说到这里,长乾帝心里暗恨,都说藏富于民,实则是藏富于官才是,前朝灭亡之际,国库里不过几千两银子,但是在朝廷官员家中却查抄出七八千万两银子,还没有查抄全部。现今国库空虚,当官的却富得流油,那些银子可不是都落在他们手里了?

    好在这两年后宫嫔妃省亲,门下皇商大有进账,都进了他的私库,方心气略平。

    戴权道:“大约是听说于连生在大明宫里当差,所以才给的。”

    到底是戴权比长乾帝了解宁荣国府里人的心思,他不认为于连生一个小太监值得荣国府奉承,必然是大明宫三字的缘故。听他这么一说,长乾帝便道:“你明儿闲了,也常去他们府里走走。另外,你去打听打听林家的家产是否都落在荣国府手里了,好叫朕心里有个数。”

    这个戴权却是知道,他手下的太监时常出宫,外头的消息知道的多,戴权又是管着替长乾帝打听消息这一块儿的,忙笑道:“林家的家产小的倒是知道一些,听说当初林大人千金奔丧回来时,的的确确有好几条大船跟着一同回来的,只是他们家都不说,偏被一个小丫头在码头上给说破了。小的想,荣国府里挪用的银子东西,必然瞒不过林家小姐。”

    顿了顿,又道:“但是,在荣国府眼里,恐怕他们还认为林家小姐不知。”

    长乾帝奇道:“这是为何?”

    戴权笑道:“京城世家大户大概都知道一些,也能估算出林家有多少家业,毕竟一百多年四五代的积累,只是大家虽然心知肚明却都不多管闲事,所以不曾开口说起。再说,那林小姐年纪太小,素日又只知伤春悲秋,丧事和家业都是荣国府贾琏一手操办,哪能让她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兼之他们府上不曾教过小姐管家,所以挪用后亦认为瞒得过林小姐。”

    长乾帝来了兴致,问道:“既然如此,你方才怎么说瞒不过林海之女?”

    戴权答道:“除非林小姐真的愚蠢无知,否则怎能不知道自家到底有多少东西?小的听说林小姐天性极之聪颖,林大人去世后还跟从前的世交故旧有所来往,必然是林大人临死前交代的。当初那小丫头弄得几乎人尽皆知,丫头既知,何况小姐乎?荣国府挪用其家产,林小姐一言不发,不过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家,无力反对,只能假作不知罢了。”

    不知这林小姐是聪明得过分呢,还是林如海的交代,总而言之,戴权可以想象得到,倘或她露出一点儿知道荣国府挪用其家产的神色,荣国府绝对不会容她活下去,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份家产几乎上上下下都得到了好处,吃下去的肥肉焉有吐出来的道理。她一个小女孩儿无依无靠,只有不知道才能继续活下去。

    戴权自小长于深宫,吃了无数苦头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可谓一流,从平常的蛛丝马迹中几乎就能将真相猜得七七八八,比为官做宰的还强。

    长乾帝听完戴权的分析,点头笑道:“林海什么都好,就是没修得一门正直有本事的好亲戚,也不知他这唯一的骨血将来之东床如何。”

    戴权道:“想来不会太差,毕竟桑家现今跟林小姐颇为亲近。”

    提到桑家,长乾帝脸色微微一变,道:“是桑隆家?是了,朕记得桑隆是林海的表兄?”

    戴权点头道:“老爷的记性好,不错,桑老元帅正是林大人的表兄。听说过年前,桑家打发人给林小姐送礼了,不止如此,除服宴还去了管家奶奶道喜,年后还接林小姐家去吃酒。从前没走动过,林大人去后反倒亲热起来,小的料想,大约是林大人托了桑老元帅什么。”

    在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就那么四五百家,很多消息瞒不过人,往往这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便传得人尽皆知,何况桑家又是武将中拔尖儿的一拨人,多少人留意着呢。

    也就荣国府自以为瞒得过人,熟料大家门儿清。

    长乾帝点头不语。

    他心中已经有所打算,两年后让桑隆回京,派其长孙桑青戍守山海关,若是他受了林如海之托,那么不出几年,因这林小姐之故,和荣国府必有一番矛盾。

    和荣国府相比,他更看重子孙有为的桑家。

    长乾帝早看许多世家不顺眼了,他们在京城里盘根错节,中饱私囊,兼之罔顾国法,作威作福,几乎做得了半个朝廷的主儿,很多官职轻轻就能谋给自己的门生故旧或者上门巴结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子孙不肖,白占着官位俸禄,真真是打根子底儿就开始烂透了,朝廷岂能养这么一群废物,与其养这么些人,不如提拔寒门子弟为他所用。

    他有心动手,奈何太上皇极是念旧,又太过慈悲,几次三番地插手朝政,不肯放权,因此他只能暂且忍着,等太上皇一去,他就会立即动手。

    除了戴权,谁也不知道长乾帝的心思,于连生亦不知道,他虽然有幸得以面见圣颜,却没得到什么提拔,好在因他在圣人跟前露了脸儿,那些曾经欺侮过他的太监不敢再盘剥于他,反和他交好,他在宫里的日子顿时好过了许多,倒是意外之喜。

    于连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但是雪雁却实打实地得到了好处。

    送走于连生后,雪雁过来回话,贾母问起于连生的身世,又问她如何认得的。

    关于和于连生怎么认识的,雪雁早和于连生商量过,两人同是贫贱之人,不怕人知道,今贾母垂询,雪雁便实话实说,只说曾经赠过于连生两件冬衣几两银子,并没有说自己和黛玉所赠金银锞子首饰好让他在宫中打点一事。

    贾母笑道:“这可真是善有善报了。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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