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雪山与河水的恋情
书名:《父亲的雪山母亲的河》
作者:党益民
类型:浪漫爱情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9年9月第1版
读家:张鹰
推荐指数:★★★★★★☆
一句话点评:雪山一般的厚重与河水一般的缠绵演绎的惊世绝恋
《父亲的雪山母亲的河》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对“父亲”和“母亲”这一对无论性格还是阅历都截然相反的夫妻在雪域高原相遇后所迸发出的如火山爆发一般的热烈爱情。生活中充满了传奇,父亲和母亲也是在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境遇中相遇的——一马步芳匪军中的马弁和将要遭受侮辱的女学生,在投奔了解放军的队伍后终于相识相恋,并冲破种种的阻碍,结成了夫妻。
世上任何一对夫妻都难免在生活中遇到各种各样的矛盾,父亲母亲也不能幸免,不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只是性格或梦想的不同而撞击出的一点小小的火花,是他们爱情中一个小小的插曲。父亲具有高山一般的透明与厚重,而母亲却像是河水一般的轻灵柔美,河水向往的永远是远方,而雪山却以博大的胸怀为河水提供着润泽,但是,没有了雪山滋润的河水终究也会干枯,无论她怎样快乐轻灵,却无法离开雪山的怀抱。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爱情的写照!
“雪山”与“河水”的爱情也经历过威胁,不过那威胁只存在于母亲的想象中,那就是央金对于“父亲”的爱。央金爱“父亲”,爱得真挚而绵远,以致爱得除了“父亲”,再没有任何男人入得了她的眼睛,竟至终生不嫁。“父亲”并非不知道央金的爱,甚至,也很难说央金没有在他的内心激起一点涟漪,但“父亲”是雪山,雪山的厚重,雪山的担当,使得父亲都成为两个女人的精神世界里不可逾越的高峰——他敬重央金而恋着母亲。父亲对感情的“节制”也成为这本书的一个亮点。在充满了物欲诱惑和自我主义疯狂的年代,“节制”的美带给人们的是一种久远的温馨回忆,是对于爱情的神圣之美的一种梦幻般的追寻。
不知道雪域高原的文化是不是孕育出了一种独特的雪域风格,反正,这“雪山”与“大河”孕育出的孩子们,也具有了和父母们近乎接近的命运,仿佛他们再也走不出“雪山”与“河”的怀抱,走不出他们自己的宿命了。大女儿江雪尝试过让“爱情”把她带出这片大雪山与河水,但终究,她发现,雪山与河水之外的爱情也变了质,染上了尘俗之色,最后,用完全藏式化了婚礼把自己永远锁定在高原上。二女儿江雪总算走了出去,但又回来了,仿佛只有这里,才能找到她灵魂的栖息地。至于最小的儿子江河,走得就更远了。京城里的教授,也算得上是社会上流人士了,但离开了雪原的精神生活,却是那么苍白,在*中浮沉,却找不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直到中年,他才意识到曾经青梅竹马又被他无情伤害了的女孩子是那么美好,他的心灵终于再次皈依了高原。
《父亲的雪山母亲的河》,就像是父子、母女两代人寻找高原的精神史诗。
这也是党益民西藏系列中写得最好的一部书,火热的情感隐藏在冷峻的叙述中,看似平静却又波浪迭出,让人有一种走入迷宫的感觉,不过,随着那迷宫一点点地绕开,你会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快乐,还有一气呵成的酣畅,再有就是回味,绵长悠远的回味,这个时候,仿佛从遥远的雪域高原飘来的歌声就在你的耳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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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河 一(1)
谨以此书献给为祖国的解放事业和藏区建设做出过巨大贡献和牺牲的父亲母亲们!
父亲身上有三个枪眼;一个是马步芳的骑兵留下的,一个是藏族头人留下的,还有一个是我留下的。
父亲去世的前一年秋天,我回了一次河源。说是去看他,其实是想把他从阿尼玛卿雪山下的那个巴掌大的小县城接到北京,让他享几天清福。父亲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那里,也该过几天好日子了。可是他不愿意。他比从前更加固执。他说他的好日子就在雪山下,就在埋葬母亲的地方。他说他要陪伴母亲,还有牺牲的战友。
那天,我们坐在雪山下的草地上,整整聊了一下午。母亲的坟茔就在我们的身旁,另一边是父亲的坟茔,只不过是空的,那是父亲为自己准备的。我们周围的草地上开满了格桑花,花香随风飘散。父亲看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黄河。
他说:“我哪儿也不去,我要陪着你妈。”
他又说:“她陪了我一辈子,我要陪她下辈子。”
据大姐江雪说,她将母亲从二姐江果所在的格尔木部队医院接回河源的第二天,父亲就开始为母亲挖掘坟墓。那时已是深秋,天气已经很冷,草地都快要冻住了。父亲不让任何人帮忙,一个人固执地挖掘。父亲的脸上看不出悲伤,好像在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好像不是在给母亲挖坟,而是在为母亲盖一座新房子。
坟墓挖好了,父亲一身寒气地回到家,高兴地对母亲说:“我给你把新房子盖好啦,很漂亮,很宽敞,你住着一定舒服!”
母亲努力地朝父亲笑笑,什么也没说。因为那时母亲病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天晚上,母亲躺在父亲的怀里安静地走了。
大姐说,从母亲生病到去世半年多的时间里,少言寡语的父亲变得话特别多,他经常给母亲讲一些蹩脚的笑话。那些笑话别人听着不觉得可笑,可是母亲每次都笑得很开心。母亲伴随着笑声走完了最后的路程。掩埋了母亲,父亲一个人在母亲的坟前哭了很久。大姐说,父亲的哭声像狼嚎,很吓人。大姐说她从没见父亲哭过。我也没有,从来没有。
那个弥漫着花草香味的下午,我和父亲坐在两座雪山之间的河谷草地上,第一次坦诚地聊天。我们面对巴颜喀拉雪山,背靠阿尼玛卿雪山。我望着远处的雪山,心想:很多年后,当人们发现掩埋在冰雪下的三个藏族男人完好无损的遗体,还有他们手里的猎枪,肯定想象不出当年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那是一段被雪藏的故事。
父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叹息了一声说:“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就是五六十年了。”
我说:“就是因为他们,你才在这里守了一辈子?”
父亲说:“不全是,还有你妈。”
我很疑惑:“我妈?她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吗?”
父亲说:“就因为她想离开,所以我才要坚持留下来。”
我被父亲的话弄糊涂了:“这是为什么?”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了他的讲述。父亲讲的那些事情,许多我是第一次听说,可能母亲也未必知道。我惊奇地发现,忠厚老实的父亲的内心里竟然蕴藏着那么丰富的感情。我隐约感到父亲并没有把什么都告诉我。这也难怪,我与父亲分开这么多年,感情上多少有些生疏。但我已经很知足,很感激父亲的坦诚。母亲生前给我们讲过的只言片语,或许正好填补了父亲讲述的空隙,但绝对不是全部。因为我发现父母的故事里还有许多空隙,而每一个空隙里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我并不了解自己的父母,我以前对他们的种种猜测,现在看来,或许都是错误。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河 一(2)
我就从父亲身上的第一个枪眼说起吧。
那时,父亲在马步芳的骑兵团里当兵。有天傍晚,老兵马奎在马棚里找到父亲,神秘兮兮地对父亲说:“江三,跟我走,我带你小子尝鲜去!”
父亲当时正蹲在地上整理马缰绳,仰头看着马奎,迷惑不解地问:“尝鲜?你又偷了谁家的羊羔?”
“你狗日的就知道个羊羔!世上还有比羊羔肉更好吃的东西哩!”
“啥东西?”
马奎哈哈大笑,然后小声说:“你个瓜娃,女人嘛。”
父亲看着马奎,胸口像塞了一把马草,乱糟糟的,气息也短了。
马奎说:“走,跟我去尝女学生的鲜去!”
父亲的心怦怦直跳:“哪个女学生?”
马奎踢了父亲一脚:“你装个毬!西宁来了那么多女学生你狗日的不知道?”
父亲当然知道。几天前,马步芳派来西宁女子师范学校十几个女学生,专门来给骑兵团慰问演出。已经演出了两场,今儿晚上是最后一场。不过,父亲一次也没有看到演出,马奎也没有看到,只有军官和部分有战功的骑兵才有资格去看演出。
父亲站起来说:“你是啥意思?”
马奎将嘴巴凑到父亲耳边说:“咱去把那女学生给拾掇了……”
父亲心里哆嗦了一下:“她们不是去给军官们演出了吗?”
“有一个病了,今晚留在营房里呢。”马奎神秘地说,“军官们都去看演出了,我们现在去把她拾掇了正是时候。”
父亲惊讶地问:“你咋知道的?”
“我是谁?我是马奎!”马奎愤愤不平地说,“凭啥只准军官看不准咱们看?不准咱看咱就不看,咱咥实活!走,咱尝鲜去!”
马奎转身走了几步,发现父亲没有跟来,转身骂:“你狗日的走不走?”
父亲说:“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去!”
马奎跑回来踢了父亲一脚,正好踢到了父亲的脚脖子,父亲疼得直咧嘴,但他没敢吱声。
马奎瞪着眼说:“你狗日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父亲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马奎走。
父亲害怕马奎。不光父亲,许多骑兵都怕马奎。马奎人高马大,心狠手辣,是个不要命的家伙,谁要是惹了他,他会抽出马刀跟你拼命。马奎最擅长的动作就是“劈刺”。所谓“劈刺”,就是双手握紧马刀,然后下蹲,举刀,猛一发力,从上而下劈将下来,人就成了两半。马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经常对俘虏这么干。
所以父亲没敢吭声,跟着马奎朝着女学生居住的营房走去。
父亲能成为马步芳的一个骑兵,都是因为马奎。其实细究起来,也不是因为马奎,而是因为一把马料。
那时父亲十六岁,家里很穷,一家四口,一间草房,一个土炕,两条被子。原来兄弟三个,后来饿死一个,剩下兄弟俩。兄弟俩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讨饭谁穿。父亲兄弟俩讨饭一般都是朝东走,去相对富裕的关中一带。他们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带回来的一布袋馍馍,可让一家人维持七八天,剩下的七八天只能用野菜米汤充饥。父亲讨回来的馍有麦面馍、玉米面馍、糜子面馍,还有高粱馍。怕馍馍路上发霉,父亲就将馍掰开,晒干,然后再装进布袋里。有时晾晒馍馍时,疲倦的父亲睡着了,馍馍便被鸡狗糟蹋得七零八落。父亲有一次跟狗去争夺一块馍馍,被狗咬伤了。父亲很伤心,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狗撕破了他们兄弟俩惟一的裤子。
父亲最后一次出门乞讨,发誓要讨来一条裤子。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出门乞讨了,兄弟俩做伴,能相互壮胆。可是父亲到底还是没有讨来一条裤子。别说裤子,他连自己也弄丢了。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河 一(3)
父亲那天来到一个村庄,只见城门紧闭,父亲怎么也叫不开。有人站在城头上对父亲说:“要饭的娃呀,马步芳的队伍马上就要来了,你赶快跑吧,小心被乱马踩死!”
父亲没有跑。不是因为他不害怕,而说因为他太饿了,实在跑不动了。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饿死是个死,被马踩死也是个死,反正都是个死,那就省些力气吧,让马步芳的骑兵踩死算毬了。父亲这么想着,就在城墙下的土窑里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
父亲醒来时已是黄昏。城门早已洞开,一队队骑兵进进出出。父亲听到一声马嘶,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骑兵在不远处喂马。骑兵们抽着旱烟,相互骂着粗话。马吃着羊皮口袋里的马料,隔一会儿打一个响鼻。父亲饿得难受,嗅到了马料的香味。
几个骑兵不知因为什么事都走了,把马留在那里。父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向马料口袋走去。那些马停止了咀嚼,警觉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朝它们走来。父亲扑到马料袋上,准确地说,是跌倒在马料袋子上,他急不可待地将手伸进袋子,抓了一把。啊,是黄豆!父亲欣喜若狂,将一把黄豆塞进嘴里。可是还没来得及咀嚼,脚脖子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用力蹬了蹬,没有蹬掉,而且越发抓得紧了。父亲低头一看,是一只手。顺着手往上看,是一个胡子拉碴的骑兵。骑兵躺在地上,正用阴森的目光看着他。
父亲吓坏了,黄豆噎在了喉咙里,剧烈地咳嗽。
骑兵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大笑,突然又阴下脸说:“你娃娃胆子不小,敢偷我的马料!”
父亲将黄豆吐了出来,看着骑兵。
“这事咋办?”骑兵黑着脸说,“要不,你让我砍下一只手;要不,你给我当马夫。”
把手砍了可不行,我还要讨饭呢,没手怎么行,还是当马夫吧。可是父亲不知道马夫是干什么的,便大着胆子问:“马夫是啥?”
老兵说:“马夫就是给我喂马。”
父亲问:“有馍馍吃没?”
老兵说:“馍馍尽饱吃。”
父亲说:“行,我给你当马夫。”
就这样,父亲当了马步芳队伍里的一个马夫。每次打完仗,父亲就把老兵的马牵到河边刷洗干净,然后再将它们喂饱。打起仗来的时候,骑兵们在前面跑,父亲没有马,就甩开两条长腿追着马蹄扬起的尘土拼命跑。仗打完了,骑兵们一身血腥,父亲一身灰土,看不清原来的眉眼。
父亲喜欢当马夫,他从小就喜欢马,可是村里更多的是牛,只有财主家才有马。父亲喂马很经心,只要时间允许,总喜欢一把一把地给它们喂马料,日子长了,马就跟父亲有了感情。父亲让它们卧下它们就卧下,让它们前腿直立起来它们就前腿直立。父亲一声口哨,马就会嗒嗒嗒地跑到父亲跟前来。
父亲喜欢当马夫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能吃饱,实在吃不饱,还有马料呢。但是父亲并不开心,因为那个把他带进骑兵团的老兵总爱欺负他,老兵让他干这干那,稍有怠慢就会拳脚相加。后来父亲个子长高了,人也壮了,也当了骑兵,拥有了自己的一匹战马,老兵就很少打他了,但是老兵仗着父亲是他带进骑兵团来的,所以总喜欢在父亲面前耍老兵的派头。
不用说您也猜到了,这个老兵就是马奎。
马奎将父亲领进一个院子。房子里橘黄色的灯光从麻纸裱糊的窗户里泄露出来,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暖。可是父亲却打了一个寒战。 。。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河 一(4)
马奎将枪交给父亲,在父亲的耳边小声说:“我先进去,你在外面放哨。等我出来,你再进去。”
黑暗中,父亲看不见马奎的表情,只看见他的白牙,知道他在笑。马奎蹑手蹑脚地向屋门走去。平时笨手笨脚的他,这会儿手脚轻巧得像一只猫。父亲的心怦怦直跳。
屋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灯光“哗啦”涌了出来,又“哗啦”一声被黑暗吞噬了。接着,是一声女人的惊叫。父亲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双腿哆嗦起来。父亲跑到窗前,从窗户上一个破洞里看见马奎一手捂住女人的嘴,一手正将女人往炕上拖。女人“唔唔”叫着,又踢又咬,在马奎怀里扑腾。父亲看见了女人的脸,一下子惊呆了。她是那样的美,美得让父亲心颤。她是那样年轻,年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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