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薇 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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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薇 沧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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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苍白,但没人敢出声。
  “若再如此,你就别想活着见到靖姑娘了!”看见他那样苦苦的坚持,青茗眼睛猛的热了一下,严厉的呵斥着,掏出药瓶递了过去,“你这个样子,即使赶到了那里,又能做什么!”看着他勒马,仰头喝下药,她复又缓言安慰:“何况,那个甚么秋护玉,也未必会对靖姑娘怎样。”
  萧忆情本已是喝完了药,在默默运气修养,听得这句话,眼睛蓦然又睁开了,冷光四射!
  “胡说!我们联手杀了他一家六十四口,阿靖如果孤身去君山的话——”他的手本是极稳的,青茗看过他无聊时曾以刀剖开发丝为乐,但这一瞬,他手中的药瓶竟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他忽然用力策马,扬鞭,往前奔去。
  “你、你再这样的话,就不能活着走到洞庭了!”她也急了,连忙跟上,一手拉住他的马头不肯松手,心中莫名的一痛——莫非,那些江湖人士,是从不把别人的命和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吗?
  “如果她死在洞庭,我也不打算回听雪楼——”忽然,她直觉得拉住他缰绳的手臂一麻,登时酸软,耳边只听得他低声道,“我非杀了雷楚云不可……”
  怎么又是雷楚云了?她越发被这复杂的江湖恩怨弄的胡涂了,只看着他策马远去。
  ―――――――――――――――――――
  “靖姑娘,靖姑娘!”跑了一段路,前面开路的听雪楼人马中,忽然有人惊喜的叫了起来。
  靖姑娘回来了?青茗心头一跳,发觉除了喜悦以外,竟也有些不知什么的味道,让她有些失落和不自在。她看向萧忆情,却见前面的人纷纷勒马让路,让楼主一直奔到路那边来的两匹马前。
  但是,在离那两匹马十丈远的地方,萧忆情却突然勒住了马头。
  “秋老大?”他蓦地顿住身,淡淡的开口,看着绯衣女子和她身后并骑的黑衣斗笠人,目光一连变了数变。她的伤势显然是非常严重,那一身的绯衣几乎成了血红色,然而,一路上她身后的黑衣男子片刻不离的护着她,以免她摔落马背。
  “雷楚云,你回去罢……既然楼主已经来了。”陡然,阿靖出声说话,语气衰弱之极。和萧忆情不同,她叫那个人,却是用的另外一个名字。
  黑衣人默然无语,扶着她下地,然后看了萧忆情一眼,翻身上马。
  青茗站在楼主身边,看见他那样的目光,心里竟不自禁的害怕起来。那简直不是人的目光——仿佛是咬牙俯首忍受已久的野兽,在窥探着将要噬咬的人。
  “我们联手杀了他一家六十四口……”陡然间,她心里响起方才萧忆情的话,咯噔了一下。那些江湖人物,实在也非她所能理解。
  “秋老大,多谢你。”看着黑衣人策马扬鞭离去,苍白着脸的萧楼主忽然沉声出言。
  黑衣人顿住,从背后望去,他的身子竟是蓦然的绷紧,忽然大笑,:“哈哈……萧忆情,你居然也会有谢我的一日吗?”他仰头大笑,声音苍凉如水。阿靖站在那里,看着他,眼色也是复杂无比。笑了片刻,他终于停了下来,再度策马绝尘而去。
  “靖姑娘是靠自己的本事,闯过了十一道天堑,上的君山绝顶……和我秋护玉可没有任何干系。”他的人如风一般消失,但是声音不知怎地居然是远远传了过来,如在耳畔。
  阿靖怔怔的看他的背影,楼主却定定的看她。
  青茗看着他们两个人,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许久,阿靖才回头,一步步的走将过来,到了萧忆情面前,脸色仍然是淡淡的,从怀里拿出一束碧色的草,扔到过去:“听说这劳什子能治病,既然是顺路就去拿了些。”
  青茗鼻中闻到芬芳的香气,直是不可思议的跳了起来:“老天……龙舌,龙舌真的尚存世间?你,你这是从绝顶上采的吗?——天!”
  由她在一边惊讶,但旁边两人竟然都毫不理睬。萧忆情目光冷若冰霜,看着仍然强撑的绯衣女子,忽地道:“你舒靖容再强,好歹也是听雪楼的属下。明知风雨是我们的死敌,竟然和他们背地里勾结?”
  他看也不看,将那束沾血的碧草扔在一边,冷冷道:“当年你私下放他走,还阻拦了我派出去追杀的人马,以为我不知道?不然,为何他今日如此对你?!——给我跪下听罚!”
  绯衣女子咬牙沉默,脸色雪白,胸口不住的起伏。青茗忙奔上去将龙舌拾起,抬眼看僵持中的两人,欲待劝阻,但又碍着自己是个外人,无从插嘴,只好叹了口气。
  见她仍然抗命傲然站着,萧忆情更怒,叱道:“我令你跪下!不管你是谁,既然为我所用,就要有做下属的规矩!”
  阿靖脸色一变,终于低头,默默在他面前单膝下跪。
  “萧公子……”青茗再也忍不住的唤了一声,想提醒萧忆情,靖姑娘已经是重伤之身。
  就在右膝刚点地之时,胸臆中激怒交加,一直强逼着的翻涌血气终于压不住,“哇”的一声,鲜血从她口中直喷出来。阿靖想抬手撑地,但是手方抬起,眼前便是一黑。
  萧忆情却似乎早料到这样的景况,在她身子前倾的一瞬便俯下了身,在昏倒的瞬间拥她入怀,眼色黯了黯,轻叹:“可算是迫出你呕这口血来了……再强忍着,血气反攻,便是要伤到肺腑了。”
  “你的性子,实在是强的太过了。阿靖。”他微微叹息,俯身抱起了绯衣女子,全不顾青茗在一边急急劝阻“你使不得力!”——然而,走没几步便觉眼花,一口血吐出,随既,他感觉到青茗的手伸过来,扶住他的肩。
  “先救阿靖。”他最后只来得及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上这么一句。
  青茗惊得呆了,看着两个人,眼眶一热——这些江湖人啊……
  ――――――――――――――――
  “如今竟复能吹了罢?可算是命大。”
  听到箫声,青茗先自笑了起来,不知怎地心里极是欢喜,看他在栏边吹箫。经此一事,他越发的清瘦了,但眼神却更加亮了起来,宛如星辰落入深潭。
  萧忆情闻声回头,见是她来,淡淡笑了笑,随手指指枰上昨日下了一半的棋局,道:“我先来,在这里琢磨了半天,想来这个劫是破不掉的了——无甚么可下,我认输便是。”
  青茗心里一惊,想起近日他的棋力竟似下降了很多,不由忧心。
  “阿靖如何了?”
  正出神,耳边却听得他又问,青茗忙抬眼,涩涩一笑,道:“昨日已能勉强进些汤药,想来今天也该醒了——她不比你,身子强健多了,那样的重伤还是恢复过来。”
  “真是累了姑娘了……平白又添了一个病患。”白衣的萧楼主有些抱歉的笑着,但是眉目间还是甚为忧虑,“她的伤,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罢?我还是去看看。”
  “靖姑娘不会有后患。”青茗的眼睛莫名的黯淡了下去,轻轻道:“公子先自去罢,待我去拿了靖姑娘的药再来——你也该服药了,我一并拿来好了。”
  她急急的回身,仿佛怕什么似的走了开去。
  “阿靖,你这样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让我怎生放心的下?”
  端了两份药,刚到绯衣楼,却听见里面楼主含着怒意的声音,青茗的手蓦的一抖,几乎拿不住药盘——再三告诫了他不能轻易动气,如何又开始争执?这个女子,看来是楼主的命里魔星了。
  “关你甚事!”里面,阿靖的声音细细传来,虽衰弱,但气势却不输分毫,“我自死我的,于你何干?我不过是听雪楼的一个卒子,不牢楼主如此费心。”
  “你……”里面萧忆情语塞,只道了一声,便复又咳嗽起来。
  “两位,快喝药罢……”她连忙进去,打圆场,将手中的托盘放到茶几上,“楼主,龙舌也熬好了,喝了对病大有好处呢。”
  见她进来,萧忆情和病榻上的阿靖都有些尴尬的住了口,各自转开头去。萧忆情似是压住了火气,点头道:“辛苦了,薛姑娘。”但阿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将头转向床里。
  “靖姑娘,喝药罢。”青茗将药碗放到床头,阿靖点点头,复又对一边的萧忆情道,“楼主亲自来看,属下真是当不起……还是请回罢。”
  那眼色,竟是冷冷的。
  青茗知道,那样骄傲的女子,恐是记恨着那天他令她当众下跪之事。
  是误会了……她欲待解释,却见旁边的萧忆情脸色再也忍不住的苍白,看着病床上的绯衣女子,忽然一抬手,将整碗的药汁泼到了地上。
  “呀!”青茗大惊,跳起,脱口而出,“龙舌!……你怎地泼掉了?”
  阿靖也是猛的从床上撑起身,定定看着他,嘴角抽搐几下,终于忍住了,不说什么。
  “我也自死我的——又与你何干。”
  萧忆情冷冷扔下了一句,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青茗心下一痛,待要追出去,却见阿靖脸色惨白,怔怔看着地上的药碗,忽然身子一倾,吐出一口血来。青茗看了,这脚步便再也走不开,忙去拿了一块凉水浸过的布巾,给她。
  阿靖接了,拭着脸颊边的血迹。擦着擦着,忽然把脸埋在布巾中不动。
  青茗暗自叹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交代了丫鬟几句,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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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水,她推窗看时,却听到了箫音。
  是一曲《金缕衣》。
  泠泠彻彻,竟似天上传来。
  “这里是风口上,公子看来是真的不将自己身子当一回事了。”她来到园子里,看见边上摆的一瓮新开封的酒,变了脸色,对那个倚栏吹萧的白衣公子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从长安赶到这里来看着你死呢?”
  萧忆情回头,淡淡一笑,将手里的竹箫放了,道:“如此月光,不可辜负——薛姑娘可愿对弈一盘?”
  他的笑容里有些寂寞萧瑟的意味,让青茗心底里一阵难过。便无言坐了,摆开棋局,疏疏朗朗的落子声响起在月下。
  “日间,靖姑娘说话实在是有些过了。”她拈起棋子,沉吟许久,才道,“我不是甚么江湖人,自不必看你们脸色,由我直说吧——公子若和她如此下去,只怕身子会一日差似一日。”
  萧忆情蓦地抬头看她,脸色有些奇怪,许久才淡淡道:“她自是这样,我也惯了……”
  说起那个绯衣女子,他的脸色就不再平静,用竹箫轻轻敲着阑干,忽然顺着方才曲子的调继续低吟:“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它、蛾眉谣诼,古今同嫉。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重诺,君须记。”
  “公子不似江湖人。”青茗的手停在半空,竟不知如何放那枚棋子,叹息,“吹箫也好,下棋也好,靖姑娘都是不会的罢。平日如何不寂寞?——青茗斗胆,邀公子回长安寒舍养病,如何?”
  她慢慢的抬头看他,眼睛里有强自压抑的热切光芒。
  “不似江湖人?”萧忆情忽然笑了笑,那月光映着他的脸,竟然有些苍凉的意味,“姑娘出身官宦人家,自幼养尊处优,又怎知如何才是江湖……”
  “能有姑娘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吹箫,下棋……那自然都是好的。阿靖自小流落,是不懂这些。”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有什么东西,然后抬头,对青茗道:“可我这双手上有多少血,姑娘未必知道——但是阿靖却懂。”
  青茗的脸色渐渐苍白,啪的一声,棋子掉落在枰上。
  “这盘棋不必下了……我输了。”她忽然伸手,拂乱了棋盘,眼里泪光盈盈。她低着头,细细将棋子分开,分着分着,便又乱了。她忙忙的将几粒杂进黑子中的白棋拣出,陡然间,她的手不动了,低着头,肩膀轻轻抽搐起来。
  萧忆情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却并未动容。
  “眼看的这病是没法治了,不敢再耽误薛姑娘的时日。”明知她哭的原因,听雪楼主却淡淡的下了逐客令,那样漠然的口吻,和他平日口气大不一样。
  “如果我说,你的病是有法子好的,只要你随我去了长安——你肯不肯?”青茗好容易平定了哽咽,忽地抬头,看着他苍白清俊的脸,幽幽问,“你肯不肯随我去薛家?”
  他不答,沉默良久,忽然转身拂袖离去。
  青茗哭倒在花间。
  如此的人中之龙,却是注定了不能长命的。
  她想,见过了他这样的人,以后怕是任何男子也无法入她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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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楼主
  长亭里,送别的人中竟然没有他。青茗心思便有些不定,抬眼看旁边的靖姑娘,却是一贯的冷淡,也不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告辞了,各位。”也无甚话说,喝了几杯茶,和几个熟识一些的人说了些场面上的话,青茗接了诊金,起身告辞。阿靖笑笑,起来相送。
  到了院门口,青茗忍不住回头,看向白楼。那里,在一片苍茫的青翠中,楼的影子有些孤寂。
  “如果楼主能活得长久,必会求姑娘留下来。”
  陡然间,耳边阿靖的声音淡淡响起,冷不丁的让青茗吓了一跳,怔怔说不出话来,只听她说道:“他平日从没甚么人可以说话——姑娘来的这几日,楼主确实过的快活了些。”
  绯衣女子也和她一起立住身,看着白楼,目光淡淡的,却依稀蕴育深情。
  “靖姑娘是江湖儿女,比不得青茗无能。”她叹了口气,心里却震了一下,“我和楼主,不过是闲来谈心下棋的朋友罢了。”
  “你可知,在之前,楼主还从未和人这样聊过天……”阿靖看向她,目光变幻着,青茗不知道她是否看见了自己的心虚,却听的她微微一笑,道:“你来了真好——只可惜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比不得我们这些江湖人,断断是不能耽误你的……”
  青茗看着她,奇怪为什么她今日又和以往不一样起来,却已经到了门口。
  于是,只好上车,告辞。
  “靖姑娘,请转告公子,说——”在帘子放下来之前,青茗迟疑了一下,终于对外边的阿靖低声道,“说我昨日的话,都只是玩笑罢了,请他别放在心上。”
  阿靖笑笑,也不问她昨日说的是什么,只点头道:“好。”
  车把势吆喝一声,马车缓缓起步,待得走出几丈,青茗只觉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把帘子一揭,探出头来对阿靖道:“请回去告诉萧楼主,他的病或许有法子!等到来年秋天,我研透了医书,再过来看诊……”
  听得此语,远处的绯衣女子微微笑了,那笑容竟然如同阳光般耀眼。
  “好,到时候,还请姑娘回来和楼主继续吹箫下棋。”她扬了扬手,便回去了。
  青茗远远望着她,心中有诸多复杂的感触——那样的一个女子,宛如枝头上开着的红蔷薇花,即使花里面有晶莹的雨水,也是拿着重重的荆棘来围住了,不让任何人看见,那样骄傲孤独的在荒野里开放。
  她忽然想:或许,的确只有她、才配得上跟了那人一生。
  “人中龙凤”。以前无意中也听那些熟知所谓“江湖”的人说过这个词,曾经幻想过他们是一对怎样光芒夺目的绝世人物,可待得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却知道,无论是龙、还是凤,原来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而且,他们都是有病的,病在心里,病的连她也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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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楼主和靖姑娘,半年前就双双过世了,你竟不知?”
  埋头扎进了书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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