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薇 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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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薇 沧月-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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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都能出手拉她一把,为什么我不能收留她呢?”
  阿靖一怔,忽然低下了头去,抚着袖中的血薇剑,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她抬头,道:“我知道了……冰玉对你来说并不是一无可取的——那样忠贞节烈的女子,至少,她也会对听雪楼拥有绝对的忠诚。”
  “你应该是考虑过这一点吧?否则怎么会让她进入收藏绝密资料的岚雪阁。”
  “你……”听雪楼主想说什么,然,终于无力地靠回了躺椅,苦笑着摇头,“算了,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而另一边的岚雪阁中,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信文,那个才十五岁的女子埋头抄写整理着,不时地,伸手下意识地拉了拉颈中的罗帕,护住了那个可怕的伤口。
  碧玉簪的坠子在如云的发间晃动着,温润晶莹。
  上面还是有那金丝嵌成的几行小字:
  “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第三篇 金错刀
  金错刀。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扉户出光芒。
  江湖中,谁都知道,金错刀,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大名府金刀霍家的传世之宝,是五十年前霍家曾祖霍仲羽称霸中原近十年时所用的武器。
  近二十多年来,霍家声势虽然不复当年,但是只要一提起金刀霍家,武林中仍肃然。
  然,此刻,这把金制玉装的刀,却破碎成了数截,被放在一个锦盒中。
  “可惜……”
  看着由江秋白呈上的残刀,同样用刀的听雪楼主破例地叹了口气,拿起其中是刀身的一片,用手指试了试,苍白的脸上有惋惜的神色。
  江秋白一震,立刻单膝跪地回禀:“属下没能将金错刀完整带回,请楼主处罚!”
  虽然这一次进攻霍家,真正做到了兵不血刃、损失最低,但是没有完成楼主“将金错刀带回来给我看看”的吩咐,他仍然心中忐忑。
  “你不是把它带回来了吗?我也不是看过了?你有什么过失呢?”萧忆情薄如剑身的嘴唇上漾起了微微的笑意,看了看旁边坐的绯衣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浓,“你出去罢。”
  江秋白有些释然又有些莫名地退了出去——楼主深沉诡黠的性格,还真是让手下难以琢磨啊。
  “阿靖,你看,多好的一把刀——蕴藏了多少年的灵气与杀气啊……可惜,可惜……”
  听雪楼主一连说了几个可惜,然后微喟:“可惜毁在了霍步云手上。”
  “好一个宁死不屈的霍步云。”陡然间,旁边一直不出声的绯衣女子淡淡赞了一句,“听雪楼扩张了这几年,所到之处,已经很少看见这样血性的真男子了。”
  萧忆情沉吟。
  他也从属下的禀报中知道了:在听雪楼人马把霍家的人追杀到绝路的时候,作为霍家现任当家的霍步云,率领部众血战到最后一刻,毅然砸碎金错刀,投身悬崖。
  “的确是宁死不屈的好男儿……如果这一次不是有人从内部出卖,霍家有他,听雪楼哪能这么轻松地攻破金刀府。”他缓缓道。
  “是谁出卖了他?”阿靖问——这一次的事,不在她的权力范围内,所以至始自终她都不过问什么——如今事情已尘埃落定,她才开口。
  萧忆情挟着金错刀的碎片看了许久,目光变幻,终于一字一字道:“是他妻子。”
  “霍青嵋?!”
  绯衣女子一向淡漠的语气里也有震惊之意——
  难怪她,要知道,霍家小姐青嵋,和后来入赘霍家的韩步云之间的爱情,几乎是江湖儿女口中传诵了很久的传奇……
  ………
  韩步云,本来只是大名府上一个无名的皂隶,有着一身不算太高明的武功和算是很低的地位,然,却偏偏有和武功地位完全不相称的热血正义。
  就是这过人的正义感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个时候,大名府辖区内的崂山正在闹流寇山匪,那七个占山为王,号称“七匹狼”的家伙几乎把方圆几百里搅的民不聊生。大名府尹本来是个混日子捞银子的官,压根就不想管这号子事,可偏偏那手下的差役韩步云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地进言说该派人管了。
  这关你小皂隶什么事啊!
  在又一次听说崂山下的某村庄被血洗后,韩步云的劝说请求又来了——府尹不耐烦地剔着牙齿,干脆地下了死命令:“妈的,凡是我手下的,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然,小小的差役却变了脸色,狠狠扯下外面的皂隶官服,直扔到老爷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仗着血气和肝胆,竟然孤身去了那虎狼之穴。
  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重伤后被擒——
  七匹狼的老大苍狼放出话来:要拿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来祭天!
  这样的消息传到江湖上,自然免不了一阵骚动。
  虽然敬佩小衙役的胆色,然而七匹狼的确不是泛泛之辈——韩步云又不是在江湖上有靠山有人缘的家伙,能替他出头的,更是绝了踪迹。
  看起来,这个悲剧性的小人物是必然要无奈而壮烈地死去了,而且死的会很惨。
  然而,死期临近的时候,事情却蓦然发生了变化——
  大名府小差役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入了金刀霍家大小姐的耳中,激起了待字闺中的青嵋小姐的一腔爱慕和正气,于是,千方百计地求了父亲,借助着霍家的声威和实力,居然硬是从匪徒的屠刀下将韩步云生生救了回来。
  后来的事情发展,就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乐意看的结局了:
  正义的小衙役和爱慕他的小姐结合了,而因为霍家仅有一女,便入赘了霍家,改名霍步云,继承了霍家的武功和家业,两位年轻人恩爱地生活着。
  几年后,为了报当年之仇,霍步云率领金刀府的人破了山寨,杀了土匪七匹狼。而动人的开始和这样完美的结局,让两个人的故事成了江湖中又一段爱情的传奇……
  ………
  “霍青嵋怎么会出卖她的丈夫?”
  绯衣女子皱眉问——虽然一向认为人世间的感情淡漠如纸,但是看见这样被奉为楷模的爱情居然如此丑陋,也不禁有些不解。
  “因为霍步云背叛她。”
  “哈……”阿靖冷漠地笑了笑,许久才淡淡道,“富贵和权势,果然是蚀骨的毒药……”
  “错了。霍步云不算是喜新厌旧——那个女子,才是他最初所爱。”
  “哦?为了报恩和霍家的权势放弃了她,然后在功成名就后再偷偷纳为外室?”
  “又错……那个时候,那个女子为七匹狼所掳,韩步云为了救她孤身上山,然而除了几乎送命外根本没有效果——为了解救出她,他只有借助金刀霍家的力量……”
  萧忆情淡淡地笑,指间挟着那一片金刀碎片,刀上暗金色的光芒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浮动——“说起来,真正值得大书特书的,反而是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畸情呢……哈。”
  “原来如此……”绯衣女子的脸上,也有复杂的神色,终于道,“霍青嵋既然知道了,最多也是告知父亲长辈,报复韩步云和那个女子罢了——为何又要赔上整个家族的代价?”
  萧忆情苦笑,摇头——
  “现下的霍步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差役韩步云了——他对于霍家不仅是大的臂助,更是领军人物……说直白一点:今日的霍家或许可以没有霍大小姐,但是绝对不可以没有霍步云!”
  “所以,尽管她向父亲哭诉,但是父亲能做的,只是劝女儿委曲求全罢了。”
  “何况,虽然不爱她,但是霍步云至少还对她不坏,而且霍步云实在也是一条好汉子。”
  阿靖微微点头,叹息:“到了最后,得不到任何援助,又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丈夫背叛,她只有用了最毒辣的手段——向你出卖所有人——借以报复他一个人?”
  “女人的报复,真是让人心寒齿冷。”
  连听雪楼的主人,也不由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绯衣女子笑了笑,但是眼色却是冷冷的,忽然道:“霍青嵋现在如何了?”
  “送来了全部消息后,在听雪楼进攻金刀府的时刻,她用这一把金错刀在供奉祖先灵位的灵堂里自尽。”萧忆情手指轻轻弹了弹刀片,有些落寞地回答。
  绯衣女子微喟,抬手用指尖揉了揉眉梢,也带了些苦涩意味:“果然——是无法再一个人生活在没有爱人的世上了罢?”
  一个憧憬爱情的女子,她所要的不多——不象那些男人,在外头还有大片的江山,还有打拼来的势力与地位——然,她有什么?她要什么!她,还怕什么?!
  最多拼着泼尽了后半生,有什么做不得!
  那个曾在窗内千百次梦想幸福的霍家小姐,终于顾不得一切。
  ………
  热烈地爱,疯狂地恨。
  曾在闺中无数次梦想未来的她,在幸福被毁灭后,变成了恶灵。
  一起被毁灭的,不仅有她的丈夫和家族,还有她曾经向往善良和幸福的心灵。
  所有的一切,宛如那把金错刀,片片破碎。
  ………
  第四篇 海上花
  海上花。
  传说中和“鲛人泪”、“夜光珠”并称的南海三大珍奇。
  十年发一叶,百年开一花。开时的艳丽,足以让所有见惯奇珍异宝的海客胡商屏息。
  特别奇异的是,那是具有骇人生命力的花,虽然一旦离开海水便枯萎成黑色的丝状物,但无论隔了多少年月、只要再把它放入海中,它便会立刻重新绽放出惊人的美丽。
  ………
  就算是自己,当海盗纵横南海快十年了,也没有再见过那样奇异的东西了罢?虽然仓库里掠劫来的金银宝石已经堆的快冲破了顶,但是……自己的船队却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过海上花。
  说起来,他最后一次见到那样的珍奇,也是十二年前了。
  那是他父亲送给来自波斯的母亲的礼物——当父亲还是一个殷实的海上商人的时候。
  黑色丝带般的干枯花朵,被细心地编织成了束发的带子,缠绕在母亲金色的发间。
  那样珍贵的礼物,再加上父亲东方的神秘和温柔,终于说服了有着美丽蓝色眼睛的母亲、从那样遥远的故国跟随父亲来到了中土,然后,有了家,有了他。
  然而,当稳婆将刚诞生的他抱给母亲看的时候,母亲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昏了过去——
  “那不是我儿子!鬼!那是鬼!”
  后来,他才知道,所有不幸的根源都来自于他的眼睛:
  左边的一只是夜一般的漆黑;而右边的那一只,却是如同大海一般湛蓝。
  拥有这样邪异双眸的人,在母亲那个国度里,被称之为“鬼”——是一生下来就该被淹死或挖去其中一只眼睛的。
  “露伊纱,你要做什么!”
  那一天,刚回家的父亲被惊呆了,不顾一切地上去夺下了孩子母亲在婴儿床边举起的小刀。
  “要挖掉!……神说,必须要挖掉邪恶之眼!!”母亲疯狂了,喃喃说着,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激烈的光芒,“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鬼!”
  “说哪里的话啊……多好看的眼睛——是黑夜和黎明交界时的颜色呢。”父亲温和、然而不容置疑地回答,从床上抱起他,亲了亲吓得哭泣的儿子。
  然,就在他十岁的时候,作为海客的父亲在去跤趾国贩卖丝绸的途中,连人带船被飓风吞没。
  “鬼!你这个不祥的孩子!——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你的父亲!”
  噩耗传来的时候,母亲披头散发地痛哭,指着他诅咒。
  那美丽的干枯的海上花,在她发间隐约。
  他却只是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恍然觉得那样的母性怪物实在是辱没了那朵美丽的花。他的漠然更加激起了母亲的怒气,更恶毒的辱骂和体罚接连而来。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是带着被诅咒的命运和缠绕的怨念来到这个世间的,是不受任何母亲期盼而诞生的婴儿。
  ………
  不过,母亲的愤怒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父亲的船连人带货在海上沉没,所以货主和船主、还有死亡水手的家人纷纷上门来要债了——渐渐地,家里什么东西都卖掉了,然,还是抵不了债务。
  被告到了官府,知府大人下了命令:一家人全部官卖,抵债。
  他那个时候十二岁,标的价格是纹银五十两。
  而他的母亲却只值三十两。
  “哎,那个女的虽然是个胡姬美女,但是都三十多了,也太老了点吧?三十两?送我都不要!”
  有来自青楼的买主,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母亲,一边和牙婆讨价还价,一边抬起母亲的脸来鉴定其容色,终于,以二十两成交,随即上来拉扯着母亲。
  母亲脸色惨白,忽然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诅咒:“你这个不祥的孩子!……”然后,一头撞在了衙前的石狮子上,血顺着金色的头发流下来,染红了那朵海上花。
  他没出声,木然地看着。
  围观的人发出看到了好戏的满足的叹息。
  买主有些无趣,忽然看见了一边木无表情的他,眼睛一亮——
  “好俊的孩子!”
  “可不是,才十二岁呢……长的多漂亮啊,你们那边好男风的相公们能不喜欢?”牙婆一看,连忙顺口接上,撩起他额前的散发,“看那一对眼睛!世间哪里去寻的来?五十两不亏!”
  他蓦然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忽然抬头,盯着眼前的众人,由于恶毒,一蓝一黑的眼睛里有骇人的光芒,令的买主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有些怯然:“这孩子……邪的紧哪……我不要了。”
  “哎哎!别走啊,四十两如何?”死了一个人,牙婆有些急了,连忙想把剩下的脱手,用力扳转他的脸,对着太阳叫卖,“你们看,多俊的孩子!才卖四十两!”
  “不准你们欺负没娘的孩子!”陡然,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稚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吃惊地回头,然后,看见了一个由家丁仆人们簇拥的粉妆玉琢的女孩子。那个孩子比他还小上一些,但是显然很怕羞,看见大家都在看她,立马躲到了嬷嬷背后,但仍然牵着嬷嬷的衣角,怯怯道:“余嬷嬷……我们把那个哥哥买下来好不好?”
  “小姐啊,这事要问过老爷呢!我们不好做主,也没那么多钱呀。”嬷嬷规劝。
  “爹爹最疼雪儿了,他一定依的!现在如果不买的话,那个好凶的大叔就要把哥哥带走了!”小女孩急了,用力拉着嬷嬷的衣服,几乎要扯破,“雪儿有钱的!喏——”
  她踮起脚,从脖子上解下了黄金的长命锁,放到嬷嬷手里。
  “小姐,你看,现在可把他怎么办呢?”
  颈后的草标终于被扯掉,脚上的锁链也被打开,然,自由了的他却听见那一帮仆人中的老妈子用埋怨的口气对那个女孩子说,同时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仿佛看一只癞皮狗。
  他立刻采取了抵抗的态度,敌视地看着那个穿着金丝绣花衫子、向自己走过来的富家小姐。
  “你、你愿意和我回家里去吗?”出乎意料的,那个买他的孩子却反而用怯生生的表情试探着问,忍不住去看他,但是眼神却是躲躲闪闪的——
  是个胆小害羞的毛丫头呢。
  他想,然后,照样毫不客气地回答:“不愿意。”
  “那么、那么……”小女孩有些为难地咬着手指头,困窘地想了想,终于万分不舍地说,“如果哥哥不高兴和雪儿呆一起的话,那么,你自己走好吗?你有住的地方吗?”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才八九岁大的孩子——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喜爱而可惜的——宛如看着最心爱、却不得不放手的布偶一样。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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