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表哥,我爹爹已经去世了,执着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并无意义。无论如何,相公并没有亏待飞龙堡和我,而且爹爹生前也和我说过待人要宽容,刀剑无眼,身在江湖之中的人也许早晚都会有父亲那样的结局,而我不希望冤冤相报无时了。”“雪璃!我不是让你为姑父报仇,但是你无动于衷地嫁给这个可能是你杀父仇人的人,你不觉得胆战心寒吗?如果真的是他杀了姑父。他又明知道你是姑父的女儿,他为什么还非要娶你?
总不会是为了赎罪吧?“安雪璃的目光穿过店门,看到对面的客栈中夏凭阑已经走了出来,站在马车前,像是在问车夫自己的去向。
她轻声道:“表哥,多谢你特意跑来和我说这些,但是……我想做个宽容的人,我愿意相信相公是真心待我。就让一切都过去吧。你自己也要保重,飞龙堡还要靠你继续维持下去。我相公要过来了,我想他不会愿意见你,所以你暂时还是不要出去和他碰面为好。”安雪璃迎着夏凭阑走了过去,一抹笑容轻飘飘地挂在她的唇角。
夏凭阑看到她迎了过来,握住她的双手,问道:“那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买?”“看来看去没有中意的,还是回城再说吧。”她轻声回应。
靠在他的肩上,跟着他走上马车,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正备受煎熬。
她可以在表哥面前故作镇定地为夏凭阑开脱,因为她本能地将许蓝江当作外人,而父亲和夏凭阑却都是她至亲的亲人,他们之间的恩怨她不想和外人去说。在夏凭阑的怀里,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高耸的鼻子挺秀坚毅,目视前方时清澈的眼波深邃坚定。
这个男人真的是杀害她父亲的人吗?
她闭上眼,一瞬间,与他初相识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
青岚山上,他要见的人因故失约,而那一天,父亲正为了找她而推掉了一个重要的会面。
他曾说他要见的人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仇敌,但是要赴的却是生死之约……父亲说他要见的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也许日后的武林会是那个人的天下:……表哥说:“你无动于衷地嫁给这个可能是你杀父仇人的人,你不觉得胆战、心寒吗?”她陡然打了寒颤,身侧的夏凭阑“且刻感觉到了,低头问道:”冷了?叫他们拿一件厚衣给你吧。“”不,不用,我只是刚刚作了个恶梦,被自己的梦吓到了。“她含糊地响应,双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结实的腰部。接着就感觉到他的唇落在她头项的发际分线。
“梦里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如果怕作恶梦,就连我一起梦进去好了。”他开着玩笑。
她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夏凭阑真的是她的杀父仇人吗?如果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宽容,不计较。不抱怨,不追悔?
安雪璃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已无法停止爱他。
第七章
未及城如今不再是过去的未及城了。
自从夏凭阑做了武林盟主之后。向来在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未及城敞开了一扇大门,允许各门各派的造访,前提是必须事先递交拜帖,并由城内专人领路,不许带刀剑入内。
夏凭阑比起以前更忙了,而安雪璃一天可以见到他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她一如以往的平静过日,但是她也感觉到自己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这点变化夏凭阑应该也可以感觉到的,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露,如旧的嘘寒问暖,如旧的温柔甜蜜。
她想,也许表哥的那些话只是臆测推断,并不是真实的。或者就如她对表哥所说的,过去的都已过去,她不应该继续挂怀于心。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子代父报,结果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故事比比皆是,她不会去做那种悲剧的制造者。
只是每每看到丈夫挂在腰畔的那把未及剑时,她又忍不住地在心底问自己,当初刺入父亲后背的那一剑就是这把剑吗?
于是她晚上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一是因为心事太多,二是怕自己在梦中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有一天晚上,她刚刚躺上床,夏凭阑就进了梨花斋。他向来不让下人通报他的来到,为的是不惊扰到她,但是她已经习惯在夜色的风声中辨别他的足音,而那一天,她选择了假装睡着。
感觉到他清凉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时,她也没有睁开眼。
接着是环佩声响,他的剑放在了桌上。
她屏息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却听到掠影轻微的声音传来!
“主人,京城太子来信。”“先放着吧,我明天再看。”夏凭阑走到门口去说,声音很低。
“这件事好像很紧急。”掠影的语气里也有几分困惑,“太子很少用火漆封口,而且还派了专人来,说是要等主人的回复。”椰榆。
“京中有变,还是朝中大乱了?”他戏谵地大概他还是接过了信,安雪璃听到他撕开信口将纸张抽出来的声音,片刻后,他的声音骤冷了几分!
“昭和几时这样听昭阳摆布了?还想让我也陪着她一起闹吗?”那张纸被揉成团,丢在地上,掠影大概是检起来看了,因为她紧接着问道:“昭阳郡主以为这样寻死觅活就可以达到目的?太子不是向来不把她当回事吗?”“昭阳搬出她父母为国捐躯的事情去打动太后,太后又是个老糊涂。哼,不用理睬,把信直接丢回给那个来使,就说我无言可回。京中的事情让太子自己解决,与我无关。”掠影道了声是,脚步声逐渐远去。
安雪璃依旧阖着眼,但心中却是疑云重重。
昭阳郡主做了什么?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她以死要挟太子和太后什么事情,而这件事太子无可奈何,只好来找夏凭阑商议。
昭阳还是没有死心吗?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一声叹息暴露了她并没有睡着的事实。
她干脆睁开眼,看到丈夫正站在床前,微笑的俯视着她。“把你吵醒了吧?”他柔声说。
“没有。”她很想问问昭阳的事情,但是他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
“我已经很久没像最近这么累了,雪璃,今夜借我半张床休息一下吧。”他斜躺下来,闭上眼,像是真的很疲倦,疲倦到已经不想说话。
安雪璃怔怔地看着他,“你这样睡会着凉的,还是先换了衣服……”夏凭阑翻身将她抱在怀一畏,“偶尔违反常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怕我的衣服弄脏了你的褥子?”“她的事情与我无关,与你就更无关了。”他截断她的话,“以后不要再提起她,你不觉你多提起她一次就是多折磨你自己一次吗?”“我是怕……”“如果你怕我有事,那你就是在杞人忧天。
如果你怕的是自己受伤害,那么你只要记住你身边有我,就足够了。“安雪璃默默地抱着他的腰,这是她最喜欢和他相处的姿势,但是她的心为什么不似以前那样坚定了呢?
忽然外面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掠影的声音再度响起~“主人,城内进来了一伙闹事份子,像是跟着武当派的人混进来的。”夏凭阑伸了个懒腰,并没有立刻起身,“他们做了些什么?”“其中几人放火烧了我们一个粮库,城里的守军已抓到了那些人,不过怀疑还有同伙在城内其它地方。”他笑着叹气,“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掠影,关闭城门,不要放走一个人,抓住了作乱份子,只要审问清楚,就地格杀!”“是!”他的话,掠影的回答,都让安雪璃咚嗦了一下。“也许事出有因,总要问清楚再发落啊。”她现在怕听到那个“杀”字。
夏凭阑拨开她额前的发,笑看着她的眼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我做人的原则,雪璃,不要以为你凭一颗爱心就可以化解掉人世上所有的黑暗。先睡一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起身出了门,但她怎么睡得着?
他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里,杀人对于夏凭阑来说是如此容易的事吗?不管那条人命是否该死?
她呆呆地想,一会儿担心他杀了太多的人而给自己带来积怨,一会儿又怕敌人会在暗处对他不利。
终于她忍不住也走出了门,梨花斋的跨院里十分清静,但侧耳倾听却可以听到府外依稀有嘈杂人声。
“这就是他妻子住的地方。”她忽然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说话的位置似在墙外,但转眼间有几条黑影从墙上无声无息地跳了进来,那些人乍看到她站在院内。反而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安雪璃意识到来者不善,思忖若是该高声呼救还是按兵不动。
那几人对视一眼,瞬间抽出宝剑,“你最好乖乖地不要动,也不要叫,我们现在问你一句,你就乖乖地答。”“你们问吧。”她果然很乖巧。“这里是不是梨花斋?”“是。”“夏凭阑的夫人是不是住在这一间?”“是。”“她人现在在哪里?”“我就是。”她的回答又让那几人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们费尽心思谋划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办到。几人喜动神色,又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办?现在带她走?”“要带她出城谈何容易,想办法在城里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安雪璃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一笑,“几位是要抓我去要挟我家相公吗?”对方见她一直有问必答,而且笑容可掬,忽然心中没了底,警戒地四下看看,又看不出有任何埋伏的迹象。
于是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伸手去抓她的肩膀。
安雪璃纤纤弱质,眼看着对方鹰爪一般的五指就要扣在自己肩头时,对方却负痛惨呼了一声,手臂在空中倏然坠落。
其它几人表情大变,冲过来护在同伴左右。
安雪璃本来以为自己铁定要被对方抓住了,但是这突起的变故让她觉得惊诧又似曾相识,她忽然想到许蓝江当日在客栈里也曾因为要抓她而被夏凭阑的银针伤了手臂。
她转头环视四周,在东边的屋檐处依稀可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斜跨而坐,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也不知道那么脆弱的瓦片上怎么可以无声无息地坐着一个人。
“本以为你们几个冒险潜入我未及城是冲着我来的,我还想给你们几分敬意,但是你们竟然将主意打到我妻子头上,你们以为我还能饶得了你们吗?”夜空中,这淡淡飘来的声音像是风中飞雪,冷而清泠,让院内所有人都为之一凛。
“走!”安雪璃听到他们压着声音低喊,那几条黑影同时掠起,飞向来时方向,其中一人架起受伤的同伴,另一人突然反手将手中长剑掷向她所在的方向。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成觉到有冰冷的风声挟着银光飞向自己,蓦地眼前一花,那银光倏然坠落,接着就是一声惨呼,暗夜中似有血光飞起,一人手臂被什么东西斩断,跟枪几步之后倒在地上。
她低呼出声,随即有双宽厚的手臂从后将她揽抱住,紧紧压在胸口。
“没事了。”夏凭阑低幽地说道。
没多久,小小的梨花斋中出现了许多黑衣士卒,夏凭阑冷冷道:“将尸体抬走,把这里打扫干净。那几个人呢?”“已死在墙外弓箭手的乱箭之下。”有人禀报。
安雪璃打了个寒颤。他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口气更冷,“我不想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把尸体丢到城外去,别让他们脏了我的未及城!”“今晚你这里不干净,换个地方睡吧。”他不由分说就将她带离了梨花斋。
安雪璃一直不知道丈夫自己的寝院在哪里,自从成亲之后,夏凭阑如果要与她同宿,也只是留宿在梨花斋。
当她走进这座三层宝塔式的阁楼时,她立刻知道这里是他常住所在。
四周的墙壁包括楼梯都是漆黑如墨,墙上没有用任何的山水画做装饰,只有他常用的那只琵琶挂在墙上。
床榻干干净净,在这看似漆黑一片的屋中,只有床单是雪白色的,一尘不染。
她坐在旁边的软椅内,轻声问道:“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吗?”“从未有过。”夏凭阑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因为外人从不知未及城所在,而且他们也和我没有任何恩怨。”“这一次,是为了你当上武林盟主的事?”“十有八九吧。”“为什么不留几个活口审问一下?也许他们还有更大的计划或者同党。”“不必,我知道他们的来历。”他轻蔑地冷笑道。
“知道?”她不解地看着他,“那你……”“以后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能解决。”安雪璃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相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怎么?”“我一点武功也不会,遇到歹人只能束手待毙。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而且……对于你城中事务,我也毫无参与的能力。我嫁给你时连一点象样的嫁妆都没有带来,甚至连我这个飞龙堡大小姐的名号,现在听来也会一议人觉得可笑。”夏凭阑一指托起她的脸,正色地盯若她的眼,“是谁带给你这样的自卑?雪璃,我这个人不喜欢扭扭捏捏地猜测别人的心事,我知道你最近的心绪烦乱,所以我没有问你,我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但是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里,我只好问个明白。”“有件事,我也想问你……”她紧咬下唇。
“什么?”“当初,你去青华县……为了见谁?”夏凭阑的脸色慢慢凝结成了冰霜,“是谁在你的耳边胡言乱语了什么?”“相公,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谎的。”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袖口,艰难地说:“我、我想知道你要见的人,是不是……我父亲?”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满是痛苦挣扎的眼,语气退尽了所有的颜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在怀疑什么?”“我……”安雪璃瞥了他一眼,为他的眼神所惑。后半句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说不出来吗?”他却看透了她的、心思。“那好,我替你说出来,你在怀疑我就是杀了你父亲的凶手,是吗?”“如果你们是比武中失手误杀,你……不能算是凶手,但是,我想知道真相。”他幽幽地笑了,笑容绽放在唇角,却如一朵冰凉的雪花。“雪璃,这句话你不该问我的,虽然我明知道你早晚会问,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问,因为一旦问了,就表示你将我们夫妻的情意看得并不如我想象的重要。难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种种温存都不能让你释怀这些疑虑吗?还是你那个表哥对你的影响要远多过于我?”“我……”她张嘴,却被他一手盖住,他的手比起平时似乎更冷了。
“不用和我辩驳什么。那日在客栈前,你在对面的店里和你表哥说了些什么我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但是我不问你,这是我对你的尊重。不过,雪璃,你很让我失望。”说完,他丢下她,径自走下楼去。
安雪璃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何时泪水从眼眶迅速滑落,滴到了手背上。
夏凭阑没有给她答案,到底是不是他杀了她的父亲?但是现在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让他如此生气、失望,甚至是伤心。
这不是她最初的愿望。
她独自坐在这空荡荡,黑漆漆的房子一昙,平生第一次觉得孤独又恐惧,似乎他丢给她的不是这一室的黑暗,而是永远的抛弃。
不要,凭阑,不要走。
她在心底拚命地喊着,但是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夜夏凭阑没有回来,次日清晨她醒来时,有婢女端着水盆在房门口等她。
“夫人,该盥洗了。”她全身好像都没有力气,懒懒的,任凭婢女扶着她坐在水盆前,一低头,清澈的水波中看到了自己憔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