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双眼,思考着他所认识的人当中,谁爱着红裳,全身陡然一震,莫非是她!
他希望事实否定了他的猜想,不然,太残酷了……
久久,不敢睁开眼睛。
半晌之后,他鼓足勇气,爬到身侧,费力的把那身影翻转,一阵昏天黑地,泪如泉涌,谁说不是霓裳仙子慕容婉,误会他是杀父仇人的婉姐姐。
他肝肠寸断,心痛如割。
“婉姐姐!”
“婉姐姐?”
只有四壁空洞的回声,她却一动也不动。
他用手一探鼻息,气如游丝,一摸腕脉,若有若无,已经离死不远了,他嘶哑着声音。
不停的叫着婉姐姐!心里在思考着“玄天秘录”中所载的“疗伤大法”,只要心脉不断,仍可起死回生。
但,以他现在重伤之身,他无法施行“疗伤大法”,那需要极强的内力真元,才能为功,否则两败俱伤。可是,他即使愿意拚着两败俱伤,冒险一试都不可能。
他久战脱力之后,与灰衣人对了一掌,内腑已受伤,复又被灰衣人在胸前印了一记毒掌,若换了别人,一百个都报废了。
他内功精湛,生死玄关之窍早通,而且又巧眼了整株的“九品兰实”身体内无形中产生了一股抗毒力,所以每次都能履险如夷,不过,他自己只是感觉奇怪,而不知其所以然罢了。
他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勉运右手食指,点了她的“天殷穴”,渐渐鼻息转粗,微微的一动。半晌之后,她竟能睁开眼来,唯两目无光。
“婉姐姐!”他哽咽着叫了一声,眼帘已被泪水遮没。
“哦!你……你是……文弟!”声音微弱得根本听不出来,只见樱唇微颤而已,面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她心中悲喜各半。
喜的是她居然在这临死前的一刹那,看到了司徒文,她曾经误会他,追杀他,现在她可以安心了,文弟一直都谅解她,从每次他不还手,不怨忽,可以体味出来。
悲的是他也入了罗网,中原双奇将冤沉海底,永无报雪之日,正逐了仇人斩草除根的心愿。
她觉得有许多话她必须要告诉文弟,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持她,鼓励她,她不能就此死去,行将媳灭的生命之光,又开始回复了一些火焰。
失色的双眸,又开始放光,心跳也渐次加强。
“文弟!”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婉姐!”他心中一喜,她还有救。
“文弟!你……你……恨我吗?”
“不!婉姐!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同情你!”
她面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笑。
“我们……的……仇人……”
“婉姐!我已探查清楚,是天毒门所为,原因是十三年前的一段武林惨案,只有我父亲和慕容伯父两个人,侥幸得脱,所以对方要杀人灭口!”他眼中射出怨毒之光。
“文弟……你……如何……陷入此……地?”
“我中计被围攻失手……”
“你受了伤?”石窟虽然黑暗,但凭着那圆洞口微弱的光线,加上习惯了黑暗,她仍可清楚的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她的内功原来也有很好的基础。
他点点头,表示她说的对。
这一提到受伤,他又感到全身一阵阵的剧痛,但他忍住了,他不愿她此刻再为他而伤心。
“不要紧……吗?”
“不要紧!”他言不由衷的回答。
“文弟……我……我……不行了!”
“什么,婉姐姐,只要我不死,总要设法救治你!”
“我……五脏高位,生命……只在旦夕……之间!”他枯乾的眼中,竟然挤出了一滴清泪,面上掠过一丝凄然神色。
“不!不会的,婉姐!”
其实他知道,他自己的生命还是渺茫得很。
“文弟!这报……仇……的事……”
“婉姐放心,只要我司徒文三寸气在,必将仇人干刀万剐!我两家的事,本来是一件事!”
“如此!我……将含笑……九泉……”她凄然一笑。
这句话,不啻千万柄尖刀,直插在他的心上,他直觉的感到,婉姐姐可能没有救了,泪水又涔涔而下,他忙用衣袖擦去,他不愿她看到。
“文弟……”她面上突然现出一层红晕,掩住了她的苍白,目中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什么!婉姐!”
“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她精神大振,容光焕发。
他依言抓住他的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诧异的看着她,他此刻才真正的领略到她的美,一种恬静纯朴的美,他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俊面倏红。
她贪婪的看着他英俊潇洒但苍白的面容。
“文弟!我……我……爱你!”她徐徐闭上双目。
他心中不由一震。
她自从在无极老人口里,深知她所误会的俊美书生就是通家之好的司徒文后,一颗芳心由恨转爱,她记得,当她小的时候,曾随父亲到他家里作客,大人们都喜欢逗她,叫她小媳妇,说她与司徒文是天生的一对……
她又睁开眼来,紧紧地盯着他。
“文弟!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爱我……吗?”
她满脸渴望希冀的神色!
“婉姐!我……我……我爱你!”他嗫嚅的说,俊面顿觉一阵热烘烘的,他的答话只有几分之几的真实,完全是为了不忍拂逆她,因为在此以前,他从未想到过这问题。
“文弟!我……我……很高兴……我们两……家……的……血仇……全……仗你……”
她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脸色也渐变苍白,眼中滴出两颗泪珠,嘴角擒着一丝微笑,安详的闭上了眼。
“婉姐!婉姐!……”
他不停的叫着,但,她再不会答应他了。
她含笑合目离开了人世。
他发觉她已返魂乏术,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一阵急痛攻心,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他只觉得飘飘渺渺的,像是做了一场恶梦,这会是事实吗?
她死了,真的死了,死在这不见天日的石窟里。
他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他疯狂的用手向地上乱抓乱打,泪尽了,继之以血,悲痛使他麻木。
他口中喃喃的念着“天毒门!天毒门!……杀!杀!……杀尽这些恶魔!……”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
他嘶哑的叫着。
求生之念一生,他的灵智又开始抬头,人也逐渐冷静下来!目前唯一要紧的事,是恢复功力。
他怕引人疑窦,又挣扎着爬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他不禁骇极亡魂,心中暗叫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如果此刻他们来取他的性命,他只有闭眼等死,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如前状的伏卧着。
一阵轧轧之声过处,那厚重的铁门开了,他偷眼一看,进来的是两个壮汉,一个提着一个花瓶,另一个则拿着一个竹篮,缓缓向他身前走来!
从铁门外望,现出一个长长南道,南道中,灯光明如白昼,原来小圆孔透进来的光,就是灯光。
“这小子恐怕死了!”一个说。
“死不了,掌门人下手极有分寸,哪能错得了,他中的那一掌天毒法掌,要七日才会死呢!”另一个说。
“咳!真是,一掌劈死算了.还要我们送东西给他吃,迟早还不是一样的死,哼!真是……”
“你懂个屁,掌门人交代自有他的道理,三天之后,掌门人就要回来了,万一他真的死了,哼!我俩都活不了!”
“你懂,你倒说说看!”
“这小子听说还藏有什么秘篆,掌门人要从他口里探出那秘录的下落后,才让他死呢!”
他心中不由大喜,他目前还死不了,只要十二个时辰,哈哈!十二个时辰,用“玄天秘录”中所载的“疗伤大法”,他可以完全恢复如初,到那时……
他下意识的一摸腰间,铁笛仍在,心中又是一喜。
砰的一声,他被踢了一脚,正踢在前胸掌伤之处,不由哼了一声。
“如何?我说他死不了!”
“喂!小子,别装死,这里是一瓶水,一些干粮,你可千万别自己寻死!三天之后……”
他气得牙根紧咬,浑身战抖,恨不能把这两个天毒门人,撕成碎片,才能消这一口气。
“别婆婆妈妈的唠叨了,去吧!这石牢的味道……嗯!”
“那妞儿不知死了没有,花朵般的人儿,真是……”
“如你不希望尝天毒法牌的滋味,就快走吧!”
脚步声由近而远,铁门又徐徐关上。
石牢文恢复原有的幽森恐怖。
他毫不客气的喝了些水,用了些干粮,精神似乎好了些。
他听方才的两人说,他中的是“天毒法掌”,但他并没有中毒的感觉,以前,在白云庄中,“三刻绝命散”奈何不了他,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毒不能侵害他,但他根据几次的经验,任何绝毒都不放在他心上,何况“玄天秘录”所载的“搜穴清脉功”神妙无方,任何绝毒,都可迫出。
他坐直身形,抱元守一,潜运“疗伤一法”。
神功绝学,岂同凡响,两个时辰过去,痛楚全消,神清气爽,功力已能提到六成。
真气发自丹由,流遍全身经脉穴道,透重楼,过紫府,达气海,复归丹由,如此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浑身白气缭绕,入人我两忘之境。
时间——
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他不知到底过了多少时间。
他只觉得真气迷漫,内力充盈,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许多,功力恢复之后,他藉此时间,在石牢之中,静心揣摩他强记在心中的“玄天秘篆”内还未完全参悟的部分。
他断定那灰衣人就是天毒掌门人天毒尊者。
静中参悟,进境之速,不可以道里计。
他自己也感觉到以前许多深奥不通的地方,也豁然贯通了不少,他体会出了心、气、神三者合一的妙用,内力运用方面,更为如意,威力也更为强盛,收发由心,真是快接近了意动即可伤人的地步。
在他的推测中,三日的期限已到,他该早作应有的准备,首先是婉姐姐的尸体,他不能让她暴露白骨堆中。
三天来,他第一次接近她的尸体。
她仍是那一副安详的死态,丝毫也没有狰狞恐怖的现象。他又一次勾动悲怀,泪落如雨,而心中的怨毒,也升华到了顶点。
他再一次的向她宣言,誓报血仇。
要以更多的血,来补偿所流的血。
他相准石牢中的壁角,右手运足功劲,只见掌缘透出蒙蒙白气,向壁角石地上横砍竖削,嚓嚓声中,石屑纷飞,大块的岩石,像切豆腐似的应手而起,不到一个时辰,已被掘成一个三尺深的狭长石槽。
他双手捧起霓裳仙子慕容婉的尸体,平放石槽中,然后用那些劈削出来的碎石掩盖。
他跪在婉姐姐的新坟之前,默默志哀,任那泪水,畅快的流,他在心里祝祷:“婉姐姐,别了!你安息吧!你在天有灵,在地有知,你看着你的文弟昭雪大仇,诛尽那些丧天害理的凶徒……”
他沉浸在极度的悲伤里。
他的婉姐姐将永远长眠在这幽森的石窟里。
他的心在滴血,鲜红的,一滴又一滴,灵魂似乎已离躯体而去,向虚无的空间,飘荡!
飘荡!
他又一次尝这死别的苦果。
远远一阵脚步声传来,把他从迷惘中唤醒。
悲哀,顿时化作怨愤。
杀机,像熊熊的火焰,炽烈的燃烧,燃烧!
他躺回原来的地方,右手两指,在袖中连弹,噼剥有声,他热血沸腾,似要破体而出,这时意念中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一个“杀”字。
铁门又移开了,进来的仍是三天前送饮食给他的那两个壮汉,他把牙咬紧,他要先以这两个壮汉开刀。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近他的身前。
“喂!小子,别再装死了,随大爷出去吧!”
“今天黄道吉日,早死早超生……”
他缓缓站起身形,目中喷火,闪射着怨毒至极的棱芒,在幽暗的石牢中,宛若两道电芒,冷冷地注定两个壮汉。
两个壮汉一声哎呀!倒退三步,心胆俱寒,手足无措,脸上流露出骇极的神色,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这小子到底是人还是神,他分明中了“天毒法掌”,并且还负极重内伤,命在旦夕,怎的会……
他仰首一声凄厉的惨啸,一闪身,抓住了一个壮汉,倒执两腿,一声惨叫,血而飞射,那壮汉已被活生生的撕成两半,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另一个壮汉,魂散魄飞,脚软如棉,一步都不能移动,面如死灰,人已死了一半。
又是一声惨嚎,与他的同伴一样的命运,被撕成两半。
鲜血喷得他满面满身,成了一个血人。
他回顾再看了一眼长瞑不视的婉姐姐的新坟,暗道一声:“别了!”徐徐向石牢之外走去。
牢外,是一条狭长的石壁甬道,灯火通明。
大概是刚才两个壮汉的惨哼声,惊动了外面的魔党。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南道尽头,突然奔来十余人影,当先的三人,正是那三天前围攻他的九老者中三人。
来人见他满身鲜血,凶神恶煞也似的模样,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倏然止步,惊骇莫名的看着他。
“天毒法掌”毒绝天下,任你一等一的高手,稍估即死,而竟没奈他何,这宁非天下奇闻。
他恨满心头,杀机炽盛,半话不吭,捷于电闪的向人丛飘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当先的一个老者,已被他扣住脉门,那老者顿觉全身麻木,一点劲也用不上,骇极亡魂,张口竟呼不出声来。
众人齐齐惊叫出声,念头未转……
惨呼声中,血而飞射,他的一只右手,已齐腕插入那老者的胸膛,一勾,心肝五脏,全给勾了出来,厥状惨不忍睹。
暴喝声中,掌风呼轰,剑芒打闪,齐向他攻来!
甬道宽不及一丈,最不利于群殴合击,一方面转闪不灵,另一方面又怕误伤自己人,最多只能容四人同时出手,其余的人,只有伺机而进。
他目射寒芒,欺身上步,左掌右指,狠辣无伦的抢攻过去,他忽毒已深,下手极重。
又因他石牢三日,除了功力尽复外,又悟彻了许多“玄天秘篆”中他以前不曾领悟的精微至理,心、气、神三者合一,较之三日前,功力又高了几成。
他原来的功力,已使武林魔头闻名色变,这一精进,那更是如猛虎添上翅膀,猛威无匹。
刹那之间,血雨乱射,肢体横飞,惨号之声不绝,他有心不让任何一人逃出手去,他曾说过,他要杀尽天毒门人。
倒下的不是肢残体碎,就是洞胸裂脑,不到盏茶时间,只剩下两老者和另两个使剑的中年门徒,仍苦苦撑持。
试想三日之前,合九老者之力,尚在他手中讨不了好,何况区区二人,而另两个使剑的功力又较两老者稍逊,哪里会是他的敌手……
越打越是胆寒,眼看三招之内,这四人也得搁下。
四人见不是路,正待转身……
又是嗖嗖连声,六个老者相继现身。
一字形堵在两道中,暴喝一声,同时发掌,掌风锐啸,加上甬道回声,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冷笑一声,双掌齐飞。
两老者及两个使剑的中年人,乘机闪身,贴向甬道石壁。
掌风相接,一声轰然巨响,闷呼声中,六个老者被震得倒飞丈外,甬道本窄,六个身形,在空中互相激撞,砰嘭倒地。
他略不稍停,一掌震退六个老者之后,回掌伸指,快如电光石火,两缕指风,射向贴壁而立的两老者,左掌则猛然挥向两个持剑的中年人。
四人见他一掌震退六个天毒门中一等一的高手,方自怔愕之间,料不到他出手如此快捷,掌指齐来,凌厉绝伦。
惊叫惨呼及哧哧声,同时发作。
两老者身手终究不凡,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顾不得体面攸关,老命要紧,齐齐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出丈外,险险透过两缕指风,那两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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