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左等右等,只不见蕙兰姑娘回店,到她房中一探视,就已嗅出一股淡淡的迷香味,立知不妙,他本是出了名的江湖老油条,这些小玩意儿岂能瞒得了他,但目前,要想查出下落,却不是易事,又心悬司徒文只身独闯李家堡的事,不由急得满头星火。
他一生游戏风尘,惯于作弄人,现在为了俩小,弄得这上天入地的千手神偷半筹莫展,心想,好歹追上司徒文再说,于是一路追赶下来,今晚多喝了几杯酒,想乘夜凉,多赶一程,可巧正碰上这一档子事。
他一眼就看出,倒在地上的正是他的小兄弟司徒文,生死不明,心头猛震,正想扑上去看个明白,却被黑白双妖三人阻住。
他即使怒到极处,仍不改那嘻哈之色。
黑白双妖三人,被他一阵调侃,气得七窍冒烟,同时眼看着“玄天秘录”唾手可得,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如何不恨不怒,又知道老怪物与怪手书生本是一道的人,今天要想得手,可辣手得很,除非是先对付完千手神偷。
千手神偷也揣测道,小兄弟现下死活不明,若不先解决了这三个邪魔,可无法上前探试伤情。
双方都是一样的心思。
黑白双妖三人,眼中冒火,蓦地齐齐举掌攻来。
千手神偷哈哈一笑,立即迎上。
彼此都有解决对方的心思,所以一上手就是杀着,决不容情,各出绝招,拚命抢攻,着着都指向对方要害。
刹那之间,掌势经天,劲风呼啸,人影闪掠疾晃,砰!嘭!之声,不绝于耳,一场狠斗,又告展开。
黑白双妖与四海游魂都非等闲之辈,而千手神偷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老一辈高手。
这一放手拚搏,声势岂同凡响。
东方——已现出了鱼肚白色,天快要亮了。
晓风行露之中,四条人影,兔起鹘落,展开了激烈惨厉的拚搏,尘沙蔽天,碎石激射……
司徒文在最后一掌击出之后,虽然终于击毙了大漠驼叟,但自己也受伤不轻,血气一阵翻腾,随即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他又悠悠醒来。
千手神偷等四人,正打得难解难分。
他瞥了老哥哥一眼,暗中轻叹了一声,他知道目前必须立刻觅地疗伤,如果老哥哥万一不敌,或是一个疏神,黑白双妖等三人中,任何一人,只要腾出手来,对他轻轻加上一掌,这一缕细如游丝的真气,就得马上丧失。
于是——
他乘四人不注意时,悄悄的立起身来。
他最后瞥了一眼大漠驼叟遍身血污的尸身,摇摇头,像是感叹,又像是不忍,走了。
司徒文这次内伤,极为惨重,全身真气,好像全被震散了一般,气血阵阵逆涌,澎湃奔腾,走起路来,东歪酉晃,摇摇欲倒,但他神智并未昏迷,心中仍有一股倔强坚毅之气,强忍着伤痛,向侧方林中走去。
他这时内伤愈来愈严重,只觉胸中热气上冲,双腿似已不听使唤,他轻轻叹息一声自己也该休息了。
此念一起,不由众念全消。
这时,一个白衣人影,在不远处悄悄尾随。
他这一阵盲目奔走,已被他翻过几个山拗,离他不远处,是一大片松林,苍翠茂密。
松林中,露出一角红墙。
他用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物,吃力的拖着双腿,缓步向那松林之中走去。
走近一看,林内竟是一所破败荒芜的小庙,墙粉斑剥,断瓦颓垣,荒草没胫,蛛网尘封。
这时,虽然是旭日高升,但此地仍是一片阴森,凄凉!
“哇!哇!”一阵凄厉的乌鸦叫声!
破庙前的一株虬松上,飞出四五只乌鸦,司徒文听到这阵凄厉刺耳的乌鸦叫声,心头不由一震。
一幕幕悲惨凄凉的伤心事,又在他脑海中展现:
中原双奇两家数十口含冤惨死。
无极老人也遭了毒手。
母亲和姐姐虽然已有了下落,但又被陷李家堡!
蕙兰姑娘下落不明,难道又……
外祖父魔笛摧心,尚不知有多少江湖过节遗留给他!
遽然间,他胸中的热血,燃烧沸腾起来,只觉胸中气闷难忍,不觉仰天长啸……
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四谷回响,余音荡漾不绝。
倏地——
啸声中断,司徒文闷哼了一声……
他内伤未见好转,又强自提着最后一口残存真气,厉声长啸,气血受创甚巨,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喷出来两口鲜血,晕厥倒下。
他摔倒之处,正是破庙门前,门槛之旁。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司徒文忽觉面上一阵清凉,机伶伶打一个寒颤,人又清醒过来。
睁眼望时,天空一片乌黑,电光闪烁,雷声盈耳,原来夭气已变,正下着倾盆大雨哩!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透了,他星目掠扫,见门槛内有一块足可容身的干地,忙就地翻滚过门槛。
这时——
庙内沿下,廊柱后面,一个白色人影,正怔怔的望着他,眼内射着爱恨交进的光辉,他懵然不觉。
他看这间破庙,荒僻阴森异常,大概不会有人来,正是运功疗伤的好所在,他想到就做,毫无顾忌。
他伸手怀内,掏出他外祖父赐给他的疗伤圣药“龙虎续命丹”,服下三粒,反手入怀时,却触及一物。
他急忙取出来,原来是得自外祖父的“九尾孤内丹”,他清楚的记得,他外祖父曾告诉他:“这内丹,须在月圆之夕服下,更具功效,能助长功力,每经一次剧烈战斗,内力就能增高若干……”他把玩一会又纳入怀中,现在距月圆尚有五日的时间。
当下,盘膝坐好,按照“玄天秘录”所载的行功要诀,运气行功起来。这一排除心中杂念,凝神澄虑,合眼内视,精神果然又清楚了许多。
片刻之后——
司徒文但觉体内真气渐聚,那“龙虎续命丹”业已化开,一股奇异的气流,由丹田直冲上来,分向四肢百骸流布,行功一周天,人也由清转浑,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再经过一盏热茶的工夫,身上立刻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周身上下,已被一层淡淡雾气所笼罩,那白色的烟雾,似朵白云般缭绕他全身周围,锐厉的劲风,阵阵吹来。但那白云状烟气,却凝聚不散。
风停雨止,云散天清,一抹晚霞,染红了这松林破庙。
夕阳黄昏,恍若昙花一现,转眼又已夜幕低垂。
松涛阵阵,荒草虫鸣,破庙更平添不少凄凉意味!
司徒文身上的蒸蒸白雾,更形浓盛,额上出现了汗珠。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司徒文周道线绕的白雾,已渐渐地又吸收回到体内,人也随着清醒,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
经过这一阵运功疗伤之后,那翻腾的气血不但平静了,而且神清气爽,胸中真气溢满,星目眸光更是湛寒。
当他的星目,扫及庙前一片荒场之时,不禁心头剧震,热血沸腾,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所见的是那么恐怖、阴森、惨厉!
庙前松树林中,东倒西歪,竟是一具具的尸体,有的僵卧地上,有的斜倚树身,触目惊心。死状之惨,无与伦比,断头残肢,肝肠洒地,血肉模糊,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不知何以在他入定之后,生此巨变。
更不知道,是谁人的放胆杰作。
蓦然——他眼光触及五丈之外,朦胧的月光下,立着一个白衣人影,如鬼魁般痴立不动,他心中又是一震。
怪手书生司徒文,惊见五丈之外,朦胧月光之下,立着一个白衣而人,他已看出那白衣人影是谁!心中不由一震,她——雪山魔女,怎会在此地现身。
冷眼一瞥周遭断头残肢的尸体,竟然有三十余具之多,死状厥惨,这些人何以来到这里,而遭杀害?
显然,这些人都死在雪山魔女之手。
她为什么要杀人?
他本极端聪慧的人,详细寻思之下,已经了然。
雪山魔女,又一次救了他。
想来,必是这些武林败类,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要想乘他运功疗伤之时下手暗袭,目的当然是为了那部武林奇书《玄天秘录》,而致尽伤在雪山魔女手下。
难道她一直都在跟踪我吗?不然哪会这样凑巧!
他想象的一点也不错,她一直尾随着他。
原来雪山魔女在无名山庄之中,因司徒文误饮“千年和合露”,一时欲火焚身,眼看就要血脉爆裂而死,在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救心上人一命,奉献出她的清白女儿身,这牺牲不为不大,岂知司徒文误以为这是她安排的圈套,一怒而去,反而落得一个淫贱之名。
她伤心欲绝,恨不能将司徒文立毙剑下。
由于这次的打击太大,使她在心理上产生了对男人报复的变态思想,于是她大开杀戒。
数日之内,黑白两道年青高手,死在她手下不知凡几,她一味疯狂的杀人,这事激起了黑白两道的公愤。
尽出高手,追杀这红粉杀人魔。
但因她的功力高绝,等闲的人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追杀的结果,反而使更多的高手丧生。
这事也同样的激起了五大门派的怒火,因为五大门派的弟子,伤在她手下的,已超过三十人之多。
于是——
五大门派又一次联合派遣高手五十人,擒拿这红粉杀人魔,本来充满血腥的江湖,又加重了无边杀劫。
当然,这些丧生在她手下的黑白两道年青高手,都有其取死之道,因为他们贪婪她的美色。
她在大漠驼叟邀斗司徒文时,就已追蹑在一旁,直到持斗结束,司徒文重伤倒地,大漠驼叟殒命,黑白双妖和四海游魂要想出手暗算,她这时很想藉这三个魔头的手,杀掉这负心汉,但另一个下意识的念头,又使她要出手相救。
于是——她尾随在黑白双妖等三人之后。
恰在此时,千手神偷现身,立被三魔缠上。
她又隐身静待变化。
司徒文昏迷半刻之后,起身悄悄离开现场,场中四人正斗得火热,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而她却又暗中尾随下去。
她分辨不出对他是恨,还是爱,心情矛盾已极。
司徒文在破庙之前,行功疗伤,她想到那椎心恨事,曾几次想下手杀了这负心郎,然后图个自尽,一了百了。
但她硬不起这个心肠,几次举起手来,又颓然放下,她下不了手,她爱他已深,她面对这爱恨各半的俊美书生,芳心千回百转,那泪水却不停的滚落。
正当此时,一些江湖败类已发现了怪手书生重伤垂危,在平时,他们根本不敢对“玄天秘录”存有染指之心,他们自知在怪手书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现在,机会千载一时,贪欲使他们顿忘厉害,纷纷追蹑下来,却不知一位女煞星已虎视在一旁。
于是——
他们悉数成了雪山魔女发泄恨怒的对象,无一幸免。
(以上经过,笔者在此作简略的交代)
司徒文此刻思绪潮涌,心乱如麻。
面对眼前这爱恨亦进的一代尤物,不知如何自处。
他恨她卑贱嗜杀,竟然以极下流的手段,使他在神智迷失的情况下,做出那苟且的事,他恨不能杀死她,然而又感于她的无数次援手之德……
他不知对她是爱,还是恨,一时之间,木然无措。
白影动处,衣袂轻扬,雪女魔女已缓缓向他行来,在如水的月光下,宛若月殿嫦娥临心,又似芙蓉出水。
她那绝世资容,任你心如轶石,也得动心。
那无名山庄中,蚀骨销魂,风光绮丽的一幕,又闪上心头,不禁心中一荡,俊面微微发热。
这时,他真想转身开溜,他恐怕……
美若天仙的一代红粉女魔,已盈盈卓立在他面前不及一丈之处,那熟悉的如兰似麝的幽香,阵阵飘来,在月夜中,更使人绮念横生,飘飘然如饮芳醇。
紧迫的气氛,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他感到面红气促,忐忑不安,他不敢再接触她那凄厉怨恨欲绝的眼神。
他不由徐徐低下头去。
时间——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沉静中消逝。
久久——
一缕凄怨无比的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空气!
“司徒文,你……你……你好狠的心……你……”
他不由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这他曾经爱过的人儿一眼,当眼光触及那凄怨欲绝的眼神时,连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又低下头去,万干心事,纷至沓来,一时之间他无法回答这一句话。
他恨她吗?是的!他恨她下流无耻,嗜杀成性。
他爱她吗?也许是的,他不能完全抹去她在他心灵中的影子,在潜意识中,他觉得他仍然是爱她的。
夜凉如水,万籁无声,蒙蒙的月色,照着满地的断体残肢,分外显得凄清恐怖,阴森唬人。
“司徒文,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我要杀死你!”
这话却激发了他天生的傲性,不由仰天一阵哈哈狂笑,声如裂帛,在夜空中,传出老远,老远……
“李姑娘,在下自知欠你的恩情太多,我司徒文恩怨分明,并非贪生怕死,待我本身血仇得报之后,自当寻上姑娘,杀剐任便!”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雪山魔女李玉兰聆听之下,发出一长串尖锐刺耳的狂笑,笑声凄楚哀怨欲绝,比哭还要难听百倍。
司徒文被她这失常的笑声,惊得一怔。
笑声由尖锐高吭,逐渐变为低沉,凄哽!
最后竟变为略带呻吟的哀号!
一声声,如午夜鹃啼,孤舟嫠妇,凄婉悱恻,闻之令人鼻酸,可以想见她内心沉痛到如何地步。
她一生视男人如粪土,杀戳由心,她第一次打开了少女的心扉,把一颗芳心全部奉献与司徒文,想不到阴错阳差,一场误会,使她在心上人的眼中,变成了淫娃荡妇,凤凰于飞的希望,顿时幻灭,成为镜花水月,怎不令她芳心片碎,五内如割。
司徒文不觉怦然心动,但一想起山顶小屋中那一幕丑剧,顿如冰水浇头,一直冷到脚跟。
“李姑娘意下如何,如果此时此地,一定要我司徒文的六阳魁首,就请立刻动手,决不皱眉!”
“司徒文,我来问你一句话,我李玉兰究竟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轻贱,你且还我一个明白!”
“事已过去,不值重提,提起来徒乱人意!”
“不!我需要一个明白的答复!”
“姑娘不必明知故问,自己做的事,自己……”
她粉脸剧寒,咬牙道:“你误饮了‘千年和合露’,命在顷刻,难道我……那样做是错了,|奇…_…书^_^网|你把我李玉兰当什么样的人看待?”
他成见已深,她愈是解说,他愈认为所料不差。
“我早说过,事已过去,不必再提了,就算那是命运之神的恶作剧吧!如果姑娘同意我刚才所说的话,待我本身事了,再来报答几次援救大恩!”
“我李玉兰却不屑作这种事!”
“依姑娘之见?”“各凭功力,一决生死。”
“我受姑娘数次大恩,誓不出手!”
“开口闭口大恩,我不是施恩图报的人。”
“但我不愿作忘恩小人?”
“哼……”雪山魔女冷哼方落,杰杰怪笑之声传来,松林内应声走出一个须发虬结,腰系草绳身穿一袭粗麻布衣的花子形人物,后面紧跟着三个魁梧大汉,一色的手持竹枝。
两人齐齐惊咦了一声。
司徒文已看出来人正是那威镇南七省的穷家帮首领穷神聂飞,后随的是风、雷、电三大金刚,其中火金刚,已在上次群魔夺率之役中死亡,而穷神聂飞等人,也负伤而遁,声言要复仇,今日既敢寻来,必有所恃。
“小子,我们之间的一笔帐,也该清结一下了!”
声落,四人一字形排在司徒文与雪山魔女之前两丈之地。
“哈哈,幸会,在下随时都准备着候教!”
说完,星目倏射奇光,四人不觉心中一凛,但自恃大援在后,依然行所无事的怒目盯着司徒文。
“林内还有哪些见不得人的高手,不必鬼鬼祟祟的,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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