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一个老者,手托一个白木大盘,盘中却放着一个神主牌,和一柄金光灿烂的钩形兵刃。
千手神偷不由脱口悄悄向司徒文道:“长江水路三十八寨寨主,要为他们的总舵主‘铁指金钩’吴霸天复仇,既然捧出吴霸天神牌和其遗留的独门兵刃金钩,看来他们是要下决心死拼了!”
司徒文茫然的一点头,心中紊乱已极。
三十八寨主,齐齐转身面对居中的神牌曲膝一拜,然后转身齐齐向司徒文怒目而视,那气势可真是骇人至极。
场中的空气,紧张到了极点。
这些人都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来,怨毒至深,而司徒文却是含冤莫白,被人硬栽为凶手。
以当前情势而论,场中这近百的高手,声势虽然骇人,但司徒文并无所惧,以他的凌今盖古的身手,应付绰有余裕。
他最担忧的是该否出手的问题,出手难免就要伤人。
在彼此俱是无辜的情况下,他实在不忍心再造杀劫。
但——事实允许他这样做吗?
东方明文兄妹,志切父仇,恐怕被人占去头筹,双双长剑一晃,剑尖幻成五朵工整的梅花,就要出手。
司徒文不由感到微微一窒,心里暗叫道:“梅花剑!”
“梅花剑”上古绝学,每出一招,必含五式,端的凌厉狠辣异常,想不到这绝响的传闻中的绝学,竟出现兄妹二人身上。
那少女面如秋霜,眼含怨毒,娇喝道:“恶魔,你记清楚了,姑娘我叫东方明珠,今天我兄妹要为父复仇,现在亮出你的兵刃!”
司徒文苦笑一声道:“姑娘,是否肯听在下一言?”
“要你亮出兵刃!”
“在下空手奉陪!”
东方明文接口厉声吼道:“不行,家父丧命在你铁笛之下,我兄妹必须从铁笛之上讨还公道,不必多言,亮出你的铁笛吧!
司徒文在对方一再相逼之下,怒意顿生,缓缓自怀中掣出铁笛,信手一挥,鸣的一声怪啸,破空而起。
场中众人,脸色为之一变。
这支乌光闪亮的铁笛,曾是震撼当今武林之物,众人虽然怀着满腔热血而来,但乍闻铁笛啸声,也不禁心泛寒意。
三十八寨寨主之中,突地走出一个须发灰白的赤面老者,环视众寨主一眼之后,越出众人五尺之地,沉声道:“今天长江水路三十八寨寨主,奉总舵主之灵位,矢志要以怪手书生项上人头,献祭灵前!”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肃然。
司徒文星目陡射奇光,一扫那灰发赤面老者,冷笑一声道:“各位不容辩解,不分皂白,我司徒文头颅只有一颗,自信有这能耐的,尽管取去,决不皱眉!”
千手神偷白眉深锁,征立无语,在这种情势之下,他根本无话可说,只有听其自然发展。
众人也不禁为司徒文这豪壮的话而暗自心折。
东方明文兄妹,双双怒叱一声,首先发难!
快通电闪的各攻王剑,每一剑攻出,都现五朵梅花,同时刺向五个不同部位,诡异凌厉,世无其匹。
司徒文冷哼一声,身形顿化一缕轻烟,在凌厉无匹的“梅花剑”下,飘忽游离,竟被他安然避过这疾攻的十剑。
场中除了千手神偷之外,无人见识过司徒文这种冠绝武林的奇诡身法,不禁齐齐为之动容,叹为观止。
东方兄妹五剑落空,身形乍退又进,手中剑一紧,宛若狂风疾雨般又猛攻而上,剑风触体生寒,哧哧之声不绝。
刹那之间,只见满空尽是朵朵耀眼的梅花,密密麻麻,把司徒文一个身形,裹了个风雨不透。
“梅花剑法”武林绝响,每一招等于五柄剑同时攻向五个不同部位,的确是奇诡凌厉到极点,但司徒文仗着冠盖古今的“烟云飘渺步法”躲闪却是游刃有余。
他一面闪避,一面心里盘算:“今天场中除了东方兄妹之外,慈云老尼和残神毒胆是两个劲敌,三十八家寨主,也不可轻视,再加上为数近百的高手,若不谋速战速决,时间一久,铁铸铜浇的金刚也支持不了,后果堪虞!”
心念之中,清叱一声:“在下要得罪了!”
一溜乌芒从万朵梅花之中,腾跃而起。
司徒文既经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功力已有八成贯注笛身,这一施展开来,岂同小可。
一阵阵撕心裂肝的怪啸,源源涌出,激荡在空中。
功力高如慈云师太等人,都感到心族摇摇。
其余一般高手,被笛声震得气翻血涌,心头鹿撞,忙不迭的运动抵敌,一个个面目失色,股栗不已。
东方兄妹似已觉出这笛声具有无上威力,与那日劈杀父亲的笛声,截然不同,心中不免一动。
但对方奇幻莫测的笛招,已使他兄妹俩的剑势渐落下风,挥洒之间,已不能随心所欲,处处受制。
再加上一阵阵推心裂肝的铁笛怪啸,更觉无法久持,一时之间,险象环生,不由心胆俱颤。
场中部分高手曾目击那几桩凶案的,也体会到眼前这个怪手书生与那行凶的怪手书生似乎有些异样。但,此刻,谁又敢出面否定那行凶的怪手书生不是眼前这个呢!
只有感觉得适才怪手书生声辩的话,或许有可能而已。
势成骑虎,除了听任事实发展之外,别无他法。
两声惊叫传处,东方兄妹长剑脱手飞上半天,变色而退,那摧心裂肝的怪啸声,也倏然停止,群雄如释重负。
就在此刻——
慈云师太两掌一错,快逾电闪的向司徒文劈出。
一旁的残神毒胆,也在同一时间,劈出一道掌风。
这两个一等一的顶尖高手,竟然联手合击,其势岂同小可,两道劲风,有如怒海狂涛,呼啸暴卷而出。
司徒文这时,热血沸腾,怒火高涨,不再顾忌什么后果,只求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对方既然不计声望,联手合击,自己又何必再事犹豫。
左手铁笛疾抡,挥起一圈涡流劲气,封住“残神毒胆”的劈空劲气,右手两指并伸,两缕白蒙蒙的指风,射向“慈云老尼”。
“残神毒胆”只觉自己劈出的八成功劲的一掌,竟如泥牛入海,被铁笛挥舞成的涡流,消卸无形,面色立交。
“慈云师大”见对方指风竟然现出蒙蒙白气,直透掌风袭来,心知厉害,忙不迭的硬把掌力撤回横移三尺。
司徒文一招迫退两个顶尖高手,使在场群豪胆寒不已。
“慈云师太”与“残神毒胆”都是名重一时的高手,竟然被这二十不到的后生小辈一招迫退,顿感老脸无光。
何况他们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来!
一怔之后,同时怒喝一声,左右夹攻而上,“慈云师太”双掌疾挥,连攻九掌之多。
“残神毒胆”右手一扬,一对鹅卵大的蕴毒铁胆,已应手而出,铁胆的一端系用五金朵丝扣在指上,收发由心。
司徒文左笛右掌,疾架相迎,刹那之间,掌风呼轰,笛声嘶吼,再加上铁胆与铁笛相撞击的“铿锵!”之声,组成一曲骇人至极的交响乐章。
千手神偷见小兄弟的神威,足可应付裕如,宽心大放。
四周群豪,连眼都看直了,宛若置身一场恶风暴雨之中。
东方兄妹这时已拾回被震飞的长剑,厉叫一声,加入战圈,乘虚蹈穴,觑准机会,就是恶狠狠的一招五剑。
司徒文以一敌四,顿时豪气万丈,运足十成功力,笛如孽龙搅海,威棱绝世,右手忽掌忽指,凌厉无俦。
双方各不相让,舍死忘生,只杀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半盏热茶的工夫不到,四周部分高手,因受不住笛声的摧残,已自动的退到十丈之外。
那些功力较高的,虽勉力忍住,但也不由面露痛苦之色。
交手的四人,也渐渐的感到无法支持。
一方面要应付铁笛的奇招绝式,一方面还要运功抵敌那推心裂肝的铁笛怪啸,一时捉襟见肘,手忙脚乱。
司徒文虽在盛怒之下,但一丝灵智未混,他在考虑,是否要使出“玄天笛法”中最凌厉的一招“穷阴极阳”。
如果施出“穷阴极阳”这一招,四人中至少有两人丧命当场,而再加上掌力指功,四人活命的机会极微。考虑至再之后,他决定让对方小挫而退。
于是——惊心动魄的场面出现了!
司徒文左笛右掌,一阵疾挥猛划,劲气涡流之中,挟着万重笛影,如山掌劲,铺天盖地的猛卷而出。
三丈之内,全被涡流劲气充满,近身一丈之内,笛掌幻成一面怪异的网幕。
四声问哼起处,四条人影,如抛珠般,被弹出三丈之外。
四周群豪,不由惊呼出声。被笛掌网幕,弹出的四人,虽然没有受到什么重大伤害,但已心碎胆裂,面如死灰愣立当场。
司徒文收笛兀立,俨若一尊天神。
他虽然以盖世神功,弹飞了四个劲敌,但本身国真力损耗过巨,也感到有些气翻血涌。
以他目前的功力而论,无论何时何地,都可调息运气。
司徒文深深的知道,这一场狂风暴雨还不算过去,单只那三十八寨寨主,就足够自己应付。
而在近百的人中是否另外匿伏有其他的顶尖高手,殊难逆料。
于是——
司徒文就着站立的姿势,飞快的让真气循周天运行。
三周天之后,已感到差不多回复如初了……
蓦然——
三十八寨寨主之中,为首的那灰发赤面老者,从居中那人手中,接过那白木托盘,高举过顶,在众寨主面前一扬之后,恭敬的放置在近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白木盘中放着三十八寨总舵主“铁指金钩”吴霸天的灵牌,和那柄黄光灿灿的金钩,刺眼之极。
众寨主一见此物,一个个面上煞光又现。
灰发赤面的老者向众人微一挥手,当先向司徒文身前数来,其余众寨主,轰闹一声,抢步跟上。
场中空气,一松之后,又紧张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群为数约四十的衣衫褴褛的人也神态肃然的缓缓移来,从衣着上可以揣知是穷家帮的人物。
司徒文心中对那冒名贾祸的恶徒,恨入骨髓,但目前他连忖想的余地都没有,他须先应付当前的难关。
千手神偷章空妙,低唤了一声:“小兄弟!”
像是关切,又像是无可奈何的提醒他小心应付。
司徒文报之以一个苦笑!
三十八寨寨主,人多势众,再加上穷家帮的四十余高手,声势之盛,足令人丧胆亡魂。
放眼武林,任你千中选一的顶尖高手,也不敢轻樱其锋,谁敢说有能耐接得下近百高手的合击。
场中的空气,紧张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司徒文眼看着渐渐逼近的三十八寨寨主,使面冷若冰霜,心中却在转着是否要大开杀戒的念头。
转眼之间,三十八寨寨主已停身在两丈之外,人影一阵闪晃,已分四面把司徒文和千手神愉围在核心之中。
穷家帮高手,又在众寨主的圈外,再加上一圈人墙。
战火一触即发,无人敢逆料后果如何。
司徒文生平最厌弃不耻的就是江湖上这种以多为胜的作风,一股难以抑制的“恨”,已缓缓自心中升起。
逐渐,恨意转变为杀机!
以司徒文的修为功力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意念。
如果司徒文不计后果的任性而为的话,虽然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料,但在场的人,所需付出的代价无法估计。
千手神偷不开杀戒已久,司徒文深深明白,当然不愿意老哥哥卷入这场血劫之中,当下断然转头道:“老哥哥,请你退出场外!”
千手神偷须发箕张,激动的道:“小兄弟,情势所迫,其咎不在你,放手的干吧!老哥哥我老话一句,活腻了!今天就陪着你……”
三十八寨寨主之中,已有半数以上,亮出兵刃。
杀气蒸腾,弥漫了整个现场。
司徒文急道:“老哥哥!无论如何请接受小兄弟的要求,退出圈外!”
“我章空妙一生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我知道,但仍请老哥哥允我所请!”
“难道我能眼看……”
“不!小兄弟我要凭一己所学,独力按待,现在还未到你老哥哥出手的时候,请在圈外为小兄弟掠阵如何?”
“你以我章空妙为何种人?”
司徒文几乎急得流下泪来,狠起心道:“老哥哥不能体谅小兄弟的心意,那我只好先得罪!”
千手神偷在万般无奈之下,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我老哥哥为你掠阵吧!自己当心!”
说完瞒珊的缓缓移身人圈之外。
司徒文眼看着老哥哥退出之后,心中了无挂得,俊目中,湛湛神光暴射,扫了群雄一眼,豪气干云的沉声道:“今日的局面,是各位造成,一切后果,在下不负责任!”
群雄不禁心中一颤!
怪手书生自出道迄今,在武林中所创的奇绩,他们耳熟能详,谈到后果,谁也不敢去想象。
但,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
群雄所传的是人多势众,另外就是一股复仇的意念,在壮他们的胆,使他们无反顾之心。
刚才司徒文震飞四个顶尖高手的一幕,已使他们见识了对方的功力,但群雄都自认是有头面的人物,岂能虎头蛇尾,自拆招牌,明知凶险,也只好放手一搏。
三十八寨主中为首的灰发赤面老者,厉声大喝道:“怪手书生,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们下手?”
司徒文闻言之下,几乎气破顶门,仰首向天,张口发出一串撕空排云的长笑。
笑声激荡排云,凄厉之中,夹着一股豪壮之气,似要撕裂长空一般,笑得在场群雄,耳膜欲裂,胆落神摇。
笑罢之后,星目又电扫群雄一眼,朗然道:“我司徒文没有理由要自行了断!”
灰发赤面老者又道:“那你是要等我们动手了!”
司徒文星目一转,肃然道:“在下最后再向诸位进一言,听与不听任各位之便!”
“小子,你有什么遗言,快说吧!”
“近日来一连串的血案,并非在下所为,各位如信得过在下,一月之内,向各位交代一个明白,如何?”
群雄之中,有不少人发出冷哼之声。
灰发赤面老者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这话只可骗骗三岁小孩!”
“各位一定要逼在下出手?”
“嘿嘿!逼你出手?好狂妄的小子!”
“在下一再容忍,实在不愿多造杀孽!”
“小子,你满手血腥,何必假撇清,装什么猫哭老鼠!”
司徒文见对方毫无缓手之意,一味蛮横,心知任自己说得舌敝唇焦,也是枉然,今日之局,不见真章不休。
当下俊面一寒,杀机陡炽,厉声道:“在下已仁至义尽,你等既然不可理论,那就休怪在下出手无情了,上吧!小爷我一准接着!”
一场恐怖的血劫,紧跟着展开!
灰发赤面老者,猛喝一声:“上!”
三十八个寨主,齐齐虎吼一声,各劈出一掌。
三十八道劲风,从不同方向卷向司徒文,有如滔天狂浪中的一只小舟,面面受袭,劲势之强,足可撼山拔岳。
众寨主存心一举而毁去司徒文。
千手神偷心中暗叫一声:“完了!”
司徒文任是功力通天,也无法同时应付这四面八方在同一瞬间暴卷而来的三十八股强猛劲道。
他除非拔空而起,凭他的盖世身法,足可脱出圈外,但,他能这样做吗?他连想都不曾想到。
好个怪手书生,不愧百年不一见的武林怪杰。
就在对方扬手出掌的电光石火之间,护身神罡,应念而生,在身体周遭布上了一堵无形的劲墙。
蓦集十成功劲于双掌,一阵圈划,匝地狂飚,应势而出,暴卷向左右前三方,轰轰雷鸣之中挟着撕空锐啸。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起处,闷哼之声响成一片。
立有八条人影,被震飞寻丈之外。
而司徒文本身,虽然顾全了左右前三方,而背后却硬接了数记劈空劲力,虽有神罡护体,也感到一阵血翻气涌。
众寨主被这一掌之威,震得惶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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