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头,牵住依贝莎的手,一起展开身形,往前掠出。
千面佛下面看见,一挥手,九尾狐、彭家四处立时分开两拨往左右抱抄过去,他自己却一抖袈裟,紧接着掠上被庙瓦面。
这片刻之间,依贝莎、管中流已不知所踪。
一片片草地在脚下飞逝,管中流、依贝莎身形如飞,迅速掠前。
依贝莎轻功的造诣竟不在管中流之下,这在管中流来说,倒是方便不少。
千面佛、九尾狐紧追在后,距离在十数丈外,彭家四虎落下更远。
依贝莎奔跑着,突然探囊拿出一根小竹管,放在口里吹起来,吹出一种尖锐而奇怪的声响。
管中流没有问,却已猜到那必是传讯之物,只不知依贝莎要通知的是什么人。
──莫非黑白双魔已来了中原,且就在附近。
管中流忽然生出了这个念头,身形更迅速,犹如离弦箭矢。
依贝莎本已追不上,但因为管中流一手扶着,所以仍能够与管中流以同一速度飞掠前去。
再前行数丈,进入小路,两人的身形不由慢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左方传来了与依贝莎一样的竹哨声。
依贝莎立时面露喜色,一声“往西走!”转向西面掠去。
翻过一个山坡,眼前是一面峭壁,笔直如削,峭壁下有一个山洞。
竹哨声也就是由这个山洞传出来。
千面佛、九尾狐掠上山坡的时候,依贝莎与管中流已经不知所踪,却有竹哨声从山洞内传出,九尾狐目光一转,冷笑道:“一定是掠进了那个山洞!”
千面佛点头,道:“听彭家四虎说,那个女娃子也有一身武功,山洞地方狭窄,他们若是联手,我们只怕不但占不了便宜,还很容易被他们算计!”
“不错,但他们走进小洞之内亦不是一个好办法。”九尾狐阴阴笑道:“我们只要守在洞外,还怕他们不走出来。”
“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千面佛摸着下巴,格格地大笑道:“只消彭家四虎到来,就可以进行。”
“什么办法?”
千面佛只说出一个字:“火!”
彭家四虎一到,千面佛立即吩咐他们到附近收集干枯的树枝,堆放在小洞外,点燃起来。
竹哨声始终不绝。
干柴烈火,浓烟大起,正值东风,将烟尽吹入山洞内。
竹哨声立断,呛咳声接起,千面佛、九尾狐、彭家四处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
千面佛大笑道:“倒要看你们能够支持多久!”
笑语声甫落,浓烟突然倒卷,反向他们迎面扑过来,他们同时感到了一股寒意,惊讶未了,那些枯枝带着火焰,一条条凌空飞舞,向他没头没脑地洒下。
千面佛心头一凛,禅杖飞舞,将洒下来的枯枝尽数砸飞,九尾狐一条长鞭挥出,亦舞得风雨不透。
彭家四虎却没有这个本领,立时弄了一个灰头土脸。
浓烟剎那间消散,山洞的前面出现了一白一黑两个人,白的一身白衣、白履,头发、眉毛、胡子亦是根根发白,面色犹如死鱼肉一样,就连嘴唇也是铅白色。
黑的一个则是无一不黑。
千面佛、九尾狐一眼瞥见,齐皆变色,彭家四虎的面色就更加难看。
“黑白双魔──”千面佛脱口一声呻吟。
九尾狐立即赔上笑脸,道:“两位前辈什么时候来了中原?”
黑白双魔翻眼望天,彷佛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人看在眼内,这两个人本叫做黑摩勒白摩勒,成名已多年,一向都联手对敌,武功既高强,脾气又古怪,出了名的难缠,七八年前也曾来过中原,闹得天翻地覆,后来不知吃了什么人的亏──才消声匿迹。
千面佛、九尾狐也是老江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的厉害,彭家四虎曾经在回疆混过一阵子,印象更就深刻。
依贝莎、管中流相继从山洞中走出来,依贝莎随即手指彭家四虎,道:“那就是彭家的人,一心要夺回沙漠之星,还请来两个无敌门的护法。”
白黑摩勒相顾一眼,目光转向千面佛、九尾狐,九尾狐慌忙辩护道:“我们的目标只是那个姓管的小子!”
白摩勒冷笑道:“其实你们是要将我们的徒弟也置诸死地。”
九尾狐赔着笑脸,道:“那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若知道是两位前辈的高足,那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冒犯。”
黑摩勒嘿嘿一笑,道:“你这个小子倒懂得说话。”
白摩勒接道:“好,你们走,留下这四条虎。”
彭家四虎面色大变,铁虎忙向千面佛、九尾狐道:“两位……”
“四位──”九尾狐佯叹一声,截口道:“不是我们不帮忙,只是你们不知道轻重,冒犯到两位老前辈的头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千面佛接诵一声佛号,一个身子如飞倒退。
九尾狐退得绝不比千面佛稍慢,彭家四虎面色惨变,不约而同,转身便待开溜,哪知道身形才动,黑白摩勒便飘然凌空落在四人面前,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彭铁虎首当其冲,大喝一声,一刀急劈向前面挡着的黑摩勒,身形接往旁窜出,他的身形虽然快,但与黑摩勒相比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黑摩勒身形轻灵,犹如鬼魅,一闪将刀闪开,接着一掌将刀封在外门,再一掌印在彭铁虎的胸膛之上。
彭铁虎的武功原不致如此不济,只因为急切逃命,十成武功便仅剩六成。
黑摩勒一掌击实,“噗”的一声如中败革,彭铁虎并没有被击飞,反而僵住在那里。
他整个身子突然颤抖起来,一丝丝的气从毛管口透出,迅速凝成了冰霜,然后就殭尸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黑摩勒的另一只手同时抓住了另一虎的后颈,亦只是一抖,那一虎便瘫软在地上。
同一时,其它二虎亦先后倒在白摩勒的掌下,死状与彭铁虎完全一样。
管中流一旁看在眼内,目光大亮,像黑白摩勒这么阴柔的内功,他还是第一次目睹,要使峨嵋落日剑法的精奥,能发挥极至,非要先练成阴柔的内力不可,那黑白摩勒的内功心法无疑就是他的目标。
但怎样才能够取得黑白摩勒的信任,传授这种阴柔的内功,管中流不禁大费踌躇。
黑白摩勒连毙四人,若无其事,依贝莎反而显得有些不忍,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随即举步往山下去,依贝莎急推了管中流一把,跟了上去。
管中流亦忙举步,黑摩勒实时回头,冷冷瞟着管中流,道:“你跟着来干什么?”
管中流一呆,依贝莎忙道:“大师父,他要去回疆,我已经答应替他引路了。”
黑摩勒不耐烦地道:“我们现在可不是回回疆去,叫他离开。”
依贝莎倔强地道:“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要守信。”
黑摩勒怒瞪了依贝莎一眼,方待发作,旁边白摩勒已道:“老大,就让这小子跟着好了。”接着一眨眼,黑摩勒会意,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依贝莎这才松过一口气,笑望了管中流一眼,管中流亦笑,那却是苦笑,他出道以来,几曾将别人看在眼内,又何尝受过这种气。
前行十数丈,黑摩勒忍不住问道:“老二,怎么你要卖他这个账?”
白摩勒笑道:“这小子准是要利用我们对付无敌门,他虽然聪明,我们可不是呆子!”
“你却是让他跟着──”
“我们已经多年没有入中原,正所谓人生路不熟,有他在一旁,实在是方便很多。”
黑摩勒沉吟不语,白摩勒道:“况且我们的武功还在他之上,有什么不妥,将他杀掉就是了。”
黑摩勒连连点头,嘴角露出了笑意。
千面佛、九尾狐走出山路,不见白摩勒追来,才真的松过一口气,也不敢逗留,赶程回无敌门总坛去。
看见他们空手回来,独孤无敌也知道事情又出了乱子,知道了黑白双魔从中作梗,才暗吃了一惊。
第二十回 杀手施杀着
他虽然不知道黑白双魔有多大本领,亦知道这两人乃是回疆的一流高手,当年亦曾经叱咤中原,现在突然现身,若说是为了那颗沙漠之星,而对付彭家四虎,那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独孤无敌根本就不相信,暗忖:一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立即吩咐独孤凤,尽起堂下的精英,彻查黑白双魔来到中原的动机。
独孤凤依吩咐发下命令,另外还交代堂下探子,一有了云飞扬消息立即回报。
对于云飞扬,独孤凤始终念念不忘。
云飞扬这时候已能够站起身子走路,只是内力已尽散,空有一身武功,徒具招式,完全发挥不出其中威力。
他仍然尝试将真气凝聚起来,但一运真气,胸腹便剧痛如绞,一口真气始终不能够提聚。
到这个地步,不由他不心灰意冷,吕望当然不知道这许多,只顾劝他安心地静养。
对于这个慈祥的老人,云飞扬实在感激得很,若不是吕望,他纵然不致倒毙街头,也绝不会痊愈得这么快。
他只希望这个慈祥的老人能够安享余年,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灾祸已即将降临吕家。
烟雨迷蒙的清晨,云飞扬在院子徘徊了一会,披着一身的雨粉,就像是平日一样,进内堂向吕望请安。
他进入内堂的时候,吕望已经在招呼着一个客人,那是一个身穿官服,三绺长须,貌相威严的中年汉子。
从眼神云飞扬已看出中年汉子内功深厚,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中年汉子所用的兵器。
那是一大九小金光闪耀的一套环圈,大的粗逾拇指,直径差不多有两尺,小的只有巴掌大小。
中年汉子却没有怎么注意云飞扬,只因为云飞扬脚步虚浮,眼神又散涣,面色苍白,显然大病初愈,完全不像一个练家子。
“飞扬,来得好──”吕望遂给云飞扬介绍,道:“快过来见北镇抚陆玑陆大人。”
待云飞扬施过礼,吕望又道:“陆大人统领大内锦衣侍卫,当年凭子母金环打遍大江南北,乃天下第一高手。”
“吕兄又来说笑了。”陆玑淡然笑了一笑,道:“这位公子是……”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的外孙。”
“哦──”陆玑似乎不大感兴趣。
云飞扬也没有兴趣,与吕望问过安,便自退出。
吕望这才又转回话题,道:“陆兄这一次出来,势必又身负重任。”
“若非如此,我们这两个老朋友,也不知道待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一聚。”
“只是陆兄又要辛苦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时小弟实在很想学学吕兄急流勇退,安享余年。”
“这要很大的决心。”吕望笑捋着胡子,道:“以我看,陆兄对于目前的生活,还是很眷恋。”
陆玑打了两个哈哈,没有回答。
吕望接着问道:“陆兄这一次……”
“不瞒吕兄,是前往接应尼泊刺的使者,顺道了断一件案子。”
吕望沉吟着道:“要到你亲自接应,这一次尼泊刺进贡我朝的必定是罕有的异宝奇珍。”
“那是一朵雪莲,据说生长在绝壑之下,千年玄冰之中,千载难逢,为了采摘这雪莲,已断送了近百条人命。”
“这冰山雪莲,到底有什么功效?”
“一般人吃了延年益寿,百病不侵,练武的人吃了却是立增数十年功力,所以消息传出,黑、白两道的武林中人不少都蠢蠢欲动,意图拦途截劫。”
“那就难怪要陆兄亲自走这一趟了。”吕望语重心长地道:“陆兄在路上千万要小心。”
陆玑笑道:“小弟是怎样的一个人,吕兄难道还不清楚。”
“陆兄做事一向都深思熟虑,很少出漏子,只是那些江湖人,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吕兄这番话,小弟一定会牢记在心中!”
吕望又沉吟了一会,道:“至于那一件案子?”
陆玑又笑道:“吕兄是聪明人,应该想到是哪一件了。”
“不出我所料。”吕望轻叹一声,道:“程立那儿果然事发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兄与他交情深厚,这件事偏又落在陆兄手上……”吕望一再慨叹。
“王命难违。”陆玑亦自叹息。
“据说程立亦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相信我比吕兄更清楚。”陆玑笑得有些苦涩。
吕望沉默了下去。
程立与陆玑差不多年纪,相貌比陆玑却还要威严,对于陆玑的来意,他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提防。
陆玑亦只是带来四个下属。
两人在大堂分宾主坐下,都是一脸笑容,寒暄一番,陆玑仍然没有透露来意。
程立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道陆玑是因公外出,路过到访,他已经退职九月,谈到在任时的种种威风,不禁唏嘘,对于陆玑,却是既羡且妒。
“听说陆兄这半年以来屡建奇功,连升三级,实在是可喜可贺。”程立这句话,更就是酸溜溜的。
“若不是程兄退隐,相信还没有小弟立足的地方。”陆玑说得倒也谦虚。
程立更感慨,叹息道:“陆兄言重了,小弟对当年大家在一起举酒狂歌的生活,倒是怀念得很。”
“哦?”陆玑笑了一笑。
程立笑着接道:“难得今日陆兄大驾光临,大家何不痛痛快快地一醉?”
陆玑微笑道:“好,就让小弟先办妥正事。”
程立一怔,陆玑正色道:“圣上有密旨,要我读与程兄。”
语声一落,他已站起身子,“猎”地一抖披风,振声道:“程立接旨。”
程立愕然,但立即跪下,应道:“微臣接旨。”
左右四个锦衣卫迅速上前,其中一个,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圣旨却不是放在这个锦盒之内,乃放在陆玑怀中。
陆玑取出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侍卫副总管程立,勾结吴俊等人,阴谋造反,查实有据,念侍朕多年,数度护驾有功,罪不及妻孥,今赐鹤顶红一盅,自行了断,钦此。”
程立一面听,脸色一变再变,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陆玑神色泰然,读罢将圣旨放下,手下“啪”的遂将盒子揭开,送到程立的面前。
程立面色苍白,一长身,倒退半步,厉声道:“没有这么容易。”
“大胆叛徒,敢违圣旨。”左右两个锦衣卫迅速上前,出手便将程立按住。
程立再退一步,双臂一甩,卸下外罩长衫,连出四招,将那两个锦衣卫迫退,陆玑也就在这个时候欺身而入,直入程立空门,双拳直击程立胸膛。
程立再退,后背已撞在照壁上,身形一凝,双手急忙招架。
陆玑显然将程立每个动作都计算在内,双拳剎那间化为掌,一拍再一抓,正好抓住了程立双腕,接着一抖,一阵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响,竟就将程立的双腕硬生生地捏碎。
程立面色惨变,惨呼未尽,陆玑双手已毒蛇一样沿臂而上,接着将程立双臂的关节捏断,左掌接往程立的右肩一拍,程立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
“陆玑,你好毒!”程立这四个字出去,已被陆玑的左手捏住嘴巴,陆玑右手一伸,正好将那个锦衣卫送上的那盅鹤顶红接下,反手再用力,程立的头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陆玑立即将毒酒倾入程立的嘴里。
程立想吐,却被陆玑左手扣在喉咙之上,不由自主地将那盅毒酒咽下。
陆玑这才将手松开,倒退回原位,从容坐下。
程立挣扎站起身子,面如土色,瞪着陆玑,便待痛骂,哪知咽喉嘴舌已经完全麻木,一个字都骂不出来,霍地又倒下,脸庞肿眼发紫,七窍流血。
两旁侍候的家丁俱都面无人色,惊恐欲绝,陆玑却像是完全没有这件事发生过一样。
这个人亦真的可谓心狠手辣的了。
“子母金环”陆玑一行五人的行踪,尽在无敌门地监视之下,陆玑得到的消息乃是事实,尼泊剌进贡的冰山雪莲,已经引起江湖黑、白两道的注意。
以无敌门消息的灵通,又怎会不知道这件事,他们甚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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