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之正理?何,谓之正义?何,谓之正统?何,谓之正道?
其实,也许,这个问题,本就没有答案。
……
许久许久之前,这片繁荣而祥和的华夏大地,不过是一片虚空的混沌。直到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才让无尽生灵布满了这个充满灵气的世界。也就是至此,由神明主宰的天庭,由魔鬼盘踞的阴曹,由人类生息的尘世,才正式组成了维持至今的三界格局。
然而这纸笔上只言片语的描述,却掩藏着无数往事跌宕起伏。
……
最初的最初,三界不过是浑然一体的一整个世界,神与魔也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地域划分,不过是聚居在一起,共享着整个天地。然而终究神魔有别,在有限的生存空间里,摩擦根本就无法规避,两股在信仰与利益上都针锋相对着的实力,自然也便没有了和平共处的理由和可能。因而自从降生之日起,这两个拥有强大异能与法力的种族也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斗。生命不已,征战不息。
然而终归是向往光明,善于吸收天地之能量的神族,较之崇尚黑暗,矢志以自身強能改变环境的魔族更具先天性的优势。在不懈的努力下,汇聚日月星辰之精华,水火风雷土五灵之神力,铸造出分别凝聚着这八种能量的八柄神剑,由神族法力最强的八位战将执掌,在领袖元辰的带领下,奋力出击,重创魔族。并在随后的大决战中带领着全体族人浴血奋战,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将魔族逼到了晦暗而荒脊的阴曹之地,彻底封印了起来。结束了这场为了争夺掌控天地的正统地位的纷争。
至此,大获全胜却也伤亡大半的神族,退出了饱经战火蹂躏的华夏大地,迁居光明而具有永生之力的天庭,留下八位神将驻守此地,并协助盘古、女娲等人,创造出了人界。也便彻彻底底将魔族堵死在了那阴沉的地下。
大功告成,体内汇聚着所有种类强大灵力的元辰,也终因心力交瘁,不幸仙逝。整个身体,合着他自己的佩剑化作一片群山,永远耸立在了华夏大地的中央。而另外的八位大将也便渐渐地,消失在了人族渐渐兴盛的祥和里。
……
与神族一样,魔族纵然也是伤亡殆尽,却也有人留了下来。这些在神魔之争中重伤落单或者藏匿幸存的魔族躲过八战将的搜索,隐姓埋名,苟活下来。他们自知种族式微,无法再与神族对抗,也便慢慢接受了现实,融入到了新生的人界,在华夏大地西南方荒无人烟的群山和丛林里生活了下来。传教布道,通婚联姻,随着人族的繁衍休养生息,默默地扩大着自己的势力。
然而西南荒僻的土地显然根本无法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需求,北上东进,自然成了不二选择。
可就像当年神魔之争的缘起一般,突如其来的魔族后裔,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人族的仇敌。
战争,一触即发。
魔族后裔借助着血脉传承下来的法力,在战争的前期大占优势,然而没想到,人族里却也出现了不少参悟了汲取天地之力与神族仙法的奇人,效法着魔族后裔,设坛创教,广收门徒,利用占据广袤土地的物力和人力优势,后来居上,成功遏制住了魔族后裔们锐利而凶猛的攻势。昆仑、蜀山两派便是由此崛起的人族修仙势力的两大巨擘,在他们上百年的奋力抗争下,华夏大地受到魔教波及最重的西北一举肃清,而来不及向北方与东方扩张的魔教势力也便只能收缩力量,集中攻略昆仑、蜀山两派鞭长莫及的中原地区。
然而,就在魔教自鸣得意、尽情肆虐的时候,伏尸遍野、哀鸿满地的中原大地上,一颗明星横空出世,提剑而起。从群山壁障的神秘之地骤然出现,单凭一己之力,连斩魔教五大头领,并所向披靡,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重创后的魔教主力逼回到西南边疆。
这个自号元辰散人的奇才一战成名后回到当初闭关修炼的华阳山脉,封剑开坛,以山为名,创立了华阳派,并在短短十年间利用其神乎其技的出彩表现和数十年如一日的率众下山利民济世之举所博得的巨大声名将其打造成了雄踞中原,问鼎华夏的第一门派。
然而就在华阳派一日千里、蒸蒸日上的时候,元辰散人却毫无预兆地溘然辞世,仅仅留下“勿入西疆”和“精甄门徒”两条门规。
然而不知是元辰散人传授下来的道法精妙,还是所收传人天资聪颖,华阳派非但没有就此败落,反而声势日盛,逐渐形成由聚合水火风雷土五灵的“太清灵归诀”为主心法的掌教门引领分别精擅各自灵力类型法术的水火风雷土五门的教内体系,在钟灵毓秀、才杰辈出的中原大地上尽收奇才,以区区三千的教众,庇护着华阳山下方圆千里的人民。
可就在元辰散人仙逝近两百年后,蜇伏许久的魔教再度蠢蠢欲动,再次挑起了战火。
但是,像元辰散人这样的天人终究不可多得,即便有了华阳派不惜违背组训的加入,反魔教同盟也终归没能将魔教铲除,绵延三百年至今,几度胜负易手的斗争,也便在这胶着平静却又危机四伏的局势下,拉开了今日全新故事的,幕。
第一章 青衣少年
翠波、云海。
袅娜的青烟沿着崔嵬的山体盘旋着,像一袭淡色的丝绢,轻轻挂在了高高的参天大树之上。
顺着青烟的指引,俯下视角,只见那层峦叠嶂的群山中,一片严整而朴素的石屋鳞次栉比在那最大山顶的平地之上。
这片山林便是中原第一大派,堂堂华阳派的风门所在——清峦峰,而那片石屋里,便住着当今华阳派风门掌门楚修平,以及他一家四口和他的十四位弟子。
十四位弟子,准确说应该是十五位弟子,因为在十年前,楚修平最为得意的爱徒——大弟子方如岚,在掌教门选拔弟子的比试中一举夺魁后,便已转入了掌教门的华阳主峰进修去了,留在这的,便也只剩下十四位相对来说“不太成器”的“后进弟子”。
说实话,风门的式微由来已久,毕竟风门法术主“隐遁”的特质,也便注定了天资不够过人的修习者必然难以有所大成,更何况除却专收女弟子的水门外,其他四门所收的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试问堂堂七尺男儿又有几个愿意舍去威风八面的进攻法术不学,偏偏去费大功夫钻研脚底抹油、溜门撬锁的必备良技?
式微就不好收徒,不好收徒就更加式微。打个比方,说句后话,就好像后世的一些穷鬼,没钱便跑去买彩票,可既然没钱自然就买不了几张,买的少自然很难中,很难中自然浪费钱,浪费钱自然就更穷了一样。因而门派的人丁和掌教门收徒比试时的成绩,自然而然就成了困扰历代风门掌门最为头疼的问题。
在整个华阳派向来以深谋机智著称的楚修平,也不例外。虽然也许是天命所佑,也许是祖师显灵,风门历代都会出一个雄冠五门的天才,想当年,风门第一任掌门轩尘道人便是祖师元辰散人最为得意的门生,历届掌门,在进入掌教门进修前的比武中也无一例外都是四强之一。楚修平当时技惊四座,以最小的年纪,勇夺殿军,而十年前的方如岚更是毫无悬念、一举折桂,即便是号称门徒千人,雄冠华阳的雷门亦没有一人能带给他丝毫阻碍。可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然五年前方如岚独领风骚,可风门一代一次的爆发名额不出意外也便如此就被悄悄用掉了。
如果条件允许,年仅四十出头的楚修平真恨不得乔装改扮,亲自披挂上阵,去博回他那张即将被丢尽的不算太老的老脸。
不过,此时的楚修平可没心思想这些数月之后的破事,眼前的麻烦就已然让他像那青烟袅袅的清峦峰一般,焦头烂额、头顶生烟!
“楚云逸,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滚出来,你再藏着待会被我发现了,这个月你都不用给我下思过崖了!”随着层林间一阵群鸟振翅的乱响,一声穿云裂石的怒斥,也便伴着那恨意直贯云霄,驱散那笼罩在峰顶的白云。而循声望去,只见风门祭祖的祠堂里,一个身着青色长款道袍,国字脸、短胡须、浓眉却小眼的中年人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长长的衣带不小心挂在了门槛的棱角处,被他匆匆的一扯,险些将他绊了一个趔趄,跌倒下来。
没错,这个满脸怒容,毫无风度的道长,便是在人前素来有严谨持重之称的风门掌门——楚修平。
只见他身子一倾,大有跌倒之势,但方才紧紧攥拳的左手已然化拳并指,轻轻一掠,便把绷紧的衣带轻而易举的划断,与之同时,背后剑匣青光一闪,已是一柄碧蓝的仙剑腾然而出,而他的身子也一改前势,了然无痕地轻轻飘上了剑背。向着身后扫视一圈,看着那断掉的半截衣带,嘴角微扬,转身而去。
好功夫!
即便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可楚修平那轻捷娴熟的身法却依然不啻鬼魅。
只见他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层云之中,而就在他身影不见后的下一眨眼,门口槐树上,一个抱着鸟窝的青色身影也便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小鸟啊小鸟,还好你爹娘飞走的及时,掩盖了这槐树上的声响和灵力的波动,要不我今天的一顿毒打,就注定是逃不脱了。”那轻轻抚摸着鸟窝里嗷嗷直叫的小鸟们的少年,一身青衣,相貌修秀,和楚修平一般的浓眉小眼,却是脸庞圆润了许多,虽略显稚嫩,却也更为赏心悦目一些。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家伙们,别叫了,你们爹娘不会不要你们的,我待会把你们放回去,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回来的,你们要是饿了,再叫上几声,我这就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先垫一垫。”
虽然听不懂这傻小子说了些什么,可饿的透心凉的小鸟们自然是接着声嘶力竭地拼命叫唤。
“好吧,我这就去,还不行。”少年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放下鸟窝,转身走进了“历经浩劫”的祠堂。
贡盘里的苹果被分别咬了一口后,直直插在了烛台之上;摆好的馒头被一个个涂上五彩斑斓的颜色,还一笔一划描出了眼耳口鼻,活脱脱像一个个卧在桌上的小猪;蒲团被掏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放进还在燃烧的香烛;灵位被摞在一起,组成一个晃晃悠悠的建筑模型……。
“唉,苹果太硬了,它们咬不动;馒头被我涂的五颜六色,天知道它们吃了会不会中毒,蜡烛那些的又不能吃………算了,冒个险,去云梦那儿拿点桂花糕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不会被撞个正着。”少年在祠堂里转了一圈,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别的地方。
转身向外,却一眼瞥见那断了半截的衣带。
“哈哈,老头子,说你老了还不乐意,想抓我,看看,还不差点摔了个大马趴!”少年轻轻的弯下腰,拾起那半截衣带,看着那门槛平滑截面上被凿出的小钩,笑了笑,伸手从衣襟掏出一小块木头,重新嵌进门槛,将那害人的小钩,悄悄抹平。
可就在少年攥着衣带,微笑着抬头的同时,只见一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孔,直愣愣地戳在了自己的面前。
前一刻还紧紧攥着的衣带,轻轻落地。仅一瞬,少年只觉自己的整个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看,那木牌牌们马上就要倒了!”少年猛地向后一指,而楚修平闻得此言,亦是怒容一变,匆匆向着祠堂里奔去。
可就在楚修平与少年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阵青光在少年背后一闪,而那灵捷的身子也便匆匆跃上了仙剑。
“老头,”声音里无不是一份得意,一份骄傲,一份挑衅,一份喜悦:“后——会——有……”
第二章 金雀回巢
可不料最后那个“期”字还没说完,青衣少年便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毫无防备地生生跌倒下来。
“小兔崽子,跟你爹我斗,你还嫩了一点!”楚修平冷哼一声,抬手用不知何时夺过的仙剑剑背在少年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没错,这个道行不浅,面容修秀的少年,正是楚修平的长子,号称清峦峰甚至是华阳派“第一惹祸精”的十八岁少年——楚云逸。
祠堂供奉着历代掌门和祖师元辰散人的灵位,乃是一个门派除却机密禁地外最为重要的地方,不论是十几个人的风门还是上千人的雷门,都不会允许普通弟子随随便便进入的,更别说对里面的东西肆意毁坏。因而,且不提什么去水门三石泉将入浴女弟子的衣物偷走藏起,还有什么乔装改扮后领着掌教门前来拜会的使者走入奇门遁甲所成的石阵,生生困住五天……单凭此次的“滔滔罪行”,也足以证明他“不负盛名”。
也是,对于一个年仅十八岁却已经把方如岚二十三岁才勉强学完的大半套风系法术全然参透,又从母亲那偷学到几乎全部的水系法术的天才少年来说,像平常人那般循规蹈矩,安安稳稳地生活,显然是无聊至极的,也唯有这藐视规矩法度,恣意妄为的冒险,才能给他带来真正快乐与充实的感觉。
不过即便是在一次又一次难度愈发提升的挑战中不断刷新着自己能力的上限,可这“斑斑劣迹”自然非但不能让亦师亦父的楚修平面上添光,反而招来一波又一波声势庞大的“上访群众”为原本甚是冷清的清峦峰,时不时带来一次不小的热闹。
所幸这次还好,仅仅发生在风门之内,并没牵扯到别的势力,也让头疼不已的楚修平松了不小的一口气。
不过家事处理起来说是简单,却又处处掣肘。自己那护犊的贤妻,加上惯会撒娇求情的小女,自是不会同意自己下狠手处理这个处处挑事的“刺头”,就是悄悄动手打上一顿,都免不了要被两副珠圆玉润却凌厉无比的唇齿,“讨伐”好几天。就连自己手中仅剩的惩罚措施——思过崖面壁——亦是形同虚设:一想到这个满脸无所谓的少年,收拾起几件新衣,抱着本道法秘籍,躲在那无人打扰的孤峰上闲情逸致,还有听话的妹妹送去温柔的老娘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就让整天拖着寥寥一群榆木脑袋的弟子,在习武场上累死累活,做着无用功,还遭到同门频频调笑,急得一个头两个大的楚修平恨得牙痒痒。
可没办法,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更是一个悉得自己天资真传的优秀继承人,自己总不能狠下心虎毒食子般废了他的一身道行,来逼得他无法再“兴风作浪”。
因而即便此时一只手提着楚云逸的仙剑,一只手提着他的后衣领,想了半天,楚修平却也还是没法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个让自己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的亲生儿子。
然而就在楚修平犹豫踌躇的时候,一声清朗而恭谦的声音从背后缓缓传来。
“师父,时辰不早了,请前去用膳吧!”那人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桶滚烫的油,正正浇在了楚修平的心头。
“吃吃吃,你们这几个不成器、没出息的家伙,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吃……。”儿子没法下狠手,那几个也确实欠骂的徒弟,骂一骂也是没问题的,反正都是些有自知之明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