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了,也清楚自己是为他们着急,倒是不会有什么记恨。
可谁知道,楚修平头也不回的训斥刚一开口,便只见面前的楚云逸,一张不大的嘴,瞬间便挣得溜圆。
“大大……”满是难以置信感觉的话语生生卡在楚云逸的喉咙里,憋了许久也还是没能吐出来,倒是楚修平先开了口。
“大大大,大你个头啊!你大师兄在哪,别拿你大师兄给我当挡箭牌,他在掌教门修行,都快两年没回来了,难不成今天就能专程跑回来救你?”楚修平表面上生气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紧。
是啊,那个楚云逸小的时候,每次犯错都护在他前面求情代过的方如岚——自己最喜爱的徒弟,是自己继承风门掌门之位后收的第一个徒弟,视如己出地将孤儿出身的他从十岁养到了二十岁成人,可谓亦师亦父,但自从他在那次比武上一飞冲天,进入掌教门后,除了几次很重要的时候,就很少回来了。其实楚修平自己当然也知道,方如岚全身投入、潜心修炼,也不过是为了给人丁稀少的风门和自己这个在他心中无比高大的恩师挣上些许荣光。可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个做父母的能在子女常年在外不能归家的情况下心里却没有一分想法?
其实,年轻时的楚修平心中倒满是修仙者应有的傲气与理想,一腔热血,一身抱负,从血液到骨子里都是贯穿着一种要名扬天下、今天动地的壮志雄心,可经历了十八年前的那次变故,太多的事情让他想明白了许多。虽然他登上了风门掌门的尊位,可很多追求与目标,却已经没有了。
此时的他,不再是什么道家巨擘里的掌门,而是和凡世里那些开武馆的寻常教头一般无异。
看着儿女弟子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子孙晚辈们绕膝而戏,再有个健康的老伴靠在自己身边,陪着老的快走不动的自己,沿着那些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事情的老武馆,转一转,便已是最终的幸福了。
可这些想法,却从来不曾跟谁将其过,即便是妻子、儿子、也都没有。
毕竟是啊,华阳派堂堂一门的掌门,却有着这种避世的想法,说出去,又有谁能理解与相信呢?
就好像自己这个爱子,他又怎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死活不肯正式收他为徒,给他一个华阳派教众的名分?
自己的孩子自己谁清楚,凭着那和自己相仿的天资与性格,也绝对会让他做出比自己更高的成绩。但这,却真的是楚修平心里最害怕的。
自己付出了巨大代价,好不容易从那些纷争中脱离了出来,又怎能愿意自己的孩子步了后尘,再被推到,风口浪尖。
想到这,楚修平那忍了许久的一记叹息,终究还是落了地。
“爹,您怎么了?”楚云逸年纪虽小,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不弱,看着父亲怒气冲冲的面色下,一双瞳眸里却是波光涌动,再加上那一声无比突兀的叹息,自然而然便能想出方才那一瞬,在父亲的心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曲折。
“唉,你说你大师兄是快两年没回来了吧!”楚修平是个要面子的人,加上为父为师,要他直接说出什么“我想如岚”之类的话定然是不可能的,可当下这个顾左右而言他,却也无不能透露出些什么。
却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淡淡的一句话,换来的却是“扑通”的一声。
“大师兄,你这是……”楚云逸的一声惊呼还没有说完,却是那个跪到在地,一袭白衣,修眉朗目的青年人抢着说道。
“徒儿不孝,经年未归,害的恩师挂念,罪不可恕!”方如岚说着,一连磕下三个重重的响头。
“如岚?真的是你?”楚修平这才想到,方才听话的时候是总觉哪里不对,回身看到地下跪着的方如岚,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登时窜上那不常带笑的脸庞。
“大师兄,快起来吧!”看着父亲脸上透出的喜悦,楚云逸也是微微一笑,俯下身一把扶起方如岚,轻声道“金雀回巢,我爹爹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臭小子,轩尘祖师的藏书阁算是没白给你看呀!”楚修平难得的也对楚云逸笑了笑,口中咀嚼着那四个字“金雀回巢、金雀回巢,是啊,如岚,快跟为师一起回家吧!”
“对对对,走吧,快回家吧!”看着方如岚向着父亲恭敬地点了点头,楚云逸赶忙推着自己的大师兄快走,一心想把先前的事情,一笔带过。心中却是暗道一句:“哼,这藏书阁带给我的,可不止爹爹您想的那么简单呢!”
然而就在父亲向大师兄递了一个眼色,拉着他祭剑而出,准备转去前山的楼屋时,才发现自己的仙剑还在父亲的手中,没有还回来。
“诶,爹爹,我的仙剑!”看着二人腾然而起的身影楚云逸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不觉慌了起来。
可只见二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一分滞待,眨眼间,两道身影便淹没在了那无尽云海之中。
“这……。”楚云逸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被师兄配合着爹爹一起,给耍了一场。
“年纪轻轻,多走路锻炼锻炼身体,反正也就一个山头,十来里路,不远不远的。不过这里思过崖倒是蛮近,臭小子,估计那的饭,你吃的会更习惯吧!”云端悠悠传来父亲的声音,亦是一股嘲弄与得意。
(注:掌教门,又称长门,除却风雷水火土五门独立存在。居住着华阳的掌门与各大长老,以及他们的子嗣和自己所收的门徒,每届华阳针锋的前十六名都将从五门转入长门学习华阳派的至高心法——融合风雷水火土五种属性仙术的“太清灵归诀”。)
第三章 大赛在即
“如岚,怎么这次,你倒没护着那个混小子?”十几里的山路,转化成飞行的距离本就不算太长,在这风门两代翘楚的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不过须臾,两人便问问落到风门驻地那一片齐整的屋前。缓缓踱过山门的楚修平,看着身后慢慢跟着的方如岚,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其实,师父,小师弟那顽劣的性子生来就是如此,他还小,您也不必为那些无关紧要的淘气动怒呢?”谁知方才还很配合自己的方如岚竟是一张口便又在给那臭小子求情,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你呀,跟你师娘一个样子,都太宠云逸了!”楚修平摇了摇头,叹道。
不过细细一想,这个到处惹祸的臭小子倒也难得的并不讨人厌,反而颇得清峦峰上下老老少少的宠爱。
“师父,这次倒是您错怪师娘了。要徒儿配合师父您一起教训一下小师弟这事,就是师娘出的主意!”方如岚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
“什么?婉容说的?”楚修平以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方如岚,快到门口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停顿片刻,反驳道:“怎么可能?你师娘可疼她那个宝贝儿子疼得要命,含嘴里怕化了,捧手上怕摔了,要说她肯让我放手整她儿子,你就是把这清峦峰说翻了,我也不信!对了,你什么时候去见过你师娘了!”
“唉,师父,其实我一回家便是去了您清修的禅房,可惜没找到您,只好先去拜见师娘了,听她说祠堂被云逸搅了个天翻地覆,您正去教训他了,我便准备来替小师弟求求情,随之师娘不仅说让我不要,反而叫我配合您一起整一整小师弟。”方如岚顿了顿,恭敬地如实答道,然而脸上却是一副不解的神情,显然他也是不明白,向来溺爱小师弟的师娘的态度怎么会突然来个大转弯。
“哈哈,如岚,你就别骗为师了,想当年你师娘曾经放过话,除非为师正式收那小祖宗为徒,才会允许为师以师父的名义对他下狠手!”楚修平看着爱徒,笑着摇了摇头,可话刚说完,却突然愣了愣,急急问道:“你师娘是不是又说要我收你小师弟为徒?”
“这个……。师娘倒是没说,我一到家,把掌门要我带给您的邀请帖交给了师娘,她就很高兴地吩咐让我赶快去帮你了。”见得楚修平这般,方如岚一时也琢磨不透为什么让师父收自己儿子为徒会让他起那么大的反应。
“邀请帖?什么邀请帖?”楚修平想了想,如今才初春二月,按说门派里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即便是今年的重头戏——“比武招生”,也应该是盛夏六七月份的事情呀。
“禀师父,是掌教门纳贤比武的邀请帖,姚掌门邀请您带队前往,并担任评委!”方如岚看着师父,一脸诧异,这十年一度的大赛,虽然今年是不知何故提早了几个月,可师父怎么也不会忘记了呀。
“怎么,修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忘记了?”却是方如岚话音刚落之时,一个温柔却不失沉稳的女声,缓缓飘了过来。
“婉容(师娘)!”二人循声抬头,轻道。
只见那目光触及,石屋檐下,一个水蓝色长裙,白皙而婉约的女子姗姗踱到了二人跟前。
说实话,若不是方如岚的那声“师娘”,是不会有人肯相信这个气质优雅的美丽女子,便是比楚修平还大上半岁,早已年过四十的风门掌门夫人——林婉容。
如此年轻的相貌,即便是许多未及三十的妇人都很难比拟。
真没想到,老天竟是如此宽待于她,二十多年的岁月竟都没有带走多少的雕琢与印刻。
“好了,饭都做好了,再不进去就凉了,如岚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给他吃冷饭吧!”林婉容笑了笑,左手牵起丈夫,右手向方如岚招了招,招呼他进屋吃饭。
楚修平低头看了看妻子的雪白的手,再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爱徒,脸颊极不自然地红了红,赶忙抽起被牵着的右手,在鬓角胡乱地拨了拨。
“怎么,还害羞?”林婉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却像是山涧里的溪水,平缓中又带着一丝灵动:“这可不像当年那一头扎进翠云潭的‘小魔头’!”
“咳咳,婉容!”在华阳派中素以威严著称的楚修平此时却像个被抓住偷吃的小馋猫,红着脸,一边在咳嗽的掩饰下瞪了一眼偷笑着的方如岚,一边求饶般向爱妻递着眼色:“如岚还在这呢,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别提了!”
看着楚修平促狭的模样,林婉容笑着,拉过方如岚:“你这师父呀,人前是尊佛,人后小宫娥。除了在你小师弟面前耍耍威风,就跟云梦那害羞丫头,一个模样。”
“师娘,您就别欺负师父了,这华阳全脉上上下下,哪个不知我师父怕老婆呢?”看着温婉的师娘,方如岚忍不住摇头笑笑,实在无法将她和传说中与华阳第一战将,雷门掌门南宫钧霆共享骁名的女中豪杰扯上半点关系。
但师娘当年巾帼不让须眉的盛名可是在这华阳全脉如雷贯耳、人尽皆知。
“婉容!”楚修平促狭地笑着,尴尬地整了整衣冠,缓缓说道:“提前五个月便开始比武,我觉得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重逢的温馨气氛登时被这轻轻的一句,凝固了下来。
十年一次的比武招生,也被称为“华阳争锋”——为掌教的长门选拔英才,创教数百年来仅仅在二十年前因为某些原因中断过一次,可每十年盛夏六七月份的举办时间,却是一次都没听说过有所提前。
事出无常必有妖,也难免以谋略见长的楚修平有所怀疑。
然而不说也罢,只见话音刚落,林婉容和方如岚的面色也顿时暗了下来。
特别是长途辗转而来的方如岚,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怎样,光洁额头上已是一层密密的细汗。
“启禀师父,神剑与魔族,在中原貌似又有了些许风声!”方如岚沉声答着,战战兢兢。
“怎么可能,明明二十年前。。。。。。”听得方如岚的回答,楚修平不禁后退半步,险些撞上大堂内的香案,一旁的林婉容也是急匆匆地扯了下楚修平的衣袖,止住了他的话语。
是啊,二十年前,每当提到这四个字,沉着稳重的师父都不免会忍不住地失态,而那个禁忌,即便是身为他最得意弟子的自己,也从未得知。
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痛苦的回忆!
“姚师兄他。。。。。。太胡闹了!”林婉容淡淡地开口,打破许久的沉默。
“姚天云那个畜生岂止是胡闹,明明是。。。。。。明明是拿这一届的弟子的性命去开玩笑!”楚修平大怒地仰起头,抬手一掌,只见身边的长椅竟在瞬间便化为齑粉,而他的双眼,亦是一片血红。
没错,在方如岚的心中除却那个禁忌外埋藏多年的第二个疑问便是,明明对同门师兄弟有礼有节,对座下弟子和蔼悉心的师父,却是每每提到长门门主——华阳派掌门姚天云时,都是一副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模样,最基本的同门之情都荡然无存。
“修平。。。。。。”林婉容拉着楚修平的大手,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师父,魔族因为遗散天下的其他几柄神剑而蠢蠢欲动,虽然还只是风声,但不得不防,我们华阳派作为中原巨擘,必须要有所作为,更何况在每届华阳针锋甄选出来的四强不都是要在休息一段时间过后下山历练吗,虽然八个月修习提升的修为也许有限,但是有掌门师伯的亲手传授又是我和长门廖师弟一起护送。。。。。。”方如岚低着头解释着,可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慌忙间下意识的结阵防御,可光芒大盛的金色太极法印方一形成,便在一瞬间被砸的粉碎,无穷无尽的巨力更是带起他狠狠地撞在了背后的墙上,连青石砌成的厚厚墙壁都止不住地震动了起来。
烟尘降落,不知何时从大堂内部无声无息闪现到大堂门口的楚修平负手而立,神色一片凝重,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我不到三成的功力,就算你拼尽全力,我想也未必能够抵挡,至于那个廖克元,无非是姚天云养的一条狗,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若是碰上和我功力不相上下的魔族护法,你觉得你们六个人,又能有几个的尸首还能拼的起来?”
“师娘。”看着楚修平走向门外渐渐变小的身影,在林婉容搀扶下缓缓站起的方如岚轻声说着:“我们的敌人,真的那么强吗?”
“是的,”林婉容点着头,随着如大雪般袭来的回忆,美丽的脸上一片萧索:“甚至比你现在的想象中,还要强!”
“那还要让小师弟。。。。。。”方如岚黯然的脸上,满是担忧。
“可是命,躲得过吗?”林婉容摇了摇头,陷入了无尽沉思与回忆之中。
第四章 是福是祸
看着在演武堂下正襟危坐的十四名弟子,楚修平那本就皱得紧紧的眉头都快揪成了一团。
若论对自己的敬仰和忠诚,这十四个毛头小子确实无可挑剔,论品德操行,亦是个个都可以拿得出手,但是谈到资质与能力,便真的呜呼哀哉了。
二弟子冯仕云与方如岚同年入门,对于修行的刻苦与坚韧可谓是华阳上下,数一数二,功底根基不可谓不深,但仿佛是天生脑子缺根筋,反应总是比常人慢上半拍,切磋起来往往面对比自己实力稍弱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