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示意沈昆自己去看。
只见阿罗的手臂和后背上有几处血渍,都已经被包扎妥当,而就在她的肩膀上,两条机械小蛇穿透了琵琶骨,像两个巨大的圆环一样死死地锁着阿罗的双肩,让她整个上半身都无法动弹。
“这是……公输雅的机关兽?”沈昆轻轻碰了一下机械小蛇。
“别动!”阿罗顿时眉头一皱,“这机械蛇的构造里面暗藏了荆棘刺,已经把我的肌肉,骨节,血管,全部刺穿纠缠在一起,碰一碰,会痛死人的!”
沈昆顺着露在外面的机械小蛇的关节一看,果然,蛇身里面藏了很多锋利的倒钩小刺,完全可以想象,这尖刺在刺入皮肤之后,立刻在身体里迸发开来,与阿罗的血肉纠缠在了一起。
“这可就麻烦了!”
沈昆皱起了眉头,“荆棘刺和血肉融合在一起,四位老兄,谁有办法把他们分开,取下这两条蛇?”
四个武魂一同沉默……
阿罗痛的脸色煞白,苦笑道:“别为难你的武魂们了,我听人说起过,这种蛇又叫做‘困龙索’,是公输家用来锁死强敌的最强机关,除了公输家的寥寥几人,或者墨家的家主,没有人能把他们解下来的!”
“那就让他们一直留在这里吗?”沈昆大声道:“美女,你双肩被锁,可是要损失一大半战斗力的!”
“好了,只是损失一些战斗力而已,还死不掉的!”
留意到沈昆表露出了对自己的特殊关心,阿罗赶忙扭过头去,冷冰冰道:“先别说这些了,快想办法救青山,韩家心狠手辣,你耽搁的越久,青山就越危险!”
救青山么……
沈昆嘴角勾勒起一丝贱笑,他看了看远处的乌巢巨舰,又看了看阿罗的肩膀,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恶毒的主意。
对待敌人,沈昆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狠,可是仔细想一想自己的办法……唉,这办法过于毒辣了,自己虽然敢用,可也必须考虑一下沈鹰的感受——刚认下一个小弟,就让他看到自己恶毒的一面,这合适吗?
“大哥,听阿罗小姐的意思,你似乎有很多武魂?”
正在犹豫间,一旁的沈鹰忽然眉毛一挑。
“不多不少,四个!”沈昆嘿嘿一笑。
“那这位救了阿罗小姐的和尚,也是你的武魂之一?”沈鹰指着玄痴:“他是药剂师对吗?”
沈昆笑嘻嘻道:“毒佛玄痴的名号听过吗?”
“毒佛玄痴?”
沈鹰骇然一惊,片刻之后,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对的冷酷,“既然毒佛在此,大哥,我有个法子,可以一举夺走这支乌巢舰队,灭掉韩家……”他在沈昆耳边说了几句话,最后道:“大哥,我这法子虽然狠毒,但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就看你敢不敢下这个狠心了!”
沈昆笑了!
真的太有趣了,沈鹰的办法竟然与他不谋而合,这算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臭味相投?
管他呢,反正沈鹰这小子和自己一样很辣,不愧是兄弟!
“小弟,你这办法也太狠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沈昆夸张地遮住眼睛,“不过玄痴大师一定喜欢,那就让大师陪你走一趟,而我去铸剑山韩家,偷偷地再给他们放上一把火……水火交融,你看怎样?”
……
当天午夜,沈昆获得了新一天的魂经时限,放风出去的武魂有了足够的活动时间,他留下玄痴,自己孤身去了铸剑山庄。
“阿罗小姐,您和阿福在这里稍候片刻!”
就在沈昆离开的同时,沈鹰招呼玄痴,在江边的芦苇荡里急速穿行,很快就来到了江水的上游。
乌巢舰队还在沿江搜寻着,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战舰,沈鹰回身问道:“玄痴大师,你知道战舰在大江之上,和在海洋之上的区别吗?”
“贫僧不懂海战。”玄痴笑了笑。
“大师过谦了!”沈鹰遥指大江,“得益于公输家的船底机关术,乌巢战舰即可纵横于万里大洋,也可在狭窄的江水里往来驰骋,但二者的补给侧重不同:在海洋时,淡水匮乏,食物短缺,他们必须舍弃火炮来装载足够的饮食,可是在江面巡逻……呵呵,他们则会就近取水饮用,以便空出货仓,储存更多的弹药!”
“就近取水!”
重重地强调了这四个字,沈鹰冷笑道:“大江东去,这里正是乌巢舰队的水源上游,玄痴大师,听闻你曾在一夜之间毒杀八万杨家军,那今晚,在这水源之地下毒,猎取这八千乌巢水军,也一定是手到擒来吧?”
二百三十三醉鬼与骑士
玄痴淡淡地看了一眼沈鹰,尤其是他那略显青涩的少年人脸庞,谓然道:“毒杀八千水军,施主好狠毒的心思!”
他合十道:“贫僧昔日也曾荼毒生灵,罪孽累累,但二十几年的静修,贫僧已经大彻大悟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弟子更应慈悲为怀,这一举鸩杀八万生灵之事,贫僧已经不忍心下手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沈鹰的脸色依然冷酷,“而且我也不是要大师杀了他们。虽然他们该死,但我更想控制他们,让他们代大哥操控着乌巢战舰,纵横九州四海,不是更好么?”
说完,沈鹰冷冷地盯着玄痴的眼睛。
一刹那间,玄痴心里悸动了一下,他看到沈鹰的眼神如同鹰隼猛兽,野性,狂傲,冷酷,蕴含着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压力!
这样一个少年,十五岁的时候就有如此狠辣的心态,缜密的思维,等他到了二十岁……
“阿弥陀佛,如你所愿吧!”
玄痴叹了口气,走到了江边。
他从江水中取了一些碎石,又从岸边抓捕了一些蟾蜍蜈蚣,几样东西融合在一起,掌心炼化,慢慢地成为了一种淡青色的粉末。
“去!”
扬手挥洒,粉末落在了大江之中,顺着江水流向了那些正在取水的乌巢水军士兵。
转过身来,玄痴将一株蓝色的小草交给沈鹰,“贫僧所下的毒,乃是南九州白族人特有的蛊毒,中毒者与常人无异,可是施主一旦吹响这‘蓝心草’,他们体内的毒虫就会立即发作,逼他们不得不听命于你!”
“大师好手段!”
沈鹰接过蓝心草,藏在了舌头下面。
两人等了半个时辰,只见乌巢战舰抛锚停了下来,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士兵们都在甲板上吃起了用毒水所做的晚餐……
“谁是舰队的首领?”
沈鹰飞身落在了甲板上,朗声喝道:“我命令你立刻起航,东出大海,在岸边一字列阵,所有火炮……瞄准,铸剑山庄!”
……
铸剑山庄在嘉陵城南面,距离大江的入海口不足二十里路。
它是一座高耸的大山,山头像是火山一样挖出了一个大洞,洞口不断地有水汽冒出,想来就是铸造熔炉的排气通道。而围绕着洞口,精致的建筑铺满了大山,一条大路从山顶一路铺来,直通山口处的铸剑山大门。
再过几天就是韩天动的六十岁大寿了,络绎不绝的宾客都已经来到了铸剑山,大门口也站着两队欢迎宾客的弟子。
蹲在远处的树林里看了一阵,沈昆发现,凡是入门的宾客手里都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不过这请柬上并没有写宾客的名字,就是一些客气话,拿着请柬就能进入山庄。
想来也是,韩天动人脉广泛,来给他贺喜的宾客不计其数,要是每个人都发一张专属的请柬,韩家弟子是要忙不过来的。
嗯,只要弄到一张请柬就能进去……
沈昆摸着下巴嘿嘿一笑,目光在附近的小路上寻摸了起来。
很快,他就看到南面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东倒西歪的醉汉,这人衣服邋遢,头发蓬乱,一大半的面容都被乱发遮住了。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隔着十几米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
最重要的是,这人腰间系着一根麻绳,上边还别着一柄破破烂烂的古剑,一只酒葫芦,一封大红色的请柬。
“老兄!”
沈昆笑嘻嘻地来到这人背后,看了看左右无人,突然一拍这人的肩膀,随之一拳打了出来。
他的算计是:先吓唬这人一下,只要这人转过头来,自己就一拳打爆他的鼻梁骨,趁机抢了他的请柬。
而且沈昆已经观察过了,这人虽说佩戴兵器,可是脚步虚浮,酒气弥漫,一看就是个穷装好手的醉汉。
可是沈昆这一拳刚刚打出,咕咚一声,这醉汉抢先趴在了地上,然后他醉眼朦胧,手指着韩家高耸的铸剑山,放声狂笑起来。
“一日大江会凌云,金灯代月,何等悠闲……哈哈哈哈,好酒!”
说着抓起腰带上的酒葫芦,这人‘咕噜噜’地豪饮一大口,而后斜醉眼,倒了倒一滴酒水也流不出的葫芦,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佳客,无美酒,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紧跟着鼾声如雷,竟然睡在了地上。
这人的声音很年轻,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洒脱。
而沈昆蒙了!
什么玩意,自己刚要打人,这人突然抽风似地嚎了几句,还躺在大马路上睡着了?
醉鬼!
自嘲地笑了笑,沈昆觉得自己胆子变小了,竟然被这样一个醉鬼吓到,他拍了拍醉鬼的脑袋,又在他心口踹了一脚,醉鬼毫无反应。
“干,哪来的醉鬼!”沈昆抄起一块路边的大石块,照着醉鬼的后脑勺就是‘扑,扑,扑’第三下,估计醉鬼没有一天两天是醒不过来了,他拿走了醉鬼的请柬。
走了几步,沈昆又想起醉鬼突然趴下躲过自己一拳的样子,有点不放心,走回来照着醉鬼的面门又是三脚……
“唔,臭脚美酒,美酒臭脚……”醉鬼呢喃地哼了几声。
这下子沈昆彻底放心了,被自己打了三板砖,踹了三脚后还没有反应,这人肯定就是一个寻常的醉汉了。
在醉鬼身上丢下一张银票,算是医药费,沈昆转身走了。
而醉鬼躺在路上鼾声不绝,睡的昏天暗地……
大概几分钟后,一队黑色的快马从南方飞快地奔驰而来,领头的骑士非常古怪,他全身笼罩在黑袍和黑铠之中,双手戴着沉重的黑色金属手套,扫了一眼躺在路边的醉汉,这骑士发出了凄厉沙哑的怪笑。
“挨揍了?”
“唔,被一个小朋友抢劫了。”
醉汉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也不管骑士同意不同意,在骑士的战马上取下一只装满烈酒的水囊,先给自己的酒葫芦装满,然后咕噜噜地灌下了一大口。
“论美酒,最烈女儿红,尤其是这藏了十八年,出自你们宋月帝国的女儿红,哈哈,好酒,好酒!”醉汉哈哈狂笑。
“你这疯子!”
嗤笑地瞥了一眼醉汉的癫狂之态,骑士笑骂道:“你继续在这里发疯吧,我先走一步,在出云海城等你!”
“这就要走吗?”醉汉抓住了战马的缰绳,歪歪斜斜地笑道:“老毒物,你不想知道是谁抢了我?”
“还能是谁?你这老酒鬼,一世欠下了多少风流情债,多少姑娘被你偷了心?就算有朝一日你横死街头,那也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骑士大笑一声,催马而去,“弟兄们,不用理会这老酒鬼,继续赶路!”
二十几匹黑色的战马,从醉鬼身边飞驰而过,不过仔细一看,这些黑马的头顶都长着一根锋利的尖角,牙齿也是类似老虎的獠牙,而骑士们虽然黑甲护体,长枪在握的威武样子,可他们大多是残疾人。
或者少了一只手,或者脸上一条巨大的疤痕,或者瞎了一只眼睛……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这些人,绝对是身经百战,浩劫余生的最强勇士,这样的一支残兵,立下多么恐怖的战绩都不值得奇怪!
在醉汉身边路过的时候,每一个残兵都长枪斜指,表示对醉汉的最高尊重。
“也对,我欠下了数不清的情债,被人殴打,被人抢劫,也算是老天给我的报应了……”
不理会这些残兵,醉汉倒在路上继续大睡,嘴里喃喃道:“不过我本就是一介狂人,管他世人笑我,骂我,辱我,与我何干?老毒物……出云海城见!”
另一面,沈昆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和尚,凭请柬混入了铸剑山庄。
像其他客人一样,一来到山顶的迎宾大厅,沈昆就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一下。
只见大厅前的庭院里架起了一口大锅,两米多高,四五米宽,锅底已经生起了柴薪,熊熊烈焰把锅里的清油煮得沸沸扬扬,隔着十好几米就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这算什么?”
宾客们顿时怒气上涌,“我们是来给韩天动拜寿的,结果韩家在门口摆了一口大锅,这是要油炸了我们吗?”
“韩老爷子,在大门口设鼎而待,这可是古代君主烹杀佞臣的手段,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空口白话的说客,还是不要脸的奸佞?”
八九百个宾客围在庭院里怒骂,更有人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场拂袖而去。不过韩家的家丁立刻拦住了他们,一脸严肃地表示,韩家等下会有重要决定,请宾客们给个面子,留下来做个见证……
沈昆笑眯眯地蹲在人群中看起了热闹,他已经大概猜到韩家要做什么了。
果然,午夜时分的时候,大厅门前闪出两队韩家护卫,一个银发的壮硕老人走了出来,往宾客面前一站,他黑着脸挥了挥手。
三个蒙着白布的担架被侍卫们抬了出来,上面是阿罗杀掉的两个红元武宗,以及沈昆杀掉的韩枫。另外有两个担架,上面躺着重伤不醒的韩德和公输雅。
“诸位,这几天是我韩天动六十岁大寿的日子,韩家本该给大家一个面子,热热闹闹地招待大家,请大家聚在一起喝杯酒,聊聊天……”
银发老人冷着脸道:“可是有人不给我韩天动面子,竟然在我过寿的日子里,让我们韩家见了血,死了人!”
说着,他撩开担架上的白布,指着三具尸体道:“诸位都是我韩天动的朋友,想必也都认识这三个人……我二弟韩枫,侄儿韩林,还有我唯一的儿子,韩定远!”厉声大吼,“没错在我的六十岁大寿,有人杀了我弟弟,我侄子,还有我唯一的儿子,让我韩家断子绝孙,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二百三十四战蓝元
宾客们一下子就安静了,在看门口的油锅,他们忽然觉得韩家并不是那么可恶。
“诸位!”韩天动又指着担架上的两个伤员,“这两个人你们也都认识,是我侄儿韩德,儿媳公输雅……他们都是从外地赶回来给我拜寿的,可就在昨天,他们一个被人废了武魂,成了终生不能动武的废人,另一个被人一剑刺穿手臂,挑断了三条经脉,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拿起工具,制造机关兽了!”
韩德和公输雅都昏迷着,他们的伤势都很明显,一个被沈鹰吞噬了武魂,另一个让阿罗刺穿右肩,废了一条手臂。
“看到这些人,诸位知道我为什么设下这口油锅了么?”
韩天动老泪纵横,“杀弟灭子之仇,不共戴天,不把仇人扒皮烹杀,我韩天动愧为韩家领袖,愧为九州的第一铸造师啊!”
“韩老爷子,我们错怪您了……”宾客们纷纷点头。
“唉,列位能理解我的丧亲之痛,我就没白交下你们这些朋友!”
韩天动拱了拱手,继续道:“家人都死光了,我这六十大寿也没有必要过下去了,列位,我请你们留在这里,一是求求诸位,帮我抓捕仇人,而另一个原因……”他阴沉一笑,“我已经抓到了仇人之一,就在列位面前,我要把它扒皮炖肉,与列位共享一杯肉羹!”
“这个……”宾客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扒皮炖肉,这韩天动是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