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玉先生,一面是阿罗……
咚!
沈昆忽然听到了有人栽倒的声音,抬头一看,前面是一条小溪,一个千羽宗服饰的老人眼望着溪水,身子却栽倒在了岸边。他身上沾满了血污,背上的骨头露出来好几块,显然是一个受伤的千羽宗大人物。
沈昆和阿福的四只小眼睛同时一亮,自从凌云宗和千羽宗正面冲突之后,他们已经养成了默契——沈昆打人,阿福搜刮,一般一场战斗下来也能赚他个八九百两银子,运气好,还能弄一两本珍藏版的千羽宗秘籍!
“阿福,老规矩!”
沈昆浑然没有欺负受伤老人的自觉,趁你病,抢你钱才是真理,他拎着一个大木棒子就冲到了老人对面。
呼!
大棒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了下来,阿福已经在一旁准备好了钩子和剪子,就等着扒衣服,剪裤腰带,里里外外地搜刮财宝了。
但老人缓缓举起了一只左手,解脱地笑了笑,“总算……总算见到人类了……沈昆……我身上有,一件,一件宝贝……送你……求你,去,去救救小郡主啊!”
差一韭菜叶的距离,沈昆的棒子停在了老人的脑门上,“小郡主?你是说赵落尘?”
“都在里面了,你……你能看明白……”老人昏死过去,他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两封染血的密信。
第一封信是千羽宗内部的机密文件,说的是,罗翰和张元的决斗已经持续六天六夜了,在他们的强力招式下,青龙山被毁,众多妖兽死于大山他塌陷的地震之中,于是,青龙潭的妖兽防线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此时,两大宗门的军队正顺着缺口冲锋,预计很快就能救出被困的掌门人。
沈昆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打开了第二封信,但还没来得及看,一旁的阿福就特无奈,特古怪地凑了过来。
“大少爷,你还说我运气好呢!我看你也不差!”
阿福举起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古怪道:“我从这老头身上搜出来的,你看,是不是海纳百川石?”
海纳百川?沈昆扭头一看,这黑色的石头,正是夜家图谱上指明索要的七块海纳百川石之一!
真他奶奶的狗屎运了!夜家,黑骑士,两大宗门,数不清的高手都没有弄到的东西,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弄到了四块!?
一百三十二文化人
将海纳百川石藏在阿福的内衣口袋里,沈昆打开了第二封信。
“千羽宗几位长老钧鉴……”这是一封军情密件,详细介绍了赵落尘在这几天里的所见所闻。
第一天,赵落尘随着千羽宗的大队人马杀进了妖兽绿洲,一路势如破竹,当天傍晚就赶到了青龙潭附近。
第二天清晨,千羽宗向青龙潭发动了总攻击,为了防止突然出现妖兽援军,三位长老主动去西南方侦查那条龙的动向,带上了赵落尘等一百多个弟子。
到了深夜,侦察队在青龙潭以西一百五十里的地方遭遇妖兽袭击,两位长老当场战死,而赵落尘和另一位长老逃入了更西南的山脉里面。
第四天中午,赵落尘等人在大山里休息,然后她在密件中如是写道:“怪,怪,怪!”
“几位长老,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妖兽应该集结在青龙潭附近,可是过去两天,落尘竟然发现了比青龙潭还要多的妖兽,地点是西南方三百里的荒草地……”
“妖兽太多了,南长老和风长老已经战死,随行的一百二十五个弟子,也只剩下了三十八个!”
“据幸存的楚长老观察,西南方的妖兽行为古怪,不像是兽,倒像是未开化的野人,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妖兽出现!!落尘稍候禀报!”
一段空白之后,赵落尘又写了一段记录,但是字体已经凌乱不堪。
“现在是侦察队出发之后的第四天,子夜,侦察队刚刚在数百头妖兽的追杀下逃了出来,楚长老受了重伤,随行弟子只剩下了我……”
“战斗中,楚长老从妖兽身上得到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初步判断,正是夜家索要的海纳百川石。”
“紧急情况!”
“几位长老,请来西南方支援,落尘亲眼看见了被困的几位掌门!”
“几位掌门已经不在青龙潭了,他们已经成了妖兽的俘虏!我们的四位掌门,还有无摩崖的六位掌门,都在这里!”
“陷阱,青龙潭是陷……”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这几段记录文字潦草,时间跨度长达几个小时,显然,是赵落尘在与妖兽的搏斗中不断发现异状,甚至探知了一个大秘密。可惜她还没有写完,就惨遭妖兽俘虏。
看完这段记录,沈昆脸色惨白,“阿福,好像有大麻烦了!”
阿福也在一旁看完了信件,“妖兽主力在西南方,青龙潭是陷阱……干巴爹的,肯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主谋,要在青龙潭干掉凌云千羽两宗的全部精锐!”
“大少爷,咋办?”
“去西南方!”沈昆恶狠狠地一拍光头,“青龙潭死多少人也没关系,但我不能不救师父!”
“可是,可是西南方有龙!”
“那我们就去屠龙!”沈昆急的脱口而出。
这只是一句焦急的气话,不成想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朋友,你身为龙族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屠龙呢?”
这声音温和中透着一点虚弱,至少从声音判断,来人并没有恶意。
“老兄是……”
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袭青衫,头发黑白相间,他身体柔弱,充满了浓浓的书卷气,看来像是个落魄的秀才。
极度不协调的是:这人身边还跟着一只大狗熊!
这大狗熊黑乎乎的,胖的就像是个顶级的大肉球,他像人类一样穿着秀才的白色长衫,头上还可笑地带着方巾,一看沈昆在打量自己,他一甩头上的毛,一抹方巾,以自己为绝对洒脱的风流书生姿态淡淡一笑,轻声吟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得见美人,三生有幸焉!”
酸!
沈昆险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诧异道:“美人?我?老兄,我可是男的!”
“非也,非也,美人者,只在兄台之侧也!”
这意思是说,沈昆才不是美人呢,大美人,是沈昆身边的阿福!
对比一下,阿福鼻梁塌陷,鼻子尖高高翘起,一身的大肥肉,倒是很符合狗熊的审美观点。
“干巴爹的,我也是男的啊!”阿福欲哭无泪。
“呜呼!”
大狗熊以古文中表达惊讶的词语,表达了自己对阿福是一个男人的震惊,然后他纯真地望着中年人,“父亲,孩儿眼神愚钝,请借千里目一用!”
中年人苦笑摇头,给了大狗熊一个类似眼镜的东西,大狗熊在这东西的帮助下看清楚了阿福的样子,突然重重地一跺脚,“哀哉,痛哉,汝真乃男人也,羞煞小生,羞煞小生也!”
一只大狗熊,穿着秀才衣服,戴着眼镜,还满口拽古文,时不时地露出一抹长衫下的大花裤衩,这场面直让沈昆暗想,贫僧是不是在做梦?
“呵呵,让两位见怪了,我儿子年纪还小,经常闹出一些笑话,莫怪,莫怪!”
中年人歉意地笑了笑,主动解释道:“我是追踪溪边的老者而来,只求他身上的一块黑色顽石,两位兄台可曾见过?”
他是冲着海纳百川石来的?沈昆心中一紧,“嘿嘿,我们也刚来,当然没见过了,老兄……是妖兽?”
这中年人管一只狗熊叫儿子,可能是幻化成人类的顶级妖兽。
中年人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是,不过两位莫要慌张,我与绿洲中的其他妖兽不同,不会攻击人类。”他欠身鞠躬,“既然二位兄台不知道那黑色顽石的下落,便不打扰二位了,只是临行前,唯有一言相告……兄台,你既是龙族的友人,切莫再说屠害龙族之事,唯此,你我之大幸!”
“我是龙族的朋友?”
被中年人连续两次称为龙族朋友,沈昆不由得追了上来,“老兄,跟你说实话,我从没有见过龙族!”
“兄台切莫自欺欺人!”
大狗熊抢先道:“家父曾传小生龙族秘法,小生不才,也已修炼小成!兄台身上,有我龙族气息,定是我龙族之密友也!”
他竟然说‘我’龙族!
他还会龙族的家传秘法!
沈昆的脑瓜皮一下子炸开了,他仔细看了看大狗熊,突然发现,这狗熊的皮毛下面长着一层绝对不属于熊族的淡金色鳞片,而他的脑袋上隐隐突起两个小包,像是两只小小的角!
再看中年人,当大狗熊说出‘我龙族’三个字之后,他自知身份败露,苦笑一声,无奈长叹!
“老兄,你,你不会就是……”沈昆的双腿发软了。
“不可言,不可言!”中年人苦笑道:“兄台知道了,藏在心里便是,实不相瞒,我乃是一个麻烦缠身的落魄者,叫出我的名字,对你,对我,都不好!”
看中年人态度温和,绝对没有凭借绝世实力伤害自己的意思,沈昆彻底松了口气,然后他认真地拱手道:“老兄,得罪了,我不知道您就是九州人类的图腾!”
说完,沈昆的小眼睛眯缝起来了。
真他奶奶的发达了,贫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条……而且他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恶,反而很好说话的样子!
那还等什么?先拉关系,再谋好处,大大地赚他一票啊!
这样想着,沈昆看中年人走得越来越快,赶忙再次追了上来,“老兄,您还没给我说明白的,我怎么成了你们一族的朋友了?”
“你身上有我族的气息,自然是我的朋友!”
中年人笑了笑,他显然不想跟沈昆多做纠缠,歉意道:“兄台,你似乎有事在身,不如就此别过?”
“我的事不着急,不着急!”沈昆说死也不放过这座移动宝库,厚者脸皮道:“既然老兄叫我一声朋友,那我们总得认识认识,老兄贵姓?”
“叫我‘青兄’便是!”青先生笑了笑,指着狗熊道:“这是犬子,青山!”
大狗熊在一旁扬起下巴,悠然吟唱道:“一脉青山一脉情,两情空恨两晨昏,此乃小生之名讳出处是也!”
“哦,哦,青先生,青公子!”沈昆连连点头,学着他们的样子道:“小生沈昆,此乃管家阿福是也!”
“沈昆!?”
大狗熊的小眼睛立刻瞪圆了,似乎是御兽师看到了李牧,灵符师看到了王枭,这大狗熊仰慕地望着沈昆,“兄台莫要欺我年少,小生不才,已然年满一百天是也!”
“我有必要骗你吗?”沈昆很奇怪,自己的名字貌似很轰动?
“兄台便是沈昆?”青先生的态度也大为好转,尊敬道:“九州四大书法名家,蔡薛王沈,兄台便是其中的沈昆?”
沈昆老脸一红,书法只是他练习灵符时的副产品,这四大书法家的名号也是无摩崖弟子们传出去的,他还真不好意思承认。
不过他还是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地上的大字,青先生哈哈大笑,“笔法洒脱,意境十足,兄台这一手好字,便是四大书法名家的铁证!”
青先生起初不想跟沈昆同路,可是看到这书法在之后,他为难道:“得遇当今四大书法名家之一,恨不得与兄台把酒言欢……罢了,我要去西南方继续寻找那黑色顽石,兄台若是方便,不如我们一同上路?”
一百三十三妖兽逆袭
夜色下的大山中。
阿福可怜巴巴地蹲在一棵大树后面,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一只手拎着裤腰带,羞涩的就像是一个撒尿的时候遇见色狼,却还来不及提起裤子的小村姑。
在他的对面,大狗熊青山摇头晃脑地叹息,吟唱道:“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奈何,君乃男人是也……呜呼哀哉,吾之不幸,痛哉,惜哉!”
阿福哭了,“别再吟诗了,我还要拉屎啊”
远处的篝火旁,沈昆和青龙勾肩搭背地哈哈大笑起来,就像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
事实上,他们也真成了好朋友。
这是和青龙相遇的第三天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昆发现青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家伙。
用文化界的说法,青龙就是那种有魏晋风骨,坦荡洒脱,又不拘小节的文化人——跟这种人交朋友,讲究的是文人之间的‘对路’,你要是没有他看得上眼的文化优点,他绝对不会看你一眼,可你要是和他有共同的文化兴趣,人品又不算太差,他就会立刻就能把你当成莫逆之交,无所无言!
很幸运,沈昆就掌握了青龙最感兴趣的书法!
“嘿嘿,想不到练习灵符的副产品,竟然还能带来青龙这样的朋友……”
一想到自己练习灵符时的辛苦,几个月之内用掉了三大仓库的白纸,毛笔使脱了一大车,沈昆心中就无比的自豪,他今天能和玉先生在一起称兄道弟,凭的可是真本事!
“阿福在远处拉屎,我却与沈兄在此饮酒吃肉,此等行径,狂人也,疯人也,癫人也!”
青龙刚刚喝下去一大坛子烈酒,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
沈昆也狠狠吞了一大块烤肉,大笑道:“哪个孙子说的来着?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管他俗人怎么说,你我兄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青龙真实越来越觉得沈昆顺眼了,他迷迷糊糊地来到一棵大树旁,醉态朦胧道:“沈兄,今日此情此景,青龙赋诗一首,立于此树,是为《拉屎饮酒歌》!”
说着,他挥毫泼墨,在树干上写下几行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狂草大字。
等他写完,沈昆一脚踹翻了青龙,然后抢过毛笔,刷刷地写了起来,“老兄,你书法不行,看我的,拉屎两字,当笔法连绵,落墨处余韵不尽,如此,才对得起一泻千里的拉屎二字!”
青龙根本就没觉得沈昆踹他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这才是文人风骨的洒脱,抬头一看沈昆的大字,高呼道:“妙哉,妙哉!如此好字,当送去阴间,请我那过世的娘子看一看!”一张口,一团纯青色火焰喷了出来,眨眼间就将大树焚尽。
“哈哈,老兄这一招厉害,什么来路?”
“三味真火,听过么?仙界传下来的宝贝……呜呜!”
话说到一半,青龙突然掩面大哭起来。
“怎么了?”
“无他,只是想起了过世的娘子!”青龙忽然叹了口气,癫狂的神色消失了,变成了初见时的忧郁样子。
“老兄,你把我当朋友,那求你一件事呗?”
沈昆陪青龙躺在草地上,递给他一大坛子的烈酒,然后说出了和青龙交朋友的真正意图,“放了我师父成吗?就我师父一个人,别的掌门不管用!”
“放了你师父?你师父是谁?”青龙一愣。
“我师父是凌云宗的玉掌门……”
“等等!”青龙越发的吃惊了,“我从没有抓过他,何来放他之说?”
“不是你抓了我师父?”
沈昆意识到事情不对,猛地坐了起来,取出凌云宗的军事文件道:“你看看,现在两大宗门都认为,是你号召了数千妖兽,把几位掌门困在了青龙潭附近!”又打开赵落尘的信件,“还有这个,西南方的妖兽异动,不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乃一介落魄小龙,哪有本事号令数千妖兽?”青龙啼笑皆非,“不瞒沈兄,我现在躲着妖兽还来不及呢!”
“这么说……妖兽绿洲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从进入绿洲的那一刻起,无论是左天河的说法,还是沈昆亲眼所见的各种线索,都说明是一条龙在控制着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