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血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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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血染衣-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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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捉鬼道:“所以你最好还是去向她赔不是。”

郑愿叹道:“没用了。就算她不杀我,花老祖和花家兄弟也绝对饶不了我。我决定二十年内决不踏入洛阳一步,以免送命。”

宋捉鬼也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了。

郑愿喃喃道:“而且我决定以后除了青楼女子,决不碰其他女人,省得麻烦。”

宋捉鬼只是苦笑。

夜幕已垂下,大路上两个伤心的朋友默默地行走着。

宋捉鬼伤心,是因为他被女人整惨了;郑愿伤心,却是因为他内疚不该伤了花深深的心。

虽然同为女人伤心,但伤心和伤心不一样,女人和女人也不一样。

沉默良久,宋捉鬼才道:“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最近的在三十丈外。”

郑愿笑道:“七个。”

宋捉鬼冷冷道:“我晓得是七个。”

郑愿苦笑道:“好,好!算我没说。”

宋捉鬼瞪了他几眼,道:“他们的功夫好像很不错。”

郑愿道:“敢跟踪我们的人,武功自然不错。”

宋捉鬼低声道:“先别理他们,说说我们该怎么干。”

郑愿道:“什么该怎么干?”

宋捉鬼道;“这不是抬杠的时候,……我问你,该怎么把你说的那个幕后人揪出来?’’

郑愿想了想,叹道:“不容易。”

宋捉鬼冷笑道:“当然不容易。我们几时干过容易的事?反正这口气我得出。”

郑愿笑道:“你该找的主儿是高家,你都已经知道了,只管去找高家的麻烦就是了。这个幕后人是血鸳鸯令的令主,该我找,吃亏的是我不是你。”

宋捉鬼恨恨地道:“不行!这件事高家只是小角色,我要找就找大的。”

郑愿悠然道:“只可借你是在小角色手底下吃的亏,至少你现在应该去打李济南和李婷婷还有那个把你押到高家的人…·对了,你一直很清醒,武功也未失,怎么会……?”

宋捉鬼道:“别提这件事好不好?”

郑愿兴趣更高了:“看来我戳到你痛处了,喂,老朋友,说给我听听怕什么?”

宋捉鬼:“哪天我心情好再说,郑愿,咱们分头查一查姓孟的,怎么样?”

郑愿沉吟道:“也好,你明我暗,如何?”

宋捉鬼道:“中!”

郑愿又道:“不过,这件事不能太急,咱们只能慢慢来,逼得太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宋捉鬼道:“中!”旋即又道:“你估计得多长时间?”

郑愿道:“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甚至……几年,我真怀疑我是否有这个耐心。”

宋捉鬼悄然一叹,落寞地道:“我也是,混久了江湖,有点烦了,也有点累了。”

他突然又笑了一下,苦涩地道:“若非经历这次失败,或许我不会这么想。”

郑愿拍拍他的肩头,柔声道:“没那么严重,我保证你在家呆三天,就会忍不住溜出来闯江湖了。”

宋捉鬼用一种深沉的语气缓缓道:“这是命,我生来就是闯江湖的命。”

郑愿失笑道:“我希望你以后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否则我会忍不住和你抬杠,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有三个很严重的错误。”

宋捉鬼也忍不住笑了:“我看你这个轿夫,日后也干不成了,现在你只要往轿边一站,我保证轿子里的人会乖乖溜出来,不用你动手,他自己砸轿子。”

的确,郑愿已不得不改变形象了,至于他日后将以何种面目出现在江湖上,他自己也没想过。

郑愿指了指远处高挑的两只灯笼,笑道:“这家客栈今晚生意一定很好。”

宋捉鬼竖耳听了听,道:“都踉过来了。”

郑愿淡淡地道:“咱们耍耍他们。”

第二十章 烛影摇红

天放亮时,宋捉鬼上路了,郑愿却已“消失”。

“消失”的意思就是说,郑愿不见了,失踪了。

宋捉鬼是骑着那匹马走的。他走后不久,一个小贩打扮的中年人骑着毛驴慢悠悠地出了客栈。

掌柜的有点发愣——这中年小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昨晚进东边那间房的分明是个叫“刘三”的年轻后生,咋的一清早出门的不是刘三?

但掌柜的是个精明人,也多少懂一点江湖上的门道,他知道“刘三”是化妆了,而且那丑鬼出门后,店里的人已跟出去了三个,这小贩“刘三”的驴后,也缀着三个人。

很显然,丑鬼和“刘三”是被人盯上了。

掌柜的心里明白,却什么也没说,吩咐伙计几句后,回房躺着睡回笼觉去了。

伙计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人也还老实本分,就是有点傻不叽叽的,惟—一个好处是他识数,能记账。

伙计姓郭,没名字,小名“风筝儿”。据说他娘生他那天早晨,他爹出门撞名,第一眼看见的是从天上飘下的一只断线风筝,所以他就叫郭风筝。

郭风筝见掌柜的回屋了,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擦着已经很干净的桌子。

西边第三号房的门开了,昨晚投宿的那个青衫书生走了出来,很不友好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风筝哈腰道:“小的姓郭,叫风筝。”

青衫书生点点头,冷冷道:“去弄点热水来,我要洗脸,再去给我弄点吃的,弄干净点,送到我房里来。”

郭风筝连连点头:“是,是,小的马上去弄,马上去弄。”

青衫书生气派好像很大,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回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郭风筝嘟嘟囔囔地到厨房舀了盆热水,拣了条油腻腻的布巾搭在胳膊上,走到西三号房门前,叫道:“客官爷,热水来了。”

青衫书生冷冷道:“门没关。”

郭风筝用脚尖抵开门,哈着腰进门,赔笑道:“客官爷,水来了。”

青衫书生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放下吧!”

青衫书生道:“是,是,小的去弄吃的。”

不一会儿,郭风筝端着托盘又进来了。盘里有一碗精米粥,一碗煎鸡蛋和两样咸菜,当然,还有一双筷子。

青衫书生扫了饭菜一眼,皱了皱眉,好像很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郭风筝退出去,还没走回自己坐的地方,房里青衫书已大叫起来:“郭风筝!”

郭风筝叹了口气,跑进房里,赔笑道:“客官爷,叫小的做什么?”

青衫书生冷笑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做生意的?这菜能吃吗?”

郭风筝一看那碗煎鸡蛋,不由傻了眼了——碗里居然有一只煎得油光光的蝈蝈。

鸡蛋是用韭菜煎的,这只蝈蝈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郭风筝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的这就去换。”

青衫书生冷笑道:“换?换什么?再换回一只刀螂来?

这只刀螂会不会有毒?”

郭风筝陪笑道:“客官爷,这不是刀螂,是蝈蝈,而且蝈蝈没有毒。”

青衫书生怒道:“小爷说它是刀螂,它就是刀螂!小爷已经吃了一块鸡蛋,呆会儿若有什么不适,唯你们这个破店是问!”

掌柜的听得这边争吵,连忙奔了进来,冲青衫书生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脸:“这位爷,这位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青衫书生冷冷道:“说这些没用,小爷吃了鸡蛋,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活不了。”

掌柜的连连道:“蝈蝈没毒,蝈蝈没毒,不信,小老儿也吃了一块。风筝,你也吃一块。”

郭风筝苦着脸吃了一块鸡蛋,刚咽下去,掌柜的已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郭风筝也吃惊地瞪着青衫书生,哑声道;“你…·你在……里面……下了毒?”

青衫书生一声不吭,只是冷冰冰地瞪他。郭风筝似乎想扑过去,但走了两步,身子一阵摇晃,终于也倒在了地上。

郭风筝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辆大车里,身边还点着一只灯笼。

他还发现,他虽然已经醒了,但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像散了架似的。

郭风筝动了动,面前就出现一张冷冰冰的脸——是那个下毒的青衫书生。

郭风筝虚弱地问道:“客官爷,你……你为何要……

要害我?我这是在哪儿?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青衫书生冷冷道:“郑愿,别装了!你脸上的易容药我都给你洗掉了。”

郭风筝居然就是郑愿改扮的,真的 郭风筝已扮成了小贩“刘三”骑驴西行了。

郑愿满以为这条计能瞒过所有盯梢的人,却没想到竟然被这个看起来像个江湖雏儿的女孩子识破了。

女人的能力,没有人能猜透。

郑愿苦笑道:“姑娘,你是谁?”

青衫书生冷笑道:“我是谁?问得好!”

郑愿道:“我们无冤无仇,你抓我干什么?”

青衫书生道:‘’我没有抓你,你随时都可以走,我决不拦你。”

只可惜郑愿连手指头动一下都困难,哪里还走得了呢?

郑愿轻轻一叹,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你是深深?”

他已猜出来了,她是花深深,也只可能是花深深。

青衫书生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不错,我是花深深。”

郑愿眼睛闭得更紧了;“深深,我是个王八蛋,你还是回家吧!”

他实在没脸见她,连看她的勇气也没有了。

花深深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哭骂道;“我回家?我能回到哪里去?你这没良心的,你害得我连家都没有了!”

郑愿心神大震,猛地睁开了眼睛:“出什么事了?”

花深深又抽了他两下耳光,哭道:“我爹把我赶出来了!呜呜…·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呜呜呜……”

郑愿急叫道:“深深,我娶你!”

花深深哇地放声痛哭起来,错伏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郑愿也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一下坐了起来,伸手去拉花深深,却被花深深在他右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血迹斑斑的。

郑愿忍着痛,顾不得她拚命厮打,将她紧紧抱住,流着泪道:“对不起,深深,对不起,对不起……”

花深深已几近疯狂,郑愿肩上已被她咬破了好几处,身上也被抓得血肉模糊的,但郑愿没有阻止她。

车帘掀动,一个中年仆妇流着泪走进来,点中了花深深数处大穴,花深深浑身震动,渐渐软了下来。

外面响起了阿福沙哑的声音:“少爷,你莫负了三小姐,千万莫负了她。”

郑愿便咽道:‘“老兄,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中年仆妇哭道:“少爷,三小姐今后就全靠你了,你若有半点对不起她,三小姐或许就活不成了,…··”

郑愿右手入怀,再抽出时,已闪起了一道极淡的亮光。

郑愿的左手无名指已悄然而落,鲜血狂涌而出,中年仆妇惊呼一声,连忙点了他腕上穴:“少爷,少爷你——”

阿福急叫道:“少爷怎么了?”

中年仆女道:“少爷他……他砍下了一根……一根手指!”

郑愿沉声道:“郑愿若负深深,有如此指!”

中年仆妇忽然跪下,嗑了个头:“谢谢少爷,我夫妇俩愿一生服伺少爷和三小姐。”

郑愿流泪道:“大嫂快起来,以后,你们就是深深和小弟的大哥大嫂。”

阿福在外大笑道:“好!”

大车疾驰。

花深深仍然昏迷不醒。

三天后,他们到了徐州杨楼,这里是阿福夫妇的老家。

老家虽已无亲人,但老屋还在,田园虽已荒芜,只要有人耕耘,终究还会有收获。

八月十五,桂子飘香,月华满地。

闹新房的客人们都已离开,到前厅去饮酒谈心去了。

阿福夫妇以长兄长嫂的身份陪着那些质朴善良的客人们。

新房里红烛高烧,喜娘也已唱过祝词,掩上门走了,花深深低头坐在床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愿默默看着她消瘦的脸儿,心里充满了内疚和侮痛。

他已经把她害惨了,无论他以后怎么努力也无法弥补万一。

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今年的中秋,她若在洛阳,可能正和家人饮桂花酒、吃月饼、击鼓传花,现在她却已不再是花家的一员。

郑愿知道她又想家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没有勇气面对她忧伤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快乐,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看见她的笑脸。

他又不知道她不会不会原谅自己。

一杯又一杯酒浇入了愁肠,郑愿已有些醉意了。

他不禁又想了师父,已是风烛残年的师父,脾气暴躁但又古道热肠的师父,想到了疼他宠他的若若婆婆,想到他不辞而别对他们的打击。

他想到了宋捉鬼、老板娘、红石榴、马神龙、金蝶……想到了他认识的所有的人,他甚至想到了那许多他杀死的人。

他的酒已有十分了。

花深深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时,郑愿已经酩酊大醉了。

她好像已不认识郑愿似的,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脸色苍白,下颌尖瘦的年轻人是谁?

这个左手无名指没有了的年轻人是谁?

这个眼睛血红的年轻人是谁?

这个穿着大红吉服的年轻人是谁?

这个忧伤、颓废的年轻人是谁?

是郑愿吗?郑愿已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们就这么默默相对,谁也没有说话,他希望她有话对他说,她希望他有话告诉她,结果是他们什么都没说。

沉默如一堵坚实的城墙,将他们的心隔开了,他们第一次感到对方竟是如此陌生。

他们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瘦,越来越忧伤。阿福夫妇急得暗自流泪,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了。

那天他们同样沉默了很久,他们都感到自己快支持不住了。

郑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终于咬着牙,瞪着眼走到她面前,嘶哑着声音道:“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跟我说话。”

花深深缓缓站起身,仰着脸儿,哆喀了许久,才颤声说出了两个字:

“冤……家……”

两个冤家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人,他们死死抱着对方,寻找着对方的嘴唇,找到了,就紧紧贴在了一起,急促地吮着咬着。

他们终于找回了原来的自我,找回了对方。

阿福夫妇已听见了,他们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已无须再为两那个冤家担心。

他们可以关心自己了。

这两个冤家有多得说不完的话,他们都兴奋地争着说,结果是谁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当他们停下来想倾听对方时,却发现两人都不说了。

于是他们快活地笑了起来,相拥着缠在一起,尽情感受着对方,欢悦而缠绵,温柔而又缓慢。

“深深。”

“嗯?”

“深深。

“嗯?”

“深深。”

“噢,噢…你要说什么?噢……”

“你太瘦了,是我害了你。”

“我会胖的,胖成……噢……胖成个大南瓜,噢……冤家,冤家……”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理我了呢?”

“我也……我也以为你……噢……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为什么?”

“把以前的事都忘掉。”

郑愿知道,他忘不了。她也忘不了。同样,别人也不会忘记他们。

有许多债,是永远还不清的,你想不还,除非你马上变成死人。

花深深的手一直在轻轻抚摸他身上的伤口,有些伤痕是她在极度的绝望中制造的,但她没有道歉,而且她也故意不去看他的左手,就好像他天生就只有九个指头似的。

她不道歉,是因为她已决定,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他为她而失去的手指。她因他而失去的东西,他也必须用全身心来偿还。

郑愿忽然悄笑道:“深深,你听,大哥和大嫂……”

花深深轻轻掐了他一把,咬牙啐道:“自己乐自己还不够?你几时养成了偷听的坏毛病?”

郑愿叹道:“原来也没这毛病,但自从认识你之后……”

花深深又拧了他一把:“瞎说!”

郑愿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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