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血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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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血染衣-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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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支后裔相抗衡。他们三个人的武功,也不足以杀这个看起来又胖又愚,其实比狐狸还狡猾、比蛇蝎还毒的“肉乎乎”的年人。

肉山的“建议”实在很高明。

赌来赌去,输家总是他们三个人,钱总是流向肉山的大肚皮。

总也填不满的大肚皮。

每年这时候,他们三家就会在这枯井里碰头,将他们每年所得的一半孝敬给这位肉山。

肉山并不满足,他还要和他们赌,直到他们的钱只剩有收入的一成时,他才会放他们走。

他当然也在乎钱,但他盘剥他们的目的却不是为了钱。

而是为了不让他们坐大、威胁到他“曹家”在刺客界一统天下的崇高地位。

天底下、人世间,活着这么一群人。

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们杀人,用杀人换来酬金,醉生梦死之后,又去杀人,然后又醉死梦生。

他们的职业就是杀人,拿别人的钱,替别人杀人。

他们是职业刺客。

这群人的数量并不多,但他们有极严密的组织,他们的力量强大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群人虽然没有明天,但更注重昨天,也更关注今天。

关注今天的名气,今天的酬金。

名气和酬金,都是由一张无形的“榜”决定的。

肉山心目中,就有一张”刺客排名榜”:

第一号:天杀

第二号:铁箭

第三号:小鬼

第四号:十三枪

第五号:绊子

第六号:芦中人

… …

对每一号,他都能列出一张表详细介绍刺客的真实姓名、家庭背景。师承武功,杀人绝招、武器、习惯、杀人次数、成败次数。弱点,等等,等等。

比方说,第三号“小鬼”,就是“宣楼主”,真名宣伯机,总领黄河以北刺客的“水晶楼”楼主…·再比方说,第六号“芦中人”,原名伍激流,随母娃,父亲是昔年“名满天下”的敖天放。

再比方说,第一号“天杀”.就是郑愿。

如果郑愿知道自己居然在天下利客排名榜高居首位,他会怎么想呢?

是大笑?是大哭?

是震惊?还是无所谓?

知道排名榜的人,都知道排在首位的是“天杀”,但知道“天杀”是谁的,天下只有在这枯井里的四个男人。

这四个人中,无论是谁想毁掉郑愿的名声,都极其容易,只需将这张排名榜的第一位“天杀”是郑愿的消息一透漏,郑愿就将身败名裂。

就算郑愿拚命想解释,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肉山道:“我赌天杀下一个要杀的人是孟临轩。”

宣楼主马上应道:“我赌。”

“十万两金子。”

“跟了。

宣楼主并非不明白自己输定了,但既然总归要“孝敬”,何不痛快些呢?

陶二老板微笑道:“兄弟赌天杀下一个要杀的人是……杨雪楼。”

肉山一怔:“杨雪楼?”

陶二老板道:“现任江南绿林总盟刑堂堂主。”

肉山恍然;“哦,哦!好,我跟你赌。”

陶二老板道:“十九万两黄金。”

肉山哈哈大笑:“你想一注吃回?”

陶二老板笑道:‘“那是自然。”

肉山爽快极了:“跟了!”

结果当然应该是陶二老板去年一年瞎忙活。

汪大老板苦着睑,半晌才叹道:“他不会去杀杨雪楼,也不会去杀孟临轩,我不跟你们赌,我赌他要杀另外一个人。”

肉山问:“谁?”

汪大老板淡淡地道:“这个人跟他好像还是朋友,而且关系好像还很不错。”

肉山问:“莫非是秦君子?”

汪大老板摇头。

宣楼主问:“宋捉鬼?”

“不是。

陶二老板问:“难道会是马神龙?”

汪大老板道:“都不是。”

他喃喃道:“我赌他要杀的人是荆劫后。”

所有的人都惊呆,好像他是在说胡话,陶二老板更是吃惊得要命:“怎么会呢?”

汪大老板叹道:“怎么不会呢?”

肉山目光闪烁不定:“他有什么理由要杀荆劫后?”

宣楼主也道:“荆劫后枯守天香园,是很安份的。”

汪大老板苦笑道;“可实际上荆劫后是血鸳鸯会的令主兼离魂门门主。我想夭杀应该已经猜到了。”

陶二老板道:“不会吧?”

汪大老板道:“天杀是个聪明人。‘马神龙”又已将自己真名实姓告诉了他,他应该能想到,吴枕震和荆劫后的关系。”

肉山沉吟起来:“这倒是真有可能,吴枕霞显然是随母姓吴,那么她也是荆劫后的妹妹,不过,按血鸳鸯令的传统,令主一般是由女人做的,吴枕震就算真是荆劫后的妹子,荆劫后却不可能是令主。”

汪大老板道:“其实我也是听人这么说,就因为不辨虚实真伪,赌起来才更有意思。”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我赌天杀必输无疑。”

宣楼主霍然道:“我跟你赌!”

肉山也道:“我也和你赌!”

陶二老板摇手:“我不和大哥赌。”

“为什么?”

“大哥必输无疑,兄弟可不敢赢大哥的钱!”

肉山仰天大笑:“看来我们都赢定了,荆劫后撞上天杀,只怕是在劫难逃了,汪大老板也要输光了。”

汪大老板微笑:“只怕荆劫后心里并不这么想吧?”

肉山又大笑:“是吗?你不是荆劫后,又焉知他不这么想呢?”

汪大老板缓缓道:“兄弟我是从几个方面分析的。首先,天杀杀人已很多,他的武功已被荆劫后摸得很透,而荆劫后出手究竟如何,灭杀不知道。”

肉山道:”有理。”

汪大老板又道:“其次,荆劫后身兼离魂门和血鸳鸯令两大绝学,依其人的天资,想必早已融汇贯通,其威力将不在野王旗绝学之下。”

肉山又赞了一句:“有理!”

汪大老板道:“第三,胭脂扣、离魂伞,本来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两种武器,而天杀只有一柄龙雀刀,荆劫后精擅用毒,天杀却见毒心寒。”

这回连宣楼主和陶二老板也信心动摇了。

汪大老板最后笑笑,道:“第四,荆劫后是吴枕霞的兄长,天杀必不忍心下杀手,而荆劫后却是蓄谋已久,由此可知,天杀必败,荆劫后必胜。”

肉山大声道:“赌!我跟你赌!”

第三十四章 英雄的黄昏

宋捉鬼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难道这就是仙人居?

这个毁坏残败的庄院,就是那个花明柳暗、山清石润的仙人居?

连大门前的石阶,也已破碎,像是遭受了巨力的撞击,门楼上檐垂橡裂,似曾被利器折过。

仙人居内的景况,更是惨不忍睹,花折石倾,柱裂屋坏。这里应该发生过一次极其惨裂的搏斗,假山上遍洒的紫血就是证明。

蓬莱县的捕头张振庭苦着脸道:“宋大侠,这件事说不定还得麻烦你老。”

宋捉鬼沉着脸不吭声。

张振庭道:“实实在在是闹鬼,连高家的人自己都说是因为闹鬼。”

宋捉鬼还是只看不说。

张振庭道:“否则以高二公子的机智武功,以大公子的暗器工夫,以高家数十名高手的身手,就算是千军万马来了,也能抵挡冲杀一阵,若非是闹鬼,这里本该有外人闯进来留下的痕迹。可自始至终,都是高大公子和高二公子在杀人。”

宋捉鬼冷冷道:“你亲眼看见了?”

张振庭道:“没有。但高家还有活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宋捉鬼淡淡地道:“高家还有谁活着?”

“高大小姐。”

高大小姐的确还活着。

她不仅活着,而且还能看、能听、能说话、能发火,而且好像还能动手。

宋捉鬼刚进屋,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嘶吼着冲向他,若非他见机得快,只怕脸上就得添上十道血痕。

宋捉鬼退步,出手,旋身,抖手,这个女人就被他扔回了床上。

这女人一开口骂人,宋捉鬼就听出她的确是高大小姐:

“王八蛋!宋捉鬼,我要杀了你!”

宋捉鬼柔声道:“丑丫头,你好。”

他去年曾在她家里呆过一段时间,他那时就一直称她为丑丫头。

高大小姐嘶叫道:“丑鬼!你这丑鬼,王八蛋!”

宋捉鬼道:“丑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大小姐凄厉地狂笑起来。泪水却浸湿了乱发:

“你还有脸来问!若不是你这个丑鬼。我哥哥怎么会……怎么会、…··呜呜呜…··”

狂笑变成了号哭。

宋捉鬼倒真吃一惊:“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栽赃!”

高大小姐捶床大恸:“秘笈!……就是那本该死的秘笈!”

宋捉鬼怔住。

难道那本该死的秘笈真的有问题?

他忽然走过去,坐在床边,用他那种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先别哭,把事情源源本本的都告诉我,我为你报仇。”

也不知是那他那种深沉的语气打动了她,还是哭够了,反正她真的很快就不哭了。

然后她开始慢慢从头说,宋捉鬼竖着耳朵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早的事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的某一天,高家收到一封署名“血鸳鸯”的信,信中表示愿送回玉观音,条件是高家表示永远臣服血鸳鸯令。

经过两年时间的交涉,血鸳鸯令作出了重大让步,将条件降低为高家为其做三件事、并付黄金十万两。

高家首脑经过仔细讨论,答应了。

第一件事,就是活捉宋捉鬼,另外两件事则是开放胶东,使血鸳鸯令可任意驰骋,以及将与黄海十三股海盗的黑道生意转交给血鸳鸯令。

这三件事,高家都做到了。不仅如此,高二公子还巧布奇兵,连施妙计,将那本秘笈赚回了高家。兼之玉观音上本镌有高深玄奥的武学,高家可说是兴高采烈。

得窥秘笈全貌的只有高二公子和高大公子两人,而高二公子更将王观音上的武学和秘笈所载互相参照,进步神速,可说一日千里。

高大公于瘫痪多年的双腿,居然也能行走了。

于是他们除自己更勤奋钻研外,还将部分心法招式授与家中亲属仆众,希望在近期内形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高家军”。

为了保密,仙人居干脆歇业,野王旗上门威胁,他们也都隐忍下来。

他们决定八月十五那天正式全体“出关”,从那天起,高家将主宰武林。

但也有例外……高大小姐连一句秘笈上的话都没看。

高大小姐向来认为,女人只要脸蛋漂亮,其它一切可以不讲究,而高大小姐又一向觉自己美得出奇。

她不练,也没有人管她。

高大小姐十日前偶然地碰到一个很潦倒的江湖汉子,就想办法将他“骗”回了仙人居。这个潦倒的汉子人虽潦倒,对付女人倒真的是个打不倒的铁罗汉,高大小姐被他收拾得服服贴贴。

从九天前开始,仙人居里就出现了异常。

第一天,有两名花匠突然说自己看见了鬼,一个说是白鬼,一个则说是黑鬼,结果两人动上了手,互殴而死。

第二天,高二公子的四个叔伯兄弟忽然瘫痪,两个堂嫂竟当众脱光了衣服,乱扭乱舞。

第三天,高大公子忽然学起了狗叫,四肢着地,用嘴咬人,高二公子及时制住他,才没有出大祸。

当天晚上,高二公子在密室里发狂。

他当时正由两个美丽的女子陪着,不知何故。他突然嘶吼起来,抓住李婷婷两只足踝,将她撕成了两片。

陶碧仙想跑,也被他活活掐死。

然后天下大乱。

高大公子从昏睡中暴起咬人,他被制的穴道竟神奇地被解开了。

一众花匠们则大呼杀鬼,互相拚命,高二公子也闯出密室,乱砍乱杀。

那几天高大小姐正被欲火冲昏了头,没怎么理会家里发生的怪事,更没料到那些怪事和那个潦倒汉子有关。

但喊杀声响彻夜空时,高大小姐总算还是丢开了那汉子,胡乱套上了衣裳,就想提剑冲出去“抵御入侵之敌。”

结果她还没冲出去,背后就挨了一指,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时,已身在监中,而看守告诉她,她的家里人已全都死了。

高大公子一口咬中高二公子的咽侯,而高二公子一剑刺穿了高大公子的心脏。

蓬莱高家,真正从武林中除名。

到底是什么魔力,造成了这种骇人听闻的同室相戕?

宋捉鬼不知道。

但他知道两件事,其一,那个潦倒的江湖汉子极有可能是高断山。

其二,他要捉一次鬼,他一定要捉住那个恶鬼。

一日数惊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没有人比花深深更清楚了。

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没有一天,她是平平安度过的。

几乎每天,都有人要杀郑愿,有人要杀她。

有时候是光明正大的挑战,这种时候不多,只有两次,都被郑愿很轻易地打发了。

其余的是暗杀。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阴谋,各式各样的武功,各式各样的武器,她都见识到了。

有时候一个满身脓疮的老丐会变成身手灵敏的杀手;有时候饭店的伙计会捧上一碗毒汤,有时候走在桥上桥会断,桥下会有一大堆掩着杂草的竹签;有时候床上会爬上条毒蛇来……

她受不了了,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

她还看得出,郑愿也忍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郑愿开口了:“你回家吧!”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的神情相当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花深深哭了。

她知道自己真的该回家了。

郑愿喃喃道:“我杀过太多的人,我的双手沾满了血。

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天理。”

阿福忽然道:“这不是报应,也不是天理!你杀的是恶人!”

郑愿苦笑,轻轻叹道:“恶人的亲朋,未必是恶人,杀恶人的人,也未必是好人。”

他看着阿福夫妇,微笑道:“你们送她回去吧!”

花深深哭得歇斯底里的。

郑愿伸手拍拍她肩头,叹道:“孩子出世后,莫教他杀人的功夫。”

花深深哭声渐渐低微,渐渐地,她睡着了。

郑愿忽然抱拳一挥到地:“赶车的老兄,拜托了。”

阿福流泪了,阿福嫂更是痛苦失声。

他们情愿陪郑愿面对一切挑战,情愿为他拚命。

但他们很清楚,有他们在身边,郑愿只会死得更快。

花家的人很快赶来了,接走了花深深,带走了阿福夫妇。

武林七世家的高手,几乎都出动了,他们怕郑愿的仇人拿花深深出气雪恨。

但阿英和小竹却留了下来。

他们本就不是花家的人,她们的性命属于郑愿。武林世家的人固然不愿收留她们,她们也不愿随之而去。

花深深离开时,正是黄昏。

残霞淡淡地涂在郑愿苍白冷漠的脸庞上,映在他黯谈失神的眼睛里。

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一首萧瑟、悲凉、无奈的诗。

这是黄昏时的英雄。

这是英雄的黄昏。

一直到看不见花深深的那辆车,郑愿才轻轻叹了口气。阿英和小竹怯生生的一个抱着他一只手,似在扶着他,又似在寻他的保护。

她们都在流泪,她们恨自己不能让她们的少爷少些痛苦,多些快乐。

郑愿看着阿英,又看看小竹,柔声道:“你们也走吧?”

阿英摇头,小竹也摇头。

郑愿微笑:“我已经走到路的尽头。往前走,就是地狱。”

阿英说:“我们陪少爷去地狱。”

小竹哭得抽抽噎噎的:“当…·,·当鬼就…·当鬼!”

郑愿道;“你们本不是鬼,也不可能变成鬼,……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很舒服,你们可以去那里。”

阿英冷冷道:“如果少爷不去,我们也不去。”

小竹破涕为笑:“少爷,我们一起去嘛!”

郑愿摇头:“你们先去,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办,待事情都了结,再去找你们。”

他忽然大声道:“既然我已开了口,你想必不会拒绝?”

阿英和小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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