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的?眼前的十三阿哥虽然笑容爽朗,举手投足间潇洒豁达,却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能成为雍正身边的第一把好手,怡亲王啊,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不不不,我决没有这个意思。”他像个孩子似的挠了挠脑袋,又说,“我只是感觉你和四哥该是惺惺相惜的那类。”
“不会,是两看相厌。”我笑,“和他相惜的只有你而已。我们不是同类。”
说着,我又福下了身,“十三阿哥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暄妍先告退了,宜妃娘娘还在等着我呢。”
他沉默了一下,说,“去吧。”
我又欠了欠身,便往宜妃宫里去了。
踏进屋里,宜妃正和惠妃说着活,见我进来,忙拉着我坐下,吩咐下人上了点心。我向旁边轻瞥,见九阿哥也在,便又挪开了视线,不再理他,和宜妃她们话起了家常。
坐了大约一个时辰后,我见九阿哥仍是气定神闲,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找我的。我想了想,起身向宜妃告了辞,说是还有事儿要做。
果然,我前脚刚出门,九阿哥便后脚跟了出来。他三两步赶上我,引我到了一处山石后。
“说吧,什么事?”我直接了当的问。
他也不拖泥带水,压低了声音道,“跟我走一趟,有话要问你。”
我挑眉,“八阿哥让你来的?”
他皱了皱眉,又说,“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存了点什么心思,是该说清楚了。”
我轻笑了一下,想他们终于决定行动了。花了大半年时间观察我,如今也是该见分晓了。
“那走吧。”我说道。麻烦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只不过八阿哥这个坑是我自己挖自己跳的,要怨也怨不得旁人。
代价
由于之前康熙因为怕我寂寞,所以给了我出宫的令牌,说是只要有人陪同我便可以自由出入,所以我很容易就和九阿哥一同到了他府上。
老实说,这宅子还真漂亮。没想到九阿哥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已经敛财有道,看来还真是天生的商人。
“八哥呢?”他抓过一旁的小厮问道。
“回爷的话,八爷和十爷十四爷早到了,正在书房等着呢。”
“下去吧。”九阿哥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一步。”
“是。”
他领着我穿庭过院,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前。推门进去,正见八、十、十四阿哥都闲坐着,边喝茶边聊天。
见我们进来,十四阿哥第一个站起来,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对我说,“这边坐吧。”
我看了看九阿哥,他不说话,自顾自的坐下。我又看了看十四阿哥,他们似乎都把礼节这部分省了,于是就坐到了他身边的位子上。“八阿哥有话就请直说吧。”我靠在椅子上,等着他开口。
八阿哥先是呡了口茶,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道,“有句话想问格格。”
“你说。”
他见我爽快,便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诶?”我反问,“你觉得呢?”
他一愣,才道,“正是猜不透,才敢请教格格。”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我托着下巴,平静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说,你也不必问。你只要知道,我会帮你达成你所想的便是了。”
忽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反倒是十四阿哥脱口道,“你怎么知道八哥要什么?”
我轻笑。我怎么不知道?生在帝王家,除了那把龙椅还有什么可以引起他们的兴趣?更何况,我一早就知道历史,所以才会觉得头痛。想着,我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忽又觉得自己的毛笔字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灵机一动便将那笔折成了两段,将笔杆蘸了蘸墨汁,就像握圆珠笔似的在纸上写道,皇位。
我举起纸,向八阿哥晃了晃,嫣然一笑,“你不想要吗?”
他神色一紧,猛地握住了椅柄,其他三位阿哥更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敢!?”十阿哥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我。
“有什么不敢的?”我笑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我不过点出你们的心思罢了。”
“你!”十阿哥语塞,一拍茶几又坐了下去。
八阿哥始终定定的看着我,他眼中带着探究、考量和深藏不露的野心。忽然,他轻轻笑了笑,说,“暄妍格格,你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切!我丢给他一个‘你少装蒜’的眼神,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怕我吗?”
“怕?”他诧异。
“我可是太子的表妹。”我又道。
他突然笑了,这一笑一直笑到了眼睛里,“我若是怕了,今日就不会在这里同你说话。”
“好。”我满意的对他点了点头,“你若是信得过我,咱们可以赌他一赌。”
“如何赌?”他问。
我笑着说,“我若说表哥并非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你可相信?”
“那我的对手,又是何人?”
“这你先别管。”我打断他,“我们就赌到康熙四十七年这句话会得到验证。若是我赢了,四十七年之后的事你都要听我的安排。”
“若你输了呢?”他又问。
我‘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可能。”
他诧异的看着我,就连一旁的九阿哥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扫过我。我回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好笑。和这些古人说未来的事本就没什么意义,现在要他们相信太子会被废根本就不现实,若是跟他们说会又复立,他们定是以为我在耍他们。至于雍正会继位,我相信,在这种时候,连四阿哥自己都未必会相信。
其实,真正的战斗是从太子一废以后开始的,八爷党风风雨雨的大起大落其实现在还都看不出迹象来。我要做的,是从现在开始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有希望在未来改变历史。若是太子被废后,他们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的想让八阿哥登上太子之位,或许就不会引起康熙的厌恶,或许很多事都会不同的。
我正想着,忽然,八阿哥一拍凳子站了起来,“好,我跟你赌。”他俯视着我,又道,“只是我仍想问你,那个人是谁?”
“啊?”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说的,我最大的对手不是太子。”他重复道,“那是谁?”
“哦。”我应了一声,转而又回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雍’字。
我拿起纸,问他,“八阿哥觉得,在众兄弟中,谁最适合这个字?”
他想了想,刚要开口却被我阻止了。“你不必急着说出来,对错我都不会告诉你的。你只要好好想一想,放在心里就是了。四十七年,一切都会揭晓的。”
他看着我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的严肃渐渐化为了笑容,“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多谢夸奖。”
我正笑着,忽然,门外传来‘咚’的一声。我诧异的看向九阿哥,他也一下皱紧了眉头。
“什么人!?”九阿哥猛地一拉门,见一女子正俯身匆匆忙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古琴。
她见我们全都盯着她看,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恰巧路过,并非有意偷听爷说话的。请爷责罚。”
“她是谁?”我走上前,问九阿哥,但心中却也有了点数目。那女子长得和梅香有六分相象,想来应是……
“是我的侍妾。”果然,从九阿哥嘴里说出了正确答案。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把琴给我。”
她一颤,唯唯诺诺的递上了琴。
九阿哥看我接过了琴,又对着那女子说道,“今天你什么都没有听到,下去休息吧。”
“九哥!”十阿哥惊呼。十四阿哥也走到了我们身边,他刚想开口,却被九阿哥摇头阻止。
九阿哥看了看我,又重复了一遍,“下去吧。”那女子应声而退。
关上门,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死寂。我朝他们看了一圈儿,轻轻拨弄起了琴弦。随意弹了两下,见他们都没什么反应,我轻蔑的一笑,停下手,突然骂道,“真是张破琴。”
这一骂,他们倒真的转头来看我了。我轻笑,对着十四阿哥说,“十四阿哥,我刚才弹了半天,可这琴总发不出我想要的旋律,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愣愣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又说,“因为琴是一体的,若是有一根弦出现得不恰当,就会糟蹋了整把琴。”我又弹了几下,指着其中一根弦道,“这根是多余的,你说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十阿哥突然插嘴道,“我听这琴没什么问题,是你自己不会弹吧。”
“呵,呵呵。”我呡嘴偷笑,伸手拿过八阿哥的茶杯,砸向了桌角。
‘啪’,茶杯摔了个粉碎。我捡起一块碎片,对着刚才的琴弦一割,琴弦断。
他们都惊讶的看着我,我却自顾自的抱起琴,又弹了几下,发出极其古怪的声音。我笑吟吟的对着八阿哥说,“这样,琴声才和谐不是吗?”
“你这女人!”九阿哥一把夺过琴,有些微怒的看着我。
我也不生气,因为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拣了个位子坐下,柔柔的说道,“你气什么?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们,你们根本不用顾虑到我。我不会说什么女人同情女人的话,既然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该怎么处置你们就看着办好了,又何必因为我在这里就作出一副宽容的样子?”
我眯着眼,对着他们每个人都笑了一下,“要成大事,当然要付出一定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即使要我成为魔鬼,我也会去做。人都是自私的,在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间,我永远选择后者。”
我说着,看见八阿哥微微闭上了眼睛,九阿哥望向了窗外,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许久,八阿哥说,“女孩子太残忍的话,不会让人喜欢的。”
我不屑的笑道,“我本就没想过要让别人喜欢,也不想喜欢任何人。这个世界本就是等价交换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我所求的生存之道,就是永远不会牺牲自己。”
他们都沉默。最后,十四阿哥突然说道,“暄妍格格,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适合生在帝王家?”
我一愣,随即笑道,“有,表哥说过。”
生辰
转眼间,已是四十一年的五月。春夏交替的时候,宫里总是很忙活的,或许是因为天气好了,人的身子也爽了,所以从康熙一直到宫女太监们全都精神焕发,颇有点精力用不完的态势。
只是这日,宫中似乎格外的平静。所有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魂魄,全都无精打采,病恹恹的样子。我问芯儿出了什么事,她先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被我狠狠瞪回去之后,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今天,是五月初三,孝诚仁皇后的忌日。
难怪!我心中大惊。幸好我问的是芯儿,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会出现多少流言蜚语呢。我定了定神,转而对芯儿说,“算你这丫头有心,我本想考考你,看来你的记性也不差。看来你这丫头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这么丢脸的事儿就别说出去了,要是让人家知道我用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你,连我都会替你不好意思的。”
“是,奴婢明白。”她低声应着,退了出去。
于是,我又定下心来考虑别的事儿。今天既然是姑姑的忌日,那岂不是太子的?那家伙也真是够可怜的,每过一年的生日,都得回忆起额娘是因自己而死的。还有康熙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却不能为他大肆铺张的庆生,因为对结发妻子的想念也足够让他伤透了心。这样一想,我对他们两父子不免多了几分同情。人,难免会有恻隐之心,因而我对于自己常常被他们当作替身多少也有了些理解,不再苛求了。
话虽如此,傍晚时分,我对太子的同情是彻底灰飞烟灭了。你说你要是自己一个人躲到角落里伤心,或许我还会递块手帕替你擦擦眼泪,可你要是想拖我一起下水,那实在是让人受不了了。
可是,偏偏这位表哥大人,就是在我尚未用上美味的晚膳之时,拉着肚子空空的我,出宫了!
出宫诶!天都快黑了,我们一个太子一个格格的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出宫,要是遇上刺客怎么办?要是被人骗被人卖了怎么办?难道他都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可惜,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被他拖到了北京城的大街上。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有些泄气的看着正准备收摊的商家。你说你要找我逛街也得找个大白天啊,现在算什么?难道是逛夜市?
“表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随意的问道,拉着我继续在街上到处晃悠。
不就是姑姑的忌日吗?我很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暄妍记得,是表哥的。”
他看着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难为你还记得。”
我原想说,宫里哪个人不记得了?可转念一想,在宫里,人人记得的都是孝诚仁皇后的忌日,能像我这样避过忌日而转说的,的确少之又少。
“表哥,你……”看着他失落的神色,我琢磨着该怎么安慰他。可安慰人这种事我实在是不擅长,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来说去还是个‘你’字。
他转身,对着我轻轻一笑,“什么都别说了,陪我逛逛可好,算是帮我庆生。”说着,他挑起我的一缕头发,轻柔的在手上抚摸着,“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第一次想过,因为有你在。”他顿了顿,忽然又说道,“其实去年我本就想来找你的,可沁芳园的大门紧闭着,你的那些丫头也都说你好几日都不曾出门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心中一顿,去年太子的时候,我应该是在为八阿哥的事烦恼吧。那些天我的确事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理的。我连自己到底关了几天都不记得了,那还有心思管他太子的闲事?
“表哥……”我抽回头发,对着他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那是我第一次在宫中遇上姑姑的忌日,心中难免感伤。我知道表哥和皇上的伤心定是远甚于我的,所以也不好打扰你们,便把自己关屋子里了。”
“表妹……”他先是一愣,随即释然的笑了起来,“那我们今天就好好玩玩,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了吧。”
“好!”我点头应道,跟着他满大街的瞎逛了起来。
说起来,这北京城的繁华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之前一直没机会好好玩一次,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人的陪同下见识到了这大清的夜市的兴盛。街边摆着大大小小的摊子,卖首饰的、卖纨扇的、卖吃的喝的用的样样齐全。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不禁喜上眉梢。
我们走着,一边说说笑笑。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后响起,“姑娘,姑娘请留步。”
我好奇的转身,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一步一步的走近我,她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突然,她拉上我的手,更是睁大了眼睛。
“你做什么!”太子见她靠近我,一把便要将她推开。那夫人被推得连退三步,险险就要跌在地上。我眼明手快,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倚着我,总算是站稳了脚步。
“表哥,你疯了,对一个老人家用得着这么粗鲁吗?”我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那老妇人说,“大娘,你没事吧?”
她慈祥的笑了,对我摇了摇头,又一次抚上我的脸颊,道,“姑娘,真的是你吗?我没眼花了吧?”
我狐疑。看着一旁的太子又想上前,我忙用眼神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