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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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山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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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是来农村后太阳晒的。” 梦才辩解道。

  “谁相信!”

  “你不信可以问姑姑——我原来没有这么黑吧?”

  张老师笑:“不知道,反正我见到你就这么黑了。”

  小倩破涕为笑:“太好了,这次姑姑终于主持了一次公道。”

  梦才自我解嘲:“就是非洲人的后代也没有什么不好,被压迫民族,第三世界,真正的无产阶级。”

  张老师大笑,对侄女道:“看人家梦才多大度,那像你小心眼儿。”

  小倩斜睨了梦才一眼,道:“他这叫什么大度?只不过脸皮厚罢了。”

  全国知青上山下乡、扎根农村先进事迹表彰大会九月下旬在北京召开,为了让自己带着农村泥土气味,开会前的这段时间,小丁都是在乌石度过的。很不幸,这期间他和组里其他人爆发了一场冲突使他进京的愉悦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小李参加县里的广播员培训班——因为需要说普通话,广播员中有不少是知青——听说明年春天要大招工,几乎所有插队满两年的知青这次都可能走,但像他们乌石知青小组这样集体表态要扎根农村的是例外。这消息一传到小组立刻炸了锅,组里的知青全都已满两年,像夫子甚至已经都快五年了;前面有几次招工不知什么原因都没有轮到他们,这次绝不能再错过了,因为听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大规模招工。他们找小丁,要他去县里更正以前的发言,说会上表态要扎根农村只是他个人意见,并不代表其他人。小丁当然是不会按他们的要求去做这种更正,一场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虽然没有像春节那样演化成肢体冲突,但矛盾的激烈程度却一点也不亚于上次,一些非常过头的话都说了。

  像上次一样,梦才在冲突的初始阶段就溜了,但这次大家对他很不客气,小丁走后,愤怒便全发泄到他身上。对于同组伙伴的责难梦才没有做任何辩解,他理解他们的愤怒,知道小丁是在踩着大家的肩膀往上爬,不过他实在不愿意卷入到这场风波中,他永远记着小丁在关键时刻对自己的几次帮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无涌泉相报就算了,但至少不能参加到对他的斗争中啊。

  国庆节后,小丁从北京回来,不久他就被任命为县革委会成员和县团委副书记。他现在是“县里”的人了,不过为了显示扎根农村的决心,他表示不愿意待在县城,于是他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乌石度过的,当然现在是作为一名带职下基层的县领导干部。为了让小丁在大队有些实际工作可干,张主任退居到二线,由小丁担任大队行政一把手。同组的那些人看到他现在这么得势,自然不敢再闹了,有的甚至还和他套起了近乎,其中比较扎眼的是小李。以前因为经常受到小丁训斥而充满怨恨的小李现在对他热情的不得了,天天跟在后面丁书记长丁书记短的。爱好马屁大约是人的本能,原来对小李同样充满厌恶的小丁在很短的时间里也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甚至还提出把自己现在仍然兼任着的大队团支部书记一职交给他,只不过由于这小子自己不争气才没有实现。

  十月上旬的一天,小李父亲突然来乌石看儿子,住了有三四天。在那几天里,小李不知为什么一直哭丧着脸,他的父亲行则在小丁和德军的陪同下进进出出,行动非常神秘,临走的时候又要小李一同回去。等他们走后,大家才知道原来这小子闯了祸,他把三队队长只有十七岁的女儿小英肚子搞大了。女孩家自然闹起来了,她的父亲威胁说:如果小李不立即娶他女儿,就要到上面告小李*罪。消息传到芜湖,小李父母急坏了,家里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如果娶了农村媳妇,可就再没有招工回城的机会了,但如果被人告发个*罪,那可就更不得了!于是年过五旬的父亲风尘仆仆专程赶来处理儿子的“臭事”。破了许多钱财,又有民兵营长陈德军帮着吓唬,小李父亲才让女孩家勉强同意把胎儿打掉,私了了此事;不过女孩家还是强迫小李写了个纸条,保证小英如果二十岁还没有嫁掉,小李负责娶她,如此云云。

  这事一发生,小李接替小丁担任大队团支部书记的好事自然也泡了汤。小丁原来推荐小李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小鲁接替这个职务,现在小李不行了,剩余的几个连团员都不是,他自己只好再担任一段时间。对于小李的“倒霉”,同组的知青都有些幸灾乐祸,谁叫这小子爱和女孩子勾勾搭搭,再说他家里有钱,该他破财。一星期后小李回来,大家当然拿这事和他逗乐,小李开始还隐忍着,但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反击小鲁——因为这天是小鲁最先挑的事——“你不要乌鸦跳到老母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你和清河女知青干的好事别以为谁都不知道!我……”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但他的话却被粗暴的打断了,“别胡说,小心老子扭断你的脖子!” 小鲁脸涨的通红。

  “谁怕你?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小李仍然嘴硬,不过行动上却选择撤退,他撅着嘴走了。

  正等着“听”热闹的人大失所望。不过这次小鲁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小李的反击,因为不久之后,他的故事在组里便人人皆知了。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小鲁一个同学的妹妹下放清河区,他受同学之托常常去“照看”那个女孩子,时间一长,这“照顾”便有点超范围了,大约是在八月初那次去县城参加知青誓师大会前的一个星期,正躲在竹林里“打野食”的他们被巡逻的民兵发现,于是一封清河区红桥公社的公函便落在了卫东大队王书记的办公桌上。幸好王书记平时比较器重小鲁,这封信被压了下来。小李除了担任大队广播员,也兼接受书报信函工作,对这件事知道了一些,但由于自己也有把柄在小鲁手上,才一直没有透露出来。

47。清河女知青
知青小组里和丁建国关系最“别扭”的当属小鲁,以前到没什么,但现在不能再这样了。所以小丁从北京回来之后,小鲁便开始“挽回”他们之间的关系,经多方努力,两人“重归于好”。不过他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只要有小丁在他便无出头之日。思想上的苦闷使他只能从“爱情”中间寻找安慰,现在只要有空,他便溜去了清河。在通向清河镇的山谷小道上梦才现在时常能看见他的身影,这天早上,在送走小倩后回来的路上,他们相遇在黑树林的入口处,两人相视而笑。

  “鲁兄又去清河?” 梦才笑嘻嘻的问。

  “你鬼笑什么?” 小鲁骂了一句,又说:“早上起来头有些疼,请了一天假,到清河镇走走,散散心。” 

  “对,清河有专治你头疼的大夫。” 梦才调皮的说,“请问这位‘大夫’相貌如何?”

  “长的一般化。”

  “不会吧?我想嫂夫人一定很美丽,否则——”

  “真的谈不上漂亮,那天带来你就知道了。” 小鲁大方的说,“对了,你今天和我走一趟清河不就看见了?”

  “可是我要看山——” 梦才有点犹豫,“你以前不是爱带着小马,现在怎么不带他了?”

  “这小子嘴太脏,见到女的又不老实,搞的女知青宿舍的人都讨厌他,后来带小李去,也惹人厌,她们便都要求我以后不要再带人去,不过……你很本分,这些女孩不会烦你——怎么样?跟我去玩玩吧,不要老窝在乌石,什么世面也没见过。”

  “好,” 梦才动心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转一圈就来。”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半个小时不到,梦才回来了,身后还拖了个像鹿一样动物的血淋淋的尸体。

  “这是什么?” 小鲁问。

  “獐子,不知谁下的套子,夜里套住的,才死不久,还热乎着呢。” 梦才乐呵呵的说,“这山上的东西谁见到便是谁的,现在我们把它弄到清河去,‘就算我胡彪进山的一个见面礼吧’,呵呵……”他学起了“样板戏”的腔调。

  小鲁笑了:“没想到小老弟现在嘴学的这么贫。”他折了一根树棍,将獐子缚在上面,两人抬着向清河方向走去。小鲁女朋友所在的那个知青小组离清河镇只有两里路,有五个女孩子;已经快九点了,她们居然还没有起床,看到有人来才一窝蜂的爬起来,并像一群鸡鸭似的吵闹起来:

  “小鲁,你才来过两天,怎么又来了?”

  “不是叫你别带人来,怎么又带了?”

  “这是什么啊?血淋淋的的吓死人。”

  …………

  小鲁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这次怎么带来了个儿童团,他也是你们小组的?”问话的姑娘叫扬萍,是这里的组长。

  小鲁回道:“别胡说,他可是和我一起下放的,比你们组所有的人下放时间都长,是老知青了。”

  但女知青都不相信——

  “可是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放牛娃……”

  “别唬我们,他哪像个知青?比农民晒的还黑,哈哈……”

  …………

  梦才羞怯的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他虽然插队快三年了,却从来没有和女知青打过交道。

  “你们这些人真是,人家脸皮越薄,你们越逗人家,快别闹了。”小鲁女朋友赵欣欣解围道,她是个身体丰满的姑娘,虽然不算漂亮,但却有几分迷人的地方。

  女知青这才停止了对梦才的“围攻”,刷牙、洗脸、梳妆打扮,各干各的事去了。

  “你们好像天天都不上班,没有人管你们吗?” 小鲁问赵欣欣。

  姑娘笑了:“我们这里从来都没人管我们下不下地,那像你们被管的那么服帖,当然了,你们是先进小组,就应该这样——对了,昨天有几个城关边上的知青到我们这来,他们说明年一二月份大招工,满两年的都可以走,你们组里的人好像都符合条件,我们这里只有扬姐一人符合条件。”她指了指正在门前池塘边洗漱的扬萍。

  小鲁的脸变成了一团乌云,“但我们小组都走不了啦,这全怪丁建国这狗日的,他妈的代表我们表态扎根农村,他自己却爬到县里……”他愤恨的骂道——“别说了。”赵欣欣捅了他一下——他回头望了望梦才,说:“没关系,小老弟我太了解啦,他绝不是那种告密的人。”

  “表态扎根农村也不一定真要让你们扎根农村,你可能多虑了。” 赵欣欣安慰道。

  小鲁摇了摇头:“有些情况你不知道,从县里传来消息:为了保持先进小组的样板性,至少明年不在我们小组招工。”

  这时扬萍洗漱回来,她嚷道:“小俩口大清早就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赵欣欣笑道:“现在还是大清早么?哈哈……我们正在说明年招工的事。”

  “他们不用担心,下放时间到了,又是先进,还不照顾吗?”

  “他们正为这个‘先进’犯愁呢。”

  “什么?”

  “没什么——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到地里去找个社员来扒獐子的皮,中午就可以烧着吃了。” 赵欣欣乐呵呵的走了。

  不一会,小赵回来了,后面跟着个秃头中年男人,这个被称为老刘的男子将獐子挂在一棵树上,很麻利的脱皮、开膛,然后将收拾好的动物身体交给知青,自己则心满意足的带着皮子和獐子头走了。姑娘们开始忙碌起来,过了不久,整个屋子便飘漾着肉的香味,又过了一个小时,饭菜全烧好了,这可是一顿丰盛的午饭,烧的通红的獐子肉满满的装了两个脸盆,另外还有几盘菜蔬,也是堆的满满的。

  小赵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酒,递给小鲁说:“这酒是我爸爸上次来看我时丢下的,叫我送给大队干部,现在全让你喝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她是个爱笑的姑娘。

  大家刚落座,突然闯进来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进门便叫:“好香的味道啊。”看来这个“不速之客”不太受欢迎,因为一见到他,姑娘们都嚷了起来:“鼻子够尖的,隔着五里路就闻到香味了?”“没有人请你啊,又想来吃白食?”……

  小伙子并没有因为女孩子的奚落而脸红,他大咧咧的挨着梦才坐下,也不用招呼就动手吃了起来。饭吃到一半,梦才才知道他也是知青,来自芜湖旁边的马鞍山市,别人叫他端木。梦才奇怪:“还有人姓端?是段吧?”

  端木翻了他一眼:“我不是姓端,我是姓——端——木。”

  坐在对面的一个姑娘解释道:“这是复姓,复姓还有许多,比如欧阳、上官、司马、诸葛都是,古时候姓复姓的很多,由于不如单姓方便,渐渐的大部分都演变成了单姓,所以现在复姓才变的挺罕见。”

  小鲁起身举杯:“莎莎小姐不愧是上海来的,果然博学多才,我敬你一杯。”

  被称作“莎莎小姐”的女孩叫李莎,是个模样俊俏的姑娘,虽然来自上海,却没有上海人死鱼肚样苍白的皮肤,她肤色浅黑,体态婀娜,到像是一个南国美人。

  “谢谢鲁大哥,以后还请多关照。” 李莎也站起来,两人碰杯,小鲁一饮而尽,李莎则浅浅的抿了一口。小鲁说不行,李莎只得又喝了一大口。小鲁仍然不依,说酒桌上的规矩,只要碰杯,两人就必须干掉。女知青齐声为李莎不平:“你怎么一点骑士风度都没有!男人和女孩干杯,女孩只要喝一口就行了,现在李莎已经喝了快半杯了,你还要怎样?”

  小鲁说不过她们,只好自己又满了一杯说:“这样吧,我干两杯,莎莎小姐干一杯。”

  李莎自然不肯,双方争执不下。组长扬萍说小鲁:“你干吗老盯着人家小姑娘不放,她还未满十七岁,属于未成年人呢。”

  已经喝高了的小鲁红着一张脸抬杠:“这,这有什么稀奇,这里未成年人多着呢。”

  “只有你大概还未成年吧?反正我们这边除了李莎都满十八岁了。” 扬萍语带讽刺的说。

  “我,我早成年了,不过这屋子里肯定还有未成年人——你,你还没满十八岁……”他指着端木说。

  端木正在低头吃菜,听到有人说他,嘴里嚼着肉,口齿不清的说他前年就满十八岁了。

  众人皆笑,小鲁忽然想起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梦才,道:“对了,我们梦才老弟还没满……满十八岁,他是,是五八年生的。” 

  梦才纠正说自己是五七年出生。小鲁歪头斜眼看他:“你装什么老?陈德军查过你的挡案,他……挡案上说你是五七年,啊,不,是五八年生的……”

  “挡案肯定弄错了,我是五七年生人,如果撒谎我便是小狗。” 少年一脸认真的发誓。

  小鲁一副大度的样子:“就算是五七年生人好了——但也还没满十八岁,还……还是未成年人。”

  大家不信,说:“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是老知青了,怎么会只这点年龄?”

  “他是老知青,可年龄不,不老,他,他初中就下放……” 小鲁辩解道。

  端木打趣:“那正好和李莎是一对金童*,金童*应当干一杯。”

  众人都说是好主意,把少男少女推到一起,要他们干杯,俩人挣扎着不肯。小鲁劝道:“你们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脱的,梦才男子汉带个头,喝完了不就没事了。”

  梦才只好举杯喝干,李莎也把酒杯中的剩酒喝了。大家又要他们坐在一起,不得分开,弄的梦才如坐针毡,头也不敢抬;女孩子到挺大方,自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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