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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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记忆-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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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剑松弛地笑了:“我在你面前可没有过丝毫的傲慢。”
  “你刚才还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呢。”苏婷婷恼怨地反诘,然后又是充满善意,“其实,我爸爸多次询问过你的情况,要我关照你,还要我送钱给你。可是你像个冷面煞星,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主动呢?”
  “谢谢苏叔叔了。”萧剑语气有些揶揄,“你爸爸为何要你出面关照我呢?如果苏叔叔念及同我爸爸的战友情份,完全可以亲自出面嘛,要你一个女孩子偷偷摸摸地表示关照,怎么有点像搞地下工作呀?”
  “你怎么不理解人呀?”苏婷婷极力表白,“我爸爸目前的情况也很微妙,同过去老战友的关系说都说不清楚,怎么还敢公开表示关照你呀?”
  “那就不劳挂念了。”萧剑语气冰冷:“千万别因为我给你爸爸惹来什么麻烦,苏叔叔在这场运动中能够独善其身可算是来之不易,应该倍加珍惜。”
  “你不要含沙射影。”苏婷婷真的生气了,“我爸爸对你一片真情,却被你恶意曲解,我不理你了。”
  萧剑慌忙哄劝:“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苏婷婷气哼哼地扭过头,不理不睬。
  萧剑解释:“我不是冲你爸爸,苏叔叔能在这个时候表示关照我已经难能可贵了。我是发泄这世道不公,你别介意。”
  苏婷婷舒了一口气:“这世道谁不是谨言慎行?我爸爸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方面得不到文革派的信任,一方面又得不到老战友们的理解,处在夹缝之中,两面受气。”
  “那也比蹲监狱强呵。”萧剑依然暗含饥讽,“你想想,你爸爸与我爸爸都是二方面军的,同是贺龙伯伯的老部下。只不过你爸爸后来去了东北,紧跟了林副统帅,结果沾了光,小受冲击便官复原职。而我爸爸却是沾了贺龙伯伯光,跟着进了监狱,至今不能解脱。你说,同样是元帅,同样是将军,这命运咋就不同呢?”
  苏婷婷又生气了:“你这个萧剑真讨厌,又在抨击我爸爸。”
  萧剑自我开脱:“我不过是比较而言。”
  “不许拿我爸爸做比较。”苏婷婷耍弄娇蛮。
  萧剑宽容一笑:“爱屋及乌,遵命就是了。”
  “爱什么及什么呀?”苏婷婷的脸上浮出羞涩的红晕。
  萧剑也觉失口:“用词不当,别见怪。”
  苏婷婷继续为自己的父亲辩解:“实际上,我爸爸内心很痛苦。贺龙伯伯被打倒的时候,他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我给他端去一杯水,他像疯了一样把水杯狠狠摔在地上。你爸爸被捕后,他几乎一夜没合眼,足足抽了一包烟。他告诉我,那些人说你爸爸跟着贺龙伯伯搞什么兵变?打死他都不信!”
  萧剑仍旧尖刻:“你爸爸也就是在家里发泄一下,去了机关还是要举着小红书步步紧跟。”

血色记忆(十)(5)
“那有什么办法?”苏婷婷感觉十分正常,“胳膊拧不过大腿,甭说我爸爸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国家主席都被打倒了,大元帅也被抓起来了,这年头,谁敢唱对台戏?”
  萧剑无限忧伤地长叹一口气,“也许,这一切都是历史的悲剧。”
  “算了,不说大人们的事了,是非黑白咱们也说不清楚。”苏婷婷不愿继续话题。
  萧剑无言地点点头,一双目光眺望远方,神色黯然,显得心事沉重。
  已是晚霞垂暮时分,西方天际残留着一抹嫣艳的红晕,片片浮云游动,血色斑斓。
  苏婷婷怱然问:“萧剑,我们快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萧剑苦笑着回答:“升学无望,当兵妄想,只能去插队呗。”
  “听说,我们这届插队都去陕北。”苏婷婷刻意提示。
  萧剑无所谓:“去哪儿都一样,去陕北更好,可以追寻父辈当年的足迹,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那里可是黄土高坡,十年九旱,苦地方呀。”苏婷婷加重提示。
  “艰苦怕什么?”萧剑又逞口舌,“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艰苦哪儿安家,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打起背包就出发。”
  “人家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又耍贫嘴。”苏婷婷娇声嗔斥。
  萧剑一脸无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耍耍贫嘴也是叫花子唱戏——穷开心。”
  苏婷婷有些忧郁:“如果你真的去插队,我怎么办?”
  萧剑情绪怅然:“你当然不会去插队,你爸爸肯定已经给你做了安排。”
  “是的。”苏婷婷点头承认:“我爸爸要我去当通信兵,先去南京学习三年,明年初就入伍。”
  “装着军装去上学,望尘莫及呵。”萧剑语气悻悻。
  苏婷婷有些忧伤:“难道毕业以后,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了么?”
  萧剑故意调侃:“你要是不想分开也好办,跟你爸爸说说,把我也弄去当通信兵呀?”
  “说过了。”苏婷婷既认真又沮丧,“可我爸爸说,你爸爸还在监狱里,政审一关通不过。”
  “纯粹是废话。”萧剑气恼,“如果我爸爸不进监狱,还用得着别人操心么?他大笔一挥批个条子,海、陆、空三军任我挑!”
  苏婷婷无语。
  “算了,你别为我费心了。”萧剑感觉自己有些出言无状,充满歉意地表示: “你的这一片心意,我已经非常感动,哪怕我将来沦落天涯海角,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萧剑……”苏婷婷有些哽咽,情绪冲动地抓住了萧剑的手。
  萧剑轻轻抚摸着苏婷婷的一双小手,手背嫩滑,手指纤细,柔若无骨……
  天色暗下来,一弯冷月升上天边,风儿吹过湖面,袭来阵阵湿寒的凉意。
  苏婷婷蜷缩着身子,轻轻抖颤。
  萧剑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苏婷婷的身上。
  苏婷婷语气幽幽:“萧剑,给我唱首歌吧。”
  萧剑没有推辞,目光迷离地仰望着夜空中弯弯的月亮,黑暗中,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神情深切。
  低沉浑厚的歌声悠悠唱响: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多么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月色在水面镀银光
  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
  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偷偷望着我不声响,
  我想开口讲却又不敢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将过去天色朦朦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  ……
  苏婷婷听得如醉如痴,轻轻地把头紧紧贴偎在萧剑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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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记忆(十一)(1)
清晨,一阵急促的闹铃把萧剑从睡梦中惊醒,懵懂中迷茫不知所以,沉静片刻才恍然想起来,这是昨天晚上为今天开始的晨练特意设置的唤醒闹铃。
  萧剑伸手按止了闹钟,又复身躺下,眼皮涩涩沉重,无力睁开。一个声音在心中呼唤:该起床了,不是已经下决心从今天开始晨练么?另外还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劝慰:再睡一会儿吧,就再睡一小会儿,万一起晚了,那就从明天开始晨练。两个声音交替怂恿着睡意难舍的萧剑,看起来,决心好下,付诸行动艰难呵。
  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如警如醒——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萧剑在昏然中狠咬牙关,蓦地一个鲤鱼打挺窜起身,双手蒙面用力上下揉搓,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窗外,天光已经放亮,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泄进屋内,新的一天周而复始地翻开了空白的一页。
  萧剑努力振作精神,翻身下床,快速洗漱完毕,夺门而出。
  深秋的清晨凉意袭人,风儿迎面吹来,萧剑如沐冷浴一般倏然精神抖擞,贪婪地大口吞吸着清新的空气,伸展四肢,扭动腰身,然后沿着门前细窄的甬道轻步慢跑而去。
  这片陈旧的营房排列而建,萧剑的父亲落难早,最先被赶出将军小楼,于是抢占了头排的位置。王彪和杨威两个人的父亲落难晚,又是同时被赶出将军小楼,于是只能屈居最后一排,两家相邻为伴。
  萧剑决定从今日开始晨练,自然包括王彪和杨威。昨天同苏婷婷约会回来晩了,未及告知这两丫的,此时只得前去登门招唤。
  萧剑跑到王彪和杨威两家门前,依次扣响房门,然后挺身站立在门前的甬道上,大声呼叫:
  “王彪、杨威,紧急集合!”
  两家被猝然惊动,传出有些慌乱的声响。
  片刻,王彪抢先走出家门,尽管睡眼惺松,依然充满惊警:“出了什么事?”
  萧剑含笑不语。
  紧接着,杨威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你丫的发什么神经?把我外公外婆都吵醒了。”
  萧剑煞有介事:“我正式通知你们二人,从今天起,我们开始恢复晨练。”
  “晨练?”王彪莫名其妙。
  杨威更是瞪大眼睛:“你丫的又搞什么怪?大清早的折腾人。”
  萧剑一脸认真:“你们俩儿听清楚,这是命令!”
  “狗屁命令。”杨威不买账,“我他妈的不理你,回去接着睡回笼觉。”
  说着,杨威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欲走回家门。
  萧剑一个箭步冲上去,猝不及防地擒往了杨威的手腕,顺势用力扭向背后。
  杨威受制之下被迫弯下腰,疼得大叫:“你丫的手轻点,疼死我了。”
  萧剑松开手,厉声质问:“你敢不服从我的命令?”
  杨威揉动自己的手腕:“你丫的是不是看苏婷婷的那本破书看出神经病了,平白无故的搞他妈的什么晨练?”
  萧剑诡异地一笑:“你是不是不想去?”
  “我不去!”杨威断然拒绝。
  萧剑十分神秘:“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杨威充满警觉:“你丫的该不会是又要敲我的竹杠吧?”
  萧剑笑着摇摇头:“很简单,只要你现在能做上二十个俯卧撑,我马上放你回去睡觉。”
  杨威不相信:“你不是开玩笑吧?”
  萧剑信誓旦旦:“军中无戏言。”
  “这还用做么?”杨威不理解,“你丫的也不是不知道,我能做一百多个呢。”
  “那是过去,你现在再做一下试试?”萧剑变得严肃。
  杨威稍稍振作一下精神,大刺刺地摆开架式,原地俯身,一招一式做起了俯卧撑。结果,还没有做到十个,已经是气喘吁吁,勉强继续坚持,倏然双臂发软,整个身子瘫卧在地上……
  萧剑冷哼一声,然后转向王彪:“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王彪似乎有些明白,嘿嘿一笑:“不用试了,我服从命令听指挥,你说干啥就干啥。”
  萧剑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刚刚爬起身的杨威,满脸揶揄之色:“你丫的还嘴硬么?”
  “算我倒霉。”杨威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神情沮丧,“这身子骨也他妈的真不争气,连十个俯卧撑都做不下来。”
  “甭说你,我他妈的也不行了。”萧剑语气沉重。
  “我又上当了。”杨威十分懊恼,“我刚才还纳闷儿呢,你丫的什么时候这么轻易饶过人?”
  王彪冲着杨威又是嘿嘿一笑:“这也怪你自己,总是自作聪明。”

血色记忆(十一)(2)
“现在你们俩儿明白了吧?”萧剑神色严肃,“我们再这样儍吃闷睡下去,过去十多年的体校就他妈的白练了!”
  王彪和杨威认可地连连点头。
  “那好,我们从今天开始恢复晨练,谁也不准偷懒。”萧剑郑重地再一次宣布决定。
  王彪和杨威挺胸昂头表示服从。
  “现在听我口令。”萧剑装模做样,“稍息、立正、向右转,目标——警卫连操场,跑步走!”
  萧剑为首,王彪和杨威随后,三个人跳跃着整齐的步伐跑出营房。
  警卫连的训练操场位于警卫连宿舍楼的西侧,紧邻高高的院墙,南面是已经成熟的大片玉米地,北面是等待收割大白菜和青萝卜,宿舍的后面是警卫连的食堂和一排养猪的栏圈。这里名义上是警卫连的营区,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小型的部队农场。
  操场平整开阔,竖立着各式各样的训练器具。警卫连每天出操的时间是早晨六点半,萧剑三人要想利用操场和使用这些器具,必须提前到来。否则,人家当兵的一出操,哪还有你鸠占鹊巢的机会。因此,萧剑把晨练的时间定为清晨五点半。多亏现在是深秋时节,天光已经放亮,如果是寒冷的冬季,那可就要顶着星星操练了。
  萧剑三人披着晨曦一路跑来操场。
  杨威看到眼前久违的操场和熟悉的器具,顿时变得兴奋起来,紧跑几步,一个飞身窜上高高的单杠,悠荡几下之后,平伸九十度挺直双腿,准备来个屈体上杠的动作。结果,刚刚跃上杠端,忽然“唉哟”一声痛叫,双手松开,整个身子坠落下来。幸好身手还算敏捷,没有跌倒在地。
  王彪幸灾乐祸:“你丫的逞什么能?要是摔断胳膊腿可没人管你。”
  杨威疼得呲牙裂嘴,两只手不停地交换揉捏着臂腕,冲着王彪忿忿道:“你丫的真不够哥们儿,一点儿阶级感情都没有。”
  “你们俩儿严肃点。”萧剑扳着面孔:“现在我宣布晨练计划——每人每天绕操场跑十圈,各种器具操练十遍,然后复习学过的全部拳脚套路。”
  “我的妈呀,你丫的想把人整死呵?”王彪惊得瞪大眼睛。
  杨威更是不肯接受:“你丫的吃错药了吧?冷不丁的这么大运动量,纯粹是毁人呀。”
  “你们俩儿稍安勿躁。”萧剑心中有数,“第一个星期,运动量减半;以后,必须全部完成。谁完不成,我用拳头说话!”
  王彪和杨威面面相视,勉强接受。
  杨威故意反诘:“要是你丫的完不成呢?”
  萧剑神情坦荡:“你们也用拳头对付我呀。”
  “你这是欺负人。”王彪反对,“我们两个人也打不过你呀。”
  萧剑笑了:“那你们说怎么办?”
  杨威乘机讨巧:“如果你完不成,这他妈的晨练就宣告结束。”
  萧剑毫不含糊:“一言为定!”
  三个人相互击掌,算是认可敲定。然后,三个人简单活动一下肢体,开始循序操练。
  深秋的旭日姗姗来迟,当朝霞满天的时候,萧剑三人已经在操场边收住了最后的拳式,警卫连的战士们也结束了早晨的操练,一切仿佛都是在萧剑的算计之中。
  当兵的令行禁止,刻守时间是军营里最基本也是最严格的条例。早操后,这些当兵的要有十五分钟整理内务的时间。这段时间操场上几乎空无一人,是营区管理最松懈的时机。一旦这些当兵的整理内务完毕,还要在操场上集结列队,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歌去食堂吃早餐。从此,军营内便开始了一天的计划活动,几乎再无松懈的空白。萧剑三人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对于这一切了如指掌。
  当结束早操的战士们全部返回宿舍楼之后,萧剑冲两个伙伴使了一个眼色:“走,咱们去玉米地里撒泡尿。”
  王彪和杨威马上心领神会,相互诡谲地一笑。
  三个人动如脱兎一般迅速钻进了玉米地,须臾,又机警地从贴近围墙的地方钻出,每个人上衣两边的口袋都沉掂掂地塞满了饱实的玉米。三个人毫不迟疑,几乎同时一阵急促的助跑,三蹬两踹便攀上了高高的围墙,然后双腿一个漂亮的剪翻动作,瞬间消失在大墙之外。
  整个行动快速、敏捷、一气呵成。
  大墙外面是一片开阔的荒地,乱石密布,杂草丛生,灌木和野树无序生长。
  萧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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