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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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记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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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剑劝慰:“你丫的别着急,人家出钱又出力,还嫌人家慢。”
  苏婷婷颇为不解:“你们男生真是不可思议,好朋友之间也是满嘴脏话?”
  萧剑解释:“我们说惯了,谁也不在意。”
  三个人等待之际,突然,田丽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萧大哥,快……快去救杨威!”
  萧剑倏地窜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一群人在小卖部……围着打杨威。”田丽气喘吁吁。

血色记忆(三)(6)
萧剑和王彪陡然变色,双双像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距湖岸不远的小卖部门前,杨威被七、八个小顽主围在中间,尽管拳脚灵活,却也渐渐不支,不时被对方击中发出痛叫。
  王彪见状大怒,像饿虎一般猛扑过去,挥拳扬腿,指东打西;杨威有了支援立刻精神大振,展转身形连连反击;两个人不等萧剑出手,片刻之间就把这些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小顽主一个个打趴在地,发出声声哀号。
  其中一个躲在远处的家伙见势不妙,慌忙转身向另一端的湖畔狼狈窜去。很显然,这家伙肯定也是去搬救兵。
  萧剑双手抱胸,傲然而立,嘴角上挂着阴狠而不屑的冷笑。
  杨威整理着衣服走到萧剑面前:“多亏你们来得快,不然我可就惨了。”
  “怎么回事?”萧剑问。
  杨威气恨恨回答:“这帮孙子,要抢我的军衣和军帽。”
  王彪也走来:“他们这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
  三个人还未来得及走开,从另一端的湖岸气势汹汹地奔来十多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虎头虎脑的家伙,也是身穿旧式军服,头戴呢子军帽,摇摇晃晃,一脸的凶傲之气,像个大顽主。在这家伙的左右身后跟随着众多的手下一个个举着菜刀,挥舞着长叉,杀气腾腾;那些被打倒在地的人此刻也窜了起来,两拨人合兵一处把萧剑三人团团围住。
  萧剑面无惧色,挺身向为首的家伙迎去。王彪和杨威紧随在萧剑的身后,三个人背靠背摆开了三角的阵形。
  为首的家伙稳稳地站在萧剑的面前,一双凶狠的眼睛不停地上下翻照;怱然,这家伙似有所思,脸色立刻缓和下来。
  “朋友,既然是冤家路窄,先报上名号吧。”为首的家伙很有顽主的霸气。
  萧剑毫不买账:“没名也没号,你划道吧,我们奉陪。”
  为首的家伙并不急恼:“看你们三个人穿的行头,是部队大院的吧?”
  王彪不耐烦,扭着脸横声横气:“你丫的甭问那么多,要打就打!”
  为首的家伙哈哈大笑:“看来我是猜对了,你们三人一伙,拳脚如此利害,又他妈的这么横,肯定是部队大院的三剑客。”
  萧剑意外地愣住了:“我们一般不在社会上惹事生非,没有闯出名号,你怎么会知道?”
  为首的家伙得到了证实,急忙挥手示意众多的同伙快些退下。围在四周的小玩闹们刚才还一个个虎视眈眈,此刻却又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纷纷收起凶器四下散开。
  为首的家伙反问:“你们认识甘家口小袁子吧?”
  萧剑点点头:“前些时候刚刚认识。”
  “这就对了。”为首的家伙自报家门:“我是百万庄小线儿,跟小袁子是朋友。小袁子在我面前吹过你们,说你们之间是好朋友,那咱们之间也就是朋友了。多亏我反映快,不然一旦打起来,在小袁子面前就不好交待了。”
  王彪收起架式,似乎有些失落:“这个小袁子,真他妈的多事,替咱们吹什么牛呀。”
  杨威松了一口气:“吹牛不上税呗。”
  小钱儿很有大顽主的风度,对王彪和杨威的阴阳怪气不予计较:“小袁子可把你们吹神了,说你们三个人打遍京城无敌手。”
  萧剑蹙起眉头:“没那么邪乎,我们从来不主动找别人麻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小线儿双手抱拳:“今天是我的兄弟们不长眼睛,你们三位看在我的面上,别计较。”
  萧剑也抱拳回礼:“我的这两个哥们儿下手重了些,你们也别记恨。”
  小钱儿掏出红灿灿的牡丹烟,一人递上一根:“咱们在香山碰面也是缘分,不打不相识嘛。”
  杨威凑上前:“小钱儿哥们儿,你们丫的这么多人一起来玩,看来兜里叶子够厚的?”
  小钱儿哈哈一笑:“不瞒你们说,我的这帮兄弟里有些是吃二指饭的,昨天掏了两个大包,今天聚在一起乐乐。”
  萧剑明白了,这个小线儿吃拂爷。在此之前早就听说过,京城各处凡是名声叫得响的大顽主都是靠一些偷钱包的拂爷供养,所谓回报不过就是为这些拂爷撑腰拔份儿。拂爷们为了不受欺负,往往也都要投靠大顽主,乐于孝敬。然后狐假虎威,俨然也成了一个顽主。
  萧剑心生几分不耻,揶揄问:“小袁子也吃拂爷吧?”
  “那孙子比我厉害,还给下任务呢。”小钱儿望尘莫及,“小袁子天天吃馆子,抽烟都是群英牌以上的,他妈的肥得流油。”
  杨威无比艳羡,冲着萧剑倡议:“咱们也他妈的抓几个拂爷捞些钱吧?”
  萧剑鄙夷地瞪着杨威,语气讥诮:“我看呀,让小线儿哥们儿给你介绍一个手艺高强的师傳,你丫的好好学习偷钱包,我和王彪今后就吃你了。”
  王彪忍不住喷出笑来:“杨威,你丫的可得下功夫呵,我盼着你早日出徒。”
  杨威被窘得涨红了脸:“你们丫的才去偷钱包呢。”
  小钱儿表现出仗义大方:“这事好办,等我和小袁子商量一下,分几个拂爷给你们,保你们三个人吃喝不愁。”
  萧剑慌忙摆手:“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是在开玩笑,别当真。”
  小线儿愈发真诚:“我可是真心真意。”
  萧剑双手抱拳:“领情了。”
  王彪见双方已经握手言和,冲着杨威提醒:“你丫的还不快去买啤酒和汽水,苏婷婷她们还等着咱们呢。”
  “慢着。”小线儿拦住准备离去的杨威,指着刚才通风报信的那个手下大声吩咐:“你丫的去买十瓶啤酒和十瓶汽水,给三位大哥送过去。”
  那个手下乖顺地领命,转身去了小卖部。
  萧剑推辞:“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自己去买。”
  “一点儿小意思。”小线儿气度豪爽,“今天人多,不方便。改日叫上小袁子,我请你们去老莫,给三位赔个情。”
  杨威一听说去吃老莫,立刻又来了精神:“小线儿哥们儿,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咱们今天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不用客气。”小线儿主动同萧剑三人一一握手告别:“等和小袁子定下日子,我派人去通知你们。”
  “你见到小袁子,替我们带个好。”萧剑客气相送。
  “一定。”小钱儿满口应承,然后带领众多的手下摇摇晃晃扬长而去。
  同样是不期而遇,同样是先打后和,萧剑三人同小袁子和小钱儿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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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记忆(四)(1)
萧剑走出秦城监狱戒备森严的大门,仿佛有一种逃出牢笼般的解脱。
  实际上,萧剑从进入到走出不过才一个多小时。但是,所感受的那种桎梏般的压抑却是有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这一个多小时的过程大多是面对冷酷的面孔办理手续,检查物品和无奈的等待,真正同父亲见面的时间仅仅只有十五分钟。而恰恰就是这短短的十五分钟,在萧剑的心中刻下了永远也难以磨灭的印痕,真正体验了一个男人的伟岸,一个军人的血性和一个父亲的慈爱。
  前些日子,萧剑去领取生活费的时候,那个负责父亲专案的年轻军人冷着面孔告知,说父亲的案情基本审理清楚,可以接受亲属的探视。并声称依据本人的要求,亲属可以给送去一些衣物等生活用品。此时此刻,萧剑才知道杳无音信的父亲原来就被羁押在京郊的秦城监狱。回家后,萧剑随同郝奶奶在保卫人员的监督下打开了那幢被查封已久的将军小楼,郝奶奶翻找出几件父亲的贴身衣物,随后又准备了一些牙膏牙刷和香皂之类的物品,等候着探视通知。
  在萧剑的记忆里,父亲像大山一般高远陌生,像疾风一般来去无踪;那一身笔挺的将军礼服仿佛凝固住了血肉的温情,那咔咔作响沉重有力的皮鞋声仿佛踏击着压倒一切的冷酷节奏。在萧剑的想象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摧枯拉朽。再高的山峰也能迫使折腰,再猛烈的疾风也能追使歇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没那么温良恭俭让,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会被无情地淹没在人民群众运动的汪洋大海之中。甭说父亲不过就是一个两颗金星的中将,国家主席大不大?开国元帅高不高?不也是照样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萧剑认为,父亲遭遇此番触及灵魂的洗礼,肯定会丧失高山仰止的威严,也肯定会丢弃烈如疾风的火暴性格,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利剑之下,任何人都会变得服服帖帖,猥猥琐琐。
  但是,当父亲迈着大步,沉稳巍然地出现在会见室的时候,萧剑的心灵震颤了。父亲的头发已经灰白,却仍如钢针一般根根坚挺;面庞虽然有些消瘦,更凸显刀刻一般的硬朗,有一种精神矍铄的神采;目光尽管变得深邃,顾盼之际犀利难掩,还如烈火一般炽热,燃烧着不屈的生命。父亲身穿黑色囚服,风纪严谨,身板挺直,依然保持着军人的风范;投足行走举轻若重,从容不迫,依然不减将军的威仪。
  “爸爸!”萧剑发出热切的呼唤。
  父亲豪爽而又自嘲地朗朗一笑:“格老子成了阶下囚,要儿子来探监,莫得面子嘛。”
  父亲是四川人,几十年来东征西杀,始终乡音未改。
  萧剑被父亲的乐观感染,情绪变得轻松:“爸爸,您身体好么?”
  “好得很。”父亲用力拍打胸脯,“还能再走个二万五千里。”
  萧剑把带来的物品交给父亲:“这些都是郝奶奶给您准备的。”
  “她老人家好么?”父亲关切地问。
  “好。”萧剑回答,“就是非常惦念您。”
  父亲长叹一口气:“难为她老人家了。”
  郝奶奶是父亲家族的远房婶婶。当年,父亲带部队打回家乡,郝奶奶的独生子投奔父亲当了兵,跟随父亲一直打到了广西。后来,又跟随父亲跨过了鸭绿江,壮烈牺牲在三八线上。战争结束后,父亲把孤苦伶仃的郝奶奶接到家中,本想赡养老人家安享晚年,谁知郝奶奶不肯坐吃闲饭,主动承担起了一家人的饮食起居。这样一来,反倒让萧剑的父母于心不安。思来想去,决定每月给郝奶奶20元钱,权作零用。郝奶奶坚决不肯接受,最后,父亲采用了军人的方式,硬是把钱塞入郝奶奶的手中。郝奶奶在家乡已别无亲人,自己也无所花用,于是每月便把这20元钱全部存入银行,声称要留给萧剑将来娶媳妇用。谁也没有想到,萧剑的父母双双落难之后,郝奶奶的这笔存款居然成了祖孙二人维持生计的保障。
  “郝奶奶要我转告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剑宽慰父亲。
  “让她老人家放心。”父亲情绪开朗,“我在这里好得很,吃得饱睡得香,天天读毛主席的书,愈读心里愈亮堂,毛主席的思想博大精深呵。”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血色记忆(四)(2)
萧剑不愿谈及政治,转开话题,“您有什么需要么?我下次给您送来。”
  “莫得需要。”父亲摆摆手,“我在这里享受供给制哩,吃喝穿用一律发放,应有尽有哟。”
  萧剑心中不胜感佩,父亲不愧为大将风度,身陷囹圄依然豁达乐观,胸襟是何等开阔!
  父亲转而反问:“剑儿,你快中学毕业了,莫得学上,有啥子打算么?”
  “听天由命呗。”萧剑满不在乎:“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当兵,一条去插队。”
  “去当兵,一定要去当兵!”父亲像是将军发布命令。
  萧剑一脸苦笑:“我现在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恐怕没有当兵的资格。”
  “莫得泄气嘛。”父亲的脸上有一种诡谲的神色,“格老子要你来探监,为的就是要同你说这个事情。莫得话说,哪个要你来看格老子的这副狼狈样子。”
  萧剑睁大眼睛:“您有什么好办法?”
  父亲胸有成竹:“格老子革命几十年,带过千军万马,战友和部下遍及全国,给我儿子弄身军装穿穿能有何难?”
  萧剑疑惑:“可您现在被关在这里,有劲儿也使不上呀?”
  “莫得关系。”父亲颇为自信,“你给广州军区的关叔叔写封信,他在那里任职副司令,你自报家门,明年开春招兵保你装上军装。”
  萧剑难以置信:“这年头儿,那些老战友们同您划清界线唯恐不及,谁还敢惹火烧身呀?”
  “你们这些娃崽子不晓得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情。”父亲感慨万端,“几十年的革命生涯,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仅仅要闯过敌人的枪林弹雨,还要多次经受党内###的考验呵。广州的那个关叔叔,当年是我背他过的雪山;四二年,是我亲自从延安的监狱里把他解救出来。过命的交情哩!”
  萧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父亲掏出一支粗大的老式金笔:“这支派克笔跟随我多年,还是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缴获美国大兵的。我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收去了,昨天向他们要,龟儿子们不给,气得我骂了娘。我把它送给你,父子一场,留个纪念吧。”
  萧剑大为感动:“爸爸,您真不该为了送我一支笔,再给自己惹来麻烦。”
  父亲哈哈一笑:“莫得怕哟,周总理过问了我的案子,这些龟儿子对格老子客气了许多。如果没有周总理的关照,他们才不会让我同家人见面,更不会让我们单独谈话哩。”
  萧剑恍然明白,也似乎燃起希望:“周总理亲自过问您的案子,应该有盼头了?”
  父亲摇摇头:“周总理处境艰难,莫得办法大包大揽,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哩。”
  萧剑似懂非懂。
  父亲压低声音说:“笔管里藏有那个关叔叔的通讯地址,莫得丢掉。”
  萧剑的胸中倏然升起一股热流,父亲为了自己真是用心良苦,铁面将军同样是父爱慈祥呵!
  父子俩谈话未尽,狱警推门告之,会见时间已到。
  父亲站起身,目光闪动:“剑儿,父母不在身边,一切自己保重。”
  萧剑鼻腔发酸,泪水夺眶而出:“爸爸,您也要多保重。”
  “莫得流泪!”父亲面色威严,“男儿流得血,流不得泪。我给你三十年的时间,当不上将军就不是我萧家的后代!”
  萧剑心灵震撼,抹去脸上的泪水,面对父亲挺拔的背影,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向戎马一生的父亲致以庄严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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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记忆(五)(1)
已经是深秋时节,艳阳高照,路边挺拔的白杨树伸展着繁茂的枝叶在阳光下灿灿闪亮,有一种眩目的迷离。田野里的庄稼一片成熟景象,高粱沉掂掂地弯下了腰,玉米鼓挺挺地探出了头,长风吹来沙沙作响,拂荡着丰收的乐章。
  萧剑回望秦城监狱,大墙恢恢,铁网森森。方城之内寸地为牢,一孔观天;大墙之外却是天高地阔,秋色无边。两重世界呵,自己恍如刚从地狱走回人间。
  说起来,就算是命运多舛,可父亲一生经历的磨难也太多太多。且不说从小受苦,尝尽了人间饥寒。就说参加革命之后,几十年的枪林弹雨,爬雪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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