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娘道:“这样再好不过。唉,想不到你们王爷人这生好,这皇帝若给他来当,大唐江湖何至如此!”
肖扬道:“如今黄巢大军气势汹汹,现下京都长安也给他们占领,这还不算,四方藩镇诸侯蠢蠢欲动,随时便要发难,推翻李唐天下。咳,这皇帝换成神仙来做,却能奈何?”
武三娘忧道:“连你也这般说,老百姓往后更要过苦日子了。”
肖扬心下黯然,说道:“武姑娘,你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探你。”说完转身出去,带上柴扉。
次日,肖扬一大早便来探病,手里提着一只山鸡,那是刚在山间打的。
想着病人急需进补,他将之去了皮毛,煮成一锅鲜羹,小嘴小嘴喂武三娘喝汤。
连日来,野味不绝,武三娘的腿伤已然大好,两人见面无话不谈,心下早将对方当成恋人,嘴上不说,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时光荏苒,不觉间三四年匆匆过去。
在这几年间,肖扬一如既往,每日总要抽出时间,来看武三娘一眼。
这日他垂头丧气地走进门来,对武三娘道:“皇上御驾明日将要回归京都,我也需随王爷回京,你……你……”想说“你跟不跟我一起回去”,却是话到嘴边,不免有些羞涩。
武三娘眼里掠过一丝感伤,随即道:“京城是非之地,你……你当真非去不可?”
肖扬点头道:“我既然追随王爷,便当誓死效忠。此处僻处边疆,非中原战乱之地,你还是留居此处,这样我也放心些。”
武三娘不置可否,只道:“长安不是给黄巢大军占领了么?皇上回京,可是羊入虎口。”
肖扬道:“黄巢大军为**用所败,其手下得力部将朱温又已投靠唐室,想来李氏江山,想要力挽狂澜,尚还有望,只是……唉,不说也罢。”
武三娘惑道:“你想说什么,咱俩说话,何又吞吞吐吐。”
肖扬不无忧虑道:“只是四方藩王势力已然做大,唐室江山,可否保住,倒也难说得紧。此番回京,只怕当真如你所说,是那羊入虎口之举。”
武三娘略一沉吟,说道:“肖大哥,我便随你去京城,可好?”
肖扬道:“不可,此次回京,凶多吉少,三娘你便在此等候,待我先去探明虚实,再来接你去。”
武三娘流泪道:“肖大哥,咱们死便死一起了,何来这许多顾虑!”
肖扬心里知道,此番回京愈是凶险,她愈舍自己不下,懊悔将天下大势说与她听。再三劝说,拗她不过,只好答应让她暗中跟随回京。
寿王李晔早也知晓他俩的恋情,一到京城,便让肖扬在王府给她安排了住所,并答应不日给他俩主持大婚。
可事情诚如此前所料,皇上回到京都,手下一无得力部将,朝政被左神策军中尉、左监门卫大将军田令孜把持,其残害忠良,无所不为。
寿王整日应付纷乱尚所不及,哪有时间替肖扬和武三娘操办婚事,反而他俩整日价为皇室奔波劳累,在朝廷的明争暗斗中,搞得几乎性命不保。
晋王**用得闻田令孜所作所为,恐其挟天子以令诸侯,遂率兵进犯长安。
田令孜知**用能征惯战,哪敢与他短兵相接,劫唐僖宗逃往风翔。
自此之后,唐室名存实亡,皇帝成了众家诸侯手中的一张王牌,今日为这个藩王所掳,明日给那个王侯挟持。
天子尚且如此,一心效忠王室的肖扬、武三娘,更是朝不保夕。
武三娘每每劝肖扬辞官避祸,他总也不忘王爷对他的恩重如山,誓要拼到最后一刻。
两年之后,李儇驾崩,此前被封为皇太弟的李晔继位,誓言力挽河山,初登大宝,便起兵讨伐晋王**用,想以此为突破口,逐一消灭各大藩镇诸侯,其结果兵败河东。
统帅禁军的魏国公杨复恭借机叛变作乱,镇守凤翔的岐王李茂贞以清君测为名,大军进逼京师,杀死杨复恭。
李茂贞因这一战,渐成威势,每有问鼎之意,昭宗诏调其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李抗诏不从。昭宗以禁军三万讨伐,结果反被李茂贞所败,兵临长安城下,逼着昭宗杀死宰相杜让能,方才善罢。
后来京师重地渐渐为朱温把持,肖扬自知唐室江山不可挽回,托名给无恨师太送信为由,他让武三娘归避峨眉。
他在信中言明当年武三娘报恩一节,无恨看完信后,大为感动,将她收归门下,带发修行,以此方式叫她避开乱世,只待肖扬凯旋之后,两人大婚。
哪知两人这一分开,便成了一生的分道扬镳。
朱温羽翼渐丰,早有问鼎之意,自然容不得皇上身边有肖扬这等能人助手,居然无中生有,谗言肖扬与某某皇妃有染,竟要将他下狱查办。
幸得肖扬早闻信息,自知从此再也无法效忠皇上,连夜出逃,一路向峨眉飞奔而来。
得到峨眉山下一个小镇,他想着马上便可与武三娘见面,心里说不尽的欢喜,便在镇上转悠,想替三娘置办些珍珠粉儿,讨她欢喜。
办置完毕,东西买了一大包,正要出镇上山,忽见武三娘背影一闪,进了一家药铺。
得与武三娘在此相逢,肖扬自是大喜过望,连忙跟了上去,便要进去厮见。突听店内有个声音道:“恭喜恭喜,夫人怀孕了!”
肖扬也没在意,这样的言语在药铺医馆,太也寻常。
他跨步便要进去,一眼便见店内仅有两人,一人自然是武三娘,另一人是一位老者,料来便是郎中。见此情景,立觉不对,驻足门外倾听,只听武三娘道:“你是不是诊脉错了,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老者摇头微笑道:“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武三娘怏怏出门,又去别家药铺诊脉,其结果得到一样的答复:“夫人怀孕了!”
肖扬初初听见武三娘怀孕的话语,心里真也不信。不过心想这种事情,还是弄个水落石出的好,否则老在心里疑神疑鬼,于两人都不好。料知武三娘必定再去诊断,便暗下跟了去。
“夫人怀孕了!”,这话便如晴天一一个霹雳,直击打得他体无完肤。突然之间,满腔的爱意变成了无尽妒怒,巴不得立时现身,一掌便劈死武三娘。
武三娘没有回峨眉金顶,而是去了峰腰的那间草庐。
肖扬在草庐附近隐居起来,眼见武三娘的肚皮一日大似一日,心里哪还有半点怀疑。想想往日两人知心交底,无话不说,今日却犹如隔了沟壑大川,再无言语面对。
对着峨峨群峰,仰天数声长啸,怫然下峰,从此四处行侠,于情爱之事避而不谈。
却不知芳华易老,一晃就是近二十年。
萧影与幽情妖姬拳来掌往,在囚室里打得天昏地暗,不觉已过千招,幽情妖姬兀自苦苦撑持,未败下阵来。
李宛儿为两人捏了一把汗,任谁在这场打斗中有所损伤,自己均将遗恨终身。眼下幽情妖姬虽认自己为女儿,可许多地方不明不白,尚需揭开自己的身世。至于她是不是自己的亲娘、认与不识她,那也只是后话。总之,真相未明之前,心里无论如何不想让她死。
眼见幽情妖姬每接萧影一掌,均是身形一晃,力有不逮,一张脸也越来越难看,当即道:“二师哥,你别杀死她……”
萧影心里早有分寸,并不答话,双掌仍是翻云吐雾,牢牢掌控局势,将幽情妖姬压制得几乎大气难喘。
幽情妖姬听得李宛儿这句“二师哥,你别杀死她”,突然面目一呆,整个人僵在当地,竟致忘了招架,给萧影一掌劈在肩头之上,身子吃力不住,平地飞出,砰地一声,撞上银壁,跌落墙脚。
她回过头来,一口鲜血尚未吐出,萧影已如风跟至,在她身上一连封了几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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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回 孤山难母初生娃
原来幽情妖姬听李宛儿这么说,只道她在心里已将自己这个娘认下,这才念着与自己母女情深,出声向萧影求情,不由心神大醉,整个人都痴了,巴不得立时抽身出来与她相认。不料李宛儿这句话的意思,实与幽情妖姬心中所相南辕北辙。
李宛儿方说完话,便见幽情妖姬砰然中掌,萧影飞身跟去,眼见幽情妖姬便没命了,慌忙出声劝止道:“不要杀她……”直吓得花容惨白,话声也颤了。见萧影只点了对方穴道,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挪步过去,便要详细问明自己的身世,却听托的一响,声音极为低沉,又见萧影浑身一颤,似是中何暗器?
她未及抢身过去相扶,见萧影已砰然倒地,耳中嗡的一声,几欲昏厥,悔恨自己不该贪求真相,枉自断送萧影性命。
三步并做两步,飞身过去,泪珠儿落了一地。
她明知囚内暗器设计精妙,令人防不胜防,即便萧影当真先手杀死幽情妖姬,必定也逃不过暗器的偷袭,心里还是禁不住要自责。
白若雪的一颗心也是咯噔一沉,飞身过来查看,见萧影全身动弹不得,双眼却眨巴着,甚有神采,料知他只是穴道被封,于性命却无忧,便即放了半个心。
白李二人一边叽叽咕咕向萧影问话,一边手慌脚乱要解开萧影身上的穴道。
肖扬提起当年往事,直把肠子也悔青了,一直呆坐地上出神。
了空背过脸去,盘膝打坐,口中念念有词,谁也不知她现下心里作何感想。
肖了两人见萧影突然穴道被封,料想他与自己的状况无异,亦被室内机关发射出来的暗器打中。唯一不同者,便是穴道中的部位不一样,萧影浑身动弹不得,自己可动却无力。
现下二人浑身毫无力道可使,一只鸡未必杀得死,皆自早已料想到,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左右是个死,又何必多此一举。
突然之间,又是托的一声响,白若雪应声而倒,正好与萧影横躺成一顺,声息可闻,脸嘴几要贴在一起,显然又给暗器打中了穴道。
幽情妖姬面带笑容道:“好蝶儿,你干得不错!”
话声方毕,囚门呀的一声开处,蝶儿抢先而入,后面跟了八部莲花中的其余六个少女。
蝶儿接了幽情妖姬方才话儿,摇头道:“不……不是我……”瞧了一眼萧影,便即不语。
幽情妖姬道:“不是你什么?蝶儿,这几日你说话吞吞吐吐,全不似以前,到底怎么啦?”
蝶儿战战兢兢,颤声道:“没有……没有……”
幽情妖姬道:“没有什么?嘿嘿,即便不是你扳动机关用那暗器打倒萧影,你也不用这般大惊小怪,直承其事。罢啦罢啦,你这小妮子也不用紧张成这个样子,圣姥今日儿心情好着呢,只是随口说说,未必便杀你。”
蝶儿仍是一脸恐慌,答应一声:“是,圣姥。”
幽情妖姬责声道:“你们几个站成个木桩似的,还不抬为师出去!”
肖扬闻言,心里叫了一声:“苦也!”
他闯荡江湖半生,毕竟阅历不浅,见机得快,见对方一下子来了六七个人,幽情妖姬一脱危境,以她之凶戾脾性,只怕立时便要大开杀戒。原以为萧影制服幽情妖姬,这里人人得逃不死,当真从鬼门关捡回一命来,哪想到形势又自逆转,再次受制于对方,只怕这次再无幸运可言。
此时此刻,己方四五个人的性命,全都系在李宛儿身上,当下肖扬抢声道:“李姑娘,快挟住老妖婆,快!”
话方出口,立知不对,李宛儿既是幽情妖姬的女儿,拿她来要挟,又有何用,哪有女儿会杀亲生母亲的道理?
不道李宛儿心里自有主张,娇躯一晃,出手便朝蝶儿手中长剑抓去。
蝶儿心神恍惚间,岂会料到她有此一招,尚未反应过来,长剑便给对方夹手夺过,架在幽情妖姬的脖颈之上。
花间派自陈陶祖师爷手中传下来的天人九剑,乃是一门极其精微奥妙的神功,剑法使将起来,飘逸灵动,全以轻身功夫为根基。李宛儿虽因年岁尚轻,内功还弱,得自天人九剑中的轻功却是极佳,是以出招制敌,速度极其迅速。
她持剑挟住幽情妖姬,急道:“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又说拿那血精放在别人肚子里面,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是从哪里来的?你说!”
幽情妖姬一眼不解神色,瞧着李宛儿,含泪咽声道:“宛儿,你要杀娘么?这些事情,你不拿剑逼娘,娘自然会告诉于你,你何苦这样伤娘的心!”
李宛儿瞧她说得可怜,眼眶一红,持剑的右手便有些颤动。
但她随之一想,此刻萧影危须臾,无时无刻皆有送命之险,自己这一心软,岂不害死了他?
当下镇定心神道:“那成,你命人解开萧师哥的穴道,我便不来逼你。”
幽情妖姬道:“这儿除娘之外,再无人解得他们身上的穴道。”
李宛儿道:“你说这话,是想我解开你穴道,是不是?”
幽情妖姬道:“宛儿,萧影点在娘身上这穴道不重,你只需轻轻一指,便可解得。只要你解开娘的穴道,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李宛儿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不解!”
幽情妖姬道:“大伙这般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让娘杀人,娘便不杀。你现下先行解开娘的穴道,好么?”
李宛儿摇头道:“你这人奸诈恶毒,眼下你是不是我的亲娘,尚未可说,我可信你不过。你若真是我娘,那便快些送我们出谷!”
幽情妖姬一脸沮丧道:“宛儿,你要出去么,你不在谷中陪娘说说话儿么?”
李宛儿捏剑的手一紧,道:“你再不送我们出谷,我便不客气了!”
幽情妖姬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这时信不过娘,这也是情理之事。娘便把你的身世详详细细说与你听,而后送你们出谷。你不爱陪娘待在谷中,娘也不来勉强你,这谷中原是冷得要命。唉,娘当年也是瞧着谷中寒冷,怕是养你不活,这才将你寄养在外面……”她面色悠然,一边思索,一边说出当年的一桩往事。
原来当年肖扬年轻气盛,眼见武三娘有了身孕,心里便断定她暗结新欢。
他这些年为大唐王室奔走,每日里九死一生,如今更要亡国,自己也是给人四处追拿,无家可归。
心里怀着国破家亡之恨,一路南来,闷闷不乐,只盼着与三娘团聚,也好心里得有一丝温存。不想她另有新欢,居然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心下想想,气就不打一处出。盛怒之下,只觉见面亦是徒增伤悲,只言片语不曾留下,便就绝然而去。
幽情妖姬这一着棋,可是一举三得。一来她与心中念兹在兹的情郎从此有后;二来想要借机报复无恨,叫峨眉派因此声名扫地;二来因她自己感情受挫,便也见不得旁人相好,定要瞧着肖武二人劳燕分飞不可。
她伏在暗处,将肖扬、武三娘的一举一动,全都瞧在眼里。肖扬愤然离去,她在心里好不痛快,算好武三娘生产日期,便也悠然下峰。
四五月过后,她再次来到峨眉山,藏身武三娘的草庐附近。
这天晚上,她终于听到婴孩啼哭声“哇哇”传了过来,一颗心喜得快要崩了出来,飘身进到屋内,趁着天黑,双手顺着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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