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是抑制越是无法控制那些恐怖的梦境,我梦到我又回到铜墙铁壁里,在昏暗的工厂里重复着永远没有尽头的工作,头顶的气窗是我唯一能看到天空的途径,但是那样的天空实在太小,与其是希望,不如说更是绝望。
同时,这里充满的都是叫人绝望的东西。
一个个自发组成的小团体,每一个人都是不好招惹的家伙,危险而不明意义的眼神,随手一个小动作就能掐死我,我在小心翼翼中生存着,每日在不安中颤抖着,一到晚上就能听到怪异的叫声,凄惨得叫人心生恐惧,我知道那些事怎么回事,但是无能为力之下只能保持沉默,狱警们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相对来说,这样反而更和平一点,他们用极少数的牺牲获得了整个环境的安宁。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选择加入一个,好在在这之前,我学会了强颜欢笑和揶揄谄媚,总算没有在那里面受到太多的苦。
相比之下,我只能庆幸我的时间比较短,而那些被我叫做大哥的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去了。
我是很想和这些人划清界限,但是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般容易,工作虽然在熟人的帮助下顺利解决了,但是毕竟不是通过正式途径进来的,我也知道这里不是容易进来的,仅仅是本科文凭就足够的,其中好多员工都是研究生,而在他们还在大学校园里的两年时间里,我却是进了一个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我不否认这是我过不去的坎,在我后来的生活里,它确实对我的生活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我试着调整自己,但都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变成泡沫,我没有想到那些人会闲到翻出人事资料来看,而安安再热心也只是托关系给我找了个职位,她那样怕麻烦的人,怎么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于是我曾担心暴露在世人眼前的秘密就这么成了同事间玩笑的谈资,更加可笑的是,要不是我无意碰到同事电脑的鼠标,使同事原本在待机状态的电脑启动,我才看到他放在桌面的文件,那个写上我屈辱历史的文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同事们总是拿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并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人就是这样,就算再这之前这个人给大家留下多么完美的印象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一下子化作乌有。
当天晚上我就被领导喊到办公室里去了,领导的话说得很委婉,也许是因为顾忌到介绍我进来的人,在同事间的谈话中我也稍微了解一点了,其实一直跟在安安身旁被安安叫做小张的司机其实很受老总器重,在公司里的地位也不低,也就是这个原因领导对我说话也客气了许多,第二天那些奇怪的传闻也都消失了,但是安静的办公室里,异样的目光如影随形,我最终还是受不了了。
没人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怀疑和猜忌,沉重的环境,压抑的气氛,我终于受不了了。
在仓皇逃跑中,我已经猜到了我是什么结果了,觉悟已经在路上做好了,所以回去后也没有经过多久的犹豫,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之后,我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最后我选择了默默离开,过多的留恋只会叫我心生犹豫,再继续迷茫下去只会叫两个人都不高兴。
在那之后我又找了份工作,瞒着家人在这个城市里继续生存下去,我知道家里的情况很糟糕,但是此刻的我回去会让情况更加糟糕,还是就这么瞒着他们比较好。
然后我就开始了我一个人的生活,这回我是真的打算和过去挥手告别,所以当那个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我直接把她轰了出去,怀了别人的种还想来找我当个冤枉爹,还真当是我好骗,女人被我揍得很惨,周围也不是会怜香惜玉的好男人,所以我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愤怒,反而笑着围观的人倒是不少,毕竟这个女人在这一段的名声就不好,也没有人为她感到可惜。
我这才知道人贵在自我珍惜,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谁去珍惜你。
在这段时间里我强迫自己去忘记那个人,全心投入繁重的体力劳动中去,这样的结果就是每到傍晚我都累得不行,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她。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终于冷静下来,也思考好了未来的路线,她没有被我算在其中,但是我心里有隐隐的期待,但是仅此而已似乎根本不足够,我到现在都不肯放弃,只是一种执念,而我还爱不爱她,到了现在我自己都已经不清楚了。
而这一切,在我遇上她之后就全部解开了。
算不上是一见钟情,但是我能看出来她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女人,新婚不久的她丈夫却死在了上工的路上,而腹中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变成了她的负担。
这样的经历让她没有了挑选的资格,但是也方便了我,接近变得轻而易举,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我代替他的父亲成了第一个抱他的人。
自然我不会做出诋毁死人的事情,一开始也只是为了帮助她,等接触后才发现她和我很合得来,周围的人也因为她的经历同情她,一向不饶人的嘴终于在这个时候吐出了安慰的话,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多了,等真正拿了结婚证后我终于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松了一口气,像是为了完成什么,我带着我那个不算漂亮的妻子去了之前的婚纱店拍了一套婚纱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敢触碰那个我一直藏在联系人最底层的号码,把我的事情大概地向她说了一遍,不过我想她根本对我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感兴趣了,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终于变回路人了。
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一步一步地,我们两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地盘,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变化也慢慢显现了出来。
年纪小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不变的,风景虽然在变,但是因为是每天都会看见,一点点的变化也察觉不出来,每天见到的还是那些人,今天笑着跟你打招呼的人明天会到你家串会儿门,但是等我们长大了,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时间像是过得很快,不再像之前一天好像要过很久,就如同每个星期的星期二下午那么难熬一般,人事的剧变也近在身边。
父亲终于在一个冬天的早晨离开了人世,在那次事件后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母亲因为这个打击精神状态一直没有恢复,除此之外还要照顾重病的父亲,身心俱疲之下,母亲先一步倒下,在我还在医院里照顾昏迷不醒的母亲的时候,一直得不到消息的父亲着急自己推了轮椅出来,结果连门都没有得出来,等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冷掉了。
第二天早上医院下达死亡通知,一天之内我失去了我两个至亲的人,也就在那个时候,死亡被放大了,严重地影响了我的生活,身边的人在一个个消失,以一个个叫人出乎意料的方法,被车撞死的,被倒下来的树砸死的。
那个被车撞死的更叫人诡异,明明刚出车祸的时候人还有意识,还能站起来,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死了,不用想也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细想一下就算救回来了也无济于事,就我们现在的经济状况来说,没用的人比死人还害人。
而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保护自己小命,不让自己变成拖累别人的人,但是在这样灰暗的环境下,我们还有希望。
我的女儿,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现在才刚刚学会走路,等过不多久她就会学会说话,我会耐心教她喊我爸爸,但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她的亲身父亲,但是我比任何人都爱她。
也算是殊途同归,我终于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我有一个健全的家庭,一份稳定的工作,一间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子,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想起那个女孩,或许等我老了我会模糊想起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叫我拼命的女孩。虽然结果不令人满意。
但是,我们终于放过了彼此。
p1我不爱我,谁来爱我
“小末!小末!”
我总是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呼喊着这个名字,但是我又万分清楚的是,已经没有叫做这个名字的人了。
十岁那年,小末从我的玩伴变成家族的牺牲品进入我家,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被赋予新的名字,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小末。
当我伸出手去拉他出去玩的时候他不再欢喜地答应我,而是冷淡地抽出手,说:“我还有作业要写。”
“写什么作业呀,我还没写呢,不着急。”
“我要写的就是你的作业。”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在惊讶中松开了手。
我一直拒绝他的新名字,所以还是叫他小末,直到有一天被父亲听到,然后我一连三天没有见到他,等再次见到他时,他眼角分明还肿着,可是当我问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却一直沉默,我气愤地去找父亲理论,但是怒火只够我走到父亲的书房门口,当我看到那扇巨大紧闭的房门时,恐惧一下子代替了我的熊熊怒火,我全身如同被浇了一桶冰水一般迅速冷却下来,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面,动弹不得。
而我不知道的是,小末躲在柱子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我乖乖叫他的新名字,在这样的沉默中,我们终于疏离起来。
但是相比我这个废柴,他就变得抢眼多了,头脑好皮相好身材好,又长得高高大大的,一瞬间变成了所有女生的焦点。
而我就差太多了,从初中开始就停止增长的身高,同时停止增长的还有我的智商,上课听不懂了就不用听了,反正作业有人帮忙写,我也不用担心挂科,因为有个优等生会在考试前告诉我答案在哪里,还会在考前跟老师打过招呼,反正是保证了我能顺利抄到答案。后来我实在嫌麻烦,直接在考场上把白卷交了上去,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了考场,后来我听说何易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把我的考卷拿了回来,然后填上了答案。
我的名声一直不好,不学好,脑子也不灵光,总之就是个废柴富二代。
有人开玩笑说何易才像是我爸的儿子,结果第二天就找不到人了,不管怎么说,我爸还是只认我这一个儿子,而且下定决心要把我培养成能够接手他公司的继承人。
我的在校成绩暴露后,我爸直接给我退了学,请了家教给我一对一教导,但是我笨,根本听不懂,这个时候我也已经学会了耍赖,我爸虽然可怕,但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他再气我也不能把我怎样,所以我直接提出要何易也退学,陪我一起学,不然我就绝食。
我爸一开始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其实他在心底还是不喜欢何易的,但是绝食这招我百试不爽,不过几天他就答应了,不是因为他宠我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有更宝贵的儿子。
方氏财团,迅速成长壮大的集团,影响力也在逐步增长着,这个儿子还真是比我争气多了。
一定要说的话,宠我的人,根本没有。
整天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母亲,一心扑在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父亲,家那么大又那么空。
我一个人没法得到快乐,所以我就自己出去找人玩。
我不爱我,谁来爱我。
我认识了很多人,但是名字都记不清楚,其实只是因为我根本记不住,反正记住也没有用,也就不在乎了,更糟糕的是我是个脸盲,所以出去找人玩也只是凭着模糊的印象打招呼,跟其实不认识的人像旧友一般打招呼然后又玩得很high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最后还是小末告诉我那些人其实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才知道我认错了人,哦,忘了说了,我还是个路盲,于是那天和我约好了玩的人就这么被糊里糊涂地放了鸽子。
而每到周五晚上六点多的时候,何易就会出来找我,因为七点半的时候我们有一节世界经济史的课,教师是我爸花了大价钱请的国外的教师,每到这个时候就远程授课,因为教师本身太忙,也只能抽出这么点时间出来。
但是实际上找的人根本不是他,他一般会拿一本手在后座慢慢地看,等四处张望的保镖们看到我,然后把我抓回去。
每次看到一副认真读书的何易我都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扔了他的书,但是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自动收好书,朝我道:“你回来了。”
妈的又不是回家了,说得那么人妻干什么。
授课的一个半小时是我和小末相处时间最长的时间,而我一般听了半个小时后就开始呼呼大睡,小末则是听得特别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每个星期五晚上都是我失眠的夜晚,因为睡得太早了,何易把我搬回房间没多久我就醒了一边怨恨地想抱个人都那么粗鲁,把人都吵醒了,这样的人肯定没有女朋友,一边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没有见过他有跟哪个女生走近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看起来挺孤单,但是有了那些女生的尖叫后就变成高冷了,跟我这种真正的孤独是不一样的。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女朋友的事情,撇去女生的聒噪烦人不说,我这种身板,旁边要是站个比我还娇小的女朋友,估计只能找小学生了。
一次洗澡的时候我全裸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的同时问还在给我放洗澡水的小末,“你说我是不是太瘦了点?”
苍白的皮肤下能清楚地看到肋骨,锁骨更是要从皮肤里戳出来一般,我一边用手指摁着骨头,从锁骨摁到肋骨,一边用光脚踢了一下一直没说话的小末,不高兴地说:“说话啊。”
可是他突然站起身,吓了我一跳,他的身高还真不是盖的,他背对着我,声音沙哑:“水放好了。”
然后就走出了浴室,我莫名其妙,躺进带有按摩功能的浴缸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他回来,叫了两声也都没有回应,我只好自己洗起头来。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我是生活白痴,要给我洗头的,结果这会儿人都没有了。
可是事实印证了我确实是个生活白痴,泡沫进了眼睛里面,我被刺激得睁不开眼,胡乱拧水龙头放水,却拧错了,热水浇下来差点烫死我,头上的泡沫还有不可逆转之势。
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忽然门被推开了,小末拿着干净毛巾进来,一边给我擦的时候一边小声笑道:“都说了是生活白痴。”
我没反驳,舒服地在浴缸里躺好后,理所当然地享受小末的服务,语气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你就一辈子照顾我啊。”
因为泡沫进了眼睛,我一直睁不开眼睛,黑暗的等待中,我却一直等不到回答,我自知有点过分,于是也闭上嘴不说话,头上的泡沫被清洗掉,我缓慢睁开了眼睛,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他离开的背影。
到头来,我和他还是不变。
再怎么说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我回想起好久之前的事情,我从小身体不好,三岁之前都没有出过门,一直以来见到的人也只是大人,小末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同龄人,不过说是同龄,他的个头还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