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夫人,你大可安心地回去休息,伤者的伤势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并未伤及内脏,取出铁管紧急输血已恢复正常血压,观察七十二小时没有发烧,没有并发症,伤口愈合良好即可转普通病房。”
“真的吗?他流很多血,整个脸苍白又冰冷,呼吸一度停止……”一说到当时的情景,她忍不住发寒地哽咽了。
“他没事,相信我,我治疗过比令公子更严重的病人,他们现在都跷着二郎腿享受生命。”有的更夸张,在走过生死大关后决定包二奶,三奶,把金钱和时间花费在女色当中。
不知该说他想开了还是过于悲观,利用捡回来的一条命,做他认为最有意义的事,不用汲汲于工作的成就上。
“可是……”做为母亲的,没看见健健康康的孩子始终无法安心。
“你要对医生有信心,常年运动的孩子复元力一向惊人,等过两天他转出加护病房,你会发现他好动得令你头痛。”年轻就是本钱,身体修复能力不用担心。
一听医生的解说,吊着十五个桶子的蓝夫人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一切就多拜托医生照顾了,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你客气了,这是我们份内之事,理应尽心尽力。”谁没有孩子,难道她会故意医死别人的小孩吗?
已经很累的门开心实在笑不出来,虚应几句好应付心急的家属。
“谢谢医生您的圣手仁心,这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请你收下。”忧心的母亲取出一只红色纸袋,十分诚心地送到门开心面前。
收受红包的陋习似乎成了一种趋势,打通关、包工程、贿赂官员都会用上这招,好像没有钱就万万不能,什么事也做不成。
尤其是医院收取红包的恶习更是成了一种默契,在一床难求的情况下,不少走后门的达官贵人会以金钱换取更良好的医疗品质,一窝蜂地迷信名医才能够妙手回春,想尽办法要排上名单。
最后演变成一般人家上医院也得塞点好处给医生,有钱没钱还是会凑出个数见人,不然他们担心医生不会尽全力医治。
这简直是医界之耻,收红包风气已经带坏整个医疗体系,医生没有医德沦为医匠,病人及其家属叫苦连天,住院已是一大笔开销,还得养肥不肖医者的口袋。
“蓝夫人,请不要侮辱我的品格,救助伤患是我的本份,绝不是病人家属的慷慨赠予。”她不缺钱。
说了一句抱歉后,门开心头也不回地接过病历表便大步离开,把用钱评估医生医德的贵夫人留在身后,不接受无心的羞辱。
虽然她知道这是各大医院流传下来的恶性循环,稍有能力的家属想给亲人更好的特别照顾,可是她觉得非常愤怒,认为神圣的职业被商业化。
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何况不少人甘愿成为那颗屎,医界的弊端层出不穷,力挽狂澜的改革制度缓不济急,这才叫她生气。
“咳咳!门医生,那柜子是铁制的,一踢下去瘸的是你的脚。”不要怪他没提醒她。
“幸灾乐祸呀!你这个黑血的大元朝遗民。”居然陷害她。
他一定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会塞红包给她,因此故意挑她快累翻的时候替她安排一份“消遣”,让一向老叫他收尾的她也尝尝当神的滋味。
噗地一笑的“前朝遗民”大声喊冤,“冤枉呀!学姐,我是热心地宣扬你热忱的医德,以免别人不晓得你的身份是医生。
“还有,我的血保证是红的,我的元人祖先不是外星人。”
他和章鱼没有亲戚关系。
她冷笑地玩起拆信刀。“让我割一刀看看,我才能明白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以为她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吗?当了两年同学、三年学姐,她还会不清楚他脑子在转什么。
“呃,别太冲动,我绝对没有取笑你的意味,医院内的刀器未经消毒都可能有传染源,你不会想换个跟刀医生吧?比如那个徐医生。”
那才是一大灾难,徐品慧是出了名的花痴,而且正作着院长夫人的梦,谁敢挡她的路都会过得非常痛苦。
“嗯哼!你倒是懂得威胁我。”她的确不想自找麻烦。泌尿科的实习医生狂追副院长是众所皆知的事。
而她,一个不像医生的医生却是副院长追求的对象,现任院长内定的媳妇人选,不遭妒也难。
“我哪敢威胁美丽如玫瑰的学姐你,只是好奇几时和黑道大哥攀上交情?”端木康奸诈地扬起一抹贼笑。
医院里藏不住秘密,一会儿工夫事情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一到十楼讨论得热热闹闹,连她的病人都由护士口中得知此事。
脾气不好的门开心怒拍桌子。“该死的陈雅雯,嘴巴过大就该缝起来。”
“哎呀!别恼羞成怒,说说你的雨中艳遇,同学兼学弟的我也想去学学小提琴……”呼!闪。
头一低,厚重的医学原文书从发际掠过,练出闪躲神功的端木康惊呼地拍拍胸口,庆幸又躲过一劫。
“什么雨中艳遇,再啰唆就把你送给康生医院的院长当礼物,他对你的屁股非常感兴趣。”他有这方面的癖好,是出柜的一号同志。
不会吧!这么残忍。他不安地打个哆嗦。“门同学,开心学姐,你真的不透露一二吗?”
好奇心不被满足是会积郁成伤的,辗转不成眠多出一双熊猫眼。
“这么闲就把柜子里的资料整理整理,按照年月日一一排档入册,明天一早我要验收。”对付长舌的男人不用跟他客气。
“什么,你要我一个人整理……”天呀!这是什么世界,龙困浅滩遭虾戏。
无视端木康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惨状,神情得意的门开心抱起她的小提琴,轻松愉快地打开办公室的门,让同样连续七个小时待在手术室的学弟去自食恶果。
早说过别在她面前点火,他偏是不听,莫怪她使出高压手段电他,适当的刺激能灵活脑部细胞,不致再做出蠢事。
经过一场耗时的手术后,走出医院门口的门开心只瞧见一片无星的夜空,雨停了的空气变得潮湿,带来淡淡的草气。
蓦地,梁柱旁的地面多了一道长影。
“咦,你还在?”
搔着头的大男人尴尬一笑地打了个喷嚏。“你叫我等你开完刀,所以我就一直没离开。”
“你……你等到现在?!”她的语气不无惊讶,不敢相信有人傻得将她的玩笑话当真。
七个小时不是七分钟或七十分钟,没有耐性的人早就放弃了,而他还是一个淋了雨的“病人”。
这份执着让她感到愧疚,对他的好感也增了一分,现今社会要找到这么笨的男人实在不多了,足以列入一级保护名单。
“是的,哈——啾——”擤擤鼻子,硬被打过一针的任意爱还是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你喔!真是让医生叹气,一个大男人也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唔!那是什么声音?”她低视发出声响的肚子。
“呃,我……我有两餐没吃了,所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责怪肠胃馋虫的不争气。
门开心翻了翻白眼,把有些重量的琴盒往他手上一放。
“走,我请你吃饭去。”
第四章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一大早哈啾声成了规律的报时机,是忙碌办公室中除了翻纸张外唯一的声响,回音特别的宏亮,连光可鉴人的窗户玻璃都为之震动。
哈啾中心的四周是净空地,病媒的传染途径有飞沫这项,虽不确定空气中是否有细菌传播,但是聪明的人会选择远离感染源,免得一不小心就陪人家哈啾连连。
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大家都知道某某某的毛病,拔根鼻毛、揠揠脚丫子没什么稀奇,三天两头见个大病号走来走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傻笑到咬笔杆……
呃,这种情形就有点诡异了,反常得叫人由头顶凉到脚底。
这一波的病毒还真是可怕呀!居然可以把一个正经八百的冷酷检察官搞成这副德行,他们不避远点怎么行,SARS的威力可是领教过,而他的病状更胜当时的恐慌时期。
哀悼是他们表达感慨的方式,人生无常,他好来好走,别拖累有家有室的同仁吶。
“各位早呀!今天天气真好,风光明媚,雨水充沛,万物欣欣向荣,小狗撒尿,花猫叫春,任大检察官在发呆……等等,我没看错吧!那个匪类是任意爱?!”
不属于编制内的男人如行走自家厨房般自在,无人拦阻特立独行,大声谈笑不受沉闷气氛影响,悠游自得地在神圣的司法殿堂。
天生桃花相左右逢源,自封多情风流种阅人无数,每回身边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人,花丛里打滚负尽女人心,自比唐璜能言善道,长袖善舞。
不过八面玲珑的行事作风是东方白的生财手腕,他的职业栏写着律师,专打各项刑事官司,一张嘴要不滑溜怎么能场场胜诉。
个性吊儿郎当却非常有女人缘,小指一勾自有惹火的热情女郎投怀送抱,他是纵欲主义者,相信上帝创造男身女身是为了享乐而来,不及时行乐岂不辜负“神爱世人”的美意。
性是一种娱乐不是禁忌,享受它而非为它所驱使,四目相对勾起天雷地火时就要尽情投入,将体内的精力排泄掉才会有更美好的一天。
总而言之一句话——好色无罪。
“亲爱的执法人员们,这位会呼吸的兵马俑先生,是我认识的那个铁血检察官吗?”
他逗趣地做出惊吓的表情,十几颗啄木鸟似的脑袋一致一点,然后痛苦地摇着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默哀三秒钟。
像默剧一般没人开口,生怕开罪巨人似的头头,他一个拳头抵三个刚蒸好的山东大馒头,谁要嫌日子过不下去,不妨去试试骨头碎在肉里的快感。
“真的是他吗?他怎么变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恶人脸是扭曲的?”喔!还会瞪人,表示还有药可救。
唱作俱佳的东方白挤眉又弄眼地强调他的震惊,还自编自导自演地融入假想剧中,博君一笑不惜牺牲律师形象,把甘草角色演得微妙微肖。
可惜他的努力未获满堂彩,因为大家和他混得太熟了,早就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随他的疯狂起舞而砸了饭碗。
“喔!不,我的耶稣基督,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在我确定只爱男人的性向后欲追求幸福,你却将我的爱变成木乃伊……”唉!好坎坷的命运。
“我的爱”是一句双关语,意思是我爱的人,以及名字中有“爱”的人,譬如我的小明。
“人生无趣,酒淡味失,天是忧郁的蓝,草是哀伤的绿,你的黑发穿越时空来到我的眸中,那风霜的伤痛是千古的蚕丝,将你我紧紧缠绕成蛹……”生死与共。
“你吠够了没?法警的警棍绝对比你的头硬。”给他一棍,禁止恶犬入内。
“吓!亲爱的小爱,你终于清醒了,是我的爱感动了你。”他双手合掌,做出感谢老天的模样。
“你再给我装疯卖傻试试,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就觉得你那口白牙太刺眼。”多几个黑洞会美观些。
“哦!亲亲,我知道你在嫉妒我,但我不会嫌弃你来不及矫正的一口钢牙,我依然爱你如昔……”哇!他来真的呀!用量尺削他的头皮。
东方白顿时正经地收起嘻皮笑脸,他以零点三公分的差距闪过破相危机。
好险好险,他就靠那张风靡众生的俊脸吃饭,稍有闪失会有多少痴情女失望,他的存在是为了渡化苍生,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能拥有希望。
“东方白,你的律师事务所倒了吗?无事可做散步到司法大楼要嘴皮子。”他的悠哉是执法人员心中的痛,他在法庭的一句话,足以令他们花费十个月的布线成果付诸流水。
律师是检调人员的敌人,助纣为虐的帮凶,二次伤害的加害人,泯灭天良的豺狼虎豹,投机份子。
咧嘴一笑的东方白大方地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钱赚太多了也挺累人的,找你出去喝两杯。”
是真的两杯,绝不是应酬话,好友的三杯醉他可扛不动,要是顺手“遗弃”出了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少炫耀你的黑心钱,我还没忘记你是如何攻击一名十七岁受虐少女,将强暴伤害罪拗成私下和解,给人家五十万打胎费好保住你当事人的名声。”他的行为不值得夸耀。
啧!小心眼的男人,半年前的事记恨到现在。“后来你不是以强制性交罪名移送法办,让X立委起码关上五年。”
律师有保护当事人隐私的义务,所以以X代替姓氏,反正大家都知道那个爱玩未成年少女的立委是谁,报纸刊了三天头版。
“那是你的功劳吗?”他还敢大言不惭地提起此事,要不是他的团队锲而不舍地开发新证据,那名少女就白白受辱了。
不敢居功,但他有小小放水,不然哪那么顺利结案。“我知道我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从头烂到脚没一处廉节,你唾弃我,鞭打我吧!我有手铐、皮鞭、蜡烛和白色绳子……”
“呃,东方律师,你说的那些东西好像在特殊场合才用得到……”有个专有名词叫情趣用品。
和刚猛壮硕的任意爱比,抱着一堆档案夹弯身慢行的许正文就显得瘦弱无比,活似营养不良的脱水竹子,干干扁扁数得出骨头有几根。
“许老哥,你不要妨碍我们小俩口‘谈情说爱',我们的同志情谊你是不会明了的。”东方白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中含着灰暗色彩。
“噢!抱歉。”咦?他为什么道歉,明明没那回事呀!
怔忡地愣了下,一根横来的食指往他眉心一戳,踉跄的身子就这么往后一撞,手上的档案落了一地,桌角的一端刚好刺上尾椎,他噢呜地发出拉长的太监声。
东方律师的心肠也未免太狠毒了,看他双手拿满东西也不肯帮忙,还恶劣地戏要他一番,完全不负他“吸血恶魔”的封号。
自认倒楣地弯下身捡拾凌乱的文件,已经被头顶上司磨得很坚韧的许正文十分认命,一句怨言也没有地做着上司硬推给他的工作。
根据上司的说法是——多磨练才能成精,得以应付各类临场反应。
“玩弄我的助手很得意是吧!他不是你的对手。”狐狸和小灰鼠不同一等级。
笑得帅气的东方白一屁股坐上任意爱的办公桌,邪佞地扬起眉,“听说你最近常溜班,到一个名叫海厨房的餐坊听小提琴演奏。”
身一僵,他表情为之恼怒。“谁告诉你的?”
视线一转,正在拾物的许正文明显抖了一下,双肩微缩地假装忙碌。
“是朋友就别藏私,哪天我有空也去开开耳,来一场音乐洗礼。”洗涤他骯脏污秽的灵魂。
“你不会有空,而且我从不认为你是朋友。”任意爱冷冷地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绝不允许东方和她见面,他的俊逸外表很轻易就能掳获女人芳心,又残酷地弃如敝屣,他不容许他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其实他也怕好不容易接近的女神会落入花心男手中,多年藏在心中的情感会因此夭折,自己粗犷的长相怎么敌得过善于言词的桃花男?!
“呿!现在撇清是不是太迟了?高中同学三年,大学又是同系同寝室的室友,合起来超过十年的交情,没空也会抽出空地陪你来个下午茶之约。”
别人无情,他不能无义,虽然他的良心被狗啃了一半,总还有一半为朋友两肋插刀,破坏他美好的音乐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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