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闷了。
一个恍惚，魏贤嘉斜眼往下一瞟，有一只手摸到了他的包上，两只手指捏着刀片想要划开他的挎包。
这年头就是有人不怕死。
魏贤嘉轻声一哼，一下捏住那只手。
“喀擦——”细微的，骨折的声音。
周围很嘈杂，这点声响几乎没人注意。
魏贤嘉松开了手，满意地冷哼了一声，听到倒抽凉气的声音。
还算这个小贼有点见识，没嚷嚷出来，否则管他有几个帮凶，魏贤嘉也决定一律人道毁灭。
应该很疼吧，十指连心，捏断几根也该长教训了。魏贤嘉不讨厌小偷，毕竟这年头谁都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只是不喜欢别人惹到他头上。
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再说了，以魏贤嘉的理解，真正有本事就该直接用抢的，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方式。
难怪连风铃也要说他：“老板，你很黄很暴力~~”
到终点站的时候，天边的太阳终于收敛了，在夕阳的余晖下，魏贤嘉看到一派河蟹的乡镇景象，忧国忧民地考虑了下城乡两级分化问题，然后跑到临近的一个小摊上买了一瓶冰过的纯净水。
看着身上还剩下的三十块纸币，魏贤嘉无奈：还好这个月有加倍的奖金，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
不过尤佳也真缺德，介绍的生意都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钱不多，不过危险度也不高。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魏贤嘉跟小摊上的中年妇女搭讪：“阿姨，这么大太阳，你还在摆摊啊。”
那中年妇女看了他几眼，觉得这孩子生得好看，又有礼貌，就笑着回答他：“不摆摊，哪有钱过日子啊。”
“哈哈，也是啊，”魏贤嘉笑：“不过怎么周围都没什么人呢。”
中年妇女脸上的表情变了，叹了几口气，又看看周围：“你不是咱们这的人吧？”
“不是，我来镇上找人的。”
“趁天还没黑回去吧，没啥大不了的事以后再来也成啊。”中年妇女回答。
魏贤嘉心里想，宾果~脸上堆着笑道：“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中年妇女四处张望，最后又是叹气：“我也不明白最近出了什么事，据说是闹鬼。”
“闹鬼？”魏贤嘉装得很惊讶。
“也不知道算不算，家家户户都少了东西，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大家原本以为有贼，公安局的人来看了，什么都查不到。”中年妇女站起来，边把摊子上的东西收起来，边说：“咱们镇上人就派人连夜守着，结果……”
“结果？”魏贤嘉上前帮手。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阿姨，结果到底怎么了？”魏贤嘉不动声色地问。
中年妇女压低了声音：“结果咱们的人看见，养在外院的鸡，扑腾了几下，就这么不见了。”
“……”魏贤嘉苦笑。
就这么点小破事，居然要他来解决，尤佳真是疯了。
“你说吓人不吓人？所以啊，还是快走吧。”中年妇女收拾完摊子，把东西搬进屋里，拉下了卷帘门。
魏贤嘉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去找。
不过是个偷鸡的嘛。
天黑之后，小镇上果然是门窗紧闭。
顺着一点点残留的妖气，魏贤嘉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某片小树林里。
这里妖气最浓。
有隐隐的火光闪烁，空气里有烤肉的香味。
魏贤嘉皱着眉头不爽，他好像还没吃晚饭，哪家的妖怪这么有闲情逸致，还在烤肉吃。
小心地移过去，注意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对方好像也察觉了。
魏贤嘉看见她站起身，转过脸问：“谁？”
她似乎也在戒备，声音很冷。
是个头发长长，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孩子，穿着件一字领灰色的T恤式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棕色的系带高跟靴，露出白色棉袜的边。
打扮得跟寻常女孩子一样。
魏贤嘉知道躲避无用，于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举手打招呼：“晚上好。”
那女孩子瞪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很圆，瞪起人来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们商量下，你看是要在这里打，还是咱们另外找个地方打？”魏贤嘉问她，心里想我真是越来越绅士了，对妖怪也这么体贴。
这是只成年的狐精吧。
狐狸是最好分辨的，她们身上都带着股惑人的魅香，比人世间任何一种香味更能俘获人心。
她张开了嘴，却好像说不出话，定定地瞪着魏贤嘉。
魏贤嘉觉得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他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
火堆上的烤鸡发出了一阵焦糊的味道。
“那个……”魏贤嘉开口。
狐狸的眼泪水哗哗地落下来，好像开了的水龙头关不上一样。
她就那么站在那，眼泪水流个不停，也不伸手去抹。
魏贤嘉心里一阵难受，怎么说呢，眼前的狐狸真的不像什么坏东西，反而跟路边被欺负了的小女生一样，楚楚可怜：“不打也可以，以后你别偷东西了。”
这样也算完成任务吧。
狐狸终于动了。
她动作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扑进了魏贤嘉怀里，抱着他不放。绵软诱人的清香从她身上传来，她的眼泪落在魏贤嘉的外衣上，很快湿了一片。
难道这只狐狸要用媚术？魏贤嘉心中暗叫不妙，想推开她。
但是她抓得太紧，她的指尖伸出了长长的指甲，死死地抓住他不放。
“魏贤嘉。”她的头靠在他胸前：“魏贤嘉……”
她声如蚊蚋，可是魏贤嘉还是听清楚了。
魏贤嘉身上一僵。
“你认识我？”这下真的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推开了缩在他怀里的狐狸。
狐狸点点头，又要扑过来。
“STOP——”竭尽全力大叫一声，魏贤嘉往后退。
狐狸愣住，然后很委屈地蹲下，抹眼泪。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魏贤嘉都不忍心。
“喂喂，别哭了。”
“那我可以扑咩？”狐狸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身。
“不可以。”
狐狸继续蹲地哭。
“……”
哭，画圈圈。
无奈：“你扑吧。”
狐狸迅速起身，飞扑。
“那个……”扑进魏贤嘉怀里，感觉就是好。
“干嘛？”魏贤嘉没好气，狐狸身上的幽香钻进鼻子里，有点痒痒的。
“摸头可以咩？”狐狸害羞地问。
魏贤嘉黑线：“不可以。”
“哦……”狐狸很委屈，不过能抱到也很满足，她破涕而笑：“贤嘉，我好想你。”
“呃……”
“真的。”
“嗯……”
得不到热情的回应，狐狸从他的怀抱里退出去，道：“贤嘉，你不记得我了。”
魏贤嘉无言，什么记得不记得，他好像从来没见过这只狐狸吧？
狐狸却笑了。
“每一次遇见你，我都要先自我介绍。”
“我叫魏诺旎。”
“你一直都叫我糯米。”
魏贤嘉看着她，不知作何感想。
狐狸笑靥如花，温柔至极。
“贤嘉，我来找你啦。”
今生卷。缓缓归矣 Act3
“这是什么？”
魏贤嘉跨进店里，迎面就是风铃式招牌冷风，糯米打了个寒颤，腾出一只手：“你好。”另一只手还要稳稳当当地抱住魏贤嘉的脖子不放。
风铃稍微愣了一下，点点头：“你好。”
“你能不能……”魏贤嘉的眉头在打结，声音在发颤。
随便哪一个正常……好吧……就算有那么一点不正常的人类，被人抱着脖子，好像被鬼吊住一样，一路这么走过来，不死也剩半条命好吧。
狐狸断然拒绝：“不能。”
“你这样我会觉得很热。”
当然，其实有风铃在，店里也不是很热。
狐狸眨巴着眼睛，要多纯洁有多纯洁，她看了看魏贤嘉，笑眯眯地道：“我不热就行了。”
魏贤嘉使劲把她摔开，狐狸皱着眉头落地，落到一个怀抱里。
“美女，你好啊。”
风铃跟魏贤嘉都了然地看着他们，色狼尤佳啊，这回连妖怪都不放过了。
“你好。”狐狸的眼珠子转了转，“你能把手挪开一下么？”
尤佳的手离她的胸，距离只有一寸。
无耻啊，真是无耻。
但是无耻的人往往是没有自觉的，于是尤佳笑着松开手：“小嘉嘉，哪找来这么漂亮的马子啊？”
“你看清楚点，那是狐狸。”魏贤嘉自己进了吧台，开了一瓶啤酒。
狐狸对着他微笑，只是额头上青筋跳啊跳，心想我就是狐狸你还怎么着了？别说我是狐狸，是鬼我都缠着你一辈子。
尤佳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观点：“美人嘛，不管人也好，妖也好，总是赏心悦目的。”
他又对着风铃抛了一个媚眼。
风铃干笑了两声。
魏贤嘉不爽：“你人也勾搭，妖也勾搭，你要不要找人妖？”
“如果是美人就可以。”
狐狸鼓掌：“早说嘛。”
于是从自己的衣包里掏出一个零钱夹，打开往吧台上一倒。
里面掉出来几个大小不一的硬币，还有一条黑乎乎的，像小木棍的东西。
她对风铃笑：“能给我点水么？”
风铃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接过，倒出了一点在那小木棍上。
小木棍如同发泡海绵一般，虽然膨胀程度不大，但是确实是胀大了一点，且开始扭动。
狐狸用指甲尖戳戳它：“喂，起来啦。”
那东西，魏贤嘉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一条蚯蚓。
蚯蚓不知道哪来的弹跳力，一下蹿起来，落到地上，白光一闪，变成了人的样子。
“死狐狸，不要随便乱戳我啦。”
十七八岁美少年的模样，打着呵欠的样子好像没睡够，他的眼睛睁开了一点，双瞳是一种灰白的颜色。
狐狸没理他，转身对着尤佳笑：“喏，人妖。”
“喂喂，我不是人妖！！”蚯蚓大怒。
风铃默。
魏贤嘉默。
尤佳还在笑：“你真会开玩笑。”
狐狸摸摸蚯蚓的头，用老妈子的口吻道：“乖，我们不会歧视你的。”
“魏贤嘉，你管管她！！”
蚯蚓打量了周围的几个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上话的。
闻言魏贤嘉愣住。
“老板，你们认识啊？”风铃一开口，周围立刻降温，冷嗖嗖的一片。
“我不认识啊。”魏贤嘉摇头。
蚯蚓跟狐狸身边的气场立刻变得更加阴森，尤佳不动声色地朝边上挪，在七月份的天气还能有这么低的温度，真是难得。
狐狸蹲地不起，这下换蚯蚓跟她同蹲，然后拍她肩膀以示安慰：“行了，咱都习惯了是不是？”
“魏贤嘉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啊？”尤佳忍不住道：“你看你把人家一小姑娘弄哭了。”
“……”魏贤嘉懒得理他，谁是小姑娘啊？随便一看也知道她的原身年纪一大把了，还小姑娘，尤佳真是色令智昏。
“那个，老板，你让她站起来吧。”哭得怪可怜的，风铃也道。
“哭够了自己就起来了。”魏贤嘉白她一眼。
狐狸转过一张哭成花猫的脸看看他，又对着蚯蚓哭：“你看到没，他就这么对我，我死给你看啊我——”
“我觉得你死给他看会比较好，死给我看没用啊……”蚯蚓好心提醒。
狐狸继续放声大哭。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魏贤嘉冷着声音道。
“呜哇哇哇哇哇哇——”狐狸才不怕他，继续哭。
“啊啊啊啊啊，谁把她给我赶出去，烦死人了——”魏贤嘉大叫。
“可是老板，人是你带回来的。”
“可是小嘉嘉，人是你带回来的。”
尤佳跟风铃异口同声。
愣了大约一秒钟，尤佳冲过去深情款款的握住了风铃的手：“人家说，两个人要是一起说同一句话，就会多活两秒啊，这就是缘分，缘分——。”
风铃看了看他被自己低体温冻僵的手，叹气。
然后以非常遗憾地态度道：“二老板，不好意思，我是死人啊。”
闹了一通，都快大半夜了。
风铃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该关店了：“老板，时间到啦，回去吧。”
魏贤嘉点点头，狐狸本来还蹲在地上的，一听这话就立刻站起身，亲密地挽起魏贤嘉的手：“走吧走吧。”
努力甩开她的手，魏贤嘉冲着尤佳道：“喂，这个算是任务对象吧，你带回去。”
尤佳道：“看她那样子，你觉得我能带得回去吗？”
“敲晕了带回去。”魏贤嘉斜眼。
狐狸眨了眨眼，“砰——”地一声，变成了狐狸的样子。
软绵绵的白毛狐狸在脚边打滚，魏贤嘉蹲下身，拎起她尾巴把她倒提起来：“喂喂，地上全是灰啊。”
狐狸抱着他的手攀上去：“那我要跟着你嘛。”
“不行。”
“就要。”
“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不信。”
狐狸一副我相信你的表情，魏贤嘉头疼，对尤佳道：“尤佳，帮帮忙。”
“没办法，人家佛祖都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尤佳抱着手看好戏。
众人无言，佛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我那么小，又不占你地方，我会自己找吃的，不会麻烦你啊。”狐狸扮可爱，伸出粉嫩的小舌，在他手心舔了舔。
“我不喜欢养宠物。”麻烦死了，还不知道房东会怎么说呢。
“我还能付你房租，我很有钱的。”狐狸着急。
世界，沉寂了。
良久，魏贤嘉哼哼了两声：“你真的有钱？”
狐狸点头。
“你会付房租？”
狐狸继续点头。
“那行，咱们先回去再说。”
长期以来，魏小哥都觉得自己那叫一个英明神武啊，才华横溢啊，总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那天底下最顺眼的一个人。
可惜一世英名，就埋葬在“没有钱”三个字上。
安慰自己说穷人志短，魏贤嘉，带着狐狸，回家了。
蚯蚓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很久很久以后发现自己被遗忘了。
尖叫，挠墙：“喂喂喂，那我呢？”
“蚯蚓占地面积不大啊，你自己找个地方将就吧。”风铃好不容易把尤佳一脚踹出去，哪里还有力气管他。
打了个呵欠，风铃走上二楼，准确无误地把自己摔到床上。
这年头，真是做鬼都累。
今生卷。缓缓归矣 Act4
阳光从窗帘缝里挤了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光线。闹钟跟手机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魏贤嘉的大脑还没启动完毕，但是本能知道手机比闹钟贵，于是轻车熟路地闭着眼把手机闹铃关掉，再轻车熟路地把闹钟直接给随手一挥。
一声闷响。
啊，好像砸到什么东西了。
魏贤嘉也就只想到这，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点，继续睡。
真奇怪，今天的空调声音怎么这么大呢？
等到中午一点半，魏贤嘉终于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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