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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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乌云流动,残月无光,已是子夜过后。
气势雄伟,耸拔嵯峨的太华山,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落雁,云台诸峰环绕下的‘仙狐谷’,更是晦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谷中荆棘丛生,荒草及膝,古柏畸松,随风幌动,好似待人而噬的怪物。
——这是一座猎户樵夫望而止步的恐怖绝谷,多少年来没人敢入谷口一步,也没有人知
道谷中真实的情形。
因为,凡是冒险进入谷中的人,便永远失去了他的踪迹。
这时的‘仙狐谷’,更是阴气森森,恐怖骇人,数点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明时熄,
幌动的小树矮松,直疑是夜游的鬼彤冤魂!
浓密的畸松古柏间,不时响起一阵飞禽惊慌的振翅声,和夜枭偷袭宿鸟的凄厉尖噑,令
人听来,丰发悚然,不寒而栗,愈增恐布气氛。
一蓬云隙泻下的暗淡月光,缓慢的掠过‘仙狐谷’的巾央,在浓郁的畸松古柏间,隐约
现出一座岌岌可危的青石牌坊。
石坊内,是一条巨石铺成的笔直甬道,长约数十丈,石缝间,已生满了及膝荒草和藤萝,
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具蜷卧的惨白骨髅,不时闪过一丝萤火!
甬道的两边,相对并列着石人,石马、石羊,想是年代已久,石人已看不清口鼻,马羊
也没有了耳角。
一方丈二巨碑,座落在甬道的尽头,缺角裂痕,碑面斑剥,字迹已模糊不清了。
碑后三丈处,即是一座以铁沙砌缝的高大石冢,石面光滑,寸草不生,但却积满了松针
枯枝和鸟粪!
石冢圆约六丈,高近九尺,看来十分坚固,根据石冢以铁沙砌缝,显然是防止盗墓者的
光顾。
在石冢的方圆数十丈内,粗大的畸松古柏之间,散置着无数怪石,看来杂乱无章,实则
井然有序,而在这些怪石间,也横倒着十敷具惨白骨髅。
显然,这些枉死鬼,俱是自恃武功高绝,凄着贪婪好奇之心,迳由花莲、公主两峰上潜
进谷来。
在樵夫猎户的心目中,这座恐怖绝谷,是千年狐精修炼的妖窟,在武林高手的心目中,
这座神秘绝谷中,必有人人欲得的珍品至宝。
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座‘仙狐谷’中有什么宝藏,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座铁沙砌缝
的石冢内,究竟埋着些什么东西。
乌云渐散,残月西坠,晦暗的‘仙狐谷’中,已升起薄薄烟雾。
就在这时,由谷口东南方的横岭上,蒙蒙的薄雾中,蓦然现出一道快速人影,疾驰而下,
直向谷口奔来。
显然,这又是一个自恃武功高绝,怀着贪婪好奇之心,前来‘仙狐谷’送死的武林高手。
只见那道人影,身法快速至极,闪烁的目光,一直前视,踏着荒草乱石,迎着缭绕云雾,
飞步直奔过来。
根据来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宛如御风飞行的身法,的确算得上是武林高手。
随着那人的快速接近,已经逐渐看清来人的衣着面目。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一身黑衣,年约五十余岁,面目黝黑,身上未携兵刃的老人。
黑衣老人,削腮圆睛,稀疏灰须,微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薄嘴唇,一望而知,是一个
工于心计的人。
到达谷口,黑衣老人的身形毫不迟疑,依然奔驰如飞,直入谷内。
谷内已布满了蒙蒙薄雾,视线更显得模糊,但黑衣老人,却一连几个起落,已到了岌岌
可危的青石牌坊下。
根据黑衣老人的毫无顾忌,以及对路徒的熟悉来看,显然是知道谷中详情的人。
黑衣老人到达石坊下,却不进入,竟飞身纵向左侧数丈外的一株畸形斜松,接着,飞腾
纵跃,踏着散布松柏间的怪石,迳向石冢前奔去。
这时,才发现黑衣老人的身形,忽左忽右,忽斜忽直,有时越三石一停,有时隔五石点
足,但他脚下所踏的怪石,却俱是方形的。
根据黑衣老人熟谙怪石的布置和作用,谷中的怪石阵,可能是他设置的,他前来‘仙狐
谷’的目的,也许是要取出石冢下的宝物。
黑衣老人极快的纵至高大石冢前,他吁了一口气,似是放松一下紧张的胸怀。
接着,他躬身审看冢前的地面,俯下身去甩手一敲,嗡嗡之声,历久不绝,地下显然是
空的,根据敲指的铮然声音,冢前地面,显然是一方巨大铁板。
黑衣老人一听铁板下的嗡嗡回声,削薄的唇角,立即掠过一丝得意微笑,转首看了一眼
西坠的暗淡残月,遂即坐在石冢前,竟盘膝调息起来。
根擦他的种种举措判断,如果不是等他尚未到达的伙伴,便是时机未至,尚不能将藏宝
取出来。
就在黑衣老人合上双目的同时,丈二巨碑后的草丛中,突然极缓慢的伸出一只小巧的白
玉兔来。
接着,是一个猴脸削腮的小脑袋,炯炯的一对小眼,机警的注规着合目盘坐的黑衣老人,
将那只小巧玉兔的尾部,悄悄衔在唇内,立即吹出一道淡淡白烟,同时,有一丝奇异香味弥
漫空气之间。
那道淡淡白烟,一经飘至盘坐调息的黑衣老人面前,老人立即开口打了一个呵欠,身形
一歪,立即倒在地上。
隐身草丛中的那人一见,挺身跃了出来,竟是一个身材矮小,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黑
布劲衣,同样徒手未携兵刃的年青人。
那人神—色惊喜,限射精芒,首先将小巧的白玉兔,谨慎的放进怀中,急步走至黑衣老
人身前,迅即蹲身下去,立即伸手向老人的怀中摸去。
一阵摸索,黑衣青年人突然惊喜的跳起来,伸手一看,掌中已多了一个金丝精绣的黄缎
小锦囊。
黄缎小锦囊,长约四寸,宽仅八分,里面似是装有一个长圆形的东西。
那人甩手揑了捏,却不敢解开囊口的金丝鸾绳,因为那上面还密封着一个精巧的姗瑚扣。
就在这时,头上古柏松枝闾,突然响起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枭呜!
黑衣年轻人身形一战,顿时想起什么,机警的游目看了一眼左右前后,竟向黑衣老人来
时相反的方向,飞身踏着石冢左侧林间怪石,继向石坊右侧驰去,而他脚下所踏的怪石,却
一律是圆的。
显然,这个黑衣年轻人,也是熟悉谷中情形的人,也许正是黑衣老人要等的伙伴。
只见黑衣年轻人,纵至石坊,毫不迟疑,展开轻功,直奔谷口。
驰出谷口,拆身向西,沿着云台峰角,直向近百丈外的一座林前驰去。
正在急急奔驰间,一片乱石小树中,突然跃出一个浓眉环眼,背插单刀,身穿一袭蓝缎
劲衣,年约三十余岁的健壮大汉来。
同时,注定急急奔来的黑衣年轻人,关切的压低声音,间:“蒋老弟,得手了吗?”
身穿黑衣的蒋姓青年人,骤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势,定睛一看,立郎兴奋的点着头,说:
“拿到了,很顺利!”
说话之间,在怀中将那个黄缎小锦囊取出来。
蓝衣劲装大汉一见,神情激动,满面惊喜,不自觉的急步向蒋姓青年身前走去,一双炯
炯环眼中,充满了贪婪光辉。
蒋姓青年,突然惊觉有异,不由迷惑的问:“沈兄,你不在松林前等我,为何藏身在此
地?”
姓沈的蓝农劲装大汉见问,面色一变,神情立现慌急,不由压低声音,焦急的解释说:
“是我师叔命我来接应你,他老人家现在松林里等……”
话声甫落,佯装震惊的举手一指谷口,惶声说:“不好,那家伙追来了!”
蒋姓青年大吃一惊,面色立变,不由惶急的同头去看——
就在蒋姓青年回头的同时,蓝衣大汉倏举右腕,寒光如电一闪,单刀猛砍蒋姓青年的胁
肩。
蒋姓青年一见身后无人,悚然一惊,暗呼不好,心知受骗,待要飞身暴退,寒光已经照
面——
一声剌耳惊心,震荡夜空的凄厉惨噑,蒋姓青年立被劈下的单刀斩为两片,鲜血飞溅五
脏齐出,登时气绝。姓沈的蓝衣大汉,对蒋姓青年的凄厉惨叫,似是感到非常震骇,他
惊惶看了一眼二三十丈外的松林,翻腕将刀扫回背后,立即奋力对紧紧握在蒋姓青年手中的
小锦囊取出来。
他略微看了一眼小锦囊,飞身纵至一方三角岩石后,匆匆将锦囊压在岩石下,展开轻功,
急急向林前驰去。
刚刚到达林前,便听到林内传来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
姓沈的蓝衣劲装大汉,似是知道来人是谁,赶紧深深吁了口长气,竭力抑制着慌乱情绪,
以免露出马脚。
宽大人影一闪,一团劲风袭面,松林边缘,已多了一个头罩蒙面盔,身穿黑大氅的人。
那人身材魁梧,较之蓝衣大汉尤高出了一头,除了一双冷芒闪射的眼睛,看不出他的真
实年龄和面目,也看不出他大氅内穿何衣物。
蓝衣大汉一见,慌得急忙迎前数步,惶声说:“师叔,方才那声惨叫,有点像是蒋冲
能!”
头罩蒙面盔的那人,目注谷口方向,微一点头,以苍劲的声音,担心的说:“可能是
他!”
说罢,有力的一挥手,沉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展开轻功,直向谷口方向如飞射去,身法之快,宛如掠地平飞的巨鹰,一望而知,
也是一个功力深厚的高手,根据他的苍劲声音,显然也是一位老人。
姓沈的蓝衣劲装大汉一看,神色愈显惊惶,但他略微迟疑,仍毅然追了过去。
待他追至那片小树乱石处,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早巳立在蒋冲能的两片血淋淋的尸体前。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望着血泊中的蒋冲能,目露凶光,冷电闪烁,久久才抬头望着惴惴
不安的蓝衣劲装大汉,强抑心中的怒火,沉声说:“你快去前面横岭上伏着,如果发现有人
前来,就学狼嗥警告我……”
蓝衣大汉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惶声说:“师叔,万一‘钟八爷’在岭上……”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立即嗔目怒声说:“他杀了蒋冲能,必然仍回‘仙狐谷’,你快
去!”
蓝衣大汉不敢迟疑,恭声应了个是,只得转身向横岭前驰去。
就在蓝衣大汉转身的同时,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目光突然一亮,脱口沉声说:“回来!”
蓝衣劲装大汉,闻声浑身一战,急忙刹住身势,有些颤抖的惶声问:“师叔………?”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立即放缓声音说:“你在此地等我,我去谷中找钟八!”
说罢,不待蓝衣大汉说话,迳向谷口方向驰去。
这时五更已尽,天将破晓,残月早已沉没,整个山区内,依然是昏暗沉沉。
蓝衣大汉目注如飞驰去的师叔,心中暗自欢喜,一俟那道宽大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立即
飞身纵向那座三角岩石。
到达石后伸手一摸,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顿时呆了。
于是,急忙挺身站超,奋力一掀,岩石直飞一丈以外。
蓝衣大汉低头一看,完全傻了,额上豆大的汁珠,倏然渗出来。
只见石下泥坐平整,光滑如臼,中间尚有岩石压出的锦囊凹痕,只是那个黄缎小锦囊,
却不翼而飞了。
蓝衣大汉心犹不甘,明知锦囊已被别人盗走,但仍陨身下去,以如钩的右手五指,猛挖
石下的砾土……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阴沉慑人的冷笑!
蓝衣大汉骤然一惊,倏然同头,举目一看,脱口惊“啊”,不由吓得结舌张口,已经呼
不出“师叔”了!
不知何时,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已立身在一丈以外的一方岩石上,正以充满了杀机的目
光,望着蓝衣大汉。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阴沉有力的冷冷一笑,说:“想不到我闯荡江湖数十年,不知斗倒
多少自命机警多智的高手,如不是在方才你转身之际看到你背后的单刀,我险些栽在你这初
出茅庐的沈佐驷手里!”
蓝衣大汉沈佐驷,虽然早已惊得魂飞天外,满头大汗,但仍没忘了爬在地上“咚咚”叩
头,连呼“师叔饶命”。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对蓝衣大汉沈佐驷的苦苦哀求,视如未睹,冷冷一笑,阴沉的继续
说:“今晚的失手,错不在你,错在我事先未明白的告诉你,‘追风虎’钟八,虽然用的是
钢锉刀,但他近十年来,从不携带兵器,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任何功力高绝的武林高手,只
要携带兵器进入‘仙狐谷’,便休想活着出来。”
说此一顿,突然以关切的声调,但仍阴沉的问:“沈佐驷,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你妻
子和你师父?”
面色如土,汗下加雨的沈佐驷一听,更是叩头如捣蒜,连声戚呼:“师叔饶命,师叔饶
命,请您看在家师的份上,饶了弟子吧!”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突然目光如电,注定蓝衣大汉沈佐驷,切齿恨声说:“你胆大包天,
蒙蔽尊长,老夫焉能绕你!”
“你”字出口,早已藏在手中的鹅卵青石,猛然振臂投出,青石势如疾电奔雷,呼的一
声,直奔沈佐驷的天灵!
沈佐驷一见,转身狂逃,尖声惨叫,本能的双臂抱头——
叭的一声脆响,血浆四射,盖骨横飞,沈佐驷的右臂和左盖骨,立被砸断砸碎,猛的一
个踉跄,一头栽倒就地。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飞身纵下岩石,看也不看仍在浑身剧烈颤抖的师侄沈佐驷一眼,却
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磁瓶,拔下瓶塞,顺势将一些粉红色的药粉,散在沈佐驷血浆溢出的脑袋
上。
接着,又走到蒋冲能的两片尸体处,同样的散了一些粉色药粉。
回头再看,只见沈佐驷的破脑袋,“嗤嗤”有声,直冒白烟,正在逐渐萎缩中。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匆勿收起小瓷瓶,展开轻功,直向林前驰去,不一会儿已消失在漆
黑的松林内,而蓝衣大汉沈佐驷和黑衣青年蒋冲能的尸体,也瞬间化为两滩黄水。
时已破跷,半天曙光,在晨雾缭绕的对面横岭上,突然又现出两道快速人影,略微张望,
迳向谷口驰来。
其中一人,步履飘逸,身法如行云流水,一望而知是一位武功已达化境的人。
另一人身形略矮,紧紧跟在那人身后,步履身法,虽然相似,但明眼一看便知,他的火
候尚嫌不足。
但是,较之进入‘仙狐谷’的黑衣老人‘追风虎’钟八,和方才逃入林内头罩蒙面盔的
那人,自是又高了一筹。
随着距离的接近,已逐渐看清飘逸驰来的两人面目。
当前一人,竟是一个身穿紫缎道袍,五柳长须飘洒胸前的道人。
只见紫袍道人,仙风道骨,修眉细目,看来年仅四十余岁,手中一柄紫竹青鬃拂尘,随
风飘拂,愈显得仪容清俊,超凡不俗。
跟在道人身后的,竟是一个丰神俊秀,英姿爽朗的黄衫少年。
黄衫少年,步履飘逸,看来年约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挺直的胆鼻,悬
在如傅粉般的俊面中央,顾盼神飞,秀拔超群,直欲使宋玉望而生惭,潘安自愧形秽,而最
令人感到黄衫少年与众不同之处,是他那种潇洒、儒雅,而又充满了睿智过人的超凡气质。
紫袍道人和黄衫少年,到达谷口,同时停身,略微观审了一下谷口的情势,举步向谷中
走去。
这时谷中晨雾正浓,光线仍极昏暗,紫袍道人和黄衫少年,踏着荒草乱石,惧审的向前
走去。
前进数十丈,已能看见那座矗立浓雾中的青石大牌坊。
紫袍道人一见,立即和声说:“云儿,那就是了。”
黄衫少年凝目一看,发现石坊岌岌可危,上面积满了松针鸟粪,看样子一阵大风就可将
石坊吹塌下来。
打量间,两人已到石坊下,紫袍道人立即以目示意黄衫少年,并以青鬃拂尘指了指石坊
内。
黄衫少年恭声应了个是,立即面向石坊内,拱手谦和的朗声说:“里面是那位老伯伯,
后生黄剑云已遵嘱前来了。”
把话说完,久久未见有人回答。
黄剑云功集双目,凝神一看,只见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