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乱舞:冷宫惑君颜- 第5部分

　　　　“我是谁？我是南国人！”

　　　　我的师傅丝毫没有半点怯色。

　　　　“南国？莫非你还不知道，这天下已经没有南国了吗？”龙行天的声音带着一丝阴霾。

　　　　“呸！要杀便杀，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成世怀如若有半点怯懦，就不是娘养的，我活是南国人，死是南国鬼！”成世怀的头一扭，表明自己忠贞不二的立场。

　　　　“成世怀？”龙行天低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莫非你就是身侍两代帝王，一支玉笔画天下的成大学士？”

　　　　“哼，正是老夫！”

　　　　“朕向来爱才惜才，尤其是像成大学士这样的忠义之士，你的事迹朕是有所耳闻的，成大学士的儿子曾在刑部当官，却因私收贿赂被举报，当时的上官月翎却卖了你一个面子，不但没有降你儿子的职，反而让他加官进爵，可是成大学士两袖轻风，容不得这样的不正之风，自断儿子一臂以儆效尤，此举在当时歪风邪气正盛行的南国可谓是一段佳话，可见成大学士的浩然正气，不过成大学士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才对，如今的天下已是朕的天下，也只有朕的龙氏一族才配得上执掌天下！”

　　　　龙行天的话语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在老夫的心里，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们南国的皇帝，要杀便杀，要砍便砍！”

　　　　“朕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成大学士懂得审时度势的话，朕自会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体怪朕不客气！”

　　　　“誓死不做亡国奴！”

　　　　“好，既然成大学士如此铁骨铮铮，用你这么高尚的身体喂狗实在是可惜了，来人，好好侍候成大学士，送去喂狼！”龙行天怒声一喝，像是魔鬼的审判，判定了他的罪。

　　　　押着成世怀的北国士兵一下子把他摞倒在地，当众撕开他的衣袍，露出了里面瘦弱的躯体，士兵拔出腰间的剑，在他的身上挥舞起来，成世怀痛苦地惊叫着，已经被剑划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随后，他便被拖向了关狼的笼子。

　　　　笼子里的狼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毫不迟疑地扑向他，嘶咬起来，成世怀的惨叫之声回荡在半空，凄厉，悲惨，阴森……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我的哭声会不小心被这些恶人听到，先前差点死于蛇口，我都没有掉下半滴眼泪，可是此时，我终于忍不住了，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闪现，成世怀是我的师傅，我三岁时他便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人的道理，可是如今，我却眼睁睁看到他被恶狼扑食，他那句誓死不做亡国奴仍在我耳边徘徊，可是我没有他那样的境界和胸怀，我苟且偷生，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021　耻辱印记】………

　　　　龙行天残忍地看着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者，活生生被恶狼撕裂、啃咬并吞噬着，简直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不知道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会不会让他这个北国皇帝寝食难安，难道夜深人静时他就不会做噩梦吗？他的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吗？也许他真的不会，否则他便不会这般残忍了。

　　　　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盯着笼子，漠然地听着里面出的凄惨喊叫，直到叫声渐渐消失为止，血腥味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嗅觉神经。

　　　　龙行天看过了这场似乎并不让他感到满意的血腥“表演”后，转身冷言对石川说道：“回宫！”

　　　　“皇上，像成世怀这样的人，虽是忠臣义士，可怜他效的却是愚忠，只恨他没有遇上正确的人，如他这等目光短浅之辈，皇上不必为此惋惜……”石川似乎看出龙行天眼中留露出来的一丝不忍，便直言说道。

　　　　既然不忍，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不忍，而是已经嗜血成狂了，他比谁都残忍，对于那些不能为他所用之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忍呢？

　　　　“石将军，不必多说了！”龙行天的大手轻轻一摆。

　　　　“皇上，这个私自把暗器带进兽笼里的南国女人，怎么处理？”一旁的晾鹰台管事指着我，走上前去询问道，斗兽是不可以用任何武器的，哪怕是一根小小的银钗，而我，破坏了他们的规矩。

　　　　“拉去喂狼好了！”

　　　　龙行天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大好的心情此刻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是。”

　　　　“皇……皇上……”石川跟在龙行天的身后，突然犹豫起来。

　　　　“还有何事？”

　　　　“臣有一事还没来得急禀告皇上，这个女人在南国是月舞公主的贴身侍女，我见她谈吐不俗，应该不会有假，臣没能将月舞公主给皇上带回来，失职之罪一直令臣苦恼，臣觉得可以先从她身上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而且她知道月舞公主的样貌和特征……”

　　　　我没想到，石川居然会为我求情，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已经感到一丝渺茫的希望在我眼前闪烁了。

　　　　“都道上官月舞如何美艳动人，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想来世间的女子还能怎样？再美也只是个女子罢了，算了石将军，朕对那个女人没有太多兴趣，你若是对失职之罪深感不安，不如尽快帮朕把上官月翎那些余孽解决掉……”

　　　　显然，龙行天并不是一个贪恋女色的皇帝，一个只是在传闻中听过的女子，又怎么可能轻易打动他？

　　　　“可是皇上，能否留她一命……”石川再度进言。

　　　　“怎么，石将军对这个宫女有兴趣？”龙行天突然诧异地回头看着石川，一向很少亲近女色的石川此刻突然为一个俘虏求情，不得不引起龙行天的好奇。

　　　　“臣当然不是对她有兴趣，只是臣觉得……”

　　　　“等等――”龙行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后继续道：“把剑拿来！”

　　　　“……”

　　　　石川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长剑递了上去。

　　　　龙行天拔出长剑，突然向我走来，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弹，别说抬头看他，就连大口喘气我都不敢，我的心跳飞快，他的渐渐逼近，骇得我浑身汗流不止。

　　　　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他的靴子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可是我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

　　　　我看不到他是如何挥剑的，但我瞬间便感到后背一凉，衣衫被他从后背划开了一道口子，我的脊背暴露在他眼前……

　　　　这个恶魔，他要对我做什么？

　　　　我死死咬住嘴唇，忍住背上传来的一阵刺痛，那个时候我当然还不知道，龙行天用剑在我的背上刺下一个“奴”字。



………【022　足够坚强】………

　　　　奴。

　　　　奴？

　　　　这个字，让我如鲠在喉，说不出的悲戚。

　　　　我忍住徐徐而落的泪水，咬紧牙关，默默承受背上传来的痛楚。

　　　　龙行天在我背上刺下那个字后，把剑还给了石川，并朗声对他说道：“既然石将军有意替她求饶，朕便饶她不死，不过从今往后，这个女人只配做我大北国的奴！”

　　　　他的话，是可以主宰一切的圣旨，他，便是这天下的主，而我，只能是他们的奴。

　　　　“石将军，你就留下来善后吧……”龙行天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对他手下的任何人任何事，他都能够做到收放自如。

　　　　龙行天走后，石川盯着我看了一刻后，将身上的氅袍解下，盖在我流血的背上。

　　　　我撑起手臂，努力抬起头望着他，吃力地对他说道：“石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会记在心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木棉……”

　　　　我突然想起金陵城皇宫里那棵火红的木棉树，此时此刻我无法捍卫自己的尊严，可我希望自己不要磨灭了那点仅存的骨气，于是我想到那些木棉花最后的英雄式告别，既然上官月舞已经不存在了，我便随口对他说道。

　　　　“等一下，你随我回将军府吧。”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唤醒了一般跳跃起来，因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得救了，我真的得救了！

　　　　他的话刚说完，那三个随我一起和黄金蟒搏斗的女子也猛然跳将起来，哭喊着扑到石川的脚边，扯住他的大腿，嘶声喊道：“求将军开恩，救救我们，带上我们一起，带上我们……”

　　　　面对三个弱女子的无助哭喊和祈求，石川沉默了一下后，便残忍地抬起头对属下吩咐道：“把她们押回牢房！”

　　　　我想不通他出于什么目的救我，但我得救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我被带回到镇北大将军的府邸时，天已经略有些黑了，我的头很疼，浑身哪里都疼，我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地被带上一辆马车，只记得马车一路驰骋，最后停在一间门庭宽阔，看似宏伟的府邸前，我是怎么进去的全然不记得了，之后便睡了过去。

　　　　我睡的很沉很沉，我想我就这样睡死过去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阵饭香味，那香味刺激着我的大脑，让我忍不住吞咽起口水来，我终于还是耐不住诱惑，寻着那香味，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姑娘你醒了？”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妇人坐在我身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揉着眼睛，环视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将军府，我是这府里的下人，他们都叫我吴妈，昨晚少爷把你带回来，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了一晚上的高烧，好在今早总算退烧了，少爷已经交待过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在膳房里做些差事好了……”吴妈对我说道，我这才记起昨晚进府里时的那一幕。

　　　　“少爷，是不是石将军？”

　　　　“老爷夫人走的早，府里的一切现在都由少爷做主，少爷可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十五岁时便接任了老爷的兵符，四处南征北战，如今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这姑娘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是我们家少爷亲自把你抱进房间里的，我们少爷为人最和善了，别以为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其实在生活中少爷连只小动物都不舍得杀，你以后在府里一定要做到勤勤恳恳，才能报达我们家少爷对你的恩惠……”

　　　　老妈子婆婆妈妈地说了很多话，我平静地听着，我现在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已经逃脱了晾鹰台那个人间地狱，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到害怕呢。



………【023　独爱菊香】………

　　　　我已经来到镇北将军府一个月有余，跟在吴妈身边在膳房里干些脏活、粗活，虽然有些辛劳，但对我来说无疑是幸运的，如果我没有离开晾鹰台，此刻恐怕已经芳魂早逝了！

　　　　将军府里的人个个都还算友善，但除吴妈之外，我几乎不与任何人打交道，也不想去巴结任何一个人，吴妈对我还好，只是看不惯我的个性，她常常用一根手指戳着我的额头，念叨着说：“真不晓得你这个丑丫头哪来的福气，性格又不好，怎么能进得了我们将军府……”

　　　　在她眼里，能进将军府当个下人，就算是无比的荣耀了。

　　　　这一个月来，我的身体渐渐恢复，脸上的红疹子也开始出现消退的迹象，我很担忧，一旦我的样子恢复如初，那么我之前对石川说的一切就不攻自破了，我便没有办法把谎话继续圆下去。

　　　　想来想去，我只有继续伪装下去，而那日我临时被调去药房打扫时现那里有一些很名贵的番红花，我便偷偷藏了一些带出药房，趁吴妈不在时，我捏出一小点番红花用水捣烂，然后涂在脸上，看上去满脸斑驳，很像是红疹退去后留下的红色疤印。

　　　　吴妈每天都会教我做不同的菜色，虽然比起南国那些盛行的美食，北国的菜色实在逊色不止一倍，但其独特的口味还是有着可赞之处的。

　　　　这一日刚忙完手头上的活计，我独自走在府里，已经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我还没有仔细看过这将军府里的景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我便走到了后花园，没想到将军府的后花园里仍然是一片花海，这里种了很多菊~花，有笑靥金、家菊、傅延年、禽华、月朵这些不同的品种，其实菊~花一直是我独爱的一个花种，也只有菊~花，在这个季节还能傲然绽放。

　　　　看到这些花，我突然异常地兴奋起来，飞奔着跑过去，抓起一株月朵，摘下它的花瓣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可是只吃了一口，我先前的兴奋便瞬间荡然无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的不同，北国的菊味道苦涩，花香也淡了许多，我幡然醒悟，是的，这里是大北国，不是我的金陵，不是，金陵城的菊已经彻底淹没在那场战火当中了。

　　　　想到此，我的心突然又疼痛起来，我忍着哀伤，忍着愁绪，继续摘下那花瓣送进口里，虽然苦涩，味道略差，却也是我最爱的花香，只有这香味，能让我重新感受到金陵城里的一草一木，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只属于我的家……

　　　　“你在做什么？”一道娇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一惊，手里的那朵花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

　　　　“小姐……”我急忙回身礼道。

　　　　我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便是石川的妹妹石雨，我只远远见过她一次，从未照过面，听吴妈说，她从小身体便不好。

　　　　石雨的样貌虽然姣好，却明显带着一丝病怏，看上去弱不禁风。

　　　　“你在吃什么？”石雨好奇而又不解地问我。

　　　　“是花瓣……”我告诉她。

　　　　“生的花瓣也能吃吗？”她瞪着眼睛，更加惊讶了。

　　　　“当然能了，而且菊~花气味芬芳，绵软爽口，有一种独特的清香，不单如此，其实菊也是药材的一种，常常生食是有好处的……”

　　　　我把食花的好处告诉她。



………【024　表现自己】………

　　　　石雨似乎对于我生吃花瓣的举动感到十分好奇，她琢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抬头问我：“我能尝一口试试吗？”

　　　　“小姐，你可以尝尝这个……”

　　　　我摘下一朵洋甘菊递给她，相比于月朵，洋甘菊的味道应该会更甘润一些，石雨接下花，小心翼翼地捏下几叶花瓣放进嘴里，仔细品尝起来。

　　　　嚼了几口以后，显然不及她想象的那般好吃，她摇着头对我说：“有点淡淡的苦味，我还以为会很香甜呢，不过我从来不知道，花也是可以生吃的……咦，我怎么没有在府里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回小姐，我刚进府一个月，是在膳房里帮厨的。”我告诉她。

　　　　“你在膳房里做事？”石雨的眼睛突然一亮，不过随即又暗淡下去。“就连吴妈和大厨师傅都想不出好办法帮我，你肯定也不行的……”

　　　　石雨黯然伤神地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花园。

　　　　“不知道小姐究竟有什么苦恼，说不定小的也可以帮上您……”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小姐都说了连膳房里的大师傅都不行，你还逞什么能？”石雨身旁牙尖嘴利的小丫鬟，回过身趾高气昂地冲我叫道。

　　　　“你又怎知我帮不上小姐？”我与她对峙，反驳了一句。

　　　　“你……你这个丑丫头，到底懂不懂规矩？”

　　　　“双喜你给我退下，不许再多嘴了，我问你，你真能帮我吗？”石雨单纯的有些让我不知如何应对。

　　　　“不如小姐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我说。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就是……后一日的晚上会有一位很重要的贵客来府里用膳，我想亲自做一道特别的菜色款待他，可是我从小到大连菜刀都没有摸过，因为他是贵客，就是很重要的客人，我又不能弄些不上眼的小菜，这可难坏了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