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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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成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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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城皱了皱眉,心有不喜却又无法言明。在他的想法中,近百号勇猛的精壮汉子,可能并不是一个分神境修行者的对手,但多少能起到消耗对方魂力的作用,如此一来,自己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在他的眼中,即使是自己的手下,即使是近百条人命,不过是增加胜利的砝码而已。

    但欧阳胜还在,他没有说话的机会。

    欧阳胜不想退,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唐城败了,就意味着南帮在这次争斗中的彻底失败。如果唐城死了,甚至南帮将会自此成为宣阳城江湖历史上的一个符号。

    但他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还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很快,欧阳胜领着一众帮中汉子退了出去,场间只剩下了四个人。

    是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三个。

    叶青杉,唐城,萧玄,还有一个南帮中的精瘦汉子。

    那汉子吞了吞口水,涩声道:“欧阳帮主和唐副帮主是我最敬仰的人,我不能走。”

    唐城看着这名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一脸坚毅的汉子,脸色在烛光摇曳中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抿了抿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就不再看向这人,而是缓缓举起了自己的那柄剑。

    一柄银白色的剑。

    与叶青杉的那柄黑色墨莲剑细且长不同,恰恰相反,这柄银白色的剑显得寛了许多,看上去有些厚重之感,和萧玄见过的修行者所使用的飞剑截然不同。

    又一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要开始,萧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默默地退到了叶青杉身后很远的地方。

    下一刻,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那边的唐城已经先动了起来。

    他举起了双手,在半空中极速地挥动,指尖不停变幻,掐出了一段剑诀。那柄银白色的大剑开始低鸣震颤,一呼一吸完成之前,白剑脱鞘而去,化作一道雪白的剑光,直刺叶青杉的面门。

    喀拉一声,剑光卷起的风碾断了窗棱,清凉的夜风从窗外倒灌而入,吹灭了场间所有的烛火。

    倾云阁顶楼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能凭着几许月光看清室内的情形。

    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白变得更加白。

    这一道银白的光是如此之快,在空中拖出了一条笔直的长线,那条长线同样是银白色,线的尽头便是那朵黑色的墨莲。

    叶青杉双唇轻启,面色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墨莲剑咻的一声亦是化为一道流光而去。

    两道剑光相遇,便是一连串密集的叮叮叮叮声。

    萧玄于暗处眯起眼睛,他原本早已习惯了与黑夜之中视物,但此刻那两柄剑移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只能看见道道残影。

    很快,白色剑影似乎显出了颓势,蜿蜒着贴着墙壁高速飞行,像是寂静的黑夜里漂浮的白色幽灵,在空荡幽静的房间里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残忍弧线,似乎下一刻,它就有可能刺入对手的身体,带出一蓬血红。

    黑色的墨莲剑轻悠飘忽,于无声处低转蜿蜒,一次又一次地截断了那些白色的弧线,生生逼着对方倒飞而回,它并没有湮没在黑暗里,反而剑身泛出了淡淡的光晕。

    就像是一朵黑暗中盛开的莲花。

    忽地,黑暗中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很远,萧玄知道那来自于对面的唐城。

    啪的一声,白色的剑光停滞在了半空之中,眨眼之间断成了两截。

    萧玄心中轻叹,想必在之前的那很多次剑与剑的相互碰撞中,那柄银白色的飞剑就已经占了下风,此刻终于再也承受不住。

    修行者的飞剑有主人的魂力灌注其中,剑断,人自然也会受伤。

    看起来,胜负已然揭晓。

    只是萧玄心里很是清楚,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爆裂式的巨响。

    有光起于暗处,一闪而逝。

    彼时墨莲剑还停在不远处的半空之中,嘭的一声,剑身所停之处,一团光亮闪过,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炸裂。

    有人自黑暗中跃起。

    有人在黑暗中狂啸。

    又有人在黑暗中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有那么一瞬间,整栋阁楼都摇晃了一下,杯盘便碎了一地。

    当萧玄在暗中摸索了许久,再一次点亮房间里的烛台时,这一场战斗方才真的结束。

    但可惜的是,他根本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名精瘦汉子睁大着眼睛,双眼里满是不甘和惶恐,额头正中不知被什么东西穿了一个很小的血洞;唐城单手撑起身体,十分艰难地坐在地上,原本发青的面色此时已然变得雪白。

    而叶青杉,依然坐在原地,只是面前的酒杯已然空了。

    唐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人,尖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你只有一只手!”

    “你也只有一把剑!”

    “那第二柄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叶青杉没有说话。

    他又一次举起了手,低声念出了一串仿佛道家真言的字符。

    萧玄低头往自己的脚边看去,那里有一只横倒在地上的酒壶,隐隐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有一股琥珀色的酒液从壶嘴滴出,却并没有落到地上。

    那些滴滴落下的酒液,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动,在明灭不定的烛光照耀下,流到了叶青杉的掌心之间。

    酒壶中的酒最终流干,于另一处形成了一个琥珀色的圆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看着这样的光景,萧玄无言。

    唐城则是被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面色苍白如纸,全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再下一刻,有一朵黑色的莲花在他的胸腹处绽开。

    只是那朵墨莲的瓣上有鲜红滴落,看上去有些残忍。

    ……

    当跟随着叶青杉走在倾云阁后的小巷里时,萧玄听着远处那些尚在营业的青楼酒馆里传来的低吟浅唱,有些疑惑道:“就这么完了?”

    他指的是这一次南北两帮的争斗很显然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偌大的南帮之中,前后一共不过才死了三个人,虽然对于欧阳胜来说,会很痛,甚至痛入骨髓,但那个胖子在宣阳城的黑夜里经营了这些年,不可能就这样甘愿退出吧?

    叶青杉停下了脚步没有回答,因为有人拦住了他们两人的去路。

    小巷的另一头,黑暗中人头攒动,一时间竟然难以数清那里到底站了多少人。而为首的,自然是之前退走的南帮帮主。

    看到南帮最后的一个重要人物出现,叶青杉的脸上隐约看得到一股惋惜之意,他摇了摇头,轻叹道:“今夜,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杀这么多人。”

    听到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一定会站到最后,欧阳胜脸上的肥肉再一次抖动了起来,“你知道,无论是你还是我,不过都是那些大人物喂养的一条狗,很多事情,并不由自己选择。”

    被人说成一条狗,那名孤傲的剑客却并不生气,而是对着自己身边的萧玄说道:“驱物固然是修行者所能使用的一种强大手段,然而对于一名真正的剑客来说,只有当剑握在手里的瞬间,他才能是一名真正的剑客。”

    “被剑客握在手里的剑,才是真正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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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黑暗中盛开的莲花(下)
    听到这句话,萧玄沉默着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往后退了十数步。

    先前在倾云阁中,叶青杉说请他来看剑,那便真的只是看剑。今夜的这场厮杀,从头至尾,都不需要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去参与。

    真正的舞台只会也只能属于那些真正的强者,叶青杉此时正在做的,便是弄一曲别样的剑舞。

    即便宣阳城的黑夜里,只有一个不通修行的少年作为观众。

    萧玄站在巷尾,默然看着那人的背影,而长巷的另一头是数百名手持刀斧火把的黑道众人。那些火把上猎猎飞舞的火焰,把整条巷子照得非常明亮,以至于那道背影愈发的清晰起来。

    他的背影并没有显得多么的高壮伟岸,甚至左边那条空空的袖管下垂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无力。

    萧玄很难知道叶青杉此刻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身为一名惯于杀人于无声无息的刺客,他很少有这种一人独当数百人的经验,也很难想象,同一个人如何去把刺客和剑客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融合到了一起。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那些无用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必须全神贯注地观察这场战斗,因为这场战斗在开始之前就会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结束,哪怕是一个不留神,他都有可能会错过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叶青杉动了,他踩碎了一块脚下的青石板,整个人高高地从地面弹起,像一只轻灵的蝴蝶一般落到了那边的人群中。

    然后,一剑横去。

    一名南帮汉子尚在错愕之中没有回过神来,颈间便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他感到有些异样,用手去摸时,只觉得指间一片温热。

    下一刻,他已然失去了所有思考和说话的能力。

    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有一柄黝黑的剑在那里穿梭飞舞,每一次回折,都会有一具身体倒下。

    人群终于反应了过来,也许是出于愤怒,也许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最终激发了莫名的勇气,很快的,以那个独臂男人为中心,人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雪亮的刀光刷刷挥来,织成了一道细密的刀网,往叶青杉身上罩去。然而他眼中依然平静如常,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手中的墨莲剑再一次如蝶般起舞。

    刀网中响起啪啪啪啪的清脆响声,那是刀刃被击断的声音。

    每一名持刀砍向叶青杉的帮众不约而同地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传来一股无法抵抗的庞大力量,有数人痛呼出声,残刀便脱手而去。

    紧接着,他们也和之前的那些同伴一样,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惶恐倒在了路边。

    有几个手持火把的汉子不知是被吓破了胆或是出于别的什么考虑,直接扔出了手中的火把。

    叶青杉连一眼也没有去看那些人,他的手指握在墨莲剑的剑柄上,握地很用力,很认真,所以那把剑不会让任何东西落到他的身上。

    唰唰唰,火星四溅,像是一场夜空之下极为短暂的小小焰火。

    随着那柄剑被挥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小巷之中摞起的尸体逐渐堆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小山。

    噗的一声,剑刃破开了谁的皮肤,刺进了那人的骨头之间,鲜血顺着伤口和剑身汩汩流出,然后剑被快速抽出。这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那个巨大的身体直接被抛飞,砸向了旁边的数人。

    喀拉一声,剑刃又折断了谁的骨头,血肉在半空中四处横飞。

    有人高声狂喊着朝着叶青杉奔来,作势欲扑,他想要同归于尽,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好让趁着那柄黑剑刺入自己体内的时候,同伴能有更多的出手机会。

    然而他的想法落空了,因为那柄剑并没有直刺而入,而是突然横了过来。

    一斩。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向了空中,低头看去,却是看到了自己的双腿和下身依然停留在地面上。

    好快的剑!

    好利的剑!

    不同的人身上流出的血一齐顺着剑身滴落,那些血珠很快就被高速震颤的剑体震城了细不可见的碎末,无法在剑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柄乌黑的剑,沾过很多人的血,却始终一尘不染。

    一如那人身上的灰色劲装。

    那些已经死去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同样只有一个伤口,或在脖颈之间,或者心房之上。

    而那些受伤极重却还没有死去的人,地已经无法再站起来。

    听着那些渐渐微弱下去的喊杀声,萧玄想到了很多。

    在所有正常的情况下,一对多的厮杀中,保证自己不会陷入敌人的包围是第一要务。因为你的剑再快,你的身手再怎么高明,你永远无法估计到自己身后的人会怎么做。即使你在短时间内可以抵御住来自所有方向的伤害,但这种做法无疑会产生巨大的体力消耗。

    只要会消耗,那么便会有耗尽的那一刻。

    然而这种道理只适用于普通人。

    放在平时,如果萧玄看到有谁选择主动跳入数百名如狼似虎、誓要杀你而后快的黑道众人的包围,那么他一般认为这个人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叶青杉没有傻也不疯,而是他有绝对的自信应对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是一个很晴朗的夜晚,有风。

    此时吹向萧玄的夜风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和火焰燃尽后的焦味,不过这并不会让萧玄感到任何的不适。数百人将会死伤在自己的面前,可那又如何?他曾经见过比这更为血腥,更为残酷的画面。

    有那么一会,他的视线仍然在面前的这场单方面屠杀之中,但心绪飘出了很远。

    曾经有很多人怀疑过,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为什么会拥有如此锐利的杀人技术。在他们的认知中,杀人这种事情,不比吃饭喝水,那几乎是每个人生来就会做的事情。在你学会杀第一个人前,你需要克服很多情绪,比如恐惧,比如对血和死亡的厌恶。

    在你学会杀很多人前,你需要学会的东西就更多了,这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

    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

    只有萧玄自己知道,他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几乎是从对这个世界有了第一点认识的时候开始,他就在躲避别人的追杀。那些人想要自己的命,而自己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当然不会再想死第二次。

    所以他只有拼命地逃。

    在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那几年,他过的便是亡命天涯的生活。为此,他去过很多地方,那都是一些平常很少有人会去的地方。

    初一开始的时候,他想不通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即便是很多年以后,他也没有想到任何合理的解释,所以后来他干脆不去想。时间让他学会适应一切,再后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物竞天择的道理。

    其实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和接受。

    接受了也不见得能学会。

    所以萧玄结束了漫长的逃命时光,不再选择背对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人,而是逆向而行去杀死对方。

    少年原本是在一片光明之下躲入了光明背后的阴暗,后来则是选择了去往漫无边际的黑夜。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宣阳城的这条长巷,无疑是今夜整座城里最危险的地方,因为有很多人会在这里死去。即便有叶青杉持剑在前,他也不应该失去最低限度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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