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为仙- 第19部分

　　　　麦咚笑着说好。

　　　　“小楼，我明日便要回去。”

　　　　我闭着眼睛，心里却轻轻一颤，麦咚又要走了。因为今天的事，他们只怕都对我不满了吧。尤其是风痕，麦咚让他颜面尽失，他会不会恼火我？毕方一直都是冷冷的样子，麦咚还让清漪下不来台，只怕更讨厌我了……偏偏如今还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

　　　　“嗯。”我轻声应道。

　　　　“魔鼠族族王，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他受了重伤，恐怕……时日不多……”麦咚顿了顿，情绪忽然有些低落，“父亲和我商量，他想将王位传给我，只是我并没有那个意愿，我说哥哥麦门就很好，一定能带领魔鼠族……”

　　　　魔鼠族是魔界三大部族之一，除了魔王所在的蛟族，还有鹤族，以及狮族。魔鼠族的族王似乎一直都康健，上次麦咚还说族王很有兴致，打算为自己的儿子们选亲事。想也知道，以魔鼠族在魔界的地位，恐怕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要攀附吧。

　　　　可是这不过半月，族王忽然就重伤了，还命不久矣？在魔族百姓的口中，魔鼠族长一直都颇有口碑，总之就是个不错的人。难道有人蓄意谋害？他想传位给麦咚，麦咚却不想接那个位置，毕竟他总归要回到猎妖族的。

　　　　“然后呢？”我追问道。

　　　　“父亲说，他再考虑考虑。”麦咚看向窗外，却又不像是看窗外，目光似乎看向更远的地方，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十五年前，我随着万灵之杖来到魔界，当时万灵之杖是落在沅崖之下的一个深坑，那里长满有毒的荆棘……”

　　　　我不由得心跳快一拍，沅崖之下，似乎魔族鲜少踏足吧，因为那里从来都是进多出少的。青紫也是，怎么会想到落到那个鬼地方去呢？难道它的脑袋里没有装方向仪吗？！

　　　　“然后呢？”我有些急切地想知道麦咚在沅崖底下遇到了什么。

　　　　“其实当时，我并不是经过魔族的通道来的。你也知道，万灵之杖失踪之后，族中几位长老忙成一团，我去找预言者……请求她送我去魔界……”麦咚转过脸，说道。

　　　　“预言者只能预言吧？怎么能送你去魔界，或者说，怎么可以打开魔界的通道呢？”我有些疑惑。

　　　　在我的印象中，预言者通常都是拥有超于常人的智慧，以及羸弱的身躯，总之就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打开通道这种事情，实在和预言者扯不上什么关系。

　　　　“是的，可是她告诉我，万灵之杖是毫无阻碍地穿过魔族的结界，甚至还悄无声息地穿过魔族王城的结界……而我身为万灵之杖的伴生兽，自然是不可能离开万灵之杖半步的。长老们知道，所以并未阻拦我，只是嘱咐一定要将灵女和万灵之杖带回。”麦咚叹了口气，“我按照预言者说的方法，穿过魔族的结界，顺利地进入魔界，然后万灵之杖向我传递它位置的信息……”

　　　　“我找到万灵之杖的时候，它并不愿意走，告诉我那荆棘下有东西。”麦咚压低声音道。

　　　　我立马想到关键处。

　　　　“难道是……”‘麦咚’的尸体？

　　　　麦咚点点头，我不禁后背冒起寒意，这就是杀人抛尸了啊！在凡世可是要进牢狱的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一件事情是，万灵之杖的伴生兽有一项特殊的能力，那便是沾到任何人或者妖魔的血，都可以变为那人的样子，即便是亲生父母也难辨真假。万灵之杖意识到危险，它便有意识地要我保护它。”麦咚喝了口茶。

　　　　“当时，你却并没有幻化为人身的能力，之前你说过。”我看着麦咚。

　　　　“是啊，后面你都知道了。”麦咚又叹气道。

　　　　没错。

　　　　因为万灵之杖的原因，麦咚处理好了‘麦咚’的尸体，自己扮成‘麦咚’倒在荆棘旁边。等魔鼠族的人找来时，他已经‘昏迷’许久，不省人事。

　　　　魔鼠族族王见麦咚痴痴傻傻，必然十分恼怒，四处调查。麦咚肯定也是从旁人口中，不断知道‘麦咚’的真正喜好，然后慢慢记在心里。不过碍于他痴傻，族王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可是身份很容易被拆穿啊。

　　　　“麦咚，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啊……”别说凡世，勾心斗角哪里都是少不了的啊。

　　　　“其实后来，我并未向魔鼠王隐瞒自己的身份。”麦咚道。

　　　　我十分讶异：“你那样是不是疯了？”

　　　　随即，我迅速明白过来麦咚这样的做的原因。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揭穿，那只会在魔鼠族人人喊打。而当时的族王，显然并不想让‘麦咚已经死去’的这件事传开。因此当麦咚主动告诉他时，他不但不会怪罪，还会主动帮他隐瞒。

　　　　“后来我们相处得十分愉快，他也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麦咚忽然有些伤感。

　　　　“你们一定有很好的感情吧。”我说道。

　　　　“是啊，他待我极好。以前我只知道我活着的使命，便是守护万灵之杖以及万灵之杖的主人，在魔鼠族的十五年，我才知道什么是亲情。”麦咚有些感慨道。

　　　　我一时哑然。十五年前我不过五岁，那时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

　　　　只知道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温馨，却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后来经历的这些种种。

　　　　“你有没有恨过我，恨过自己的出身。”我问麦咚。

　　　　“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要背负这样的使命，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亲情，以至于到了将来会舍不得离开。”麦咚轻轻闭上眼睛，“现在我明白了，就像湖里的鱼一样，总是向往着大海，到真的见识到了大海的广阔了，才甘愿回到湖泊了，因为湖泊才是他真正的归属。”

　　　　我没有想过麦咚会这样豁达。他在魔界，吃的苦只怕不比我少吧。

　　　　“接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问麦咚。

　　　　“我希望陪在他身边，直到麦门继位。”，麦咚的拳头轻轻地握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如今魔鼠族族王危在旦夕，他的子女们未必会真心地侍疾，只怕都争先恐后地希望族王死掉，他们好趁机登上那个位置。族王一死，觊觎王位的人只怕都欲欲跃试吧。

　　　　“麦咚，你知道的，我并不想你回去，可是他毕竟待你如亲生，总该要好好陪着他。说不定他吉人自有天相，就好转了呢？”我认真道。

　　　　“小楼，谢谢你能理解。”麦咚摸了摸我的头发。

　　　　“那现在就走吧。他需要你。”我起身，对麦咚道。

　　　　“你不希望我……”麦咚忽然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等我回来，自己万事小心。”

　　　　一道光芒闪过，麦咚原先坐着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麦咚一走，眼泪便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想走却又无法离开，练习的法术又卡在第一层最基本的，此刻只觉得十分难受。更难受的是，眼泪只是不停地掉，却哭不出声音。

　　　　大约过了两刻钟，慢慢恢复了情绪，便有一人走了进来。

　　　　“他走了，你不跟着去？”

　　　　看到那不染纤尘的衣袍，我便知道是毕方，我也没有心思搭理他。一心只想着，若是麦咚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旦知道魔鼠族族王有传位给麦咚的意思，会不会对他围追堵截，甚至暗地里想要除掉他，然后设下各种陷阱……一旦离开魔鼠族王，麦咚的身份可就很容易暴露，那时不仅仅是魔鼠族，只怕麦咚会成为其他大族攻击的对象。

　　　　不要说魔族，即便是其他种族部落，发现自己的族内，竟然潜藏着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几十年，心里也是不踏实的，都会先想着除掉。何况麦咚藏在魔鼠族十五年，还直接影响到魔鼠族的掌权，任谁心里也会不踏实吧。

　　　　“我跟着去做什么？”我反问道。

　　　　“在这里，就不怕继续被火烧？”毕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虐。

　　　　此刻起我却没有心情理会他。我总觉他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刻意带着戏虐，甚至巴不得我出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这种阴暗的心理从何而来。

　　　　“怕，我当然怕。”我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从什么地方来，总要回到什么地方去的吧？如果有一天不得不会去，那又该如何呢？”

　　　　毕方一愣，随即目光凌厉地看向我，突然伸手揪住我的衣领：“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不止是说给毕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我不知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怎么办，麦咚怎么办，毕方……他不关我的事……
第六十六章　送走瘟神
　　　　“你闭嘴！”风痕握起拳头，身上的光芒若隐若现。

　　　　见风痕动怒，我暗道不妙。

　　　　麦咚却置若罔闻，继续道：“你不要妄想将小楼变为阿沅的影子！”

　　　　风痕身上的光芒明明灭灭，变换不定，眼见就要动手。我连忙走到麦咚面前，轻声唤道：“风痕？”

　　　　风痕面色稍缓，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收敛。

　　　　不想下一秒麦咚却将我拉至身边，风痕身上的光芒大盛。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麦咚你这是做什么啊，这种戒备的做法分明就是要再次激怒风痕啊……

　　　　“麦咚，没事的啊，风痕才不会伤害我呢。”我拉了拉麦咚的袖子，打圆场道。

　　　　这时，却有一道尖锐的声音插进来——

　　　　“我母后的名字也是你们可以叫的吗？”话音刚落，清漪就趾高气扬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说着看了风痕一眼，冷笑道，“将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愣住，难道清漪将我全部的对话都听见了？如果这样的话，问题就大了，要是清漪知道风痕与先王后早已互相钟情，若不是峡谷意外，两人可能早就成婚生子……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吧……毕竟王后身份尊贵，这样的事情魔君居然到王后死都不知道，简直是在打魔族王室的脸面啊！

　　　　“臣……不知公主殿下在说什么。”风痕身上的火焰全灭，垂首道。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蓄谋已久啊……”清漪围着风痕转了一圈，若有所思道。

　　　　我不禁急地想跺脚，这什么跟什么啊。而且这清漪公主的语气，是唯恐天下不乱，真是够了！

　　　　“我说公主，你想象力一直都那么丰富吗？”麦咚嗤笑道，“就不许人家同音啊？”

　　　　“你！”清漪想对麦咚动手，大概想到之前的事，‘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风痕不过是说起他有个妹妹早亡，觉得我与她有些像罢了。用得着如此夸张么？”我忍不住说道。

　　　　却不想清漪狠狠地挖了我一眼，不屑道：“你们这些……”

　　　　“臣万万不会与人类有半分牵连。”风痕连忙道，似是怕被清漪怪罪的紧张模样。

　　　　清漪面上露出微笑，却带着十分的鄙夷：“量你也不敢，低贱的人类，还妄想攀附魔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清漪说完，掩嘴轻笑起来，带着七分鄙夷，三分轻蔑。

　　　　我去！这清漪越发地令人讨厌了。我就不明白怎么如今说什么都要针对我呢？若是哪一句不贬低一下我，或者贬低一下人类，就吃不下睡不着了么？

　　　　不要和我说是因为毕方，我都表明态度立场了，还这样无理取闹，未免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攀附魔族么？”麦咚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漪。

　　　　清漪一见麦咚这样盯着她，心里大概有些发毛，有点奇怪地说道，“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能在‘公主殿下’面前玩什么把戏呢？”麦咚摊开手，脸上很是无辜的表情。

　　　　清漪一见麦咚居然会服软，面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量你也不敢！”

　　　　却不想麦咚的一句话，却让清漪如遭雷击。

　　　　“公主殿下……”麦咚的脸上带着淡淡讽刺，“你该不会不记得上一任魔君，当时去了人界一趟带回一个低贱的人类，还要死要活地非要迎娶那人类做王后，你不会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吧……”

　　　　清漪愣了愣，忽然脸色煞白。

　　　　只听麦咚继续道：“没想到那人类还真的当上了王后，生下了现在的魔君……”

　　　　“你！”清漪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你身上也流有一部分人类的血，实在想不到公主这么谦虚，竟然一点都看不起自己啊。”麦咚一本正经道。

　　　　“麦咚！你别太过分！小心我禀告父王，治你们魔鼠族的罪！”清漪握起拳头愤怒地说道。

　　　　“治罪么？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就要受到刑罚么？人生啊，真是前途莫测……”麦咚似模似样地感叹了一下。

　　　　“通通闭嘴！”清漪说不过这么多人，当即发挥出她的绝技，大约是‘狮吼’派系的，总之震耳欲聋。

　　　　遇到这种只会撒泼耍无赖的，真的是没办法。你想收拾她吧，偏偏人家出身王室，地位尊贵；你要是骂她两句吧，人家告你一个‘对王室成员无礼’或者‘冲撞公主殿下’；更要命的是，她还是魔君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想打不能打，想骂不能骂，却还要忍辱负重地看着别人继续耀武扬威，想来‘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苍天啊，大地啊，诸神啊！

　　　　“这又是怎么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屋内光芒一闪，只见一位着素淡衣裙，袅袅身影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之前露过一面的涟漪。

　　　　“臣，见过大公主。”风痕行了一礼。

　　　　麦咚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站在我身边，看着气得发抖的清漪。

　　　　“姐姐！他们欺负人！以多欺少！”清漪见涟漪问，连忙告上一状，把所有人先拖下水。

　　　　涟漪眉眼凌厉地扫过众人，我顿时感觉有股压力兜头而下。麦咚不着痕迹地在衣袖下牵住我的手，字手心握了握。

　　　　“是这样么？”涟漪开口，语气带着王室众人特有的尊贵。

　　　　“是的！是的！他们都欺负我！”清漪点头如捣蒜。

　　　　“我没问你！”涟漪回头看了清漪一眼，声音凛冽，“你闯的祸事还不够多么？！”

　　　　我们都没有料到涟漪会来，如果说上一次是因为清漪动手，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回大公主。”风痕站出来恭敬道，“我不过是与他们提及亡妹，巧的是亡妹之名有一字与先王后同音，一时感慨罢了。不想竟让二公主这样误会，都是臣的不是，请公主见谅。”

　　　　风痕这番话说得很得体，没有丝毫不敬。何况这世上重名的人都多了去了，何况同音呢？！风痕这样解释，清漪再胡搅蛮缠就实在太过分了！

　　　　“另外，清漪公主口口声声说低贱的人类……可前任魔君……”麦咚作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臣实在不是故意想要听到，这大逆不道的罪名臣实在是惶恐……”

　　　　我忍不住想笑，这又不是你的说的，你惶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