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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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三十五)-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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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上一定很痛,当然脾气不好,我决不怪你。我随手一掷,万万料想不到这几枚松球竟如此
霸道厉害。唉!这些松球当真邪门,想必是另外一种品类,与寻常松球大大不同。”乌老大
骂道:“操你奶奶雄,这松球有什么与众不同?你这死后上刀山,下油锅,进十八层阿鼻地
狱的臭贼秃,你……你……咳咳,内功高强,打死了我,乌老大艺不如人,死而无怨,却又
来说……咳咳……什么消遣人的风凉话?说什么这松球霸道邪门?你练成了‘北冥神功’,
也用不着这么强……强……凶……凶霸道……”一口气接不上来,不住大咳。虚竹奇道:
“什么北……北……”
    那女童笑道:“今日当真便宜了小和尚,姥姥这‘北冥神功’本是不传之秘,可是你心
怀至诚,确是甘愿为姥姥舍命,已符合我传功的规矩,何况危急之中,姥姥有求于你,非要
你出手不可。乌老大,你眼力倒真不错啊,居然叫得出小和尚这手功夫的名称。”乌老大睁
大了眼睛,惊奇难言,过了半晌,才道:“你……你是谁?你本来是哑巴,怎么会说话
了?”
    那女童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是谁?”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黄色药丸,交
给虚竹道:“你给他服下。”虚竹应道:“是!”心想这是伤药当然最好,就算是毒药,反
正乌老大已然性命难保,早些死了,也免却许多痛苦,当下便送到乌老大口边。乌老大突然
闻到一股极强烈的辛辣之气,不禁打了几个喷嚏,又惊又喜,道:“这……这是九转……九
转熊蛇丸?”那女童点头道:“不错,你见闻渊博,算得是三十六洞中的杰出之士。这九转
熊蛇丸专治金创外伤,还魂续命,灵验无比。”乌老大道:“你如何要救我性命?”他生怕
失了良机,不等那女童回答,便将两颗药丸吞入了肚中。那女童道:“一来你帮了我一个大
忙,须得给你点好处,二来日后还有用得着你之处。”乌老大更加不懂了,说道:“我帮过
你什么忙?姓乌的一心想要取你性命,对你从来没安过好心。”
    那女童冷笑道:“你倒光明磊落,也还不失是条汉子……”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已升
到头顶,向虚竹道:“小和尚,我要练功夫,你在旁给我护法。倘若有人前来打扰,你便运
起我授你的‘北冥神功’,抓起泥沙也好,石块也好,打将出去便是。”
    虚竹摇头道:“倘若再打死人,那怎么办?我……我可不干。”那女童走到坡边,向下
望一望,道:“这会儿没有人来,你不干便不干罢。”当即盘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
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淡淡白气。乌老大惊道:“这……这是“八荒
六合唯我独尊功”……”虚竹道:“乌先生,你服了药丸,伤势好些了么?”乌老大骂道:
“臭贼秃,王八蛋和尚,我的伤好不好,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这妖僧来假惺惺的讨好。”
但觉腹上伤处疼痛略减,又素知九转熊蛇丸乃天山缥缈峰灵鹫宫的金创灵药,实有起死回生
之功,说不定自己这条性命竟能捡得回来,只是见这女童居然能练这功夫,心中惊疑万状,
他曾听人说过,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灵鹫宫至高无上的武功,须以最上乘的内功为
根基,方能修练,这女童虽然出自灵鹫宫,但不过九岁、十岁年纪,如何攀得到这等境界?
难道自己所知有误,她练的是另外一门功夫?
    但见那女童鼻中吐出来的白气缠住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
雾,将她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虚竹和乌老大面面相
觑,不明所以。乌老大一知半解,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他得自传闻,不知到底如何。
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见那女童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待
得白雾吸尽,那女童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虚竹和乌老大同时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眼花,
只觉那女童脸上神情颇有异样,但到底有何不同,却也说不上来。那女童瞅着乌老大,说
道:“你果然渊博得很啊,连我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也知道了。”乌老大道:
“你……你是什么人?是童姥的弟子吗?”那女童道:“哼!你胆子确是不小。”不答他的
问话,向虚竹道:“你左手抱着我,右手抓住乌老大后腰,以我教你的法子运气,跃到树
上,再向峰顶爬高几百丈。”虚竹道:“只怕小僧没这等功力。”当下依言将那女童抱起,
右手在乌老大后腰一抓,提起时十分费力,哪里还能跃高上树?那女童骂道:“干么不运真
气?”
    虚竹歉然笑道:“是,是!我一时手忙脚乱,竟尔忘了。”一运真气,说也奇怪,乌老
大的身子登时轻了,那女童竟是直如无物,一纵便上了高树,跟着又以女童所授之法一步跨
出,从这株树跨到丈许外的另一株树上,便似在平地跨步一般。他这一步本已跨到那树的树
梢,只是太过轻易,反而吓了一跳,一惊之下,真气回入丹田,脚下一重,立时摔了下来,
总算没脱手摔下那女童和乌老大。他着地之后,立即重行跃起,生怕那女童责骂,一言不发
的向峰上疾奔。初时他真气提运不熟,脚下时有窒滞,后来体内真气流转,竟如平常呼吸一
般顺畅,不须存想,自然而然的周游全身。他越奔越快,上山几乎如同下山,有点收足不
住。那女童道:“你初练北冥真气,不能使用太过,若要保住性命,可以收脚了。”虚竹
道:“是!”又向上冲了数丈,这才缓住势头,跃下树来。乌老大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又
有几分艳羡,向那女童道:“这……这北冥真气,是你今天才教他的,居然已如此厉害。缥
缈峰灵鹫宫的武功,当真深如大海。你小小一个孩童,已……已经……咳咳……这么了不
起。”
    那女童游目四顾,望出去密密麻麻的都是树木,冷笑道:“三天之内,你这些狐群狗党
们未必能找到这里罢?”乌老大惨然道:“我们已然一败涂地,这……这小和尚身负北冥真
气神功,全力护你,大伙儿便算找到你,却也已奈何你不得了。”那女童冷笑一声,不再言
语,倚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便即闭目睡去。虚竹这一阵奔跑之后,腹中更加饿了,瞧瞧那
女童,又瞧瞧乌老大,说道:“我要去找东西吃,只不过你这人存心不良,只怕要加害我的
小朋友,我有点放心不下,还是随身带了你走为是。”说着伸手抓起他后腰。
    那女童睁开眼来,说道:“蠢才,我教过你点穴的法子。难道这会儿人家躺着不动,你
仍然点不中么?”虚竹道:“就怕我点得不对,他仍能动弹。”那女童道:“他的生死符在
我手中,他焉敢妄动?”一听到“生死符”三字,乌老大“啊”的一声惊呼,颤声道:
“你……你……你……”那女童道:“你刚才服了我几粒药丸?”乌老大道:“两粒!”那
女童道:“灵鹫宫九转熊蛇丸神效无比,何必要用两粒?再说,你这等猪狗不如的畜生,也
配服我两粒灵丹么?”乌老大额头冷汗直冒,颤声道:“另……另外一粒是……是……”那
女童道:“你天池穴上如何?”乌老大双手发抖,急速解开衣衫,只见胸口左乳旁“天池
穴”上现出一点殷红如血的朱斑。他大叫一声“啊哟!”险些晕去,道:“你……你……到
底是谁?怎……怎……怎知道我生死符的所在?你是给我服下‘断筋腐骨丸’了?”那女童
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事差遣于你,不致立时便催动药性,你也不用如此惊慌。”乌老大
双目凸出,全身簌簌发抖,口中“啊啊”几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虚竹曾多次看到乌老大露出惊惧的神色,但骇怖之甚,从未有这般厉害,随口道:“断
筋腐骨丸是什么东西?是一种毒药么?”乌老大脸上肌肉牵搐,又“啊啊”了几声,突然之
间,指着虚竹骂道:“臭贼秃,瘟和尚,你十八代祖宗男的都是乌龟,女的都是娼妓,你日
后绝子绝孙,生下儿子没屁股,生下女儿来三条胳臂四条腿……”越骂越奇,口沫横飞,当
真愤怒已极,骂到后来牵动伤口,太过疼痛,这才住口。虚竹叹道:“我是和尚,自然绝子
绝孙,既然绝子绝孙了,有什么没屁股没胳臂的?”乌老大骂道:“你这瘟贼秃想太太平平
的绝子绝孙么?却又没这么容易。你将来生十八个儿子、十八个女儿,个个服了断筋腐骨
丸,在你面前哀号九十九天,死不成,活不得。最后你自己也服了断筋腐骨丸,叫你自己也
尝尝这个滋味。”虚竹吃了一惊,问道:“这断筋腐骨丸,竟这般厉害阴毒么?”乌老大
道:“你全身的软筋先都断了,那时你嘴巴不会张、舌头也不能动,然后……然后……”他
想到自己已服了这天下第一阴损毒药,再也说不下去,满心冰凉,登时便想一头在松树上撞
死。
    那女童微笑道:“你只须乖乖的听话,我不加催动,这药丸的毒性便十年也不会发作,
你又何必怕得如此厉害?小和尚,你点了他的穴道,免得他发起疯来,撞树自尽。”
    虚竹点头道:“不错!”走到乌老大背后,伸左手摸到他背心上的“意舍穴”,仔细探
索,确实验明不错了,这才一指点出。乌老大闷哼一声,立时晕倒。此时虚竹对体内“北冥
真气”的运使已摸到初步门径,这一指其实不必再认穴而点,不论戳在对方身上什么部位,
都能使人身受重伤。虚竹见他晕倒,立时又手忙脚乱的捏他人中,按摩胸口,才将他救醒,
乌老大虚弱已极,只是轻轻喘气,哪里还有半分骂人的力气?虚竹见他醒转,这才出去寻
食。树林中麋鹿、羚羊、竹鸡、山兔之类倒着实不少,他却哪肯杀生?寻了多时,找不到可
食的物事,只得跃上松树,采摘松球,剥了松子出来果腹。松子清香甘美,味道着实不错,
只是一粒粒太也细小,一口气吃了二三百粒,仍是不饱。他腹饥稍解,剥出来的松子便不再
吃,装了满满两衣袋,拿去给那女童和乌老大吃。那女童道:“这可生受你了。只是这三个
月中我吃不得素。你去解开乌老大的穴道。”当下传了解穴之法。虚竹道:“是啊,乌老大
也必饿得狠了。”依照那女童所授,解开乌老大的穴道,抓了一把松子给他,道:“乌先
生,你吃些松子。”乌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松子便吃,吃几粒,骂一句:“死贼
秃!”再吃几粒,又骂一声:“瘟和尚!”虚竹也不着恼,心想:“我将他伤得死去活来,
也难怪他生气。”那女童道:“吃了松子便睡,不许再作声了。”乌老大道:“是!”眼光
始终不敢向她瞧去,迅速吃了松子,倒头就睡。
    虚竹走到一株大树之畔,坐在树根上倚树休息,心想:“可别跟那老女鬼坐得太近。”
连日疲累,不多时便即沉沉睡去。
    次晨醒来,但见天色阴沉,乌云低垂。那女童道:“乌老大,你去捉一只梅花鹿或是羚
羊什么来,限巳时之前捉到,须是活的。”乌老大道:“是!”挣扎着站起,捡了一根枯枝
当作拐杖,撑在地下,摇摇晃晃的走去。虚竹本想扶他一把,但想到他是去捕猎杀生,连
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道:“鹿儿、羊儿、兔子、山鸡,一切众生,速速远避,
别给乌老大捉到了。”那女童扁嘴冷笑,也不理他。
    岂知虚竹念经只管念,乌老大重伤之下,不知出了些什么法道,居然巳时未到,便拖着
一头小小的梅花鹿回来。虚竹又不住口的念起佛来。乌老大道:“小和尚,快生火,咱们烤
鹿肉吃。”虚竹道:“罪过,罪过!小僧决计不助你行此罪孽之事。”乌老大一翻手,从靴
筒里拔出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便要杀鹿。那女童道:“且慢动手。”乌老大道:“是!”
放下了匕首。虚竹大喜,说道:“是啊!是啊!小姑娘,你心地仁慈,将来必有好报。”那
女童冷笑一声,不去理他,自管闭目养神。那小鹿不住咩咩而叫,虚竹几次想冲过去放了
它,却总是不敢。眼见树枝的影子愈来愈短,其时天气阴沉,树影也是极淡,几难辨别。那
女童道:“是午时了。”抱起小鹿,扳高鹿头,一张口便咬在小鹿咽喉上。小鹿痛得大叫,
不住挣扎,那女童牢牢咬紧,口内咕咕有声,不断吮吸鹿血。虚竹大惊,叫道:“你……
你……这也太残忍了。”那女童哪加理会,只是用力吸血。小鹿越动越微,终于一阵痉挛,
便即死去。那女童喝饱了鹿血,肚子高高鼓起,这才抛下死鹿,盘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
指地,又练起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来,鼻中喷出白烟,缭绕在脑袋四周。过了良久,
那女童收烟起立,说道:“乌老大,你去烤鹿肉罢。”虚竹心下嫌恶,说道:“小姑娘,眼
下乌老大听你号令,尽心服侍于你,再也不敢出手加害。小僧这就别过了。”那女童道:
“我不许你走。”虚竹道:“小僧急于去寻找众位师叔伯,倘若寻不着,便须回少林寺复命
请示,不能再耽误时日了。”那女童冷冷的道:“你不听我话,要自行离去,是不是?”虚
竹道:“小僧已想了个法子,我在僧袍中塞满枯草树叶,打个大包袱,负之而逃,故意让山
下众人瞧见,他们只道包袱中是你,一定向我追来。小僧将他们远远引开,你和乌老大便可
乘机下山,回到你的缥缈峰去啦。”那女童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多亏你还替我设想。可
是我偏不想逃走!”虚竹道:“那也好!你在这里躲着,这大雪山上林深雪厚,他们找你不
到,最多十天八天,也必散去了。”
    那女童道:“再过十天八天,我已回复到十八九岁时的功力,哪里还容他们走路?”虚
竹奇道:“什么?”那女童道:“你仔细瞧瞧,我现在的模样,跟两天前有什么不同?”虚
竹凝神瞧去,见她神色间似乎大了几岁,是个十一二岁的女童,不再像是八九岁,喃喃道:
“你……你……好像在这两天之中,大了两三岁。只是……身子却没长大。”
    那女童甚喜,道:“嘿嘿,你眼力不错,居然瞧得出我大了两三岁。蠢和尚,天山童姥
身材永如女童,自然是并不长大的。”虚竹和乌老大都大吃一惊,齐声道:“天山童姥,你
是天山童姥?”
    那女童傲然道:“你们当我是谁?你姥姥身如女童,难道你们眼睛瞎了,瞧不出来?”
    乌老大睁大了眼向她凝视半晌,嘴角不住牵动,想要说话,始终说不出来,过了良久,
突然扑倒在雪地之中,呜咽道:“我……我早该知道了,我真是天下第一号大蠢材。我……
我只道你是灵鹫宫中一个个丫头、小女孩,哪知道……你……你竟便是天山童姥!”那女童
向虚竹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虚竹道:“我以为你是个借尸还魂的老女鬼!”那女童
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借尸还魂的老女鬼?”虚竹道:“你模样是个女娃娃,
心智声音却是老年婆婆,你又自称姥姥,若不是老女人的生魂附在女孩子身上,怎么如
此?”那女童嘿嘿一笑,说道:“小和尚异想天开。”她转头向乌老大道:“当日我落在你
手中,你没取我性命,现下好生后悔,是不是?”
    乌老大翻身坐起,说道:“不错!我以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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