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续之坐观谁家衣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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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玉弓缘续之坐观谁家衣瘦-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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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带着兴奋,“姑娘是想要以阵法拒敌?”  
“这个阵子,是最最简单‘走水八卦’,封生,景二门,开惊门,目的是要扰乱敌手,让他们不得不按我的路线走出去——而我们,就只需在入口处等着,看准时机,致命一击......”我慢慢说完,她已过来在山石,树木间摩挲,显然也是懂得布阵之法的。  

笑一笑,退开一边,看她忙碌,乐得偷闲。  
三更一刻,最晚,还有一个时辰就该来了......凌晨,正是每个人最松懈,最不易设防的时候。也是夜袭会来的时候。  
坐下来静等,指尖挟住几支银针,靠住了山石。  
秋碧身手反应都不错,可能根本用不到我出手吧,吁了口气。  

朗月当空。  
那边危楼上,隐隐约约还亮着盏灯。那两个人,还没有入睡么......被秦诗说中,我明明可以香枕暖席,偏生要逼自己,寒夜拒敌。  

金世遗,可能我与谷之华的不同,在于我就算在这个时刻,也不会求你一句。 

没有睡意,可能睡得久了,精神出奇的好。依在假山上,秋碧过来,在我身边坐了,这几日,她也与我熟昵了,并不避忌。她托着腮,看我半晌,笑眯眯的样子像只小猫。最近已经习惯被人盯着看了,我拍拍她的头,“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了?”  
“我家公子,常常这样看着你呢——你笑的时候,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冷着脸没有表情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看着,也不说话......”她把头枕在自己膝盖上,歪头继续看我,道,“只是你从来没发现......我从小就跟着他,从没见过他这么看人......他从来,就是眼里容不得别人的——”  

我怔一怔。眼前又是他的袍袖,肆意的笑,其实,一直觉得亲切而安稳。  
秦诗和我,或许是默契得惊人的——我们都清楚做什么好,做什么不好。  
擦肩而过,就是对我们而言,最最好的结果。  
这个决定,原本是该我下的,结果,是他抢先了一步。  

有的时候离开,真的也是一种温柔。 

刚要开口说话,我们两人,脸色同时一怔。墙外“扑”的一向,显然是有人踩到什么东西的声音。秋碧豁然站起,身形一动,就往假山丛中掠去,我在后面低声说了句“小心”,见她点了头,重新前掠。  
 
 
  
 步若流水,和秦诗是一个路数,怕还是他的弟子吧?秦诗教出来的徒弟,差不到哪里去,我微微放心,退到后面静等。  

等了半盏茶功夫,里面倒是一点声响都没有。怎么都应该有些打斗之声,如斯寂静,有些问题。我皱起了眉,试探着叫了声,“秋碧——” 没有声音,过了片刻,只听秋碧的声音惶急地叫了起来,“姑娘别进来——”她的中气却比我要足得多,这一声喊,远远传了开去。  
出事了?要是她有事,便是我害了她——不及细想,咬牙纵身,闪入一片错综的假山之中。  

秉住呼吸,要往前去,远远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心里一急,便开始钻心的痛。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在这时候......真是无语。扶住山石刚刚回转口气,身后风声乍响——又有人?闷不做声,一针扎去。来人一挥手把我手里的针拨开,低声苦笑道,“是我——我听到秋碧叫声——” 
金世遗......  

来得好快,只是现在却没功夫赞他好轻功,抓住他袖子,“有人进了院子——”他也算知机,按住我肩,上上下下看了我一遍,嘱咐道,“我去看,你呆着。”觉得肩上一紧,又松开,他人已进去。还是不放心,扶着假山壁,慢慢跟在后面。  
不知为何,觉得心悸......走了两步,忽然就觉得......害怕。  

而此时,秋碧却惊呼一声,接着整个人撞了出来,我一手拉住她,摸到的是一手的血。而她神情虽惊慌,却并不痛苦,并没有受伤——那会是谁的血? 
挣扎着进去,再镇定,也禁不住手有些颤抖。  
一步,两步,三步,转过去,那里面的情景,终于可以看得清楚。  
其实我却愿意,一辈子都不要看得那么清楚。  

假山旁,两个人一坐一立。  
坐倒在地上那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尖直刺入站着那人的肩膀,深已及骨肉。  
满眼的血,即使在夜色里,也是清晰的殷红。而月色下这两张脸,却都是我所熟悉的......  
站着的是世遗。  
坐卧着的,神色清冷,眉梢淡薄,以及与我相似的一张脸——  
南星...... 

南星又怎么会在这里——?  
而金世遗......原本以为这人,是最不容易受伤的了,居然会被他刺伤?  
要往前走一步,而那满襟的血入了眼,竟叫人头晕眼花。  

南星南星,你可知道,我剩下的,就只你一个......  
看到他的一瞬,所有的寂寞与凄凉通通涌了出来,又有些酸暖的酥麻——这是我的侄子,我唯一的亲人,手足之血亲。  
原来,我还是有所在乎的。  
正因为失去过,所以不能容忍再次失去。  
除了金世遗......我终于还有了别的,想守护的,想要的——金世遗不是我的;而南星,他是我的。  

踏上一步,刚要开口叫,金世遗却忽然举起了左手,缓缓朝南星顶上拍下。那手势,以他的功力,拍了下去,有几个人能不死?吃了一惊,想也未想,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从心口,一直冲到脑门去。只有一个想法,昏昏沉沉,萦绕左右  
——这是我唯一有的了,这是我最后所有的了。  
谁也不准动......谁也不能动他!  

踉跄跃了过去,嘶声道,“金世遗——你住手——”左手银针,就势插下!  
他竟未躲闪,硬受了我一针,那针长三寸四分,正刺在他剑伤上,深得入了肉。  
我一怔松了手,他闷哼了一声,左手照样拍下,南星头顶被拍了个正着,哇地吐出了一口血,面色却在慢慢转好,变红。这才看见,南星的胸口,衣衫破败,该是被内家掌力打伤的,看伤口,已有几日了。  

世遗收回手,柔声道,“你放心,他体内的淤血,已被我打散了——”  
我怔在当地,生平头一次,脑子里乱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仿佛是做梦,竟有一天,我为了另一个人,不假思索地,伤了这个受了伤,还在对我柔声安慰的男人。  
本来稍静一静,就能想得出来,南星负伤来寻我,本来就已经不辨敌友,举剑对人就刺,因而秋碧会叫我不要进去......继而,我不明白的是——就算是一个正常时候的厉南星,是如何伤得了金世遗的?  
 
  
  
 无暇细想,他已将伤口上的银针拔出,低头对南星温和地道,“手还能动么?”南星眸子已渐渐清明,点点头。“好,”他笑了笑,我这样看,竟也看不出,他是伤得重,还是轻,只是他这一笑,莫名让人心安,“替我把剑拔出来好么?”  
这时才想起,去看他胸前伤口,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那一剑,几乎是穿胸而过!  

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极冷,却很稳定,忽然就慌了,十指紧紧抓住他手。  
不敢松。  
喉咙很痛,想哭,想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他仍在笑,淡淡道,“你剑法不错,只是稍显狠搏,只注强攻不知防守,临阵对敌,遇上高手,仍旧会吃亏......”  
南星握住剑柄,一寸寸往外拔,他却一直面色不变,说话未停。  

“身法过于奇诡讨巧,不是正道,长久练了,对身体不好......”  
咬住唇。是要转移我的注意力......说不出话,只有紧紧抓住他手。  
他一边笑,一边说,终于南星身子一退,那柄剑自他身体里退了出来。  
鲜血喷薄而出。  
他立时回手封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用没沾着他自己鲜血的另一只手,扶住我肩膀,“胜男——”  

我抬头看他,脸上一片冰凉,面前就是他的脸。  
他低下头。一点笑容,现在嘴角,全是纵容,道,“没事了——”  
眼见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淌下。  

从前想不通的,或从不去想的,在此一瞬,被这一点鲜红,全部打破。  
不想管其他,忽然觉得,我为什么还要管那么多?想那么多?  
也不管南星还在——我要做起事,不会顾忌这些。  
踮起脚尖,捧住他脸,轻轻吻在他嘴角血迹上。  
想要拭去,想要擦去。  

他低低叹了一声,“胜男——”略偏过脸,唇一触,重新吻了上来。  
咸腥的味道,我自己的喉头,似乎也有鲜血的味道,涌了上来。  
明明是痛的,唇间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我的血。  

切切实实的,第一次,觉得我自己,原来还是痛的。  
原来,还是活着的。  
 
  
  
 

  
 五 朱成碧  

他的血,我的血,丝丝点点交杂一齐,竟有些微苦。  
头极重,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几乎苦笑——这个身子,还真是一点悲喜都不能有,难过会痛,开心也痛,难道叫我一辈子都做个不哭不笑的死人?  
耳畔只听南星冷冷哼了一声。那声音微讽,带笑,又带着叹息的意味,仿佛看一场好戏,正看到了精彩之处。  

推他身子,我们两人,微分了开来,一起侧头看去。  
这才知道南星为何要觉得讥讽好笑:  
月华之下,秋碧身旁站着的人,明眸若水,弱质纤纤,韵黄色的织袍斜斜披在削肩上,显然是没来得及整装,就赶了出来,毒伤未愈,更显得弱不胜衣。  

她正凝眸看准了这里,目光迷茫忧郁,隔了半晌,两眼迷蒙了水气,而那两滴泪水,竟硬生生给她逼了回去。  
这类忍泪经验我素来就丰富,知道滋味难受,一时也有些悻悻,别开头不说话。  
谷之华毕竟还是谷之华,生生倒吞了那几滴泪水,看了我两眼,再深深望住了世遗——那目光深刻得叫旁人看不下去。  

世遗也正抬眼看她,目光不曾移开半分——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相望,倒叫我胸口一闷。  
真觉得我是恶人,拆散了别人家的好姻缘似的......  
莫不是他方才的舍命,温言,倾心相待,并不是如我想的......而只是他原有的侠骨和救人的本分?没有其他?  

又是我......想得太多?  

在旁边呆了半晌,顿时觉得,挤不进这两人之间,胶着的视线之中去。  
那目光,都太复杂,复杂到我看去,是一片模糊。  
手被人拉住,不用看, 
就知道是南星。感觉到他捏紧了我手,似乎要安慰,又知道我绝不需要安慰。  

一时寂静无俩,悄悄地,退了一步。  
金世遗......这个情景,已成惯例,什么叫做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在谷之华面前,什么都是苍白薄弱的。  

再退一步,一点笑意,在嘴角一掠而过。  
金世遗......若我要走,半幅衣袖一点发丝都不会留下,所有你看到能想到我的,通通都抹去,一点回忆我都不会给你,以后年老,就是偶尔想起我,也会怀疑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第三步,距离拉得够远,远到不会让我觉得太讽刺。  
金世遗......  
今后若我不再信你,不要怪我。  

他终于艰难抬起头,涩声道,“之华,其实——”  
在旁边深吸口气,眉梢一挑,似笑非笑,自然而然地接着道,“——是为情势所迫。”  
谷之华一听,眼泪反而止不住掉下来,而他则怔于当地。  
这句话,说得顺口,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为情势所迫,每一次,都是用的这句,只是这次,是由我来说罢了。“你看到的,都是我迫他的,你不必当真了,”转过头,目光定下,慢慢说,“你——也不必当真了......” 

最后一句,半句对她说,半句对他说。  
如果你决定不了,那不如——我来决定。  

他脸上的表情,譬如我伸手掴了他一巴掌,既清且白,又有种说不出的萧索。伤口的血,错觉是流得更加汹涌了,他看我这一眼,要说话,然而开了口,却先是一口血。  
冷冷一笑,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只会做对自己最好的事,不会去争无谓的伤痛,而看到他痛,竟有些快意。  
毕竟还可以知道,疼痛的,不止是我一个。  
而只要他也为我痛过,其他的,都可以不去计较了。  

抓住南星的手,借势遁出数步,入了自己布的阵势,后面有什么动静,已经不想去管去看......南星跟在后面,开始一语不发,再后来,慢慢叹了口气,道,“你故意的——”淡淡笑了,拉他从偏门出去,漫天星光,低头看南星,低声笑了,“你最知道我......”南星放开我手,笑得同样得意,“你也最知道我......”披紧身上厚重的裘衣,抿唇笑了,“走吧——我们在的地方,就是是非在的地方,如此一走,也可留个清静。”南星点点头,接道,“好,走吧。”  
 
  
  
 脚步临了,重得抬不起。  
莫不是,还有些不舍得?  

瞥见南星镇定自若,在一旁好整以暇,既不催我,也不举步,倒像是在赏月。  
无端怔了,苦笑,“你怎么不走?”  
他眉眼一抬,三分笑意,一分萧索,“你怎么不走?”  

一时语塞。  
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留了瓶上好的伤药在那里,他死不掉的——”  
恍然一笑,拉住他,已一步迈了出去——  
这一步走出,自己知道,再要回头,终究是太难了。 

连夜出了金陵城。这一夜再不走,以后就走不掉了。  

南星自东厢牵出快马,一骑两人,飞马出城。果然刚出城门不久,身后就渐渐喧闹起来,兵甲森然,铁器金戈之声,同时响起。垂头看南星,他双目紧紧盯着前面道路,抿着唇,脸色虽然极白,但神色里,带点笑意,冷冷的好看。  
他知我,我知他。  

从他越入粉墙青楼的那刻,我就未问过一字半句。不问,因为了解,因为知道。  
他是不知道我在那里的,去了自然不是找我,而是找秦诗——拼了受伤也要找到秦诗,会是为什么?那使他受伤的,又是什么原因?方才不是问的时候,争取时间出城,才是紧要。现在却由不得我不问。  
“城里出了什么事?”南星闭上眼,略带疲倦地答了一句让我既意外,又能够预料的话。 “俞白囿死了——”精致眉眼,即使微合,也隐有杀伐之气,果勇之意,“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  
“我是说,兵部俞白囿,刚刚已被我杀了——”  
预想到一半,但真正从他口中听到,还是几乎握不住缰绳。  
“南星——”  
“姑姑,”他侧过脸,眉梢飞扬,坚定得不容我反驳,“此人一日不杀,你就永无宁日,我厉南星虽不是什么好汉英雄,但这件事,我还扛得起,也担得下......”  
想要说什么,却见南星从我手中,默默接过了缰绳,一字字道,“我在海上指天幕为誓,终我此生,绝不容人再有半分胁迫威逼于你——杀了此人,我——绝不后悔——” 

定了神,月色如华,在城外寻了僻静处夜宿。觉得愈发不安,“你——是怎么杀了他的——?”天皇麾下,费尽心机,数次三番部署安插,几次捉放,几次威胁,都是为了要杀这个人,而南星,竟然说杀就杀了?这当中,曲折原委,必定不少。  
他左边胸口为利器所破,腹上为内家掌力所伤,两处伤口,都没有肩上一片的瘀青来得蹊跷。而他形容淡淡,也不把那伤当作回事,便谈笑起来,全作等闲。被我逼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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