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中人”困在阵中已十年之久,当然不知道外间人事的变迁,看来这封信是无法照他的话投送了,可是据自己在阵中所闻,限期只有七天,加上自己沿途耽搁,只剩下短短四天,信送不出去,岂不误了“穴中人”的大事?
两丐之一冷冰冰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宫仇剑屑一皱,反问道:“两位阻路何意?”
“朋友到此有何贵干?”
“找人!”
“找谁?”
宫仇一时无话可答,顺口道:“此庙主人!”
那乞儿嘿的一声冷笑道:“此庙并无主人!”
宫仇转念一想,眼看信是送不成了,何必与对方胡缠,转身便……
人影一幌,两乞儿已拦在头里。
宫仇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两个乞丐竟是武林中人。
那乞儿斜眼瞟着宫仇道:“朋友要走了?”
“怎么?”
“把话说明再走不迟!”
宫仇不由气往上冲,双目暴出湛然神光,怒声道:“两位什么意思?”
两乞丐被宫仇如冷电也似的目芒,迫得向后退了一步,面露骇然之色,另一个道:“朋友此来必非无因?”
“在下说过找人!”
“真神之前用不着烧假香,朋友交代明白再走!”
“如果不呢?”
“那就不由得朋友了!”
宫仇登对火高千丈,寒声道:“凭你们这两块料?”
两乞丐齐齐怒哼一声,竹杖疾点而出,指处竟是要害重穴。
宫仇怒喝一声:“找死!”
双掌一挥,两股排山劲气,分朝两乞丐罩身卷去。
两乞丐各发一声闷哼,撒手抛杖,飞泻三丈之外。
喧嚷声中,数十条人影从庙内疾奔而出,赫然全是老少不等的乞丐,宫仇顿悟,自己闯到了丐帮舵坛重地,当下一个倒纵,飘退两丈。
众乞儿已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其中三个中年乞丐,己欺身入场……
蓦在此刻——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传来:“退下!”
三个欺人场中的中年丐者,立即抽身后退,人潮一分,庙门石阶上现出一个高大狞猛的白发老丐,闪着一只独眼,朝宫仇一瞟,道:“小友,那匹马儿是你的?”
“不错!”
“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宫仇!”
白发老丐独眼连眨,哈哈一阵狂笑道:“原来是宫近卫长,本座失迎了!”
此语一出,所有在场的丐门弟子,齐齐面上变色。
宫仇却是震惊不已,这独跟老丐怎能一语道出自己的秘密身份?对方自称本座,该来是丐帮掌门了,当下一抱拳道,“不敢,阁下是……”
独眼老丐又是一声宏笑,道:“本座中支分帮掌舵乐天民!”
“乐帮主,在下失敬了!”
“好说,宫近卫长此来是……”
“这……”
宫仇一时无以为应。
帮主乐天民一摆手,直:“请进!”
宫仇知道这庙必是丐帮中支分帮总舵无疑,自己此行落空,根本没有履足别人总船重地的必要,心念转处,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乐天民微感一怔,随即目注在场弟子道:“回避!”
所有丐帮弟子,纷纷转身进入庙中。
宫仇大惑不解,不知对方此举何意?
乐天民神色一肃,道:“宫近卫氏是奉命而来?”
宫仇更加茫然,怔怔地道:“奉命?”
“难道不是?”
“在下是到这里找一个人!”
“找人,谁?”
“此庙主人!”
“本座就是,是否盟主授令之时没有说清楚!”
宫仇心中不由巨震,听话因莫非堂堂丐帮也加盟“金剑盟”不成,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心虽震惊,表面冷漠如故,淡淡地道:“不,在下是办一件私事,想不到误闯贵舵,失礼之至!”
乐天民沉吟了半晌,道:“宫近卫长问妨说出要找的人是谁,本座或可效力!”
所谓找人,是他信口说的,目的是为“穴中人”送那封写在布上的信。
“穴中人”难道不知道“火神庙”是丐帮舵坛重地,不然他为什么要自己送这片布条时还要摆记号?可惜不曾问明收取的人是谁。
灵机一动,反问道:“贵帮在此设舵多久了?”
“五年!”
“五年?”
“不错!”
“五年之前,这庙的主人是谁?”
“这是一座废庙,已十余年没有香火,以前也不过是敝帮弟子藉以栖身之所!”
“哦!”
“近卫长找的是谁?”
“是一位武林前辈托在下顺道拜访他的一位老友,只说见面便知,到底是谁,在下也无从知晓!”
乐天民独目一转,道:“近卫长受何人之托?”
宫仇暗忖,如果“穴中人”意中的收信人是乐天民,或是丐门中任何人的话,只要提及“穴中人”,对方必有反应,随道:“穴中人!”
乐天民目中现出迷惘之色,道:“穴中人!”
“是的!”
“江湖中似乎不曾听过这一号人物?”
“也许是位隐者!”
“也或许是一个信口胡诌的名号,哦!本座失言了,近卫长与所谓‘穴中人’是素识还是……”
“偶然相遇,在下对他可说非常陌生!”
“这事本座没有置啄的余地了!”
宫仇歉然一笑道:“打扰,在下告辞!”
乐天民情意殷殷地道:“近卫长不赏光委留稍憩?”
官价抱拳道:“在下身负盟主使命,恕无法久留!”
“如此情便!”
“失礼之处请海涵?”
“好说,彼此一家人,近卫长忒谦了!”
宫仇离开“火神庙”,快马加鞭,取道武昌,在附近镇市,重新买了一袭青衫。
一路之上,他显得十分奥丧,“穴中人”叮咛自己希望在三天内替他办到这件事,想不到此行竟然扑空,“穴中人”曾提及如果能寻到“丑剑客”,这信可以不送,看来“丑剑客”必与此事有关,或者是能为“穴中人”助力。
自己正是“丑剑客”的替身,但却对“穴中人”无能力力。
一方面自己对“九宫迷神阵”完全外行,另一方面“穴中人”与“丑剑客”又是素识,如果自己出头,势非被拆穿一真面目不可。
阵主人“九心狐阎芸香”是自己血海仇人之一,但以目前功力,还谈不上向对方索价,母亲遗书要自己谋而后动,自不能鲁莽从事……
想到功力,他不禁唉叹出声,他自己承受了“白尸”临死时输以全部残余内力,又修习了“一元宝箓”上半部八成功候,照理应是难逢对手的了,想不到与“九心狐”一较之下,竟然差了一大段,“穴中人”的话不错,内元虽深厚,但却不能发而为用,这只有寄望于下半部“一元宝箓”了。
但下半部“一元宝箓”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呢?
十八年来,得到的人必已竟全功,如是仇家,自己此生减别谈报仇了。
由此——
他联想到杀父之仇,屠庄之恨!
母亲被奸杀的惨象,又一次重映脑海……
奸杀母亲的凶手是谁?
他忘其所以地厉呼了一声:“杀!”
蓦地此刻——
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小子,大白日你要杀谁?”
宫仇暗吃一惊,猛勒坐骑,回顾之下,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难道大白日之下,会有鬼魂出现不成?
“阁下何方高人?”
“高人?小子,你是不是叫宫仇?”
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宫仇迅快的转头四扫,依然一无所见,这里四面空旷,连足以隐蔽一个人的地方都没有,可是声音明明就在自己身边。
他不由毛发俱竖,沁出一身冷汗。
“说,你是不是叫宫仇的那小子?”
声音明明发自身边,一点不错。
宫他惊魂出窍,心想,这匹“追风赤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其快如风,如果催马疾驰,对方不追便罢,否则必会现形。
心名之中,一抖缰,脚尖猛叩马腹,那马一声急嘶,箭也似的向前冲去,奔行了百丈左右,蓦地回首望去,后路空荡荡地不见半条人影。
方自松了一口气,那声音又起:“小子,你再不回答老夫,连马活劈了你!”
宫仇心胆皆落,一种莫名的恐怖,紧紧地抓住了他。
除了鬼怪,决不会闻声而不见人,似这奔行的速度,也不可能如影附形的迫上,但,对方自称老夫?……
“说话?”
坐骑疾驰如故,那声音有如冤魂相附。
宫仇硬起头皮道:“在下正是!”
“如此听着!”
“阁下是人还是……”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股栗,下面一个“鬼”字他说不出来,牙齿在捉对儿打战。
“小子,此间根本没有鬼,你别胡说八道!”
“如此说,阁下是人?”
“嗯!”
“何不现身?”
“用不着!”
“尊号如何称呼?”
“这你不必问了!”
宫仇倒抽了一口凉气,坐骑在没有催动之下,慢慢缓了下来,他不相信的再度转头向左右后三方一扫,奇怪,仍然无法看见这不知是人是怪的形迹。
那声音似嘲弄般地道:“小子,老夫不现身,你是白费!”
宫仇发出一声苦笑,道:“阁下居心何为?”
“你听着,老夫把她交给你了!”
宫仇骇然道:“她?是谁?”
“就是她,没有第二个,少给老夫装蒜!”
宫仇满头雾水,过度的震骇,使他疑幻疑真,汗透重衫,这种怪事,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到底是谁?”
“老夫唯一的独生爱女,你该明白了?”
“在下……不明白!”
“听着,从现在起,你不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打交道……”
宫仇心里惊怖,但傲性仍在,抗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老夫说的话你必须遵行,否则……”
“怎么样?”
“老夫随时随地取你性命!”
宫仇啼笑皆非,对方的话他一点也不懂,但对方的口气,似乎极为庄重,不象是无理取闹。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的话,这种近于鬼魅幽灵的身手,要取自己性命,的确不费吹灰之力,但,这到底是回什么事呢?
“阁下……”
“少废话,记牢了,你这辈子只准爱她一个人,不准与任何其他女子接近,这是命令,投有还价的余地,老夫走了!”
宫仇勒马下地,目光迅快的四处扫瞄,毫无迹象可寻。
对方真的离开了。
这象是做梦,但,大白天的不会骑在马上做梦,而且言犹在耳。
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渍,按住狂跳的心房,想,深深地想……
这怪物言之凿凿,不会无的放矢,但他的女儿是谁?他又是谁?
于是——
他从头想自己所认识的女子。
邢玉娇,她是拜兄“辣手书生”的爱人,在闻悉噩耗之后,跳涧殉情了。
黄淑惠,她对自己表示过爱意,但她父亲“黑心国手”没有这等能耐。
诸葛瑛——“金剑盟”主!
想到诸葛瑛,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
那美逾天仙的姿容,那超乎常情的关注,似乎已说明了一切,她深深地爱着自己。
他的父亲,被尊为“太上”的神秘人物。
莫非会是他?这大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有谁?
血海仇人,伙人之女,顶头上司,痴情女子!
这不但残酷,而且可怕!
他的心房收缩了,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全身起了阵阵痉挛。如果真的是“金剑盟”的太上、诸葛瑛的父亲所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一颗心,似乎在向无底的深渊沉落!沉落!
灵魂,也好象是脱离了躯壳!
一时之间,他万念俱灰,脑海中呈现一片幻灭的空虚。
有仇若此,何时才能报得,简直是痴人说梦!
为了仇,他不会爱诸葛瑛,结果是死!
身世万一泄露,结果仍然是死!
他希望这恐怖人物,不是想象中的“金剑盟太上”,然而他是谁呢?
莫非对方错认了人?但对方明明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当然不是误会。
骤然之间,他宛若跌入万丈冰坳。
他也感到孤立,无助,绝望……
他不期然的想到了冯真,然而冯真生死下落成了谜。
这一刻,他没有思想,象空幻的幽灵似的上了马背,一任马儿缓缓前行。
官道转至江边,车马行人,络绎载途,江面帆墙如林。
武昌城遥遥在望。
他盘算着此行使命,是否还有执行的必要?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直趋马前。
宫伙心神一敛,勒住坐骑,目光转处,这人影赫然是近卫六龙之中的首名待卫张均,暗忖,“金剑盟”耳目好灵,自己才将抵步,他们已迎了上来。
“首龙张均”打了一躬,道:“近卫长来了!”
宫仇下马,移向官道靠江边的一面,道:“还有人呢?”
“在旅邸中待命!”
“情况如何?”
“首龙张均”抑低了声调道:“怀玉山庄主人贾亮平日深居简出,他的儿子‘小龙神贾一非’是长江十六水寨总舵主,武功不凡……”
“此行由本人单独执行上命,你等不必出手!”
“是!”
“本盟在执行同样命令之时,步骤如何?”
“首先传帖通知对方!”
宫仇暗忖,这还不失光明,随道:“你替本人先行传帖,三更拜庄!”
“是!”
“还有……”
宫仇心念疾转,不知“怀玉山庄”贸亮父子平日索行如何,如果是侠义之辈,自己岂能当这刽子手,必须先设法探查一番,同时,这匹“追风赤兔”,极是惹眼,不啻是自己身份的标志,为了“隐形怪客”之言,自己是否该回转“金剑盟”,必须考虑……
张均垂手道:“近卫长还有什么指示?”
“这匹马交给你,事毕之后,你率五位弟兄先回总盟,我已请准盟主,尚有私事耽搁,这匹马我用不着,顺便带回去吧!”
“遵命!”
“你可以走了,立即传帖,我三更拜庄!”
“是!”
“首龙张均”接过缰绳,施礼迳去。
宫仇望着滚滚江流,心乱如麻。
正在此刻——
耳畔传来一声呼唤:“仇哥哥!”
宫仇闻声一震,只见一艘画舫停在三丈外的江边,船头站着一个青年书生,正向自己招手,他一眼看出那书生正是冯真,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飞身纵上画舫,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想不到会是你,我以为……”
冯真嘻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死了?”
宫伙这才开始注意到冯真这一改装,恍若临风玉树,想潘安再世,也要逊色三分,不由看呆了。
冯真俊面一热道:“尽看我做什么?”
“真弟,你太美了!”
“废话!”说着,转向船尾的稍公道:“船老大,开向僻静点的地方!”
梢公立了一声,竹篙撑岸,荡向江心……
宫仇迫不及待地道:“真弟,那日谷外怎么回事?”
冯真笑容一致道:“我正在等你,想不到会碰上我爹爹!”
“哦,怎么样?”
“他见我那身打扮,气得半死,逼着我把衣服撕碎,随他回去……”
“那你……”
“半路上我又溜了!”
“为什么?”
冯真眼圈一红道:“如果回家,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找爹会关牢我!”
“你这一溜,伯父岂不……”
“不要紧,过些时我回去看他!”
“林中的那些尸体又是什么回事?”
“他们跟我动手抢马,我爹杀的!”
“哦!”
“仇哥哥,我这装束好吗?”
“好极了,愚兄自愧不如!”
“毋须你夸奖,我不如你,你怎会到武昌来?”
“办事!”
“办什么事?”
“盟中的公事!”
“这可巧,不然我碰不上你!”
“真弟,我遇到一件怪事!”
“怪事,说出来听听看?”
宫仇余悸犹存地把途遇“隐形怪客”的经过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脸色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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