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影一晃,投入夜空之中。
宫仇心念疾转,还是先救人要紧,东方雷迟早总逃不了的,当下跺了跺脚,进入佛堂之中,只见“迷觉师太”已然不成人形。
显然,她是中了东方雷的“摧心破血掌”。
宫仇凌虚一指,点了她的穴道,激动无比地道:“阿姨,阿姨,您……”
“迷觉师太”睁开失神的双目,虚弱地道:“你……你是谁?”
“南宫仇,先父南宫靖!”
“哦!你……仇儿,你母亲……”
宫仇眼圈一红,切齿道:“先母中了‘天狼尊者’的‘推心破血掌’而亡……”
“迷觉师太”嘶声道:“和我……一样?”
“是的,阿姨,有什么办法可救?”
“没有,除了……死!”
宫仇宛若被冰水淋头,心房陡地收缩,悲声道:“没有救?”
“没……有,我只是觉得……愧对你妈,我没有……完成她的托付……”
两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挤了出来,面色逐渐灰败。
宫仇一看情形不对,大声道:“阿姨,你与家母是‘天狼尊者’同门?
“不……门下!”
“什么,门下?”
“是……的……”
“东方雷难道不是‘天狼尊者’?”
“不……他……”
声音已不可闻,只剩下嘴唇在抖动。
宫仇双膝跪了下去,近乎哀鸣地道:“阿姨,告诉我,为什么‘天狼尊者’要派东方雷向你和先母下手?”
“迷觉师太”身躯一连抽动了几下,双眼一合,死了,血水,从下身汩汩冒了出来,染红了清净无尘的佛堂。
宫仇双拳紧握,连连向空挥动,口中歇斯底里地叫着:“杀!杀!……”
这是第三次,他目睹丧在“摧心破血掌”之下的惨状。
“仇哥哥!”
不知何时,冯真已站到了他的身前。
宫仇恍如从一场恶梦中醒转,缓缓立起身来,赤红着双目道:“我誓要把‘天狼尊者’师徒碎尸万段!”
几个面无人色的女尼,摇摇欲倒的从龛后转了出来。
宫仇心想,阿姨“无情仙子”李芳艺既已出家为尼,自应由该庵以佛门之礼安葬,自己最切要的还是报仇,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心念之中,向众女尼一拱手道:“有劳各位师太善后,在下告辞!”
说着,拉起冯真,大步奔出庵外。
冯真伤感地道:“仇哥哥,真想不到被害的是你阿姨,如果我们早一步阻止,也许……”
宫仇仰天一叹道:“也许世间真有所谓‘命运’这回事……”
“仇哥哥,我陪你上一趟天南!”
“天南?”
“嗯,我们加快脚程,也许能追上东方雷那厮!”
“什么,他们……”
“我隐身庵外,听见东方雷招呼那两个黑衣少年立即动身回天南,从称呼上看他们是师徒!”
“哦?”
“还有!”
“还有什么?”
“有三个女子叫什么钱蓉……”
宫仇心头一震道:“不错,‘金剑盟’贴身六凤之中,二凤钱蓉,五凤郑佩珍,六凤王玉秀、都死于‘摧心破血掌’,怎么样?”
“我听那两个黑衣少年谈及,是他们的师妹!”
“什么师妹?难道已死的三凤是东方雷门下?”
“大概不惜,听说是私离天南,投入‘金剑盟’的!”
“哦,是的,在江边之时,黑衣少年之一曾说过‘……三位师妹被正门规之事,与金剑盟……’我该早想及此他!”
“我们此刻就上道,如何?”
“好!”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色,天已破晓,村杂乱啼。
宫仇与冯真一口气奔出了十数里路程。
突地——
宫仇一刹身形道:“且慢,这样不行!”
冯真讶然道:“什么?”
宫仇剑屑微蹙,道:“想那‘天狼尊者’在天南一带,必是不可一世的巨魔大憨,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寻了去,虽不怕他行使什么恶毒手段,唯恐增加探索的困难,同时,我也不愿意所有行劫全落入‘金剑盟’的耳目……”
“依仇哥哥之见呢?”
“天南之行,最好是我一个人行动!”
“转了这么大弯,原来是不要我同行……”
“真弟,我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呢?
“请恕我直言,报仇之事,愚兄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冯真小嘴一撅,道:“我可没有打算插手,昨夜,‘玄妙庵’你看我现身没有?仇哥哥,一人不敌二人智,两人一道,彼此有个照应,同时,我说在这里,决不伸手,怎么样?”
宫仇尴尬地一笑道:“真弟,你没有跟我去犯险的必要……”
冯真大声道:“什么,我们之间,到现在为此,还没有这一份情感建立?”
“真弟……”
“一句话,你承认我们之间的盟约,如手如足,肝胆相照,就别说这些见外活,否则从现在起便们撒手算了!”
宫仇窒了半晌,沉声道:“真弟,走吧!”
冯真一拍手道:“这才象话!”
蓦在此刻——
一胖一瘦两条人影,沿官道缓缓驰来,从两人身侧擦肩而过。
冯真不由脱口一声:“噫!”
宫仇诧异地道:“什么事?”
“你看清擦身而过的人否?”
“看清了,一胖一瘦两个老丐,怎样?”
“这两人是北方丐帮总舵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胖瘦二丐,何以会在此间现身?”
“丐帮弟予遍天下,这有什么希奇。”
“不!……”
话声来已,又是一群丐者经过,为数不下二十,一个个神情凝重,行色匆匆,象是去赶什么重要集会似的。
冯真呆了一阵,道:“丐帮自百年前,发生了一次非常变故,分裂出‘中支’‘天南’两个分帮,名义上仍受北方总帮节制,事实上已自立门户,现在既有总帮长老在此‘中支分帮’的地盘内现身,事情决非寻常!”
宫仇一哂道:“这与我们有何关系呢?”
冯真正色道:“仇哥哥,中支分帮帮主‘斑衣神丐邓十五公’临死之时,曾把法杖与竹符交托给我,要我替他寻到‘七巧丐’接掌门户……”
宫仇面色一变,接住话头道:“愚兄几乎忘了,‘斑衣神丐’因范世光而丧命‘千面狐’的‘穿心箭’暗算之下,他临终之言,不单是你,我也有份,如果丐帮真的有事,我也不能袖手,只不知那‘七巧丐’……”
“下落全无!”
“独眼丐乐天民欺师灭祖,打破丐帮传统,自任帮主,投靠‘金剑盟’,莫非北方总舵已然知道了这事变而……”
“极有可能!”
“我们怎么办呢?”
“到前面镇市摸清真相再说,不过……”
“怎么样?”
“天南之行将要迟延了!”
“不要紧,先探明事实,再分别缓急!”
话声中,又是几条人影遥遥奔至,宫仇神目如电,相离虽远,已经看出了来人的标志,急向冯真道:“真弟,你暂时回避一下!”
“我?”
“快,莫被人发现!”
冯真一闪身投入道旁林中,宫仇当道而立。
惊“噫!”声中,来人止步停身,赫然是六名“金剑盟”弟子,当先的是一名双剑级剑手,其余五人皆胸纺一剑,六人齐齐向宫仇一躬身,口称:“近卫长!”
宫仇大刺刺用目一扫那双剑弟子,道:“报名!”
“弟子‘白旗坛’属下护坛司目王申!”
“身负何种使命?”
壬申怔得一怔,终于照实道:“赴曲州城火神庙参与丐帮中支分帮乐帮主就职大典!”
宫仇心头一震,丐帮帮主就职,全凭法权和竹符两件信物,如今这两件信物都在冯真手中。
“独目丐”乐无民凭什么接任帮主之位?心虽狐疑,但表面上丝毫不露,冷冷地“哦!”了一声,道:“你们走吧!”
六名金剑手躬身为礼,疾步离开。
冯真已适时窜了出来,皱眉道:“这是件大事,但目前‘七巧丐’下落生死不明,如何设法阻止这典礼……”
宫仇沉重地道:“看来这事是‘金剑盟’从中操纵,只要乐天民一旦正式接任帮主,中原道上的丐帮弟子,将全归‘金剑盟’驱策,帮主信物全在你手,届时你只消出示信物,宣告‘斑衣神丐’的遗言,不难阻止典礼的进行!”
“怕没有这么容易!”
“为什么?”
“乐天民既无帮主信物,还请得动总舵长老来主持这就职大典,必然有备无患!”
“难道还会有什么花样?”
“可能!”
宫仇沉思了片刻,道:“真弟,丐帮不乏忠义之士,不可能全都盲从乐天民乖逆的行为。”
“当然,但事实上我们已没有时间去分辨忠奸了!”
“那我们只有立即赶到地头,见机行事……”
“我有个计较!”
“什么计较?”
“我俩不妨一明一暗,我扮成乞儿,混在帮众之中,见机行事,你则在暗中伏伺,不得已时,我们只好出手。
“好!”
“我们现在就分手,火神庙见!”
说完,弹身疾掠而去。
宫仇眼望冯真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之后,才展开绝世身法,如一抹轻烟般朝曲州城方向飘去,以他目前的身法,极少有人能在相值时认出他的形貌。
时正三更,月淡星繁,夜凉如冰。
火神庙前的方场上,密密层层地围坐着数百名乞丐,但却静寂无声,所有的乞丐,全都面向庙门的阶沿。
庙门紧闭,冷寂得近于阴森。
在庙门侧面墙里的一株榕树上,正蛰伏着一条人影,他,正是宫仇。
盏茶工失之后,庙门缓缓开启,只听一阵“笃!笃!”之声,自人群中响起,三声一停,忽高忽低,忽急忽缓,颇有韵律,原来是众丐手中各执一根小薄,敲打着身前的石板地。
敲足九九之数后,响声戛然而止。
门内走出一胖一瘦两个白发老丐,身后各负了九个麻袋,两老丐在阶治上一左一右立定,所有在场帮徒,齐齐站起,叉手当胸,躬身为礼,礼毕,又纷纷归坐,自始自终,不曾发出半丝声音。
站在右首的胖长老突地开口道:“各位兄弟,天祸丐帮,本帮中文分帮掌舵‘斑农神丐邓十五公’,遇害辞世……”
话锋一顿,所有在场的丐帮弟子,大多数口现悲愤之色,但没有一个人出声。
胖长老接着又道:“经查明杀害邓分舵主的凶手,乃是近日东山再起,纵横江湖的‘丑剑客’!”
群情哗然,隐隐传出一片喊“报仇”之声。
瘦长老一抬手,压制激动地群情,接话道:“由于邓分帮主在失踪十年之后,惨遭意外,是以法杖、信符,均告下落不明,在本帮而言,这种情况系属空前!”
隐身树上的宫仇,气得直咬牙,“斑衣神丐”死于“千面狐”之手,不知对方根据什么把罪名扣到“丑剑客”头上?
瘦长老目芒如电炬似地一扫众丐,接着又道:“本座与赵老奉令主持新分帮主就位大典,依帮规,应由‘七巧丐’继任,唯‘七巧丐”身犯虐杀弟子之罪,监候处治,顺序由乐天民继任,现在请赵长老宣布大典开始!”
说完满面肃然之色。
胖长老随即开口道:“赵有常上秉祖师爷威灵,中奉带主法谕,下应各代弟子之愿,主持大典,请司礼按规进行!”
一个身负五袋的黑面乞丐,从众丐乞中起立,步上阶沿,先对胖瘦二长老分别施了一个礼,然后面向外,吆喝道:“请观礼贵宾移驾!”
一群人影,应声从庙内涌出,当先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胸前六柄金剑交叉,不言可喻这蒙面人是“金剑盟”中地位尊崇的人物,其后僧道俗尼,不下五十人之众,想来都是武林各门派的代表。
众观礼代表分成两边排列。
黑面丐续吆喝道:“请新掌舵移驾!”
一个高大狞猛的独目白发老丐,大步走了出来,朝居中一站。
他,正是“斑农神丐邓十五公”的三师弟乐天民。
蓦在此刻——
一个中年丐者,满面凄厉悲愤之色,排众而出,激动万状地道:“豺狼当道,贤者含冤,丐门行将步上分崩离析之途,请两位长老明察秋毫,慎重处理继位之事!”
“拍!”地一声,血光迸现,那中年丐者竟然自决当场,尸体缓缓扑地。
突兀之变,引起了一阵骚动,观礼来宾,个个变色。
胖、瘦二长老几乎是同声喝道:“他是谁?”
乐天民阴恻恻地道:“他是‘七巧丐’嫡传弟子,大概不愤乃师犯规负罪而被监禁,是以口出逆言,企图淆乱视听!”
话声才落,另一个小乞丐闪身到了阶沿之前,大声道:“两位长老适才所说上代帮主死于‘丑剑客’之手,是根据什么?”
胖、瘦二长老目瞪如铃,白发戟立,说不出话来,显得已经怒极。
乐天民目蕴杀芒,厉声斥道:“大胆,你是谁?”
“在下冯真,‘十五公’忘年之交!”
这排众而出质询的小乞丐,正是冯真。
乐天民暴吼道:“护法弟子何在!”
六名壮年丐者,一涌而前,双手交叉胸前,躬身道:“弟子等在!”
“拿下!”
“遵谕!”
六人之中的三人,伸手便朝冯真抓去。
冯真冷笑连声,不闪不避。
惊呼声中,三个出手的护法弟子,一个个掌指鲜血淋漓,忙不迭地退了开去。
乐天民怪叫一声:“逆鳞宝甲,小子你是……”
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冯真一个人身上。
冯真一阵“嘿嘿”冷笑,打断了乐天民的话,一抖手,散开布片,一根碧绿晶莹的绿竹杖,高举手中,另一手却持着那块竹符,一步踏上了阶沿,向众丐道:“本人,有贵帮主遗言宣布,以法杖、竹符为凭!”
众丐在一阵喧嚷之后,肃静了下来,骇然征视着这貌不惊人的小乞丐。
乐天民脸色铁青,目射凶光,厉喝道:“小子,你这法杖与竹符从何而来?邓帮主为何而死的?”
冯真好整以暇地道:“在下自有交代!”
乐天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与杀害邓帮主的‘丑剑客”是一路,三袋以上弟子合功把他……”
胖长老一扬手,沉声道:“让他把话说完!”
冯真冷冷地道:“两位长老是否可以全权作主?”
胖、瘦二丐同时“哼”兀一声,道:“当然!”
冯真朗声道:“贵帮分帮主‘斑衣神丐邓十五公’急友之难,被‘三狐’困在“九宫迷神阵’中十年之久,日前脱困之时,不幸被‘千面狐’假邓帮主挚友形貌,猝施暗算,邓带主不察而遭毒手,临死之时,把信物交与在下……”
瘦丐一翻眼道:“且慢,小友你是否在场目睹?”
“不错!”
“小友在场的动机是什么?”
“在下出手抢救的与邓帮主为他而牺牲的同是一人!”
“谁?”
“空道掌道‘千手秀士范世光’!”
丐众之中起了一阵惊呼之声,“空道掌道”的名头不小,与丐帮可说是源远流长。
胖丐接口道:“本座如何可信小友之言不虚?”
冯真正色道:“凭在下身上所着的‘逆鳞宝甲’主人之名!”
“好,说下去!”
“邓帮主遗言继任人是‘七巧丐”……”
众丐有一大半纷纷起立,另一部分却目注乐天民,似等待什么指示。
乐天民以乞怜的目光,投向“金剑盟”的代表“六剑蒙面人”。
胸绣六剑的蒙面人突地上前数步,声如洪钟地道:“本人以观礼者的身份进一言,贵帮主在如此隆重的典礼中,任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胡闹,岂非贻等武林,本人愿效微劳!”
话声中,不见作势,已到了冯真身前,五指箕张,缓缓向冯真前胸抓去……
冯真仗着“逆鳞宝甲”护身,对这一抓视若无睹,手中竹杖受到左手,劲贯右臂,准备反击。
突然,“六剑蒙面人”的五爪在距冯真胸前不及三寸之处,陡然变爪为掌,一股内劲,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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