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藏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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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藏1937-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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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遥遥道:“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你别忍着,这时候流泪,不丢人……”话未说完,她自己的泪先流了出来。
  那人低低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别哭,我还有话要说。青梅的故事讲完了,我们来讲讲她未婚夫张临风参谋的故事吧。”
  孙遥遥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道:“什么青梅未婚夫的故事?张参谋,那不是你吗?”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也对你隐瞒了一件事。其实我和张临风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同姓、同籍,都是作战参谋,连身材都差不多,好像兄弟一般,团里都叫我们‘二张’。这次赴沪作战,师里下了死战的决心,每个人都预感到战斗的残酷,不少人写了遗嘱托付给朋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活着的人务必要替他们完成遗愿,这是师里的传统,比什么都重要!我光杆一个,没有什么事放心不下。可是张临风不一样,他有青梅,两人就快结婚了,这次上战场,部队走得太急,他们甚至来不及告别,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话音一顿,脸上流露出痛惜之色,道,“他原本可以不死的。当时我们团在市郊休整,一支川军部队从我们驻地不远处经过,他们埋锅造饭,行军锅摆开,烧得满天烟火冲天。张临风看见后急得不行,这等于告诉敌人,‘我在这里,你来啊’,咱们不少部队因为缺乏战斗素养,吃了大亏,甚至还没有跟敌人见面,就被日本的炮兵、飞机给炸垮了。他跑了过去,将行军锅一一踢翻,组织人铲土埋火、疏散撤离,可惜还是晚了。日本人的飞机像装了猎犬的鼻子,闻着炊烟的气味杀了过来,一阵俯冲、扫射、投弹,把那块地方炸成了一片焦土。张临风身中七块弹片,与二十几个士兵当场殉国。虽然他没有亲手杀死一个日本人,但他死得同样英勇悲壮,如果不是他冲上去喝散那些川军弟兄,以日机的轰炸强度,这个七八百人的加强营恐怕没人可以逃生。”

南京!南京!(9)
“张临风生前曾经嘱托过我,万一他不幸殉国,请我务必将他的积蓄转交给青梅,并写下一封绝交信。他知道青梅是一个用情极深的姑娘,如果听到自己的死讯,很可能做出殉情的傻事来,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宁肯去伤害青梅的感情,叫青梅恨他无情,其实是希望青梅今后能好好地、坚强地生活下去,替自己看到日本人怎样被赶出中国去。
  孙遥遥道:“他的确很了解青梅。如果青梅读了他的信,一定大哭一场,即使心碎欲绝,却不会去找他质问,她本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姑娘。可惜这封信落到我的手上,我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那人摇头一笑,道:“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想到你会找到医院来,正发愁如何向你解释,你却把我误认成张临风。我本想以伤重为理由劝你离开,不料你却留了下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冒充下去。”
  孙遥遥叹道:“看来我们两人真的很傻,朝夕相处,却发现不了对方是一个冒牌角色。”
  那人道:“是啊!很傻,也很善良。在我们拙劣的模仿背后,是一颗真诚的心。我们都不希望有人伤心,是不是?”
  孙遥遥红了脸,轻声道:“除了善良之外,也有我自己的情感。”
  那人怦然心动,伸出手来,道:“现在我们是不是重新认识一下,八十八师中校作战参谋张廷栋,幸会!”
  孙遥遥握住他的手,道:“孙遥遥,金陵女校学生,现在是圣玛利亚教会医院值班护士,幸会!”
  两人双手相握,彼此的情感仿佛从手心传到对方的血脉中,忽然心房激荡,不约而同张开手臂,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抱得那么紧、那么投入,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将他们分开。
  茹淡月默默站在病房外,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时而酸涩、时而感动,一股温暖的情怀涌遍全身。
  她走回值班室,只见方隐锋站在门口,见她回来,问道:“你去哪儿了?”
  茹淡月望着他,心中回想着孙遥遥和张廷栋的对话,心中柔情荡漾。
  方隐锋见她目光有异,道:“怎么了?”
  茹淡月低声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方隐锋莫名其妙,道:“问你什么?什么意思?”
  茹淡月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
  方隐锋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但是脑海中忽然闪过林素芳的影子,手臂僵在半空中。
  茹淡月紧紧抱着方隐锋,闭上双眼,鼻翼间闻到他胸口间男子汉的气息,不由得柔情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方隐锋任由她紧紧抱着,即不阻拦,也不询问。过了好一会儿,茹淡月松开手臂,低头道:“方大哥,我……我失态了……对不起……”
  方隐锋道:“你不必说,我也不问。好了,时候不早了,睡觉去吧。”
  茹淡月顺从地走进屋里,上床盖上被子,一声不响地睡着了。
  方隐锋站在门口,点燃一支烟,心绪纷杂,从当前严峻的局势,想到天国藏宝谜团重重,想到上海的亲人和朋友的状况,又想到茹淡月对自己的一片情意,心中种种念头纷乱起伏,却没有丝毫头绪。
  透过窗户望去,夜色沉沉,云层*也能看得出一点两点星来,却也暗淡无光,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愁闷一样。
  

青田会(1)
第二天清晨,方隐锋早早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身下床,探头往屏风对面看了看,发现床上空着,两个姑娘不知哪里去了。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股清冷的晨风吹在胸口上,顿时精神一振,睡意一扫而空。
  不一会儿工夫,门外脚步声响起,孙遥遥与茹淡月并肩走进屋来。她们端着一个搪瓷汤盆和碗筷,汤盆里盛着热气腾腾的大米粥,佐餐的小菜一荤一素,荤的是骨绿肉红的盐水鸭条薄薄切一小碟子,素的是豆腐干子卤得两面金黄又烹了葱姜酱醋,荷叶纸里包着七八根炸得酥酥的油条,冒着扑鼻的香气。
  方隐锋微笑道:“早餐很丰盛啊!”
  孙遥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岂敢怠慢?”
  茹淡月默默将碗里盛满粥,推到方隐锋面前,道:“吃吧,趁热。”
  孙遥遥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照顾得真周到啊!”
  茹淡月的脸一下子红了,横了她一眼,道:“我哪里比得上你呀,昨晚一夜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孙遥遥的脸也红了,目光中却闪动着快活的光彩,道:“我……给你们腾地方呢。你们大老远来了,三个人挤在一起怎么睡?”
  茹淡月急道:“我睡床,他睡铺,什么事都没有!你再瞎说,小心朋友没得做了。”
  孙遥遥道:“好了,好了,大家心照不宣,我不说了就是。”
  方隐锋知道她们两人开玩笑惯了,也不以为意,连喝两碗粥,吃了四根油条,抹了抹嘴,道:“饱了。”
  孙遥遥盛了一小碗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筷子在菜碟里拨来拨去,心不在焉。
  茹淡月看着她,又看了看手表,道:“好了,到换药的时候了,快去看他吧。才分开多一会儿,心里就惦念上了。”
  孙遥遥笑着吐了吐舌头,道:“我走了,你替我洗碗。”放下碗,快步跑了出去。
  茹淡月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丫头……”收拾空碗,往水房去了。
  方隐锋等她们走后,取出那些照片,铺在桌子上,仔细凝看,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茹淡月洗完碗回来,看见方隐锋还在沉思,沏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手边,道:“想出好主意了吗?”
  方隐锋摇了摇头,道:“不好办啊!”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将桌边的几张照片拂落到地上。方隐锋弯腰去捡,目光落在一张照片的背面上,轻轻“咦”了一声,将照片小心拾起。
  茹淡月见他神态有异,问道:“怎么了?”
  方隐锋指了指照片背面,道:“你看,这是什么?”
  茹淡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照片背面有几个潦草的字迹,可能是用铅笔写上去的,仔细看了看,似乎写的是鑫源照相馆。
  方隐锋重重一拍大腿,道:“真笨!我早该想到,这些照片一定在本地洗印之后,再寄到阎爷手中,只要找到洗印照片的照相馆,就能找到拍照片的人。”
  茹淡月也道:“对啊!拍照片的人一定知道这女人的下落。”
  方隐锋站起身,披上风衣,将照片装进衣袋,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鑫源照相馆坐落在城角的一条小巷子里。夕阳下,门庭冷落,不大的橱窗里随意摆放着几张镶了镜框的人物照片,似乎为了掩饰橱窗的冷清,店主人又贴了几大张美国电影明星的海报,希望借助这些*招揽生意。
  方隐锋和茹淡月找到这里,颇费了一番周折,直到看见了店名招牌,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推门走进店中,前厅没人,门后悬挂着一个铜铃铛,方隐锋轻轻摇了摇,几声脆响之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暗房中走了出来,看见两人后,脸上挂起笑容,热情道:“两位照相么?”

青田会(2)
不等方隐锋回答,径自走到南墙边,拉开墙上挂的幕布,露出一张巨幅背景画,画上是一间豪华的厅堂,各式家具一应俱全、富丽堂皇,他又忙不迭地搬过两把椅子,放在画前,道:“两位觉得满意吗?不行的话,我这里还有风景的,杭州西湖、上海洋场、苏州园林,包管两位不出这间屋子,全国各地都跑一趟……”
  方隐锋道:“我们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人一拍巴掌,道:“看我这眼力,两位这般年纪,一定是新潮流青年。没问题,到我这里来算是对了。”转身打开墙角的衣柜,道,“店里新买了两套婚纱,洋款的,配这位姑娘再合适不过了,要不要穿上试试?”
  茹淡月微微一笑,小声说道:“难得人家一片热心,要不然试试?”话才出口,脸已红了。方隐锋仿佛没听见,对那人道:“您贵姓啊?”说着掏出香烟,道,“来一支。”
  那人忙道:“谢谢,谢谢,不会,不会。我姓郭,是这家店的老板、伙计、摄影师兼洗印工。”
  方隐锋道:“干这么多事,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郭老板叹道:“没办法,生意不景气,哪儿请得起伙计?何况眼下这局势,谁还有心思照相?万一打起仗来,这店就只好关张了。”
  方隐锋也感慨道:“逢上这种乱世,生意的确不好做!”
  郭老板道:“听两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方隐锋道:“我们从上海来,昨天刚到。”
  郭老板关切道:“上海那边打得厉害啊!日本人杀了进来,中国人可要遭罪了。”不由得皱紧眉头,道,“听说日本兵杀人不眨眼,是不是呀?他们真要打到南京城下,咱们守得住吗?”
  方隐锋道:“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这里是中国的首都,也是国父的安寝之地,如果不战就放弃,怎么对得起国父的在天之灵?”
  郭老板道:“对啊!首都是国家的脸面,政府再难再弱,总不能连脸面也不要了吧!”
  两人聊得投机,郭老板沏了茶端上来。方隐锋也不客气,掏出那些照片,道:“你给看看,这些照片是不是在你店里洗印的?”
  郭老板目光一扫,不假思索道:“没错,是我洗印的。”
  方隐锋追问道:“你才看了一眼,就这么肯定?”
  郭老板道:“不会错,这些照片我洗印了好几年,少说也有几百张,那还错得了?”
  方隐锋唔了一声,道:“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郭老板道:“从哪里说起呢?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是南京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父亲开了一间‘鑫源杂货店’,卖些毛巾、手帕、脸盆、香烟、肥皂之类的洋货,家境虽然不富裕,但也说得过去。我们兄弟三人都是*岁就进店帮忙卖东西,父亲有一个远大的计划,就是要把生意做大,将来开三间分店,每个儿子经营一间,在南京打响‘鑫源杂货店’的招牌。我两个哥哥都是厚道人,按照父亲的意愿规规矩矩操持店里的生意。嘿,偏我从小就不安分,叫我每天上货、摆架、收银、记账、出货、打烊,守着噼噼啪啪的算盘珠过一辈子,我可受不了。那时我二十岁出头,忽然迷上了照相,手里拿台照相机,啪地一按快门,就把影像留在了照片上,太有意思了!父亲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托了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朋友,把我送到大世界照相馆做学徒。一干三四年,把拍摄、洗印的技术都学会了。后来,我父亲害了中风,不久后去世,兄弟三人分家,各立门户。我用分得的钱开了这家鑫源照相馆,经营至今,生存虽然不成问题,日子却也过得紧紧巴巴,不过,好歹把‘鑫源’这个字号保留了下来,算是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青田会(3)
茹淡月听他絮絮叨叨讲起身世来,心里不耐烦,刚想打断他的话,却被方隐锋制止住,示意叫她慢慢听下去。
  郭老板继续往下讲道:“大约几年前,具体日子记不清了,有人来店里找我,却是大世界照相馆于老板的大公子于庚久。这个公子哥,跳舞、打牌、赌马、招娼无不精通,几年工夫,把他父亲一生的心血败了一个精光,连照相馆都押出去抵债了。说实话,我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人,不过当年我在大世界做学徒的时候,于老板对我很照顾,这份情谊我是不能忘记的。于是我问他有什么事,若能帮忙我一定尽力。他也不客气,请我每月赊给他两个胶卷,并为他免费洗印成照片。我想这个要求倒不过分,就答应了他。后来,他每个月都准时从我这里取走两个胶卷,拍摄之后送过来,我为他洗印成照片,他再来取走。”
  方隐锋道:“这么干,已经好几年了?”
  郭老板点头道:“是,好几年了。”
  方隐锋道:“每次拍摄的人物都是这个女人?”
  郭老板道:“没错,都是她。”
  方隐锋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郭老板道:“我还想问你们呢?这女人是谁?”
  方隐锋与茹淡月对视了一眼,又道:“这位于公子什么时候再来,我们想见一见他。”
  郭老板却摇头道:“依我看,他不会来了。”
  方隐锋奇道:“怎么?”
  郭老板转身走到柜台后面,从铁柜中取出一部照相机来,道:“一个多月前,他把这部相机押给了我,换走一百块银洋,此后一去不返。”
  方隐锋接过相机看了看,道:“郭老板,你生意经盘算得不错啊!这部相机在中国可不多见,全金属机身,黄铜外壳,德国蔡司镜头,配35毫米胶片,才一百块银洋,便宜你了。”
  郭老板微微一笑,道:“行,你懂!我倒不是想占他的便宜,倘若不出我的预料,这一百块银洋用不了一天工夫,都要被他赔进赌场里。我就是给他三百块银洋,照样赔得一干二净。没办法,他是那种不死不休的赌徒,多少钱到他手里都是打了水漂儿。”
  方隐锋道:“现在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郭老板看了看天色,道:“这个时候,他身上如果有几个散碎钱,一定在七马路的小酒馆里买醉。如果没钱,可就不知道了。”
  方隐锋详细询问了于庚久的相貌特征,起身告辞。按照郭老板指点的路径,找到了七马路。
  这里名为马路,实际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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