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微微一晃,那人休息片刻,再次背起神像,却发现本是泥塑镀铜净重数百斤的神像,变得轻了许多,如今只有两百来斤左右,费尽力气将其搬出神殿,已是三更时分了。
“小明莫怪,非是老陆不愿出来,奈何阴司规定,无事不得入凡。”在那人身前化为青烟消失,一个身着黑色阴司官服的黑脸大汉出现在那人面前。“劳驾小明,老陆自罚三杯。”
啪~向台阶上的酒壶伸出的手被打回。
“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小明!我叫朱尔旦!那个字虽是我老师所取,但我一直不认。”朱尔旦生气道。
“小明这个字哪里不好了,为何你这么不喜。世间万事难得糊涂,世事皆明必然烦恼缠身,还不如小小的明白,小小的糊涂来的开心。”陆判端起朱尔旦递过的酒盅,笑道。
面前这个性豪放,然素钝的朱尔旦似乎很对陆判胃口,陆判每每看到朱尔旦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子侄一般。
不知不觉已到五更天,朱尔旦依稀看到远处几家农户已经点亮了灯火,陆判也知时间不早,摇身一变化为神像。
“老陆,你也太沉了吧。下次定然不会再找你喝酒了。”朱尔旦一边嘟囔着,一边费力的将神像背起,晃悠悠的走向了十王殿。
虽然这话他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
天色将亮,新日橘红,周白端坐窗前,赤虹横于膝上吞吐东来紫气,紫气化为两气从鼻孔而进,体内运转带动浩然之气合二为一,再从口中吐出一道白芒融入赤虹。
吞吐三次天已大亮,周白收功而起,气质比之以往多了一分缥缈多了一分浩荡。
“浩然之气根本无法助你重塑剑道根基。”红玉坐在桌前,脸色复杂道。
自从根基损伤之后,周白便每日以浩然正气温养赤虹,然红玉赤虹本就一体,究竟有无效果红玉远比自欺欺人的周白更加清楚。
“我知道。”周白睁开双眼,两团太阳真火在目中旋转几圈后消散。“我本就不指望以此化基,如今以浩然之气温养赤虹只是为了增加自身手段,与人相争之时多分自保而已。”
吃过早餐,红玉便拉着周白出门。
陵阳县虽久经战乱,却有神道护佑,再加上北地已被收复,故而还算太平。街上行人不似其他小县一样行色匆匆,整个县城不甚繁华却也算是安定祥和。
刚出客栈,集市上形形色色的北方特产吸引了红玉的目光,站在一个吹糖人的铺子前久久不愿离开。“老叟,吹个我,还有他。”
周白一愣,苦笑着被红玉拉着一动不动。
突然,周白猛然转头,一股熟悉的气息好像经过了他身边,可惜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那股气息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怎么了?”红玉疑惑道。顺着周白的目光看向密集的人群,“哦,原来是阴司的气息啊。这个凡人倒也有趣,想必又是一个与鬼为友的‘顾惜之’。”
。。。。。。好打击人,周白不禁无语,红玉的感知之力远超于他,自己只是觉得气息熟悉,还未分辨究竟是何,红玉就已发现了此人。
拿着捏好的糖人,红玉却没了吃下的**,老人的手艺精湛,把两人塑的惟妙惟肖,红玉不禁学着糖人的动作,握住了周白温热的手,侧脸看去,周白也正好侧脸。
瞬间两人好像和糖人融为一体,虽是一瞬却又彷如永恒。
周白连忙转头,看向另一边街道,只觉脸色发烫,心跳激起。
红玉仿佛透过了相牵的手感觉到了周白加快的心跳。嘴角下意思勾起一丝微笑,引得旁边行人无不注目。
“尔旦兄为何哈欠连连,莫不是昨夜在春香阁彻夜未回么?”旁边茶铺之中,几个聊天的书生吸引了周白的注意。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觉察到的沾染阴司气息之人。
“就是,朱兄昨日风流快活怎么忘了我等,不行,当罚酒三杯。伙计,来壶酒。”旁边一个张姓书生起哄道。
“张公子,咱这里是茶铺,没有酒。要不然给您来壶毛尖?”伙计战战兢兢的蹭来谄媚道。这几人都是陵阳大户,不是他一个小小伙计可以招惹的。
“蠢货,没有酒不会去买吗!去,我要城外百里乡的枫叶酒,现在就跑去给我买!”被伙计扫了面子的张生勃然大怒,为了在兄弟面前彰显身份的张生不由训斥道。
最初开口的李生看了眼正要发作的朱尔旦,连忙开口道“你这伙计,还不快去!张兄消消气,不必与一伙计发怒。来,朱兄、张兄,喝茶,喝茶。”
陵阳,朱尔旦?周白这才了然,原来是他。
换心割头的陆判,虽然原作之中,此人行为让周白有些不喜,但游历了大半年的周白早已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知道的聊斋,造畜种梨狐狸读书等等之事都和他所知道的有所出入。
故而,他对这个朱尔旦也有了一分好奇。尤其是刚才想要为伙计打抱不平的举动让周白更是眼前一亮。
第六十三章 居士
“张兄,他不过是一伙计,何必难为人家,百里乡距离陵阳数十里,你让他如何往返?”
李生尴尬的举起茶杯,这个憨货!
“朱兄这是替人打抱不平啊?”张生阴阳怪气的说道“既然朱兄不满,不如朱兄代他跑一趟如何?”几人都是陵阳大户,张生更是从小骄横,自诩三人之首,怎愿被这个向来愚笨的朱尔旦反驳?
朱尔旦本就生性豪放行事直来直往,受不得张生如此语气,不由怒道“张兄,老朱只是觉得你这样刁难伙计,有违儒家君子之道。”
“哟~君子之道?朱兄看来最近苦读数月所得不小啊,居然还知道君子之道了。”张生一把挣开李生的手,掸了掸被他扯皱的衣角。“想必年底乡试朱兄已经胸有成竹了吧,那我便与你一赌,若是你此番成就举人,那我便亲自登门道歉,并买下这间茶铺送予那个伙计如何?”
“这。。。。。道歉即可,买下茶铺倒是不必了吧?”朱尔旦没想到张生反应这么大,居然立下如此赌约,只是他自知自己心拙口夯,虽每日笃学却终无所得。
张生一见朱尔旦面露迟疑,便狠狠瞪了李生一眼,李生无奈开口激道“莫不是朱兄怕了吧?若是朱兄认输,磕头认错便是。”
朱尔旦顿时血气上涌,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下跪!连声道“不必!这个赌,老朱我接了!”
说罢,挥袖离席,再不看两人一眼。
周白红玉在旁听了全部,周白暗自摇头,交友不慎必有祸端。
“李兄,这朱尔旦最近脾气见长啊!居然敢当面反对我了!”张生怒道,推开了李生递来的茶水,“自从那日咱们诳他去十王殿背来神像之后,这家伙就像是变了一人一样。”
“张兄别气恼了,来,喝茶、喝茶。”李生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强行忍下,和声道“相识数年,你还不了解这憨货吗?哪是个读书的料子,早年我与其同住鲁南书院,一卷论语这个朱尔旦读了半年还无法背下,这次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李兄,距离乡试已不到两个月,最近多寻朱尔旦喝酒,账单我来报销。”张生冷笑道,“我要让他知道,陵阳县我才是老大。”
周白再也不愿再听,直接与红玉离开了茶馆。
他料想朱尔旦立下赌约,定然会前往十王殿,于是询问了路人,便和红玉晃悠悠的朝城外走去。
白天的十王殿香火不断,烟熏火燎之下,殿中神像平添了几分煞气,让香客不敢抬首直视,殿中居士也是表情肃穆,举止庄重,盘坐于殿左蒲团之上,为众人解签。
居士微眯双眼,突然一个身影走进他的视线,和其他不敢左右乱看的虔诚香客不同,此人急急忙忙跑到侧殿之中,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诸位香客还请稍后片刻,在下需要暂离片刻。”居士向众人行礼道。
起身踱步,一步便已跨出人群,向身边阎君神像深施一礼,随后不敢再施神通,而是双手环于丹田处,脚步轻抬,每步好似量过一般精确,动作行云流水,又似羚羊挂角浑然天成,殿中香客无不俯首退让,居士嘴挂微笑,微微颔首。
偏殿之中寻找陆判神像的朱尔旦也觉察到了不对,虽然殿中依旧安静,气氛却和刚才截然不同。
一回首才发现有个头发乌黑,脸颊消瘦的中年居士正微笑着盯着他。
朱尔旦心中一惊,手里的酒壶脱手而出,朱尔旦连忙慌乱的把酒壶捡起,虽然与陆判已相识半月有余,白日里却从未来过这十王殿,如今携带酒肉来到十王殿东奔西顾,被殿中居士抓个正着,若是传到府上,定会被父亲禁足。
朱尔旦嘿嘿笑道“白居士好,不知白居士找在下所谓何事?”
“十王殿本是阎君休养之所。”白居士摸了摸山羊胡笑道,“不知朱公子在找何物,在下可否帮得上忙?”
“不用,不用。”朱尔旦连连拒绝,虽然陆判未曾说过两人关系可否告诉外人,但朱尔旦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若是轻易外泄对他们都非好事。
白居士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稽首道,“还望朱公子莫要翻乱殿中布置,免得惊扰神灵。”说完毫无犹豫转身离开,既是无缘,强求也是无用。
端坐蒲团,白居士婉拒了几个前来问卦的香客。再次抬头看了眼旁边侧殿,暗自叹息一声。
无缘神道,守于殿前也终不得见。虽觉不公,却又无奈。
他已看守此殿数十年,未见过一次阴司官吏,数年前阴司有感他向道之心,赐予炼化香火之法,这几年白发已尽数还原乌黑,容貌也定格在了初到此地的不惑之年。
如今终于再次觉察到阴司之气,奈何却被直言拒绝,这让他不禁有些失落,又有丝嫉妒。
妒本是人性之恶,恶念一生便是心魔,妒火越烧越旺,白居士只觉脑袋一片清明,好似从未有过的清醒,心无旁骛,只有一念,杀了朱尔旦,夺取机缘,便可完成心愿。
杀了朱尔旦,杀了朱尔旦。
再睁眼时,殿内一股腥风吹过,香客只觉后背发冷。浑然不知旁边蒲团之上的居士亦双目如血,杀机涌动。
“唉~”
一声轻叹宛如雷震,杀意心境瞬间被破,白居士体内气息攒动,一口心头血不禁喷出,血色发黑,隐有煞气消散。
杀念一消,心中杂念四起,或是懊恼或是悔恨或是释然或是幽怨。
“多谢先生为在下扫去魔障,若不然恐怕今日必成大错。”
周白看着身前这个头发以肉眼可见之速泛白的中年人,不禁摇头道“阁下修行日久,已得神道传承,为何还要嫉妒他人机缘?”
“我已经得到了神道传承?!!!!”白居士心神初定又被扰乱,一口心血再次吐出。“不可能,我坐守此地三十年,只在梦中得过一篇炼化香火之术,何来的神道传承!!”
神道之基便是香火,已得神道之基却茫然不知。
奈何此事外人不得参与,悟出便是得道,悟不出便是沉沦。
周白不再言语,转身走向偏殿。
第六十四章 求助
一进偏殿,周白便看到了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朱尔旦,面色焦急无半分敬畏之色,沿着神案内侧左顾右看,引得众人心生不满,却又恐惊扰神明而不敢上前劝阻。
怕被人认出以袖遮面,却不知腰间环着的“朱”字玉饰早已暴露了自己身份。
好一个掩耳盗铃,周白不由笑出声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周白走到朱尔旦跟前,拍了拍肩膀说道,“不知兄台在找何物?在下没准可以帮忙。”
怎么又一个要来帮忙的,朱尔旦不耐烦道“不必不必,不必麻烦尊驾,我一人就足够了。”回头看向周白,心中不喜又多了一分,切,最讨厌比我还帅的人。
周白一愣,笑道“陆判不在此处,朱兄寻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我每次都是在此寻。。。。。”朱尔旦下意识的接口道,猛然转头重新看向身前这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书生“你是何人?”
他并不认识身前之人,但是此人居然知道他在找谁。并且知道原本应该在此处的陆判现在在哪里。这让朱尔旦非常惊讶。
“身为阴司判官,朝随阎君处理事务,夜驻侧厅管辖游神。”周白回忆起沈判官之前告诉他的判官职责,开口道,“此时他应该在正殿阎君座旁,而不是在侧殿中央。”
朱尔旦茫然的看着周白“你还未说你是何人?为何知道这么多。”
“在下周白,添为颍川书院教习。”周白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那一份被强行画押的文书,不由坏笑道。
“啊!教教教习!!”朱尔旦瞬间傻眼,哪有这么年轻的教习,他之前就读鲁南书院之时,夫子都是年过半百,发须花白之人。教习在他眼中应该是那些行将就木颤颤巍巍的老翁才对,怎么身前这个教习和自己年龄相仿?
虽然体内文气无法汇聚,但是可以清晰感知身前这个教习体内浩然如海的文气,怕是鲁南书院的夫子加在一起都不及此人。
朱尔旦不由深施一礼,道声“先生好。”一抬头才发现周白身边还有一人,一袭红衣剑目如电,若是与其对视恐有生命危险,朱尔旦心下暗道。
瞥一眼两人一模一样的佩剑,朱尔旦好像明白了什么,再次俯身道“夫人好。”
一句夫人叫得红玉眼睛一亮,对朱尔旦频频点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周白也不反驳,只是轻咳一声,拍了拍朱尔旦肩膀,“嗯~小明好,起身吧。”
前世《陆判》章节中,他印象最深的不是别的,正是朱尔旦的字,小明。。。。。。这让他不禁想起从小到大忙碌在各科课本中,几乎什么都想知道答案的小明同学。
朱尔旦哭丧着脸看着周白,“周先生以尔旦本名称呼即可。。。。。。”
回到正殿,朱尔旦这才发现原来陆判正站在泰山王身后,适才自己慌忙入殿竟一无所觉。奈何正殿之中居士守在殿中,自己怎能靠前,朱尔旦下意识的往殿左的蒲团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守在此处的白居士居然不在。
见到居士不在,朱尔旦躲在旁边细细观察殿中香客,发现没有熟识之人,便不由胆气横生,回头看了一眼周白,发现周白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便知这位先生定然不会出手阻止。
左右再看一遍,确定无熟识之人后,朱尔旦撕开衣袖蒙面,直接当着众多香客的面,背起陆判神像便跑,气血翻涌之下,几百斤的神像如今竟然可以轻易背起跑动,这让朱尔旦更添了几分信心。
数十香客尽皆傻眼,居然还有匪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掳神像!简直闻所未闻!!直到朱尔旦跑到没影,这些人才恍然醒来,连忙去寻白居士。
却发现白居士也已不见。
“老陆,老陆。这次你一定得帮我。”朱尔旦气喘吁吁的靠着神像说道,放下神像之后身体的疲惫感才突然爆发,此刻他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憨货,我还在阎君身前处理事务,当着阎君的面,你居然就敢动我的神像。”陆判傻眼的看着身前浑身是汗的朱尔旦。“你就不怕阎君怪罪吗?”
朱尔旦面傻心不傻,憨笑道“是老陆你说的,想要找你只需要把你的神像搬出十王殿即可,我只是按你所说而已。阎君为何要怪我?”
陆判顿时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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