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山庄中茉莉灼灼绽放,纯白胜雪。
除了及腰的长发漆黑如夜,雪芝也一身雪白。也正因为打扮素雅,别人再无心留意她身上抢眼的首饰或是衣物。脸和身段,恰恰成为了最抢眼的地方。
不少人都不由自主联想起了四个字:天山雪狐。
这一次的雪芝,比一身艳红出现在傲天庄时,还要命。
只有朱砂低声道:“宫主想要低调一点,好像适得其反了……”
一听到朱砂说的话,雪芝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嘴角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踩着大红毯子,走到林轩凤面前,笑道:
“林叔叔,多年不见,您老人家可安好?”
“雪芝。”林轩凤惊喜道,“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姐姐,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来。”林奉紫眨眨眼,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次,“看看,人家都说我们是武林中最漂亮的姐妹花,果然是真的。”
雪芝再看看林轩凤,脸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林轩凤……又把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给美化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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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寒暄过后,有人通报新客人到了。林轩凤道:“雪芝,你和奉紫也很久没见了。你们先去那边聊聊,我去接人,一会儿再来。”
雪芝冷静下来看看他。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客观说,还很英俊。
但是,再回头看奉紫。那双亮晶晶的眼,还有那颗长到了眉心变成红色的媒婆痣,还是如此令人讨厌。
雪芝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奉紫拖到桌旁。奉紫笑道:“姐姐,你最近在江湖上的事,我全部都有听说。”
雪芝看看她,干笑着点头。
——都不是什么好事,难怪她笑这么开心。
“人家都说你是狐狸精。”奉紫握紧雪芝的手,异常兴奋道,“你知道么,狐狸精是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还有人说,像你这样的狐狸精,要一千年才能修出一个!姐姐,我真以你为荣!”
很少有人看到温柔的奉紫笑得如此灿烂。大家都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雪芝非常不自在。
这些话就算是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朱砂口中说出,都非常别扭。最讨厌的人这样说自己,雪芝没法不乱想。忍了很久,才忍住没问她怎么都十八了,还跟个白痴似的。
“还有人说,你跟莲宫主长得特别像。除去我爹爹,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和林叔叔。可惜这辈子都无缘见他一次,但如今看到你,我就知道,他一定一定很完美。”
雪芝脑门上青筋乱跳,一张漂亮的脸瞬间变得搞笑。
奉紫这没良心的东西——是谁生了你,你小时候最黏谁,你全部忘记了!
林奉紫叹了一声,又笑道:“不过,小的时候,林叔叔照顾过我,我还记得。因为他后来来看过我,还有这个。”说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只有一只眼睛,不过还是气宇轩逸。你爹爹还真都是些伟大的人。”
“林奉紫,我想问你一件事。”
“姐姐请说。”
“你话怎么这么多?”
林奉紫一脸委屈:“今天我生日,又看到姐姐了,话多一点不好么?我是对着姐姐话才多的。”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林轩凤和一帮雪燕教的女子进来。
雪芝一看到带头的那个,禁不住皱了皱眉,也不看奉紫:“我有事,先走了。”但是人还没站起来,原双双就已经看到她们,立刻踩着小米碎步跑过来:“我的奉紫,想死我了。”
林奉紫站起来笑道:“教主。”
原双双一把抱住奉紫,像娘看到女儿一样,热泪盈眶。
雪芝根本不看原双双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雪芝。”原双双唤道。
“原教主,今天是你们奉紫的生日,我们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没料到原双双竟然捉住雪芝的手:“作为长辈,我以前还天天欺负小辈子,是我的不对。看在奉紫的份上,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了。让我瞧瞧,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标致了,难怪见过你的人都夸你美呢……”
“够了,你和她聊吧,我没时间。”雪芝看看她的手,“请放手。”
“你不原谅我么?”
“请放手。”
“不要这样,雪芝。”原双双泪珠子竟然就快要掉下来,“我这两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父母染上了怪疾,现在都卧病在床,别人说都是我以前那毒嘴咒的。我也很后悔……呜呜……”
雪芝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而且,当原双双不再用以前高亢的声音说话,态度温和点,也不是那么讨厌。
“算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先和奉紫聊吧。”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奉紫道:“姐姐,别走,我还想和你多说一会儿呢。”
雪芝以其他人还在等待为借口,顶着浑身鸡皮疙瘩回到重火宫人堆里。
奉紫还是那死样子。原双双变化真大。虽然不讨厌了,但感觉真是怪怪的。也不知是否别有居心。
朱砂道:“又是那个讨厌的原双双?”
“不提她。”
就在这个时候,林轩凤又带了两批人进来。一批统一穿着华山的衣服,带头的是丰城,后面跟着丰漠和其他弟子。
一批额头带着黑缎带,大部分都穿着深棕褂子米色衣,少数几个穿蓝衣,三个人穿深红衣服。恰好,这三个人雪芝都认识:仲涛,汉将,世绝。
带头的一个穿白衣,手持折扇,长发如云,发簪上有三撇孔雀翎。
雪芝一看到他,转过头装瞎。无奈烟荷那不懂事的孩子竟然惊呼:
“哇,宫主,你和月上谷谷主穿夫妻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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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很多人听到。雪芝的脸瞬间由雪白白变成通通红。她头一回有废掉烟荷的冲动。
仲涛在上官透耳边笑着说了一句话,上官透转目看向雪芝,淡淡笑了一下,便转身跟别人说话去。
原本灵剑山庄没有邀请上官透,上官透也不打算来。但丰城这年龄可以当上官透爹的人,却是上官同辈分的表哥。丰城说什么也要叫上上官透,还非要问个究竟,为何林轩凤如此排斥上官透。林轩凤说不出个所以然,上官透人情上也过不去,只好跟着丰城来了。
然而,仲涛在看到雪芝的正面以后,又是一脸激动地在上官透耳边说话。
上官透这一次连头都没有回。
雪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和别人说着话也走神了不少次。
上官透来了以后,不少人都围过去了。一帮前来祝贺的灵剑山庄弟子都被忽略。那一帮弟子中,长得最像样的还是夏轻眉。他没变多少,还是三年前眉清目秀的脸蛋,外加一身飘逸的衣裳,微微扬着的嘴角旁,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雪芝一瞬间有看到了故人的感觉,但碍于江湖上的闲言闲语,便只好站住不动。很快夏轻眉看见她,冲她笑了笑。雪芝也笑着点点头,却见他身边跟了一个少女,正挽住他的手,有些防备地看着自己,但也微微含笑。
那少女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眼很大,眼角和眉角略微下垂,因此看去很温和。她头上别了两朵兰花发簪,一身粉红衣裳,挽着夏轻眉的手指甲也是微亮的粉红,水嫩得不得了。
当她和夏轻眉走到林轩凤面前的时候,很多人都在问林轩凤她的身份。
林轩凤笑得有些不自然:“这是柳画,轻眉的未婚妻,去年才入灵剑山庄的女弟子。”
柳画看去很温柔,实际性格固执,死活不肯入雪燕教,说要学剑就要在灵剑山庄拜师。为此原双双还对她有些不满。她并不是重雪芝那样的人物,地位崇高身手盖世,而且让人看了一眼就惊叹说此女美艳太具攻击性,几乎伤人眼;她也不像林奉紫,温婉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人觉得此等绝色只应天上有。但是,她沉默少语,厨艺精绝,会做一百三十二种菜,八十九种汤,时常垂首害羞,越看越耐看,是典型的完美妻子。喜欢上她的男人,没有哪一个不是陷入癫狂半死不活。
灵剑山庄庄内没几个女人。柳画在灵剑山庄仅待了两个月,不少表面追求林奉紫的人就偷偷跑来勾搭她。不过林轩凤知道林奉紫瞧不上那些浮躁的小厮,还满心觉得她最终会应了夏轻眉,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两个月前,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传了出来:俘获柳美人的幸运儿,竟然是他挑中的乘龙快婿。
夏轻眉自入门没多久,一直到柳画入了灵剑山庄后几个月,都一直没有停止对林奉紫的追求,包括中途插入一个倾城重雪芝。但这才一转眼的时间,两人的婚期竟已定在年末。
这一会儿,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瞥眼雪芝和奉紫。
雪芝其实是最冤枉的一个。她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自己的事。
倒是奉紫,嘴脸一直不大好看。没过多久,她就又一次偷偷溜到雪芝身边,小声道:“姐姐,柳画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少理她。”
“你怎么知道人家好不好?”
“她是那种表面对你很好,底下咬你一口的人。不就是个夏轻眉么,以前也不是我的下饭菜。不开玩笑说,我现在只要一勾勾手,姓夏的保证连滚带爬回来。也就这柳画,还真当他是个宝。”
雪芝蹙眉:“我看你是心理不平衡。”
“姐姐,你不可以冤枉我的。而且,你以前不也喜欢他么。他喜欢你,我都没说什么。”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江湖人士以讹传讹,仅此而已。”
“唉,反正你要小心柳画。她是恨不得拿根铁索套住夏轻眉的脖子,缠他在自己身边。”
“人家的事,人家知道怎么处理。”
“哼。”奉紫噘嘴,“反正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我不要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你少在我面前晃,晃得我心烦。”雪芝站远一些,突然看到进来的人,“花伯伯和雪天叔叔到了,我不和你说。”
雪芝快步走到门口。
谁知刚截下司徒雪天和花遗剑,上官透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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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景尴尬了。雪芝和上官透互望一眼,便各自和司徒雪天和花遗剑打招呼。花遗剑看了雪芝半天,才算认出了这个侄女儿,万年严肃的脸,也微微绽出一丝有些沧桑的爽朗笑容。司徒雪天倒是意气风发,拍拍雪芝和上官透,一个劲说俩孩子都好懂事。然后两人又开始问雪芝林宇凰在哪,过得如何,让他好歹出来聚聚。雪芝也一一回答。过了一阵,司徒雪天大概看出雪芝上官透的矛盾,便拽着上官透去别处。
花遗剑难得见了雪芝,也是拽着她到处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武当少林,峨眉华山,名门正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一一见过,到林轩凤面前,花遗剑却只是淡淡一笑,简单说了几句,便算会过。峨嵋派的掌门起了很大的带头作用,所有弟子对雪芝都是冷冰冰的。别的门派,只要是男人为主的,一定对雪芝是笑脸如花。雪芝分外郁闷。
老大级的见完,就是在江湖中人际圈最广武功却一般的门派,平湖春园。这个门派和雪燕教差不多,也都是以女性为主。不过相较雪燕教的小女孩们,这些个女弟子要成熟得多。园主有两个,一是何霜平,一是何春落,是一对姐妹花,却是两个姐妹两个样:霜平是个四十左右的严肃女人,据说丈夫比她小十二岁;春落看去大概二十五六,绝对是如花般娇艳,如水般温柔。一见了雪芝,何春落立马笑着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很风光的宫主,久仰大名。
雪芝却笑得有些僵硬。
两姐妹的名气显然没有她们的门派大。但何春落的名字雪芝早就听过,是因为她和上官透的传闻。
雪芝忍不住看一眼上官透。没料到他也在看自己,不过,嘴角带上了一丝有些嘲讽的笑意。
天怒人怨。
讨厌自以为了解女人的男人。
雪芝笑逐颜开,跟何春落聊起来。
而这个时候,月上谷的一个新弟子小声对上官透道:“谷主,你看到重火宫的宫主没?”
上官透隔了一会才说:“看到了。”
“她好漂亮。”那弟子凑近一些,小声道,“比跟你好过的那些女人都漂亮。你为什么不去跟她好?”
“没想过。”
“可是我觉得她和你好配——我从来不觉得哪个女人配得上谷主的。”
上官透又停了停:“不觉得。”
“这样好都不觉得?”
仲涛笑道:“光头是酸葡萄心理,不要再刺激他了。”
“狼牙,你管好你的女人再来说我。”
“我看你‘七天花丛游’的称号可以拆了。这雪芝你喜欢了快到三年,我看你连别人小指头都没有碰过。笑我?我看等我和红袖成亲那天,你还追不到她。”
“我没有喜欢她。”
“可是她好像喜欢谷主啊。”那弟子插嘴道,“她已经看你很多次了。”
“真的?”上官透立即到处去找雪芝的踪影。
再回头的时候,仲涛的笑容已经变得无比邪恶。
等人都差不多到齐以后,林轩凤带领着众人到宴席厅用晚膳。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了霉头,月上谷和重火宫的桌竟是靠在一起的。雪芝甚至用眼角余光,都可以看到上官透。那瘦削的下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无比立体的鼻梁,曾经一度迷恋的琥珀色瞳孔……此时看去,怎么看都有些不顺眼。汉将世绝二人站在他身后,□僵硬如同两具雕像。
最不顺眼的是,上官透安心坐着,仲涛便代替月上谷去向林轩凤敬酒。而一个女人很快端着酒到上官透面前,有些不自然地向他敬酒。雪芝一瞧那女人,气血上涌——那是采莲峰帮主杜若香。
又一个。
一顿膳食下来,周围的人说了什么,雪芝几乎都没听进去。她的眼睛就长在了一个又一个上前敬酒的女子,还有看去无辜实际最可恶的上官透身上。
不知道这一日跟他敬酒的女人中,有几个和他还保持清白关系的。
年纪大了些,她也渐渐明白,对很多人来说,一夜风流不过逢场作戏,过了,大家照样可以做朋友。原来会把男女之间的事想得如此神圣如此难得的,只是她而已。
就像上官透以前常说的,芝儿还小,长大就会懂了。
雪芝懂了。却永远也无法理解。
晚膳过后,便是酒宴。不喝酒,或者想要休息的人,都在厅外切磋武艺。
终于有机会摆脱看见上官透的阴影,雪芝二话不说出去看比武。但人刚一出去,便撞上了奉紫和原双双。接下来的情景便是,原双双缠着奉紫,奉紫缠着她。
不过还好,没一会儿奉紫以不舒服为由离开,原双双也跟着走了。但一转身,雪芝又撞上了上官透。
大厅旁,红廊下,两人都是白衣黑发,寒月影里,美得一如画卷。
雪芝立刻看着地面,从他身边走过。
因着月光,她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洒落层层黑影,嘴唇上的胭脂掉了,淡淡的粉色却更加诱人。
上官透刚想跟上去,何春落便走过来,笑眼弯弯地和他搭话。
这一夜月白风清,晚风拂过画桥林塘。
原本非常美好的一夜,也被扰得心情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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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参与庭院中比武的人越来越多。花遗剑又一次潇洒地击落了酿月山庄庄主的剑,便拱手说让年轻的一辈露露身手。说罢,把自己的宝剑绀阿交给雪芝。雪芝大大方方地接剑,以从小便培养出的宫主架势挥了一下剑,向四周抱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