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他们的名字,但这些信息仍保留在脑海中。
“他在你脑中,知道这个印象的存在,便毫不客气地利用了谢逊和厉志扬的名字。而谢逊与厉志扬的关系,正平行于萧燃和郑劲松之间的感情,简直天衣无缝。”汪阑珊继续分析着。
“因为他们在那里,你才会把他们同谢逊和厉志扬联系在一起,你才会听到萧燃的歌声,你才会在广播站听见恐怖的声音,你才会在解剖楼里看见那技术员老头被大卸八块,你才会天天和萧燃约会,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散步。”但她还要保持冷静的头脑,思考。
“照你这么说,他们又是怎么进入我脑子里的,或者说,心里?既然你也去过我们学校的解剖楼,他们的尸体又存放在解剖楼,我是不是可以推论,他们的灵魂就在解剖楼里,我们去了解剖楼,他们就钻进我们心里。可是,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个信徒。就和我一样,所以我们为这些灵魂作嫁。”汪阑珊冷冷地说。
“不对,我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个的,明明是种种异常的情形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才促使我去探究。”
“但你一直相信,‘405谋杀案’和你有关,对不对?所以你是个信徒,你对这个系列坠楼案的着迷使你敞开了城门,种种异常才会长驱直入。”
叶馨沉吟着,将汪阑珊的话反复把玩:“你说的有些道理。这么说来,你也是个信徒,对不对?所以你能看见他们,他们也驻在你的心里,对不对?他们难道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说我是逃不过的?刚才我上了窗台,难道也是他们在捣鬼?”
“你问的太多,也太尖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你是逃不过的,你的每一步,都按着他们的计划。”汪阑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馨一凛:“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真的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是什么样的计划?就是让我成为第十三名受害者么?让我想想:莫非正是他们造出那么多的幻象,让所有人认为我是个精神分裂患者?莫非正是他们给我逃出学校的希望,又让我听见、看见更多恐怖的声像,让我成为真正的疯子?莫非正是他们让你一次次地对我出言恐吓,进一步让我在精神病院成为真正的病人?而当6月16日临近,莫非又是他们……天哪,莫非是他们通过你,用催眠术除掉了阻碍我出院的绊脚石滕良骏医生?这么说来,你突发中风,也是因为你画出了他们的形状,他们对你泄漏太多的惩罚?”汪阑珊先是点头,突然又频频地摇头,呼吸急促起来:“你何必要问那么多?既然已经知道,许多事根本无法抗拒,为什么不去享受为数不多的日子?”
叶馨又是一凛:是啊,汪阑珊似乎是默认了那些猜测,看来,自己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难道这真的是命运?
“真的,你逃不脱的。”汪阑珊轻声说。
也许,打破这个6月16日的计划,就是自己了断在此时此刻。
叶馨几乎是急匆匆地爬上了窗台,下面院中仍是那些生气不多的病人,再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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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坚定了想法,正要往下跳,下面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她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裙,远远看去,正是欧阳倩!
欧阳倩仿佛知道她站在这个窗口,仰头望去,摇了摇头。
“叶馨,你快下来!”身后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欧阳倩的声音。
叶馨一惊,再低头往下看去,院子里欧阳倩的身影已如自己跳楼的想法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回学校的路上,欧阳倩埋怨道:“小叶子,那老太婆险些害了你,按照我的意思,要报警,你为什么要放过她?”
叶馨沉吟道:“报警也没什么用,这个汪阑珊,行事的确非常诡异,但据我的观察,她的那些异能,不见得是她自己的,换句话说,她并不能控制自己。”
“你是说,有人在操纵她?或者说,有鬼附体什么的?好像有点意思。”欧阳倩有些兴奋起来。
“什么鬼附体,我才不信这些东西呢,要有,也是在这里。”叶馨指了指额头,“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要不是你来得巧,我说不定已经成了仙。我从此可是欠了你一条命。”
“别说得这么吓人,我倒要求你下回别乱跑了,否则,你妈再不会答应让你在我家住了。其实我见你突然没了影子,仔细一想,就知道你会来找汪阑珊,因为你告诉过我,她能看见你脑子里的两个人影,或者说,萧燃和郑劲松。你原来没将那两个人影和日记本中的人物联系起来,所以一见那两具尸体,就会想到,这两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是不是和‘405谋杀案’有关?能为你解答这些问题的,似乎只有汪阑珊。
“我猜汪阑珊既然是在精神病总院突发严重的中风,不是在一附院,就是在二附院治疗。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妈,她在二附院上班,立刻就查出汪阑珊所在的病房。”欧阳倩有些不无得意地说。
“说来奇怪,我站在窗台上时,竟然看见你在病房大楼的楼下,还朝我摇了摇头,可几乎同时,你的声音又响在了病房里。这样的情景似乎在我的一个梦里也出现过。嗨,可能我又有幻觉了。小倩,你快送我回精神病院吧。”叶馨说到后来,微微笑着,显然不认真。
“我才不呢,就是送你去,人家也得要啊?我看啊,的确有些常理无法解释的怪事发生在你身上,说不定就是那萧燃和郑劲松闹的名堂,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13号楼在文革前是幢男生宿舍楼,是我妈说的。”
叶馨登时停住了脚步:“真的是这样?这么说,萧燃可能就是住在405。看来,如果我们真的相信那些常理无法解释的怪事存在,这两个人或许就是觉得死的冤,才屡屡作祟,历年来女生的坠楼身亡,也正符合他们的死法。”
“反正不由我不信。先说说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是否确实存在呢?那个章云昆,原本坚决不信的,自从见识了广播室里那盘磁带的分析,现在也信了八成。还是他和徐海亭主任师徒两人长谈了一次,才决定正式让你出院。你刚才的假设,我看再合理不过,否则,哪有那么凑巧?章云昆做过研究,过去所有坠楼的女生都于午夜时去过解剖楼,而萧燃的日记里表明,过去至少有‘月光社’的冤魂闹过鬼。合理的推论,他做为‘月光社’的关门弟子,死后胡闹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再结合汪阑珊颠三倒四的理论,他胡闹的方式,就是进入人心,操纵人心,让人产生幻觉,做出有悖常理的行为。最直接最高效的方法,就是让女生面对种种幻觉,感觉自己将是‘选中’的受害者,事实上是受到了一种暗示或催眠,就像我刚才在汪阑珊的病房,不由自主地走向毁灭。”叶馨觉得寒意阵阵。
“咦,你的论调和章云昆颇有几分相像,我看有些道理。”
“要找根源,看来还得回到1967年6月16日凌晨,那天发生了什么?”
“根据那最后一篇日记推断,萧燃想见依依一面,如果她来了,坦诚相对,他就会顽强活下去。既然我们知道他选择了自杀,显然依依没有来。”叶馨轻叹一声,双眼有些模糊:“其实我也是这么猜的。那首叫《等,等》的歌,分明就是记叙了这个故事。我为什么能听到那首歌?而如果真是他这样暗示杀人,究竟想得到什么?要说是报复杀人,这些女生、还有我,都和他无怨无仇,他这样做也太不合情理。”
叶馨不愿将心目中的“谢逊”和一个蓄意杀人的灵魂划上等号。
“也许他正是心胸狭窄,认为是那个‘依依’出卖了他,这才屡屡造出更多的冤魂,传一个愤怒的讯息。”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行为堪称丑陋。我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怎么化解这难逃的一劫?”欧阳倩想了想说:“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那个‘依依’,或许会有些帮助。刚才给我妈打电话时,她说刚打听来了‘铁托’的电话号码,我们这就给他拨个长途。”
第二十五章
6月11日15:00
“岑伯伯,冒昧打搅您,我名叫欧阳倩,我是欧阳延庆和梁芷君的女儿,现在也在江医读书。”欧阳倩一回到家,就给“铁托”岑铁忠拨去了电话。叶馨拿着另一个电话,听着两人交谈。
岑铁忠听上去微微吃惊:“你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岑铁忠爽朗地声音传来:“不要客气,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他声音中气十足,根据父母的描述,欧阳倩可以想象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形象。
“‘依依’在哪里?”
岑铁忠“哦”了一声,随即说:“小倩,只怕你找错人了吧,我从来不认识一个叫‘依依’的。”他果然经过生意场的滚打。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当年在前卫线医院实习的时候,组里是不是有一位让您着迷的女孩子,芳名似乎就是‘依依’。”
电话那端是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岑铁忠哑着声音问:“‘依依’这个名字,怎么是你们叫的?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欧阳倩冷冷地说:“是萧燃告诉我的。”
又沉默了良久,岑铁忠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不……不可能,他已经去了很久。”
欧阳倩保持着冰冷的语气:“您听上去似乎颇受触动。是不是以前做过对不起萧燃的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月光?听说过月光吗?”
“莫非……你真的知道了?萧燃到底有没有死?”
“果然是你!当年,是你在前卫线医院对依依施加压力,逼着依依同调查组合作,供出了萧燃‘月光社’成员的身份,又让她和萧燃保持距离,并在1967年6月15日晚阻止依依回江医和萧燃见面,对不对?萧燃就是因为依依的迟迟不出现,万念俱灰,于6月16日凌晨跳楼自杀。你追求依依的最大的绊脚石就此消失了,你是不是从此春风得意?”欧阳倩觉得自己的分析尽在情理之中,心头升起对电话那端“铁托”的怒火。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岑铁忠也发怒了,但随即想起电话那端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便又换上平淡的语气。“小倩,你说的这些,离事实差之千里。当年,我年少无知,的确做过江医造反派一个派系的头目,也对依依垂涎三尺,但我还是很尊重她。她和我保持距离,我虽无赖,并没有做过分的事。我也丝毫没有参与调查组的活动,你想想,依依根本就厌恶我,怎么会听我的话,供出萧燃参加过‘月光社’?我又有什么魅力,能阻止依依和萧燃见面?我知道,调查组的确给依依施加了强大的压力,但我自信了解依依,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也深爱着萧燃,即便有压力不和萧燃继续来往,却绝不会出卖他。当然……她当时似乎很矛盾,总是神情恍惚,被调查组钻空子也是有可能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发言权。”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欧阳倩觉得岑铁忠说的不无道理。
“你可以去问依依自己。”岑铁忠不假思索地说,说完才想起这似乎正是欧阳倩打电话来的用意,于是他又沉默了很久。
欧阳倩等了片刻,忍不住问:“你一定知道依依的下落,对不对?”
岑铁忠终于回答道:“这回你说对了。但这属于个人隐私,只怕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405谋杀案’。你和老同学仍有广泛联系,一定听说过吧?405正是萧燃生前的宿舍,他也正是从那里坠楼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些许怀疑这其中潜在的蹊跷?那依依又是怎么想,不会认为这仅仅是个巧合吧?”
岑铁忠“哦”了一声:“我听说过‘405谋杀案’,但一直愿意相信那是个巧合。而且据我所知,依依不知道这一切的。”
“依依”的真名是孔蘩怡,虽然也是63年入学,和萧燃并不在一个班,倒是和岑铁忠同班。欧阳倩几乎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她对“405谋杀案”和“月光社”相关的猜测,以及对叶馨处境的分析,这才打动了守口如瓶的岑铁忠。
据岑铁忠说,孔蘩怡在1967年经受了长期的高压调查,甚至早在萧燃自杀前,就已经有了精神崩溃的迹象,在调查组和造反派的“帮助”下,被迫声明和萧燃划清界限。萧燃的死讯传来后,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一度中止了实习。后来,她和许多大学生一起到部队农场劳动,之后去了皖南的一个小镇上做医生,七十年初,渐渐凭着精湛的医术调到蚌埠的一家市级医院。1980年,她考取了北京协和医院的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工作了两年后,就前往美国一家医学中心做博士后,以脑肿瘤的临床实验为主要课题。自此后,她周游列国,在欧美各地做科研,于脑肿瘤学方面已颇有建树。
“其实,我知道,她背井离乡,辗转各国,几乎不和任何老同学来往,甚至长期和丈夫牛郎织女般分居两地,一方面是为了蒸蒸日上的事业,其实更是一种逃避,我的揣测,她还是不能面对不堪回首的往事。”岑铁忠在警告欧阳倩一定不要莽撞行事之前,将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孔蘩怡并没有和岑铁忠握手言和,成为知交好友。事实上她几乎断绝了和所有老同学的来往。只不过因为她是岑铁忠有生以来唯一暗恋过的女孩,岑铁忠骨子里恰好也有份痴心,一直努力打听着她的下落,知道她后来和一名一同分配到皖南的江医毕业生结了婚,她虽然各地漂泊,但家仍在江京,可岑铁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但他最后提供了一个信息:前不久他进行过医学检索,发现孔蘩怡最近一次发表的论文出自瑞典的一家研究院。
放下电话,欧阳倩和叶馨立刻去学校图书馆进行文献检索,按照岑铁忠提供的线索,根据作者名检索孔蘩怡的英文姓名Faye R。 Kong,岑铁忠说得不错,她果然在瑞典。
6月16就在眼前,和依依见面说清楚的机会显然是非常渺茫,更何况,即便见了面,她又能帮得上什么?说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这铃如何解法?
但两人还是按照论文上注明的作者联系电话,拨通了国际长途。
接电话的是孔蘩怡所在实验室的秘书,她告诉她们,孔博士近期回了中国!
怎么联系她?
“她留给我们家里的电话号码,紧急情况下可以用,但这是私人信息,我不方便给你,如果你真有事,可以传真给我,我再传真给她。”瑞典那边孔蘩怡的助理回答说。
叶馨和欧阳倩一同拟了一封用英语写的信,说自己(叶馨)是一名医学生,对孔博士的科研项目很有兴趣,想有机会请孔博士辅导一下,以助于立志今后献身医学研究。信上说自己是江京第一医科大学的学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在江京某处会面。两人特意隐瞒了江京第二医科大学学生的身份,怕的是引起孔蘩怡的敏感。传真发出,两人仍觉得见到孔蘩怡的可能性小到趋近于零。
没想到,孔蘩怡很快发来了传真回复,她说很高兴有年轻的医学生愿意投身医学研究事业,并惊讶于叶馨对她的研究如此熟悉。她说自己在江京没有办公室,会面点只怕要设在一个公共场所。
6月13日14:00
江京市新华书店在装饰一新后重新开张,不但里里外外窗明几净,各色书籍和文化用品玲琅满目,更在顶楼设了茶座,嗜书者品茗览书两不误,可以徜徉良久。
说好下午三点钟的约会,欧阳倩和叶馨午后不久就进了茶座,围着小桌,焦急地等待着。
这神秘的“依依”不会爽约吧?
“猜猜看,她英文名字(Faye R。 Ko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