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所有的手段他都衡量了一遍,并且在路卡养伤的这短短日子里制订出了一个完整的可行方案,命令哈扎斯立刻向首都哈图沙发出命令,召集杀手和间谍向埃及渗透,虽然路卡可能是最好的执行人,但如今的伊兹密可舍不得拿路卡去冒险,于是改为让一个团体全方位出击,就要赶在埃及人把路卡发觉的安全漏洞弥补上之前,暗杀曼菲士。他就不信没有尼罗河女儿在身边,曼菲士还能如此好运地从眼镜蛇的毒牙、鳄鱼的利齿、蝎子的尖刺、暗杀的刀光等各种手段中活下来,更何况现在他成功地占有了凯罗尔,足以证明从前笼罩在她身上无形中阻挠他的神明保护已经失效,那么,笼罩在曼菲士头上的好运也该失效了才对。
遥想着南方湛蓝的天空,伊兹密冷笑了:“曼菲士,你真以为你是活着的太阳神,尼罗河女神也能永远保护你?这一次,我要看看你怎么能躲过我的手段?”
至于另一个方向么,伊兹密转过头来,如今已成为巴比伦王妃的爱西丝女王那黑色长发仿佛蜿蜒过他眼前,他嘴边叨着冷笑,想起了遁入巴比伦山中那些反对她的祭司,其中的头领似乎还曾经是巴比伦的首席祭司呢,爱西丝和他有杀子之仇,他们曾和他联络过,想借助赫梯人的力量暗杀她,但那时他没留心,如今么,这倒是好棋。
对于爱西丝杀了米达文的说法,伊兹密虽然并不太相信凯罗尔当日混乱中的胡言,但他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反正都是曼菲士的亲戚和可恨的埃及人,就一锅煮了好了。山风把他的袍子高高卷向空中,伊兹密注意到一只象征好运的鹰正从他的右边岩石下飞过,他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返头对凯西命令:“立即和巴比伦撒古洛斯山中的利牟辛大神官取得联系。告诉他,我和他有同样的目标。”
第 40 章
这晚,王子回到帐中,照例和路卡共进晚餐,路卡提起想去侍奉尼罗河女儿,却被王子静静一瞥打断,王子说:“你跟在我身边,她的事自有侍女料理。”路卡觉得王子近来情绪很不对劲,似乎对尼罗河女儿一下子不再上心了,他几度想见她都被王子拒绝,就说:“可是,我比她们熟悉她,她喜欢什么我都很了解。” 王子哪肯让他看见凯罗尔伤痕累累的样子,笑笑抱住他说:“谁是你的主人?”路卡想也不想就答:“是您。”伊兹密摸摸他耳朵说:“那你好好侍奉我吧。”
两个人拿手做了一回,拥抱着睡了,路卡很想问王子和尼罗河女儿到底怎么了,却被王子搂了个严实,手长臂长腿长的王子几乎把他包在了怀里,那头珍珠般的银发飘到两人盘曲交叠的腿间,轻柔,滑顺,仿佛躺在红河中间看着月亮,路卡瞧着近在咫尺的王子的颜容,还是看呆了。那双眼睛凝视他时,那种光辉与深沉的漾彩和那种无以名之的微笑能使任何人心脏停跳,路卡过去没见过任何能与王子相提并论的人,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诧异着:“为什么尼罗河女儿不对王子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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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密从上往下看着脸靠在自己臂上的路卡,那双大眼睛在和他视线交融时顿时抖了一下,小麦色的皮肤上立刻涌上了淡淡的红晕,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伊兹密能猜到这小家伙在想什么,戏谑地亲了亲他额头:“喜欢看我吗?”
路卡本能地点头,他被伊兹密细心地包裹在红狐皮的大氅里,惟恐伤后的他又着了凉,露在外的只有攀在伊兹密臂上的手而已。他那卷卷的短发长长了一些,这段日子没晒多少太阳,又被精心护理,头发用贵重的香膏每日润泽,身体更是日夜都受到王子的按摩安抚,那种日照下摸爬滚打奔走劳苦的气息便散了些,小脸也柔和多了,在这样的月光下,被玫瑰色的灯影照下来,竟有种悠远的神秘,伊兹密想起来,路卡的家族在没亡国没成为战俘之前原也是贵族,如今不过是还原了他本来就该有的血统。伊兹密的手满意地钻入白鼬镶袖和珍珠缀成的领口,在他身体上四处撩动,感受着舒适的人体温度和越来越柔润细滑的皮肤。短短的时间里,路卡就从一朵朴实无华的花蕾被浇灌成了微酸清甜的果子,每次伊兹密咬上他的喉结、肩头、腰线和大腿根部,他就会奉献给王子鲜美又青嫩的滋味。
伊兹密把唇移下去,抬起路卡的下巴深深与之接吻:“喜欢一辈子都看着我吗,路卡?”路卡的眼睛里有梦幻般的神情,嘴唇微微地张开,依稀能看出那粉色的唇里小舌在急促地抖动,仿佛还在逗引王子亲吻,伊兹密笑着:“说呀,路卡,你愿意一辈子都看着我吗?”路卡不能回答,他的呼吸急促得几乎停止了。
一辈子?王子愿意留他一辈子?狂喜的浪潮击得路卡头晕目眩,眼前身里都是汹涌的巨涛,王子会留他一辈子,让他永远侍奉他不离开?他眼前的世界金光点点,王子的脸几乎也看不清了,眼里的泪猛然就自动涌了出来,当王子的手抚摩着他颤抖的唇轻轻摩挲时,路卡终于能发话了,他想也不想就说:“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都愿意……”
如果这一刻他实在想不起尼罗河女儿的话,就求伊修妲尔女神原谅他吧。那个把他从石头下扶起来用衣袖替他擦去鲜血的小王子,看似对他发脾气其实却在自责赶他去房间里睡觉不再让他睡鞋垫的小王子,会举着苇笔调皮地戏耍他但却认真教他念书识字的小王子,那个会亲手喂他喝药会给他爱抚会关心他的身体会对他说“我爱你”的王子,路卡实在舍不得说不愿意,创造世界、创造赫梯的神明啊,原谅他自私这么一回吧,路卡真的好想永远守在王子身边,就算王子有了小王子小公主,就算王子有了心爱的尼罗河王妃,路卡也想在他身边,自私地享受王子的拥抱亲吻和这样的亲密时刻,想要被王子这样环在怀里,哪怕只是多一刻!
伊兹密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而深幽,他看着怀中的路卡象小孩子般地哭泣,象小孩子般地轻声念叨:“我知道这样不对,您,您应该和尼罗河女儿一辈子要好,您,您不该留下我,可是,我……我不想离开您!”那颤抖的声音与破碎的波纹里是一颗害怕了太久怕被王子丢弃的心。伊兹密茶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渐渐深黯,仿佛在熹微的晨光中返照着紫罗兰色的光彩,伊兹密轻轻地吻上去,吻路卡的泪,吻路卡的心,吻路卡细瘦摇颤的四肢。
“路卡,我的路卡,我的小路卡,我以赫梯王子之名起誓,这一生,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午夜时分,有火把被丢进营地,有巨汉举起斧头闯进栅栏,有骑马的武士从黑暗的森林里出来,有箭雨从夜空中飞射,守卫们还未赶来报告,伊兹密已从梦中醒来,他抓起弓箭和腰刀就起了床。
路卡也醒了,挣扎着要起身,伊兹密蹙眉:“你别动,有我。”这时间,外头响起了一声焦雷般的大喝:“伊兹密在哪里?我那个女人似的表弟在哪里?”
伊兹密的脸顿时为之一冷,一听就知道是哪位灾星驾到了。从小他对此人就极度无感,总是不露痕迹地疏远,后来更成了冤家对头。虽说此人也算得上他的童年玩伴,但伊兹密早已刻意从记忆中把他抹去,但这混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出现在赫梯,倒真是来得巧。
伊兹密以神速结束停当,快足出了帐篷,甲胄鲜明,手握长剑,遥遥望见月光下人喊马嘶火光摇动,伊兹密觑得分明,从肩上卸下弓来,拈定一箭,气定神闲,那头巨熊听得破空声,只来得及把身体一偏,但肩头立刻窜进一只铁镞的箭枝,巨斧差点脱手而去,气得哇哇大叫:“伊兹密,你暗算我!”
回头望去,他家秀丽无匹的表弟赫梯王子大人悠然站在月光下,游目冷眼瞧着这只咆哮而来的大熊。“亲爱的表哥,您可真是一成不变啊。”伊兹密嘴里说得亲热,但话里却含着讽刺。“还是这么头大无脑,叫人很想拿您的脑袋来称称。”当然他那亲爱的表哥也同样毫不示弱,回之以:“伊兹密,你还是那么象女人,更娘娘腔了。我还以为你会跟上次那样躺着起不来了呢!”
伊兹密微微一笑:“吉坦达修,上次我在巴比伦河边落了单,受了重伤,你带了那么多人都不能奈何我,这次你在我赫梯境内,还想做杀我夺位的美梦?我就成全你想死的心好了。”吉坦达修“噢噢”地狂吼:“上次你就该死了,这次你没那么好命!”
“砰”的一声,剑斧交错,表哥表弟多年来又一次打成一团,吉坦达修一心一意要夺取表弟的性命,而他表弟也是同样的想法,小时候也曾经在一起玩耍过的两人,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敌对关系,到底为了什么原因彼此厌恶,其实他们都刻意忘记了,对吉坦达修来说,那是丢脸的记忆,对伊兹密来说,同样是。
很久很久以前,吉坦达修还是一个单纯的小男孩,刚死了爸爸,母亲乌莉亚被她的弟弟赫梯国王邀请回国居住,能离开那个对于赫梯来说很是偏远的国家而回到故国宫廷,乌莉亚极为欢喜。她带着五岁的儿子回到赫梯,美丽端庄的赫梯王后客气地接待了她,可当问到王子为什么没出现时,王后说:“他带着妹妹在花园里玩呢,他这一向不太听话。我叫姆拉过会带他们来。”说时安静地微笑着。
吉坦达修起初还能耐住性子在一边听她们交谈,后来便对女人们的家长里短不耐烦了,趁着别人不注意,他猫身从大殿里晃了出去,跑着跑着就进了花园,他原本是想瞧瞧那个小表弟长什么样,可是转来转去转晕了。难怪来之前母亲再三告诫他,赫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赫梯王室现在也是最有权势的,这里的一切都和他父亲的国家不同,果然呢,连花园都修得这么曲曲折折叫他找不着出路。
忽然,花枝下有一个声音说:“米达文,你又跑哪躲去啦?我都找不着你。”清澈得象春天小鸟儿的声音在白木兰和常春藤之间钻出来,吉坦达修忍不住朝那儿望去,一张细巧的小脸从花下露出来,雪一样晶莹璀璨的脸,嫩泽的流动的眸子,天鹅绒的披风上绣着石竹色的蔷薇,一个绿宝石镯子绾在手腕上,宝光耀眼地衬着那手如珍珠般白,而那条镶着金绿石的腰带让那纤细的腰形更为柔软。吉坦达修上前一步,几乎不敢眨眼,银色的瀑布披在她肩上,似乎浮动着一层柔光,她转过脸,朝着他瞥来,双眼在浅色玫瑰映照下,有种初春的嫩绿。吉坦达修揉了揉眼,几乎不敢呼吸。这个女孩儿看起来几乎不象活的,倒象哪座圣林里传说的水仙。
吉坦达修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女孩子奇怪地瞧着他,心里直嘀咕。但吉坦达修昏头昏脑地跟着她,也不知为什么就好喜欢好喜欢她。他问她:“你叫什么?”女孩儿露出惊异的脸,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不认识她,眨眨眼说:“我叫伊兹密,你不知道呀?”吉坦达修大声说:“我,我,我是不知道。以后我就知道了,以,以后你就跟我玩儿,等长大了,你,你,你就嫁给我吧!”
花丛后有人噗嗤一声,一名少女转了出来。“哪来的野孩子,这么失礼,连男女都分不清呢。”后来吉坦达修才知道她叫姆拉,是专门负责照料伊兹密的女官,那时姆拉还远没有后来那样严肃而清冷的面容,面上还带着少女的娇红,她轻斥:“你是哪家的孩子?真不懂礼貌,竟然对伊兹密王子无礼。”王子?吉坦达修听得一呆,见她鄙视的眼光,又见伊兹密朝他不解地望过来,大为难受,大声说:“他……他就是我表弟?”伊兹密这才回过神来,问:“姆拉,他是谁呀?”姆拉也觉得好笑,对伊兹密说:“这大概就是你那位表哥吧,我也第一次见呢。”
吉坦达修的小心肝正飞速破碎中,忽然听得他家表弟问:“姆拉,什么叫嫁给他?”姆拉这回真的大笑了:“殿下,就是和他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儿,一起……”她捂着嘴狂笑。“……生孩子,当他的新娘。”相信若非自我控制,她已经笑得要抽筋了。三岁的伊兹密还不太懂男女之别,点点头说:“哦,那我不要跟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我不要当他的新娘,我嫁给米达文去。”
这一回连吉坦达修都听出姆拉的笑声有多么刺骨了,他看出这漂亮孩子嫌弃的目光,不知怎么,忽然火大,扑了上去,伊兹密还没来得及防备,就被他扑倒在地,姆拉变了色,正要呵斥阻止,吉坦达修已逞着蛮力把伊兹密的袍子一掀。神啊!他的小心肝破碎得不能再破碎啦!为什么她真的是男的啊!
等乌莉亚和王后赶来时,吉坦达修已被他那看似细弱其实力量满大的小表弟狠狠打了一巴掌,小孩子的指甲还顺着那一掌抓破了吉坦达修的脸,乌莉亚看到儿子脸上的抓印和血迹,脸色立刻阴了,却听得伊兹密哭着说:“他扯我衣服,呜呜呜……我讨厌他!”姆拉慌忙跪下自责请罪,而这时小小的两岁大的米达文也不知从哪里摇摇摆摆地冒出来了,场面更为混乱。吉坦达修握紧了拳头,一脸倔强的说:“他怎么看都象个女人,我也讨厌他!”王后尴尬地朝丈夫的姐姐笑,说:“小孩子嘛,彼此不熟悉,第一回见面闹闹别扭也没什么,对不起。”乌莉亚反倒把心情掩盖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附和着笑说:“是啊,我家孩子不懂事,惹王子哭了,真对不起。”蹲下身去笑着安慰伊兹密说:“乖孩子,不哭不哭,我是你姑姑,就是你父王的姐姐,头一次见面,都是我儿子不好,以后我会教他的,好么?”她笑着把伊兹密抱在了怀里,心里却刻上了仇恨的种子。而伊兹密和吉坦达修从此谁也不理谁,吉坦达修见了伊兹密的东西就抢,总是说他“女人似的软弱家伙”,伊兹密则在嘴紧的姆拉劝告下对他保持礼貌的冷淡,而那被两个孩子都忘记了的求婚插曲,就此封锁在姆拉的心里,对谁也没说出去。
年复一年,他们彼此讨厌,伊兹密欢欢喜喜过生日,吉坦达修就会跑来搞破坏,而吉坦达修有什么欢喜事,伊兹密也从来假装没看见,客客气气,不断疏远,在伊兹密的记忆里,吉坦达修就是——“啊,那个粗野的家伙!”在吉坦达修的记忆里,伊兹密就是——“啊,那个女人似的表弟!”虽说是有一起玩耍长大的情分,但在八岁的那一天,乌莉亚派人谋害伊兹密半夜把他装进麻袋扔进红河的那夜里,就彻底了断。现在他们看着对方,不过是看着不同戴天的仇人,同一个王座的竞争者。
吉坦达修吼叫:“伊兹密,你想要的东西,是人也好,是动物也好,我都要拿走!我要把你得到的东西全部夺走!”伊兹密则不屑地冷笑:“赫梯的王座你早就被剥夺了资格,就凭你那点蛮力和你母亲那点卑鄙的伎俩,也想夺走我什么东西?下地狱做梦去吧!”
剑光划过,再无留情,再不似八岁生日那天两人比箭,当吉坦达修一口气射死鸟儿时,王子却温柔地射中鸟儿的翅膀,托起受惊的小鸟:“飞吧!飞到天空……”这一回王子可不会温柔地把已被定罪为叛逆的表哥放还巴比伦。
路卡担心地穿好了甲胄,站在一边,时刻紧盯着决斗的两人,他知道王子已经全面康复,但王子的体力和臂力是否也康复了呢,路卡非常担忧,他拔出匕首预备着一有急难就扑上去,但王子轻松地和表哥周旋,让那开山巨斧总是落空,而他的还击却让吉坦达修浑身挂伤,肩上的箭伤越来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