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的男徒!
那两个传人,大的已有家室,但性情却是非常孤傲,嫉恶如仇;小的性情温和,伺俄风流,却是单身一人,师兄弟性情虽然有异,但由于受了奇人长年熏陶,兄友弟恭,相处得可说异常之好。奇人西去后,师兄弟合力搜遍天下名山大川,采置各种罕见的药材;穷七年之力,炼成一炉灵丹,共整整一百颗。师兄弟各取半数,开始潜游江湖;并相约三年返回相聚,互述三年中所见所行,以资切磋。“武维之有点入神起来。他曾在师父那儿听过不少有关武林的掌故,但现在止水尼所说的这一段,以前却是没有听到过。
止水危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三年,日子不算短,但过起来也是很快。转眼之间,三年过去了,师兄弟重行聚首,把酒欢叙,其乐甚融。席间,酒过三巡,话入正题。师兄弟由于一别三年,显得异常亲密,连一向词色不假的师兄,也居然风趣起来。为了说得真切,下面我拟改变一下叙述的方式,尽可能由记忆中说出他们师兄弟当时的一举一动”
先是师兄持杯笑道:“师弟,三年来,你用去几颗灵丹?”
师弟摇摇头,也笑道:“先说了自己的,然后才能相询对方,规则订自师兄,师兄应该第一个遵守!”
师兄笑道:“一颗,你呢?”
师弟又笑道:“我用了两颗。”
师兄笑资道:“你多用了一颗,浪费了。”
师弟神秘地笑道:“师兄未免责之过早了吧?”
师兄诧异道:“多用了一颗难道还有什么说处不成?”
师弟含笑纠正道:“师兄又犯规了。”
师兄道:“师兄的一颗自己吃了。”言毕忽然放声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得意地又道:“你纵有说处,难道还能强过师兄不成?哈哈哈!”。
师弟果然一楞,忙问道:“师兄自己吃了?为什么?”
师兄瞪眼道:“交代了自己的两颗,再向不迟!”
师弟吐吐舌头笑道:“救了一个人。”
师兄讶道:“救一个人要用两颗?”
师弟笑道:“师兄太健忘了,我看我们那条不成文的规则还是取消了的好。”
师兄沉股道:“师兄杀了一个人,自己也受了重伤,所以服用了一颗。”
师弟哦了一声,似甚惊讶,意思好像说:什么?以师兄这等成就,居然也受了重伤,那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啊?
师兄仰险又道:“师兄很自负,因为师兄为武林除去一大隐害!”
师弟低声笑道:“师弟也很自负,因为师弟已为师兄带来一位弟娘以及一位侄儿或侄女!”
师兄惊喜失声道:“哦?师弟,你成家了?”
师弟含笑点头,未及答言,师兄忽然后头一皱,又道:“师弟说,侄儿或侄女,那是说弟姐才有了身孕?”
师弟点点头,师兄又道:“那跟灵丹有何关系?”
师弟道:“弟媳她吃了啊!”
师兄道:“她是武人,曾经受过重伤?”
师弟点点头,深叹道:“几乎死了。”
师兄道:“所以你让她一次服用了两颗?”师弟点点头。
师兄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大口,而后漫声道:“弟媳她人如今正在哪里呢?”
师弟忙答道:“玉门关,见过师兄后,我就要赶去带她回来。”
师兄又道:“你们何时相识的?”
师弟答道:“去年年初。”
师兄又喝了一口酒,道:“她的模样长得如何?”
师弟描述一遍之后,师兄又问道:“你对她的认识如何?”
师弟赧然一笑,低声道:“认识谈不上,但她长得太美了,性情也极温驯。师兄以后见了面,自然知道。”
师兄忽然冷冷地道:“她今生见不到我!”
第十章
师弟大惊,师兄蓦地张目厉声道:“你不清楚她的历史么?让师兄现在来替你介绍:她叫阴美华,是当年苗疆白花邪教教主的后裔,外号玉门之狐。淫这是荡成性,人尽可夫!被她毁了的正派弟子,已是无法计数。师兄前年杀的就是她!”
师弟目定口呆,师兄忍不住双目一合,凄然长叹道:“想不到她当时并未真的气绝,居然被你救活,而且成了夫妇。唉!”
武维之忘情地低低惊呼了一声。止水尼说至此处,忽然注目问道:“小施主,故事至此,虽仅一半,但贫尼颇想先问一声:小施主听了前面这半段之后,可有什么心得没有?”
武维之想了一下,猛然抬头道:“那两位师兄弟口中所说的灵丹,莫非就是”
止水尼点点头,神色微黯,低声援道:“武林圣药,南北两极丹!”
武维这一听事情果与自己猜测相符,不禁为之失声道:“这样说来,那两位师兄弟不就是人老诸葛老前辈跟无情叟无情长者么?”
止水尼点点头,低声道:“是的,不过这一点外面很少有人知道。”
武维之这时有很多话想问,但见止水危双目微阖,神情肃穆,因此没有敢去惊动。
静了片刻,止水尼始启目继续说道:“人老复姓诸葛,单讳一个符字。无情长者当然也有他的名姓;但长者曾发誓隐名埋姓,不愿有人再提;贫尼不便犯讳,只好仍以两师兄弟称呼他们。这一点尚请小施主不要介意才好。”
武维之忙欠身道:“师太好说。”
止水尼轻轻嘘出一口气道:“话归正题,现在请听故事的下半段。”
隆冬之夜,寒冷而阴沉。武维之屏息静听着。
止水尼微微一顿,顺手将供桌上的油灯剔亮了一些,然后才接下去说道:“之后,师弟的脸色由苍白而发紫,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他望着师兄,师兄望着他,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师弟忽然一声不响地起身离座,跪倒地上,磕了一个头,颤声喊了声师兄,不俟终席,便含泪起身出门而去。
武维之忍不住低声岔口道:“去找玉门之狐?”
止水尼恍似未闻,继续说道:“当时,师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直至目送师弟背影在门外消失后,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师兄也是性情中人呢!”
止水尼仍未置答,接下去道:“一年之后,师弟又回到师兄身边,他神色异常憔悴,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少年,看上去已几乎像个老人。他一进门就向师兄说道:”师兄没错,我赶到玉门时正是半夜,她虽怀着五月身孕,却仍跟一个男人睡在一起‘他神色虽然憔悴,话声却异常平静。说完上面两句话,立即疲惫地倒进一张椅子里。“武维之忍不住又低声问道:“他杀了他们?”
“师兄犹疑了一下,走到椅分,俯身伸手在师弟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双目凝视着椅中人,发出一个无声的询问。师弟摇摇头,轻叹一声,阖上双目,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师兄先是一怔,旋即点点头喃喃道:”很对,你做得很对‘师弟双目蓦睁,跳身而起;又伏地碰了一个头,抱住师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武维之心头一酸,止水尼话也顿住,油灯昏黄轻轻晃动,夜,很静很静。良久良久之后,武维之始怯生生地低声问道:“师太,他没有杀了他们么?”
止水危摇摇头道:“没有。”
武维之低声呐哺道:“晚辈相信,无情长者当年如想下手,力量一定足够。”
止水尼幽幽纠正道:“绰绰有余!”
武维之仰脸茫然道:“而他”
止水尼合目接过:“而他没有!”
武维之仰脸犹疑了一下,低声道:“因为他真心爱她?”
止水尼轻声叹道:“他以后没有再爱过第二个女人!”
武维之不禁地由衷发出赞叹道:“这种伟大的情操,真可谓独绝今古!
止水尼睁目向他注视了片刻,点头缓缓道:“这种批评,以前没人下过;无情长者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安慰。”微微一顿,又叹道:“爱之深、恨之切!由嫉生很、由恨生仇,本是古今男女之间的常情。假如他当日杀了那一对男女,谁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对,但他没有那样做。这令吾人发现,原来永不变质的爱,才配冠以真纯”
武维之等了片刻,低声问道:“师太,故事完了么?”
止水尼轻轻一叹,说道:“完了的完了,开始的还未开始。”
或维之微感讶异地忙问道:“什么还没有开始?”
止水尼轻叹道:“一连串的不幸!”
武维之轻哦一声,止水尼接着说道:“之后,师兄弟二人息隐本山,不再轻入江湖走动。他们师兄弟本来就甚少人知,按理说,今后应该太平无事才对。哪想到那位玉门之狐阴美华,在玩厌了无数男人之后,忽又想起无情长者来。她到处找他,并不是为了她爱他,而是为了满足一种变态的情感。因为在这以前,都是她遗弃男人,而从未被男人遗弃过,无情长者的一去不返,她自尊心大受损害”
武维之激盛着急地道:“后来找上门来没有?”
止水尼未置是否地继续说道:“她花了十年时间,跑遍整个武林,结果是一无所获。她只知道无情长者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谁也不知道它属于一个什么样的人。”
武维之忍不住又问道:“十年之后呢?”
止水尼没有停顿,径自说下去道:“当年,无情长者以两颗两极丹救了她一命之后,她竟向无情长者追询起灵丹的单方起来”
武维之喃喃说道:“贪性隐露,长者当时应该警觉才对。”
止水尼微微点头,叹着接过:“无情长者经不起她一再苦缠,便将两极丹的处方对她口述一遍。长者满以为药材数计有百味之多,此举虽犯师门之禁,谅她也不可能记全。药材若欠三味以上,纵然成丹,也无多大灵效,她能抢记半数左右也就算不错的了。祖知玉门之狐天生异秉,记忆力奇佳;一百种药材只听了一遍,居然被她牢牢记下了九十九种。”
武维之惊叹道:“确是奇才!”
止水尼也愿头叹道:“这是第一个不幸的开始。”
武锥之哦了一声,止水尼接说下去道:“无情长者当初这样做,认为她无法记全固属原因之一;而最大的原因则是他爱她,真正的爱她,认为她早晚是自己师门中人。一念之昧,遂种日后浩劫!”
武维之又哦了一声。止水尼轻叹着又道:“于是,她藉四处寻访无情长者之便,将丹方上各种药材大量搜集。十年过去了,她虽设将要找的人儿找着,却意外地炼成一炉丹药。长者师兄弟因丹成不易,一直遵循着师门遗训,留以济世。玉门之狐因为炼得多,却拿它来给自己当补药服用。因此,她的功力突飞猛进,大非昔比;年近四十的人,看上去还似双十左右。经过十年跋涉,她对寻找无情长者已渐失望,但由于本身功力大进,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恶念一生,立即动手布置”
“布置什么?”
“报仇!”
武维之道:“报人老伤她的仇?”
止水尼微微颔首。武维之道:“人老系与无情长者同隐本山,两老又早已埋名遁世;她既无法找到无情长者,又怎能找到诸葛老前辈呢?”
止水尼道:“话虽这样说,但情形仍然稍有不同。小施主且听贫记再说下去,就会明白了。玉门之狐怎样进行的呢?她先将自己烧成的那种跟南北两极丹功效大同小异的灵丹,找机会送出几颗,同时声称该丹系得自一位多大年纪、什么相貌的武林侠客。由于该丹只比两极丹少一味药,功效亦极惊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不上一年,整个武林便传遍了。人们虽不知诸葛老前辈为何许人,但由于玉门之狐将诸葛老前辈的相貌描述得极是详细,人们心目中都有一个深刻的印象除非他不被遇上,遇上了谁都可以一眼认出。”
武维之忙问道:“之后呢?”
止水尼轻叹道:“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就只有足不出山的可师兄弟毫无所知,小雄主,你想想看,玉门之狐找无情长者,那是她个人之事,别人谁也不关心。她自己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现在呢?大不相同了。灵丹异宝,谁不觊觎?即连十三名门正派,也都为之心动。
各派高手天下访觅,那情形见无异到处瞪着眼睛,除非诸葛老前辈永世不出,只要他走动一步,烦恼便会立即上身。”
武维之忍不住又问道:“诸葛老前辈何时才给发现的呢?”
止水尼径自说下去道:“玉门之狐的原意是借刀杀人。她以为诸葛老前辈根本没有什么灵丹,兼又脾气躁、武功高,人们所求不遂,就不免积怨成仇。那时候,好汉不敌人多;与众为敌者,十九落败。这样,她便可兵不血刃,坐视虎斗,快意私仇。”
武维之喃喃道:“真毒!”
止水尼又轻轻一叹道:“那种环境既经造成,如想避免麻烦永不发生,太难了!人终究是人。何况人老已有家室,又有一个女儿”武维之心底暗喊道:“梅娘!”为了不愿扰乱止水尼叙述的心神,他在表面上未露丝毫形色。
止水尼说到此处,自动停了下来,又剔了一下油灯,然后才以显然跳过一段的语气,继续道:“有一年,在他老人家下山为某件事会晤另外一位奇人,再回到灵台山之后,灵台山下已成一片闹市。两老相顾一叹,不待众人开口,立按来人门派,每派曾送三颗灵丹,来人皆大欢喜。两老满以为,这下总该设事了吧?拒知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众人持丹散去,另一件麻烦立即旋踵而来!”
武维之脱口道:“玉门之狐闻讯而至?”
止水尼点点头,叹道:“除了她,会有谁?那是不可避免的事啊!”
武线之忽然有点发急地道:“那怎么办?”
止水尼望着他,不解地道:“小施主指什么而言?”
武维之局促地道:“要是无情长者被她发现止水尼谈谈一笑道:”那能避免么?“笑意一敛,双目做合,又道:”玉门之狐一听当年伤她的人居然真的也有两极丹,当然骇异之置。于是,她闻讯之后,立即赶来灵台。“武继之紧张地道:“来了以后”
止水尼静静地接说道:“人山遇着的第一个人,便是无情长者……”
当时,先发现对方的,是无情长老。长者见峰下忽然上来一名一身劲装、年约双十、貌若天仙的女子,眉头方皱得一皱,忽然心神大震!暗喊道:“啊!是她?”
她当然就是玉门之狐了!
无情长者止不住心头那股怒潮澎湃的激动,连忙低下了头。就在这时候,玉门之狐也发现了他,同时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老人家您好,这儿是灵台绝尘峰吗?”一个熟悉得像银铃般的声音,在长者耳边响了起来,音腔是那样的委婉,语气是那样的温柔。无情长者听得一怔,几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原来,玉门之狐当时所看到的无情长者,一身破布袍,乱发披肩、面容枯瘦;双目虽然有神,脸上却无一丝表情。他老了!他也变了!此刻玉门之狐看到的,只是一名老人;一名站在一块大石之旁,可能练过几年武功的普通老人而已。
她减去的岁数,已变成三倍加到他的身上她年轻了,他老了。
那时他们二人,年岁都还四十不到。长者一身成就并不在他师兄之下,依照常情,他看上去应该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些才对。这一点,玉门之狐自然清楚。所以在那种情形下,她面对这么一位平凡的老人,又能跟她脑海中一直保持着年轻和英俊的影子发生什么联想呢?
当然不能!
玉门之狐口中的一声“老人家”,不啻灌顶醒蝴!他,无情长者心脏中的一股激动之情立即消失。他的心顿然明净起来,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从那上面他一眼看透了数十年岁月,人生如此而已。于是,他悠悠抬起头来,就好像刚发觉到身边有人一样。他淡淡地在玉门之狐身上重新打量了一眼,然后探手人怀,摸出一个小盒子,一声不响地递向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