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面上一红,说道:“你胡说,我只用了九十八招。”金逐流冷笑道:“亏你是修罗阴煞功的传人。如此混赖,简直是连你死鬼祖师孟神通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孟神通虽然是个大魔头,说话总还算话,那像你这样不要脸皮!”
那姓阳的老者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怎知我的来历?”当下老羞成怒,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到这里来胡说八道?”
和陈光照交手的那个双子忽地叫道:“师父,这小子就是金逐流。他正是我的仇人,师父,你可不要轻易的放过他!”
原来这个面带病容的汉子就是金逐流那日夜封妙嫦房中搜出的那个人,他名叫龚平野,那日被金逐流打了他一掌,调养了三个多月,最近方始复原。这老者名叫阳浩,他的父亲阳赤符是孟神通的师弟,得了”修罗阴煞功”的真传。阳浩只有龚平野这个徒弟,自孟神通、阳赤符相继去世,中原的武林人物懂修罗阴煞功的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了。
龚平野一见金逐流露面,就想向师父控诉的,此时方有机会开口。
金逐流笑道:“好呀,你们师徒不肯放过我是不是?我也不想放过你们呢!”话声未了,已是倏地扑去,龚平野曾吃过他的大亏,焉敢抵敌,只好放开了陈光照,一躲躲到师父背后。金逐流故意把他扯上,正是要把他吓走,好比陈光照脱困的。
阳浩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欺负我的徒弟,你来接我一百招吧!”金逐流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我只怕你接不起我的百招!”
阳浩一掌打出,金逐流披襟迎风,哈哈笑道:“我正热得难受,多谢你送我一阵凉风!”阳浩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小子竟然不怕修罗阴煞功!”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双方都是不禁身形一晃,向后退开,不过金逐流却多退了一步。
原来金逐流幼承家学,早已练成了“正邪合”的内功。他的父亲金世遗当年曾和孟神通数次较量,深悉“修罗阴煞功”的奥秘,他自己虽然不肯练成这种歹毒的邪派功夫,却把抵御“修罗阴煞功”的内功心法传给了儿子,故此金逐流自是傲然不惧。不过,他的功力毕竟还是略逊阳浩一筹,阳浩的“修罗阴煞功”伤他不得,单凭掌力仍然可以逼得他多退一步。
阳浩是这帮人的首领,他和金逐流单打独斗,旁人不便插手。但是这些人却怕李南星逃走,于是纷纷涌上,向李南星围攻。为了要把李南星活擒,这些人顾不得他们的首领曾经说过的“绝不以多为胜”的话。阳浩也是不作一声,默许党羽的作为。
金逐流叫道:“大哥,你用剑!”李南星拔剑一挥,喝道:“你们不要命的只管来!”剑光过处,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破铜烂铁,堆了一地。
只不过一个照面,这几个人的兵器便给削断,不由得大地一惊,连忙后退。
龚平野的武功较高,避过了玄铁宝剑,一个“盘龙绕步”,绕到了李南星的背后,立即发掌偷袭。
龚平野的“修罗阴煞功”才不过练到第五重,他可以克制陈光照,却克制不了李南星,李南星宝剑前挥,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双掌相交,“蓬”的一声,龚平野也给他击退了。
李南星正要过去与金逐流会合,忽见一条人影,兔起鹘落,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来到他的面前,一声冷笑,说道:“你用的敢情就是玄铁剑吧?好,史白都保它不住,正好给我!”
这人双手空空,李南星一时间还在踌躇未决,不知该不该用宝剑伤他性命?不料那人掌力一发,热风呼呼,热浪四溢,掌力之猛,恍似排山倒海而来。李南星用上了“千斤坠”的重身法,脚步竟然还是不能站稳。这人双掌一发,跟着立即便是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李南星挥动玄铁宝剑,青光暴长,合成了一道圆弧,这人已知是玄铁宝剑,但尚未料到玄铁宝剑是如此厉害,慌忙缩手。“嗤”的一声,这人的衣袖被宝剑削去了一幅,可是李南星这一把重达百斤的玄铁宝剑,给他的衣袖轻轻一拂,剑峰登时也歪过了一边。
这一来双方都是不敢轻敌,这人想道:‘这小子居然挡得住我的雷神掌,手中又有玄铁宝剑,倒是不可小觑了。”李南星心想:“这人的功力似乎还在那姓阳的老者之上。糟糕,更是我的玄铁宝剑胜不了他,今晚只怕是难以脱险了。”
龚平野与那几个折断了兵器的汉子,不敢再去惹李南星,于是又再移转目标,跑去围攻陈光照。陈光照撒出一把冰魄神弹,龚平野不惧冰魂神弹,但其他的人却是禁受不起,除了两个内功较高的之外,都给他的冰弹打得浑身发抖,只好远远避开。
陈光照本来打不过龚平野,幸亏李南星刚刚和龚平野对了一掌,消耗了他的真力,龚平野的“修罗阴煞功”打了折扣,陈光照才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但是还有两个内功较高的人没给冰弹伤着,这两个人退而复上,陈光照腾不出手来再发神弹,再度陷于苦战。
李南星力斗那个汉子,双方各有忌惮,可是李南星因为先斗了一场,不免稍处下风。
李南星不识这个汉子,金逐流却是知道,不由得不暗暗替李南星担心。原来这个汉子就是他在几个月前,在徂徕山上曾经见过的那个欧阳坚。那次欧阳坚是给丐帮帮主仲长统打败的,金逐流和他并未交过手。
那一战欧阳坚虽然是给仲长统打败,但也是过了百招之后,仲长统方能取胜的。试想丐帮帮主仲长统的功夫是何等深湛,等闲之辈,岂能堪他一击?是以金逐流虽然未曾和欧阳坚交过手,也知他的本领非凡,以李南星的功夫,决计不是他的对手。
阳浩越攻越猛,把“修罗阴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金逐流接连用了几种不同的身法,掌法,须弥掌、排云手、天罗步、惊神指……每一种都是世所罕见的上乘武功,当真是奇招妙着,层出不穷。但虽然如此,毕竟是功力稍逊一筹,在阳浩猛攻之下,兀是未能摆脱困境。
阳浩久攻不下,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历,如此了得!我若是在百招之内不能取胜,久战下去,只怕还会败在他的手上。”要知修罗阴煞功极为消耗元气,是以阳浩必须速战速决,方能克敌制胜。否则待到他再衰竭之时,金逐流变化莫测的招数,就不是他所能防御的了。
阳浩连施杀手,把金逐流逼退几步,喝道:“好小子,你还不束手就擒?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阳浩外貌凶横,内心虚怯地发动狠攻,大施恫吓,实是想瓦解对方的战意,希望对方不战而溃。
金逐流识破敌人的用意,奋勇力战,傲然不俱。不过,他自己虽然不怕,却不能不为李南星与陈光照担忧。激战之中,金逐流耳听四方,眼观八面,眼光一瞥,只见李南星中指戴着一只戒指,光芒闪闪,在他掌劈指戳之际,距离数文之外的金逐流,也隐隐感到了丝丝寒意。
金逐流早就注意到这只戒指的了,此时仔细一瞧,可不正是和他自己戴的那只寒玉戒指一模一样!臧在金逐流心里多时的谜底,此时蓦地揭开,原来李南星就是他的父亲要他的江师兄所会之人。
谜底竭开之后,跟着来的是更多的疑问:“李大哥莫非早就和爹爹相识的了,否则爹爹的寒玉戒指怎会给他?但李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爹爹叫江师兄今晚来秘魔岩与他相会,难道是早已知道了有今晚之事?”
疑云叠起,但金逐流亦已无暇细想了。激战中金逐流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已到中天,金逐流大喜笑道:“阳浩,你莫猖狂,看是谁要束手就擒吧?李大哥,别怕他们的虚声恫吓,再过一刻,我准保可以把他们杀得大败亏输!”
李南星此时亦是疑惑不定,金逐流所戴的那只寒玉戒指他也看见了,心里想道:“我只道逐流不知我是何人,如今看来他是早就见过我的爹娘的了。但为什么他却要瞒着我呢!”
原来在李南星离家前夕,他的父亲把那只寒玉戒指给他,说道:“你到中原,倘若见着戴着同样戒指的人,你就可以放心依靠他,求他帮你解决任何困难。若是在你碰着危险之际,你戴着这只戒指,说不定也可以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李南星就是因为记着父母的吩咐,故此今晚来赴阳浩之约,才戴了了这个寒玉戒指的。初时他还不免有“迷信”之感,只因这是父亲的吩咐,所以姑且戴它试试,不料果然在危急之际,金逐流就突如其来了。
李南星见着了金逐流这个戒指,当然以为他是受了自己父母之托而来,殊不知金逐流也是像他一样,心里正藏着一个闷葫芦呢。
李南星受了金逐流的鼓舞,精神一振,把玄铁宝剑使得虎虎生凤,又与欧阳坚斗了二三十招。可是欧阳坚的雷神掌实在厉害,每发一掌,就好似有一个热浪打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加以李南星又必须用力来挥动那柄沉重异常的玄铁宝剑,更加其热不可当。三十招过后,李南星浑身湿透,恍若置身在烘炉之中。
李南星心里想道:“逐流说得好像极有把握,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来他也似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唉,恐怕只是空言安慰于我的吧?”
阳浩把金逐流逼得步步后退,大笑道:“好小子,我看你还吹不吹牛?”此时已是月正当头,恰是三更时分,金逐流心里有点着慌,想道:“难道是师兄在路上有了耽搁?他若还不来,我们可要糟了。”
阳浩笑声未已,忽见秘魔崖前面的大石台上出现了一个人,朗声说道:“请各位看在江某面上,就此罢手如何?阳先生,欧阳先生,你们两位是武林前辈,何以对两个后生小子为难?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可以和江某说么?我担保在我的身上,还你们一个公道就是!”
江海天突然现出身形,阳浩的党羽之中,只有两三个是认得他的,其他的人尚未知道他是谁,一见有人在石台上出现,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纷纷把暗器打过去了。
江海天不动声色,口中仍在继续说话,随手在一根尖削的石笋一抓,石笋似朽木一般给他折断,只见他把手掌摊开,那一段石笋已变成了无数碎石。江海天满不在乎的随手一撤。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许多暗器,都给他的碎石打了下来。更妙的是,每一枚暗器,都是刚好落在主人的身旁,毫无差错。这手绝世的武功一显,任是最笨的人,也知道江海天是手下留情,不想伤人的了。
群盗此时方始知道来者是江海天。江海天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谁不知道他的名头?见他显露了这手绝世神功,不由得人人胆战,个个心惊,闹哄哄的群盗,登时噤若寒蝉。
群盗不约而同的一齐住手,只有欧阳坚正使到“雷神掌”的一招杀手,掌锋已触及了李南星的身体,一时之间,煞不柱掌势,心里想道:“反正是要得罪江海天的了,不如把这小子擒了来,也好讨价还价。”
欧阳坚掌心一翻,内力刚刚吐出,忽觉劲风飒然,江海天大袖一挥,恰好隔在他们二人之间。欧阳坚内力发出,怦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大吃一惊,连忙缩手。李南星本来是如受煎熬,闷热不堪的,此时也忽地如沐春风,遍体清凉,精神大振。
江海天微笑道:“好在两位都没受伤,请给江某一个面子,有话慢慢再说如何?”欧阳坚本以为李南星免不了为他所伤,是以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此时既然没有伤及李南星,也遂消了顾虑、供手说道:“江大侠之命,岂敢不遵?”退过一旁。
李南星暗暗诧异,心想:“怎的江海天也有一枚寒玉戒指?他又怎地会知道我有今晚的约会?”
阳浩大是尴尬,讷讷说道:“些须小事,想不到惊动了江大侠。”
江海天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阳浩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我们不过是想推戴这位厉公子作我们首领,厉公子不肯应承,这,这……”
金逐流笑道:“这你就要动手伤人了么?”
江海天笑道:“原来如此,阳光生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人各有志,似也不宜强人所难。阳先生,不知我说得对不对?”江海天说得十分委婉,顾全了阳浩的面子,好让他自下台阶。
阳浩此时哪里还敢再说。当然是诺诺连声,鞠躬而退。转眼间群盗走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上前行过了礼,笑道:“好在师兄来得及时。”
江海天道:“你和这位厉公子是早就认识的么?”
金逐流逍:“好教师兄得知,我们二人早已是八拜之交了。不过,刚才我才知道,原来李大哥就是爹爹要你相会之人。”
江海天听了阳浩那番言语,已知厉南星的来历,当下哈哈笑道:“你们两人本来应该亲如手足的,这也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心想:“师父行事也怪,既然此人是厉复生之子,为何不早告诉师弟,教我煞费疑猜。”
李南星叹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是金世遗叫你们来的。”
江海天眉头一皱,心里想道:“若论辈份,我师父比你高了两辈,你不感恩也还罢了,岂能直呼我师父之名?”原来李南星本姓厉,他的父亲厉复生乃是天魔教奉为祖师的厉胜男的侄儿,而厉胜男则是金世遗的旧情人。
金逐流不知他的父亲与厉家有那重公案,听得厉南星直呼“金世遗”的名字,毫不加以尊称,心里也是很不舒服。但转念一想:“爹爹给他寒玉戒指,又要师兄老远地跑来北京会他,可见爹爹对大哥也是十分爱护的了。我应该体念爹爹的用心。大哥或许是对爹爹有甚误会,将来我总会明白的,此时又何必耿耿于心?”金逐流本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么一想,也就想开了。
陈光照与江海天本来是相识的,跟在厉南星之后。上来与江海天相见,刚寒喧了几句,卧佛寺的主持空照大师也来了。他是发现陈、厉二人失踪,放心不下,出来探个究竟的,江海天与空照大师交情非浅,见面之下,当然又是有一阵寒喧。陈光照与金逐流乃是第一次见面,少不免也有许多话说,一时间,新知友,彼此攀谈。倒把厉南星冷落一旁了。
厉南星忽地抱拳一揖,淡淡说道:“江大侠,多谢你今晚相助之德,我不领你师父的情,也该领你的情,大恩徐图后报,请恕我有事先走了。”不待江海天答话,一转身便即飘然而去。
江海天不禁为之愕然。他正在陪着空照大师说话,不便跑开,于是说道:“师弟,请你替我送客。嗯、你和他是八拜之交,也该送他一程。天明之后,你再回卧佛寺吧。”话中之意,自是要金逐流去向厉南星问个清楚。金逐流满腹疑团,其实无须师兄提示,他也是要去问个清楚的了。他的轻功远在厉南星之上,厉南星也似乎有意等他,只追过了一个山坳,便已追上。
厉南星回头笑道:“贤弟,我知道你会来的。”
金逐流道:“大哥,有许多事我不明白……”
厉南星道:“你爹爹从来没有和你说起我么?”
金逐流道:“没有。爹爹叫我带一封信给师兄,要江师兄今晚到此会你,那封信我也是见着了师兄才拆开来看的,我也觉得奇怪,爹爹好似早就料到了有今晚之事。”
厉南星道:“你是几时离家的?”
金逐流道:“有五个多月了。”
厉南星道:“哦,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金逐流道:“什么怪不得?”
厉南星道:“我与阳浩今晚之约,是半年之前就定下的。你的爹爹虽然身处海外,但他在中原的武林朋友极多,想必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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