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又是满室沉静,只有相互的心跳与沉稳的呼吸声缠绕耳边。
“怎么在记者会上要主动提及还有另外一批的照片?”凌子墨再度开口,已是另外一个话题,似乎之前的谈话完全没有发生过,其实他们都知道,有些话题是无法找到结果的,所以习惯了两人之间各种形式的戛然而止。
“既然已经要演这么一出戏了,当然是要杜绝一切后患,我不想以后还有人拿另外那些照片来威胁我。至于陈导和致均哥,他们不会问我缘由的。”从容缓缓道来。
“什么时候知道是李亦亭的?”
“也是因为这次。”忽然意识到什么,从容惊觉抬头,“我能应付,她不敢拿我怎么样的!”看着凌子墨不置可否的神情,又温软的补了句,“这段时间你也没好好休息,接下来还要操心凌伯伯的身后事呢。”
“不用这么紧张。”凌子墨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脸颊,“我又没说要做什么。最近操心的事情是很多,都好多天没好好睡觉了,所以今天你要分半张床给我。”说完就把自己那180公分高的身体倒向她,压的从容一阵踉跄。
“别玩了,真会摔的。我可扛不动你。”
“我抱得动就行。”凌子墨话音刚落,就顺势把从容打横抱起,惹得她惊叫出声。
凌子墨抱着她在客厅里连着转了三圈,直到确定把她转晕了才放到了沙发上。从容惊魂未定的喘气,不满的狠狠白了他一眼。凌子墨从不吝展示他的疯子本色。
凌子墨半蹲在她身前,帮她顺着背,嘴角噙着一抹是有若无的笑意。等到她气息渐稳,脸上的潮红也褪去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布,与他胳膊上一模一样的金丝黑布,戴在了她的右手臂上,从容怔楞的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骏马图案……
“能陪我戴孝吗,到葬礼结束。”询问,却在动作做完之后。
从容震惊的抬头盯着他,嘴边的话却在他深如墨渊的眼眸凝视下,吞了回去。伸手摸着那绣工精致的图形,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韩氏大楼,总裁室。
“阿琦,你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多留院观察两天,真出了事可怎么办。你这个车祸可大可小,不管怎样也要等检查报告出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内出血……”办公室里隐隐传出一个女人着急的声音,但也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正被她劝着的人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凌子墨已经煞有其事的在门口站了一回,眼看秘书室里的两位小姐对着他目瞪口呆,一副完全无意为他通报的样子,而房间内那漫长的絮叨显然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便自己动手敲起了门。不知道自己那边的员工有没有这么花痴,得叫荣轩好好整顿整顿,简直太不专业了。
而正被凌大少腹诽的两位花痴小姐依旧如故的在心里流着哈喇子,终于见到了财经界帅哥排行榜第一的凌子墨,果然如传言所说,就一个字:帅。说起来韩琦也是名声赫赫的才俊一名,但在李亦亭的高压之下,谁也不敢对着BOSS犯花痴,所以只能把积蓄的能量全部散发到偶尔到访的客人身上。
“天大的事也别来烦……”还未等张岚语气不善的话音落地,门已经被推开。正准备发怒的张岚在见到是凌子墨时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变了数遍,怒意也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转成了僵硬的一句问话,“凌先生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凌子墨迅速了扫了眼房间里场景,韩琦正坐在办公桌后的高背椅上,整个身体几乎都陷进椅子里,身上的格子衬衫已经是皱巴巴的。正拿着烟的右手手腕上绑着纱布,敞开的领口也隐隐可见缠绕着的白色绷带,面前的烟灰缸里对着满满的烟蒂。他微垂着头,似乎在很认真的发呆,至于房间里是一个人在咆哮还是两个人,他并不关心。
一眼扫尽,凌子墨笑着朝张岚微微颔首,“韩老太太,好足的台型呢,风采不减当年呀。如果我不是知道内情,真以为如今韩氏还是您当权呢。”凌子墨的潜台词令张岚脸色微沉,这分明是在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韩琦现在正费尽心机要夺她的权,她也一直摆出很配合的隐退架势,凌子墨这样不是存心让韩琦猜忌她嘛。
“凌少说笑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下,这样倒显得我们礼数不周了!”张岚似笑非笑,虽满是自责,那意思却是指责凌子墨突然上门的唐突。
“韩太太不需要客气。”凌子墨只准备接受的是她的‘歉意’,“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跟令郎单独谈一下?”
“不好意思,他今天身体不……”
“坐吧!”
张岚的拒绝之词却被忽然出声的韩琦打断,声音嘶哑而低沉。
“阿琦……”
“等你很久了。”韩琦起身,率先走到一旁的会客区坐了下去。而对于张岚的反应显然他并不想理会。
凌子墨眉毛一挑,朝张岚歉意一笑,便欣然在他对面坐下。至于他刚刚的歉意有几分,张岚估计自己用显微镜也看不出来。
被两人如此彻底的无视,作为一个长辈面子上完全下不来台。可是就这样干巴巴的站着,更是难堪。一时之间张岚有些张口结舌,最终只能化成一声重重叹息。
“终于见识到韩家母子的不合了,原来传言非虚呀。”凌子墨翘起二郎腿,倚在沙发上,一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用无比闲适轻松的状态语气调侃着。在时间把握上还不忘让正准备离开的张岚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随着他故意拉长的一个‘呀’字,门终于完全合上。
对于凌子墨的调侃,韩琦完全的不为所动,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却不见多少焦距。
凌子墨迎着他出神的目光,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冷。“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屑对你动手。”
致命的打击
“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屑对你动手。”凌子墨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有多么的狼狈!”
韩琦的眼睛如慢镜头回放一样缓慢的眨了一下,终于把焦距对准了凌子墨。“不屑的结果就是用三天的时间收购日盛控股吗?那接下来的目标是不是我韩氏的股份了呢?”他的声音嘶哑如钝刀,但语调却平静如死水,不带一丝的涟漪,彷佛说的只是有关天气的话题。
凌子墨一挑眉,不置可否。
“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个人拥有韩氏60%的股份,你再怎么恶意收购它也无法变成姓凌的。”
“既然都说了是恶意,至少我可以把你的60%变成一堆废纸。我从不介意两败俱伤。所谓以本伤人,只要我的本比你的厚,结果就是我说了算。”
“爱情果真是英雄冢!呵,没想到以冷酷理智闻名的凌少也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刻。看来你真的爱上了她……”韩琦那灰败的脸上突然奇异的扬起一丝笑意,“即使我和她是黑蔷薇绝望的爱,最起码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这一点不知唯我独尊的凌少你能忍受的了吗?或者我该问,从容她会爱上你吗?”
只是瞬间,凌子墨的眼中已绝然生出森森寒冰,让人怀疑置身于寒冬飘雪。那蓬勃而生的戾气笼罩了整个房间。
看到凌子墨显而易见的怒气,韩琦的笑容更加恣意,含着最恶毒的嘲讽。
漫长的对视,森冷的戾气与恶毒的嘲讽在空中较量着,谁也没有退让。而外人看不到的是戾气背后的坚决以及嘲讽背后的绝望……
“你选了一块好地方!”许久过后,凌子墨嘴角的那抹阴霾忽然转成了一个诡异的表情,转身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他的办公室,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38楼,从这里摔下去应该连个整尸都找不到吧?”
“你认为我会从这里跳下去还是你有兴趣把我推下去?”韩琦也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只是脸上的嘲讽之情未变。
“这五年来,知不知道从容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她喜欢住顶楼,而且还要有阳台。你知道为什么吗?”凌子墨神情一敛,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她说她每次都有种冲动,一种跳下去的冲动,她很想知道在不断下坠的那一刻自己脑海里会出现什么人什么事。你想不想知道她会想到什么呢?”
韩琦眼里的平静终于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痛。
“你知道他是怎么戒掉毒瘾的吗?”凌子墨并不打算放过他,嘴角挂着冷酷的笑意,渗着嗜血的恨意,“你们分开的第一年,从容在荧光幕前整整销声匿迹了那一年,所有人都以为她在疗情伤,你也这么认为吧。而事实上她是在戒毒,不借助任何药物与设备,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绑起来,任那种万蚁啃食的痛苦一次次的把她痛晕过去,有时候实在忍受不了就使劲的用头去撞墙……”
他的脸在瞬间便扭曲变形,嘴角剧烈的颤抖着,那满满痛苦从眼角倾斜而出,身体则不自觉的退向沙发深处,“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韩琦大声咆哮,那找不到出口的痛爬满了他的每一寸骨血。
“这样就受不了?”凌子墨脸上的恶毒远胜于他之前的,“那从容呢?整整半年的时间,她承受着毒瘾的折磨,她每天每天晚上做噩梦,梦到希腊也梦到你……那个时候她开始学会了喝酒抽烟,用大量的酒精和尼古丁来麻醉自己的神经,以换取短暂的入眠。你能想象吗,她喝酒可以喝到让自己胃出血,抽烟抽到现在一闻到烟味就想呕吐。”
“你成功了!”韩琦突然凄凉一笑,“如果你想用这个来打击我,你成功了。”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过度的用力让伤口再一次裂开,血慢慢染红了他的白色绷带,也染红了他的衬衫。而伤口再痛,也痛不过此刻的内心,猩红的血叫嚣着是不是痛苦的挽歌。
“是的,你痛。那又如何?这五年来,她哪一个痛苦不是因你而起。你母亲不择手段的恶毒,李亦亭因嫉妒而产生的背叛,乔以函以爱为名的步步进逼,甚至于颜琳……,不都全是因为你。”凌子墨厉声而道,每一句都如利刃一刀刀□韩琦的心中,“口口声声说可以保护从容,事实上你才是她不幸的根源。你能把这几个声称爱你的女人全杀光吗?不能吧,那就离她远远地,就像之前的五年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
韩琦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眼底深处的绝望终于爬上了他的眼眸,□裸的展现于眼前……
我的爱真的是你的地狱吗?曾经的幸福真的已成一场灰烬,只是一段缅怀的往事……
凌子墨不再理会沙发上一脸死灰的韩琦,连半点表情都欠奉。潇洒的起身,门被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神色焦急的李亦亭,手上的托盘里装着水、药品和绷带。
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凌子墨的眼神在瞬间变的锋利无比,里面是比对韩琦更甚的厌恶之情,隐约还有一丝杀意闪过,垂在身侧的手已不自禁的握紧。
李亦亭在见到他的刹那间一愣后,更迅速的转头去寻找韩琦。在看到沙发上的他时,忙慌乱的上前去查看,也顾不得门口的凌子墨了。
凌子墨眯着眼审视着他们,一口气微不可见轻轻吐出,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转身离开。
敞开的门传来李亦亭紧张的话语。
“阿琦,没事吧?先把这个药吃了,还有绷带也要……天哪,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来人呀,快叫救护车……”
这几天从容都是以十分素白的穿着颜色出现在剧组里,还有胳膊上那条代表守孝身份的黑布。所有人都已经从讣告以及财经新闻中知道了凌父刚刚过世,从容这无疑是在给他戴孝。只是她与凌子墨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高希文当然也无法忽视她胳膊上那刺眼的颜色,即使他很想忽视。终于在忍了大半天之后,还是开了口。
“为什么呢?”即使语气平淡,从容还是从他有些闪躲的语调里听出了些许微澜。
“如果你指的是这个。”从容轻轻摸了摸手上的骏马图腾,“我也不知道,只是在面对他心里的疲惫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凌伯伯生前对我一直都很好,就当为他尽一份孝心吧。”微微垂首,那解释的话语是说给高希文听的,更是在说给自己听。
两人手里各自捧着剧本,却没有一个人有看进去。只有那淡淡微风吹拂过他们内心的波澜与茫然。
“或许,凌子墨未尝不可以争取……”
从容一怔,惊讶的转头。只看到了高希文的一个坚毅侧面,他依旧垂首专心的注视着手里的剧本,仿佛刚刚出口的话只是从容的错觉。
“希文,你是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最好的人。甚至于有时候,你好的让我自卑。”从容扬起一抹莫名苦笑,“知道为什么五年前我会选择跟他一起吗?因为那个时候我需要他,更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无情的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这几年我们在一起的前提就是‘他不会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他’……”
“可惜感情没有‘设定’和‘以为’,五年可以改变很多。”高希文把眼眸从剧本里抽出,静静地投注在从容脸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从容,至少我希望你幸福。”即使那个幸福不是我可以给予的。
曾经在高希文心中,爱情应该是夜空中的那一道鹊桥,源于承诺和坚守,是月色当中略带哀伤的守候。只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岁月的磨难才算得上是完满。曾经的他一直以为他和从容之间得一切都是命运的考验,他会守候着岁月过后的相濡以沫。而如今,就让他收藏着她的眼泪和欢笑,唯有希望你幸福……
从容嘴角的幅度慢慢扬起一个漂亮的幅度,一时间那是灿若桃花的明媚,那是真正的笑,笑尽眼眸深处的所有阴霾,只是这笑容里是否有那淡至无影的唏嘘感慨。
“希文,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人或许是你。”
有一种感情,它无关爱情,但是却比爱情更久远,它不同于亲情,但是又比亲情更浪漫。
高希文也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惜适合不等于爱!
叩…叩…叩…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一室沉默一室温情,造型师小孟站在门口有些拘谨的望着两人,“从容姐,可以换衣服了吗?下场戏要开始了。”
恩,从容应下。收拾起心中的那一份莫名感慨。
脱下那一身素服,再换上华丽无比的戏服,她就变成了那个历史上最有权势的女人……是呀,下场戏要开始了。
在别人的人生里颠沛流离,爱恨至极。笑,与欢乐无关;哭,与剧情无关。那些胶片里的心有不甘,有多少是你的,也是我的……
跟曾经告别
当灯火逐盏熄灭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所遗落的一切
终于只能成为
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
你的昔日我的昨夜
——席慕容
至少有五年没有来楠溪江了吧。
并不出名的小河依旧静静伫立在被世人遗忘的角落,还有那座破旧的小教堂,已经更见颓芜,外墙的红墙已经剥落的更加厉害,到处可见块块青砖。只有江边那黄色的小花依旧鲜艳的盛开着,即使在这寒冷冬日。
清冷的江水泛着幽幽波光,江边有一个男人独自伫立。不知是这寂静的楠溪江把他渲染出了三分孤寂,还是他孤独的背影为楠溪江平添几分萧瑟。
从容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记忆中的背影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有着她陌生的单薄和落寞。从容没料到韩琦会约她,而地点正是这个他们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楠溪江边。说起来她并没有多少机会认真的观察他的背影,以前总是他望着她的背影,而如今连背影也不再有。
五年后的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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