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為甚麼?」
「虧你還是學文學的,」我信口開河道,「洠犝f過老白或者老蘇的那句詩嗎:撿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我承認我花心我好色我處處留情,可那老黑格爾不是說過嗎:凡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之所以成為今天這個我, 不是洠в衼碛傻摹O肼犅犖覂A情告白嗎?」
反正小妖是個文化白痴,任由我天馬行空。
不料今天不對了,今天她敚С鲆荒槺梢暤臉幼樱淅湟恍Γ
「不就是初戀情傷的那一套嗎?那女仔名叫安吉拉對吧?她是你中學同桌對吧? 內地好象有首歌專講這故事。叫作甚麼小花是不?再不就是小華。你到處講同一個故事累不累啦!」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得動用昇級版啦。
「又是斯拉跟你講的對不?」我道,「斯拉這怪獸。。。。。。寶貝你知道她為何這麼恨我嗎?」
「她不是恨你而是智商高過你,她是我們一班女仔中智商最高的人,而且她熱心向學,枺饺請蟮摹好改腥诵摹凰焯於伎茨亍K灾铮挪粫笪疫@麼洠С鱿ⅲ髦荒阃孢召之即來。孫燕姿那首歌叫甚麼名來著,真是把你這種壞男人唱得好到位,我唱了一遍又一遍,都洠в茫歼是傻傻地跑到這里聽你鬼扯。」
「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你說安吉拉故事第一季你己經聽過了是不,那我講第二季給你聽。我知道你會說第二季通常都很爛,告訴你,那是因為那些故事都是編的,真實人生里,好男人在第二季才現出原形。」
「你不會說你就是那好男人吧?」
「當然不會。我只想讓你聽了這故事開心一點,看到你這樣為情而傷我好心痛好自責。我知道象你這樣的女仔,在如今這種社會里早已經絕了種,我不想傷害到你,我真的不想傷害到你。所以我今天呀,才會在這種非常時期還巴巴地跑來見你。」
「非常時期?」
「是呀,我老闆昨天向我下了最後通牒;三天以內不交出論文就延期到明年答辯。我老爸那邊也同時下了書面指令:今年不拿到學位就回北京, 不然就斷絕我的經濟支援。他這人心狠手辣得很, 說得出作得出。受到這樣的前後夾攻,我還跑到這里來見你,你說這是為甚麼?」
「好色囉,淫賤囉。」
小妖淡淡地道,拿煙的手輕輕一動,將煙灰準確地彈在煙灰缸里, 這也是我欣賞她們這班香港女仔的地方之一,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也都講究公德。
這種時候,「一切的語言都蒼白無力。」不知哪位前賢這麼說過。又有哪位前賢教導我們:「別作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於是我一邊將雙目死死凝望住對面這條怨女(當然目光里一定要含得有情),一邊將原本抓住酒杯的那隻手輕輕轉移到她手上。一般來說,對付小妖這一級別的女仔,這兩個動作足矣。洠氲叫⊙@日邪了門了,竟然以同樣輕而巧的動作,將她的手收回到她自已的酒杯上,不動聲色道:
「用不用這麼費事扮嘢哦?你那甚麼第二季故事可以留住講給別的傻女聽的啦。我老實同你講,今晚我都同你一樣,空檔兼且淫賤,才會走到這里。所以之嘛。。。。。。」
「所以﹣﹣」我忙將手又伸過去,雙手。但小妖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不過就要同你講講明,我不會同你去上海街那種街邊房,今晚我想去坪洲看月亮。」
這夜; 我們洠サ贸善褐蓿∫驗樽钺嵋话啻奸_走了。小妖將我帶到她位於元朗的出租屋,從那間村屋春風輕拂的窗口,我真的看見一輪彎月幽幽航過,於是,我體驗到了傳說中花前月下的詩情畫意,當然還有銷魂愛欲,便對小妖說我愛她,她的回應有點掃興, 她說:
「幾天?」
第三周 耶利米
耶利米來自於黑龍江,我跟她在尖沙咀一間酒吧相識。那是韓版電影的經典情節,一名美女獨自坐在吧枱邊買醉,那名孤男便走了過去同她搭訕。
「我叫耶利米。」她說, 一口飲干了我送給她的那杯金湯尼。
「嗐,耶利米作了變性手術!」我笑道。
她要不就是無知,要不就是耶穌基督的假信徒,對我的搞笑話無動於衷,臉上還是木木的。於是我明白,她醉了。
半醉的她,說出的話雖然七顛八倒,我還是從中聽出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原來她跟我一樣,也是來港攻讀學位的。不過, 她是公費我是自費,她讀的是學士我讀的是碩士。她醉得忘了自已讀的是哪一系。卻對一年來的情人如數家珍,其中有男也有女,
「萬一一。」
突然間我聽見這個名字。
「慢著,你說的是那名剛上了娛樂頭條的大情拢俊
「是啦。」
「那你是。。。。。。 」
我不由得將耶利米那張不剛才看著洠觞N特別的面容仔細打量,可不是真的嗎,那雙大眼雖已醉意迷離,但忽閃之間那種魅人心魂的風情猶在,只要把那兩道秀眉描上幾筆,眼眶上粘條睫毛,再加一頭爆炸式髮型﹣﹣我暈!眼前這位變性耶利米,可不就是那娛樂頭條的女配角嗎?
我總覺得,香港人罵起狗仔隊不象其他地方人那麼兇狠,那神氣倒有點象老媽罵不務正道的浪子,恨鐵不成鋼之中帶點欣賞。也真是的,要不是狗仔隊時不時爆出一波娛樂頭條,飲早茶下午茶時大家談甚麼呀?洠в辛斯纷嘘牐@城市的光彩都不知要熄掉多少條。話說個月多之前,港人悶到只好拿新九龍改造工程消遣之際,狗仔隊不失時機,挖出了上述那個頭條,頓時轟動全港,說其家喻戶曉深入人心毫不誇張。別說那些八婆八公了,我們宿舍都為此爆發過兩場混戰。与往不同的是,大家的陣線不是那麼分明,對壘的兩邊,陣容隨著故事情節的變化,時不時發生一百八十度的眨褪钦f,昨天還是死敵的,今天可能變成戰友。而昨天是戰友的, 今天也許變成了死敵。
故事情節其實很老套,那萬一一与其女友清新妹本是娛樂界碩果僅存的一對長氣情侶。他們的戀情保持了十七年,而且其間雙方都洠Ьp聞傳出,在這連美國總統都泡二奶的時世,這多不容易呀!可就在他們幾幾乎步入婚姻殿堂的節骨眼上,狗仔隊拍到萬一一与一名叫作胡菲菲的酒吧女的不文照。照片上,那名打扮暴露的女子与衣衫不整的萬一一正在熱吻。
萬一一當然立即成了人民公敵, 千夫所指。最憤怒的是那些清新妹的粉絲,他們本已在感嘆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萬一一這名花心大少怎麼能配清新妹這*之中的*。現在你看果然!
有一名瘋狂粉絲竟然持刀潛入萬一一藏身的的酒店,若不是被一名敬業保安及時抓到,後果不堪設想。
全港數以十萬計的為人父母者也對萬一一同仇敵愷,本來他們在教育儿女時還有一對模範情侶可以援引,萬一一的墮落令他們發生了信仰危機。甚至有傳言說這班人在策劃一次請願行動,強烈要求港府將萬一一驅逐出境。
但正如港人的一句俗語所言:世界上的事好難講。接下來發生的事令萬一一絕處逢生:有人在网上人肉搜索,找出了那名酒吧妹的詳細資料,原來她是一名來港讀書的大陸妹,父母在廣州作生意,她到港讀書一年,成績麻麻,卻以出位打扮和豪放作風在蘭桂坊小有名氣,專對名流下手。
我們的第二次宿舍大戰, 便在胡菲菲資料与相片登上頭條那日發生。
那第一次大戰其實算不得大戰,因對疊的兩方人馬不過十多人,且人數對比太過懸殊,挺萬派不過三人,清一*生,其餘無分男女,全部都必欲置萬一一於死地而後快。
爆出胡菲菲料之後,更多人加入激辯,而且雙方陣容大洗底,倒萬派一多半變成了擁清倒胡派,再加上原先那三名挺萬派, 聲威大振;剩下的倒萬派慘了,只剩小貓五六雙,而且其論眨舶l生變化,倒萬的聲音大幅度弱化,与其說是倒萬,不如說是挺胡,因她們都是一班平時愛跟男生去外面滾的豪放女,同病相憐。
然而,當我們系的那個瑪麗安加入戰局,情況便又發生逆轉。瑪麗安是校辯論隊第二辯手,其家庭背景有點眩s,她老爸是土生土長香港人,老媽卻是七十年代未來自內地的。她一上陣就抓住了問睿Γ改銈兒龎T!」她對倒萬挺胡派中的兩名香港女道,「胡菲菲這條大陸魔女是個符號,折射出一個信號:大陸妹對香港家庭的威茫呀洕B入到了大學校園。你們這兩條傻女還去挺她,打算從此作剩女不成。」
那兩名香港女仔一聽,立即如醒初醒倒了戈。挺胡派只剩下三個人,全部都是內地交換生。不過她們少而精,個個玲牙利齒,以一當十,對方罵她們不過,免不了聲大夾惡,終於拳腳交加,雙方撲到一起打了起來,好一場惡戰!最後要出動校保安隊才得以平息。
那麼, 眼前這名弱伲w纖的女孩,就是那位差點引起那一場動亂的罪魁禍首嗎?
「剛才你說你叫耶利米?」
「出了這樣的事,我還能叫胡菲菲?」
原來這耶利米跟學校請了半年假 ,在青衣島租了間屋耄Ь印!复箅'耄ъ妒袊印!顾ρ浴4藭r我跟己經跟她在那間屋子里相擁而坐。 對於我「為何不乾脆住到南丫島或大嶼山」這一問睿幕卮鹨嗔钗野蛋捣Q奇:
「我這人雖仇恨群眾,卻又離不開群眾。」她道。
我猜耶利米之所以能把萬一一勾到手的秘訣 ,就是她驚世駭俗的言行。以她這等容貌, 跟那清新妹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可容貌只是男人迷戀於女人的因素之一,往往還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在我看來,不斷的新奇感引起的刺激,包括肉體与精神上的,這才是一個男人會被一個女人迷住的根本。耶利米堪為她那事業狂父母孕育出來的怪胎,而八十年代急劇變化的現代都市環境,令她的性格兼具了傳統的陰暗与現代的冷酷,我還發現,她言語中時而閃露的黑色幽默光彩,既有內地的犀利又有香港的輕臁
一連三天,我跟耶利米都泡在一起,這在我的溝女生涯中史無前例,我被她吸引住的,主要是她的坦率。她坦率得來可以說到了厚顏無聇、厚顏無聇到可愛的程度。
此話怎講?
原先我還以為報紙上她那些引起公憤的言論出自狗仔隊的惡意歪曲,跟她鐜往之後才知事實恰巧相反,看來狗仔隊攝於政府有關部門的監查,還將那些言論經過了相當程度的刪削。 不然即使在香港這樣的地方,也是無法出街的。
比方說那日,當我倆進入意亂情迷之狀態,得意忘形之中我禁不住嘆道:「你真是我玩過的女孩中最風颍模 乖捯怀隹冢揖鸵庾R到說漏了嘴,犯了溝女的大忌啦!不料耶利米只微微一笑,欣然回應:
「那當然,我見過識廣嘛。」
「那麼,」我索性一杆子插到底,「我比那萬一一如何?」
「小巫見大巫__他是大巫,你是小巫。」
我未免有點憤然,便道:「對那清新妹,你就洠в幸稽c負疚之意?人家多賢慧多無辜!」誰知耶利米竟冷笑搖頭:
「負疚?為甚麼?她應當感謝我才對。」
「這我就不懀Я恕!
「白痴仔哦!你難道不明白,我跟這些衰男人交往,對於他們的太太,其實是一種積德的行為。 你想呀,天天跟那種又自私又刁鉆的男人泡在一起多累呀!是我,給了她們喘息片刻機會。」
*女理論家了。
總之跟耶利米在一起,常常會經受諸如此類的精神洗禮。有時候我真難以相信這種話會出自一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之口,伲桑骸敢啄闶遣皇窃馐苓^甚麼童年創傷?比如說。。。。。。」
「遭受過性侵犯或是撞到父母之間的暴力行為甚麼的,」她口氣淡然地打斷我,「你是這意思吧?」
「嗯,是。。。。。。」
「那我告訴你:洠в小!
「那你怎麼?」
「怎麼會對男人如此苦大仇深是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 耶利米裹在一條大浴巾里,正眯縫著眼睛,懶洋洋享受照到床上的那一大塊陽光。有必要說明,我們這三天都在她家度過,而且大部分時光膩在那張佔據全屋大半空間的大床上。那是一間朝南的屋子,每到下午,暖洋洋的冬日陽光就會照到床上,令我們感到大自然的眷顧。
「剛才你說甚麼來著?」耶利米回頭瞪住我。
「我問你為何專對那些社會精英下手?」
「喂,」她回過頭瞪大眼睛看著我,「你不會是狗仔隊的臥底吧?或者根本就是一名狗仔?怎麼盡問這些狗仔式問睿俊
可當我正不知如何回應是好, 她卻哈哈一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啦!我自已也是精英嘛。」
跟耶利米分別時,我破天荒將我三個手機號都給了她:「寶貝,」我對她說,「隨時打電話來哦!我保證召之即來。」
但她洠Т螂娫拋恚瑥臎'。
大約半年之後,在深圳一場精英人士派對上,我看見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依偎在一名青年才俊身邊,遠遠地,她的目光淡然從我身上掃過。我洠н^去招呼她,何必呢!
第四周 瑪麗安
一段時間中我一直有個錯覺:象瑪麗安這種類型的女子永遠都是可望不可即的。那麼聰明, 那麼高傲,言詞又那麼咄咄逼人。
我在一個嚴肅場合与她第一次相遇。那是一次檔次頗高的研討會。主講嘉賓是來自美國的一位大師級人物,他研究甚麼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位語言天才,一場演講下來,滿場聽眾都被他那一手語言絕技給鎮住了。只聽得他一時英語一時法語一時日語一時天知道甚麼語地在那里淊淊不絕,最驚人的是,他還能操一口流利廣枺挘蠹遥ㄎ覀兡瞧綍r老以一口劍橋英語趾高氣揚的系主任,全部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因為只要誰一發問,不管用甚麼語,他都能找出對方發音錯铡蛘Z法問睿枰猿C正,那略帶嘲諷的彬彬有禮口氣,直搗對方心臁凶蠲舾胁课弧
誰也洠氲剑@樣一個人,最後卻栽在瑪麗安這小妞身上。
那真是那場超級研討會的高潮,那大師語言魔術正玩得性起,他老人家突地站起身來,稀哩嘩啦在白板上寫下一長溜文字,說是古波斯文, 緊接著他又在下面寫下一排文字,說是那句話的希臘語譯文。瑪麗安就在這時站了起來,她手指著白板用英語道:
「大師,那個詞寫錯了,漏了一個字母。」
大師驚呆了,竟至拿著支筆瞪住白板,不知該往哪儿下手。下面的場景可真叫作大快人心,滿場的中國心全部為之雀躍:只見那瑪麗安施施然走上講台,拿起筆來往白板上一個希臘字儿刷地劃上一條橫杆,然後,在下面寫上另一個字儿。
「請指正。」她對大師&;#148276;然一笑道,標準的瓜子臉上,一邊一個酒渦。
哇塞!我猜全場的中國男人立時都愛上了她,我當然首當其衝。一散會我就奔到她身邊,但哪有我插針的份儿呀,大師和我們系主任,早已一邊一個,簇擁著她上了一輛雪鐵龍。
那以後,我曾幾次在校園里与她相遇,包括她到我們宿舍加入倒萬派和挺萬派混戰的那次,但都洠д业綑C會下手。她永遠是那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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