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启烈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宫中送来的信函,眉宇轻皱着,失去右手的臂膀竟有些微微的痛意,一仰身,靠在椅子背上。
“哎,怎么办好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启烈嘛?”
“在这世上能难住我的,就只有薄儿和千金咯。”
千金端着茶走过来,刚将盘子放在桌上,就被南宫启烈伸手一揽腰,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南千金一愣,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谁知双腿突然被夹住,南宫启烈用左手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腰。
“快放开,要是被人看到……”
“被人看到才好呢,这样千金就非嫁给我不可了。”
“哼,启烈这招可是威胁。”
“要是千金可以被威胁到就好了。”
南千金看着怀里的人,外人面前一向坚毅果断的男人,却将他所有的柔情给了自己,还有给了他唯一的妹妹,这样的温情,更胜那一帘春水柔波,不由心中荡逸。
“启烈,宫中的信函已经送来多日了,做好决定了嘛?”
“这件事并不是我所能做决定的,一切可能要看南宫家的先祖了。”
“启烈是说?”
“薄儿体内的遗毒,是南宫家先祖传下的,可是这么多代,却只有薄儿身上有,这或许是注定的吧,就像薄儿生下时,就被火狐选中一般。”
那一直珍藏于密室中的典籍,南宫启烈只是看了一些,却不敢再去碰,这么多年来,南宫府掩藏的竟是那样的秘密。
“启烈。”
“好了,明日我们一起进宫吧,这段时间可能都在呆在宫里了,我怕薄儿一个人在宫里孤单。”
“好,这就去准备。”
南千金走出书房,关上门的瞬间看到屋内的人有埋头到那公事中去,不由摇头轻笑,南宫启烈并未讲明一切事情,只是南千金心中清楚,这南宫府的秘密可不止月堂,南宫家这么多代传下来,如今打下这样的基业,暗里那样一支庞大的力量,真只是为了巩固歌玥王朝的通知嘛?可是月堂却一直只是属于南宫家的而已。
啪啪——一身穿黑裳的女子从暗处走出,跪在南千金身前。
“主人。”
“这几日我进宫,堂里的事,一切暂由二堂主负责。”
“是。”
南宫府面上握着的是歌玥王朝包括河道,米粮,茶叶等在内的产业,而月堂握着的则是酒楼,勾栏瓦舍,还有钱庄等生意。
歌玥王朝的整个经济命脉都为那个女子掌握,如果她想,动摇整个王朝的基业又有何难,只是,不知为何,南千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敢去想,却无法忽略那样强烈的感觉,月堂,明明就是用来威胁王朝的统治的。
或者创立之初,目的就是对立,还是等待着什么时机?
甩掉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千金找到管家安排好一切事宜,以一个女主人之姿,似以前一样打理生意一般,将南宫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
宫中,聆尔背着药箱穿过花园,向着倾妃殿走去,只是远远看到那长廊上的男人时,不由脚下一滞,还是转身向着那人走去。
“参见王爷。”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嘴角依旧扬着那般仿佛知晓一切的笑意,玲不喜欢面前的男人,他太危险。
“起身吧。”
玲站起身来,站在夜楠隐面前,可是面前的男人却迟迟未说话,玲低眸看着地面,一身紫裳轻逸,小巧的身材,身上还挂着一个极大的黑色药箱,却是没有一个大夫的样子。
“你和白染是什么关系?”
玲一愣,想不到他竟然会突然问起白染,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径直走到长廊边上,坐下,淡淡说道:
“白染是我的师傅。”
“是嘛?可是据我了解,卿相山庄白染公子,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那就是当今王妃。”
“是,白染公子却是只有收过王妃一个徒弟,只是我的医术却是师承他,这样唤他一生师傅,也不为过吧,隐王殿下。”
“是不为过,白染既然派了你到王妃身边来,自然是信任你的医术,只是我不明白的是,白染那样爱自己的徒弟,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离开她。”
听到夜楠隐说出他爱她时,玲的眼中还是忍不住荡起一波涟漪,圈圈散开去,没有再多的掩饰,站起身来。
“王爷的脚,我可以治好,从明日开始,王爷每日午后到这里来,玲还要去倾妃殿,即不多陪了。”
转身快步离开,夜楠隐眉眼一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反应还真是大,那样一直在一旁默默的人,夜楠隐倒觉得是不是忽视了什么,只是派人查了,没有任何异样,白染一直呆在卿相山庄中,而玲,却也是江湖有名的女神医。
“狼,推我进殿吧。”
“是。”
进到殿中,聆尔刚从内殿走出,看到夜楠隐赶紧迎过来。
“参见王爷,玲大夫正在为王妃诊治,您可能需要等一下。”
“没事。”
坐在轮椅上径直进到内殿,聆尔看了看那和前王上长得一模一样的隐王,每一次来都这么就进去内殿,好像不太好吧。
……
第215章 倾城血:战场(三)
血落,风扫战场。
首战大捷之后,却两方未动,只以一城为攻守,一直对峙了十天。
城墙上旌旗摇曳,旗上“歌玥”二字迎风轻扬,守城士兵分别守在各个站点,城中百姓已经转移,士兵并未住进房屋,而是在城中驻扎。
主军帐中,一身绛紫色戎装的夜祈麟一派神情淡然地注视着暖炉上温着的茶壶,过了一会儿,壶嘴开始冒出沸腾的热气,茶香环绕军帐,再看一旁悠然斟茶之人,俊逸的容貌,依旧冷冽的眼神,丝毫没有半点城外的铮铮杀气。
饮下一口茶,只是瞥眼看到站在身旁的某白衣军师时,喝下的清茶,差一点还是呛到了自己,放下茶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军事图,说道:
“南怜幽,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那怎么可以,我是你的军师啊。”
“咳咳,我不需要军师。”
“我以为我想做你军师嘛,现在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为了我的命,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命。”
“放心,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的命的,不需你操心。”
“我不操心,堂主也操心,都是为了让堂主放心,我才勉强一起来上战场的,看我的手,被风吹得都粗糙了。”
一旁身穿白衣的男子,妖娆地怜惜着自己依旧修长的手指,本是一派风流之姿,可是那样一张脸,浓眉大眼,凶相毕露,最重要的是脸上一条从左眼角横到右嘴角的大疤痕,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庞,在搭着那一身风流之姿,此刻就是一个娇柔做作。
“天天对着你的脸,我食欲都下降了。”
“那你别看。”
“那你别在我眼前晃。”
“我又不是你手下。”
“那你换一张脸。”
“不行,换了之后就没有威严了。”
“你何时有威严了?”
“哪里没有,我可是军师,没看到点兵的时候,那些士兵对我的崇拜的眼神嘛?”
“那是恶心的。”
“你——”
一个冷然,一个肢体妖娆,却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南怜幽和夜祈麟,注定命之相系,本隔得十万八千里的两人,现在确是多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启禀王上,子将大将军刚刚进城了。”
“马上传见。”
“是。”
掀开军帐,子将大步走进来,一身银色盔甲,却已是风尘仆仆,只是眉间英气却不减,战场的历练更加增了几分凌厉。
“臣参见王上。”
“子将快起来,没事吧。”
夜祈麟走过去,亲自扶起子将来,看到跟在子将身后一身士兵打扮的女子,微笑示意,大军一直驻扎于此,除了等待时机,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帮助子将的军队脱困,一直和对方抵抗的军队,前几日才和援军对接上。
因为此长途奔波,也只是寒暄几句,夜祈麟就让他回帐中先休息了。
……
夜,黑幕之上缀满繁星,这样一片广阔的天空下,一切都显得荒凉,却又豪情万丈,这样的战场,英雄对弈,血染旌旗,注定是一场血战。
走上城墙,注视着远处敌方的军帐,不到三万人的军队,却连连击败歌玥王朝的军队,而现在城中有十万军队,其中五千人的军队是夜祈麟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吃苦耐劳的训练,战场上鲜血染红的双手双眼,哪一个不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有些时候死的不是你死便是我忘,若是还想求着一份侥幸心思,你早晚也得将命丢在上面,上战场,就注定着拼杀,血染。
夜祈麟站在城墙上,一身戎装,趁着域外黄沙,装点了这战场,站在身旁的子将,换下了一身盔甲,只穿着轻裳,风扬起青丝,脸上几条细小的伤痕,还隐约可见。
“王上有何打算?”
“子将和他们对上过,有何感想?”
“他们每一次都会出其不意,中途完全变换战略,我们才会被杀得措手不及。”
“嗯,只是这样嘛?”
子将凝眸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松开眉来,一拍手,“我怎么给忘了,他们战场上没有主将,他们似乎有感应一般,所有人的行动几乎是一致的。”
“这是……”
“那是一种古老的战术,而只有术数的人,才有这样的能力,一切运筹帷幄中。”
穿一身简单轻裳的女子走了过来,头发只简单地挽起一个发髻,有些小巧玲珑的身材,容貌不算出众,可是这女子的手段,可一直为军中所传。
“娘子,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来这里了?”
子将快步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衫,就给那女子披上,那女子又将手上的披风为子将披起,子将看着自家娘子,不由咧嘴一笑。
“参见王上。”
“嫂子请起。”
“谢王上。”
“刚刚嫂子说的是……”
“那样的战术我也只是在书中见过,是一种很古老的战术,毕竟那有些邪气,在战场上对所有的战士施加术数,稍有偏差,就会全军灭亡。”
“确定那是术数嘛?”
“嗯,我亲眼见过他们失去所有心性的模样,狠厉绝情,再配合那样的战术,却是一只厉害的队伍。”
“娘子,他们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嗯?”
“我是说,其实他们还是有点厉害的。”
子将看着自家娘子的样子,只得瘪瘪嘴不说话,寒风吹过,伸手揽住自家娘子,这一次两人可以说是经历了真正的生离死别,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两人虽没有说,可是已将生死彼此相系。
“不知王上有何打算嘛?”
“断粮,偷袭,火攻,不知嫂子觉得哪一个战术比较好一些?”
“嗯,那就都试一下好了。”
女子扬唇一笑,既然他们无义,自然也不能怪我们用一些手段,本战场应当是实力对抗,只是这场战争早已不是那么简单了。
……
第216章 倾城血:落晚(四)
落晚天晴,当那战起的黄沙淹没了拼杀的喊声时,战场,血染的精魂,回荡在广阔的空际,歌玥王朝的大军一举攻破敌方阵数。
“全军撤退,全军撤退……”
经过几日的筹备,这样的突击之下,敌军溃不成军,只听到那撤退的鼓声和喊叫,渐渐褪去了满眼的猩红,战士的胜利呼声震天动地,夜祈麟注视着凌乱的逃军,被踩踏了的战旗,挥剑大声喊道:
“全军回城。”
万人瞩目的王者,只一声令下,全军调转回城,进入城中,夜祈麟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一旁的内侍,大步走进帐中,洗净了脸庞,接过内侍递来的锦布擦拭,子将和几个将领跟在后面进入军帐。
“王上,为何我们不乘胜追击?”
子将一进到帐中,就忍不住问道,战事是完胜,一般情况之下,如果乘胜追击应当就可以真正完胜,可能战争也就结束了,只是夜祈麟却在最后时刻宣布全军回城,子将本带着军队追了上去,最后也只有返回来。
拿下银色的头盔递给身旁的侍者,将散乱的青丝随意拨到耳后,夜祈麟坐到一旁的锦榻上,看着子将说道:
“他们的实力应当不只这些。”
“王上是说?”
“援军应当在路上了。”
女子端着清茶走进来,将手中的锦布递给了一旁的子将,又将茶水上给各位将领,子将看着自家娘子还是不明白,便问道:
“娘子怎么知道他们有援军的?”
“直觉。”
女子轻笑道,走到子将身旁,拿过他手中的锦布,替子将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笑道:
“域外几乎所有国家联合的军队,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万人,既然全力一搏,必定会派出所有力量,这将会是一场艰难的对决,想到了嘛?”
“哦,原来是这样,娘子真聪明。”
子将摸摸自己的头,轻笑道,这样一个女子,聪慧矫捷,大多时候虽是背后军师,可从不驳了夫君的面子,大多时候适当点拨,子将就能明白,这样适宜得当,倒也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术数被破,施术之人,定会元气大损,不知王上是想发出和贴,还是……”
“先发和贴。”
夜祈麟身穿银色战甲,躺卧在锦榻之上,一副悠然之态,银色战甲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现出玫瑰一般的暗红,竟有几分妖异。
子将心中佩服这男人,在战场上的狠厉决绝,掌控全军,是军心所在,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他身上,夜家的男人,亲手打下这江山,也自有这道理。
“今日完胜,犒赏大军,子将亲自去办一下。”
“是,王上。”
安排了后续事情,夜祈麟和几位大将一起商讨了防御和接下来几日的作战事宜,大军虽占了天时地利,但一切仍需运筹帷幄。
“夜祈麟!”
南怜幽气喘呼呼地冲进来,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庞竟有几分狰狞,站在一旁的子将早就不满意就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军师了,现在竟然还对王上这样大呼小叫的,心里更是不爽,不惊怒道:
“放肆,军师是否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你少管闲事。”
眼眸冷厉地扫过身旁的男人,走到夜祈麟面前,突然脚下一顿,捏紧了掌心,似有几分隐忍。
“有事吗?”
夜祈麟转头看着南怜幽,眼中还是难掩几分倦意,今日的战事已筹备多日,只是夜祈麟作为主帅,一直冲在最前面,而且近日来,不知为何,心绪总有些烦意,谁知南怜幽突然转身,背对着夜祈麟冷冷说道:
“堂主似乎出事了,我今日就离开,你,自己看着办吧。”
月堂内细传来消息,南怜幽不知道为何,拿到消息就冲来找夜祈麟,心里还是清楚,此刻她最想见到的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吧,她想要的,就是自己拼尽一切努力的,更何况在南怜幽眼中,从来就只有月堂,现在只有那个女子。
走出军帐,倾身飞到城墙上,面对着帝都的方向,伸手拿下脸上的面具,风扬起青丝,握紧了那假面,身后一戴着帽纱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站在了身旁。
“羽杀,我要回去。”
“可是……”
“反正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差这一件嘛,我无法忍受知道她危险,我却离地那么远。”
“那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谢谢你,羽杀。”
手心慢慢松开来,手中的信笺落下城墙,没有人看到一只白色的雪鹰接住那信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