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取出火药,散布草地,掷出火种,一边由桥上奔了回来,又连忙把它悬空吊起,截断了三虎双鹿的归路,然后自己隔岸观火。
这时,火势已经蔓延,初则燎原,不久,火舌乱窜,烈焰冲霄,由近而远,越烧越猛,过于一会,波及森林,焚烧更为猛烈,火光冲天,浓烟迷漫,劈啪之声大作,飞禽早已惊散。
走兽惨叫不绝,豕奔狼突,逃生无路,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的小瀛洲,寸草不存,化为一片焦土。
这一场大火,烧掉了洲上许多千年古木,花草,宝贵的药草,消灭了不许其数的野兽和蛇虫。飞禽虽能逃劫,但巢内之雏,无法幸免,甚至还有不少的妖魅,本想引诱王力坠入陷阱,毒计不遂,反都丧失生命,可谓自作自受,害人反害己。
当时,山坳村居民见到山火失慎,都来观看,男女老幼,人数不下五百,大家议论纷纭,啧啧称奇,都说小瀛洲无端端怎会失火?可是谁也想不到这野火是王力放的。
天下之事,变化莫测,其过程能入人意中者,往往百不得一。如果蛮岭群山的峭壁上没有千年灵芝,巨蟒就不会出现。蟒不出现,这区域里的花妖木魔,禽精兽怪,就不会给它吞食果腹。鹫蟒不争夺芝尖,也不至于互相残杀而死,而芝尖就不致力王力所得。王力不吞服芝尖,另外的虎妖鹿怪,就不会引他到小瀛洲去,同时妖怪本身和小瀛洲上的一切动植物也能避免为劫火所焚,化作尘埃。凡此种种变化,冥冥中似有神灵主宰,也许这就是天然淘汰吧!
再者,事情的演变井非到此为止,而王力也不能从此安享太平,它还要继续演变下去。
当天晚上,在蛮岭的群山中,发出一阵阵的悲哭声,咒骂声,吵闹声,使这一区域里的山神土地听得心烦意乱,坐立不安,连忙前去探听,原来是一大群魅物,都是在小瀛洲遭受劫火焚毙者的家属和亲友,正在森林里开会,追悼死卉的悲惨下场,不由放声大哭,痛骂王力是个凶手,纵火犯,罪魁祸首,讨论如何报仇,并准备明天诱捕这个小子,把他生吞活吃,或分而食之。讲到如何分配王力的肉体和血液时,他们就互相争多论少,吵闹起来。
这群魅物之中,不乏道行高深的花妖木魔,禽精兽怪,因此,当地土地和山神,由于功力浅薄,道行有限,不敢正面干涉,只在暗中窥视,偷听而已。
“滕伯伯,你看那王力小子,明天会来打猎吗?”一个美丽的少女问道。
“花姑娘,不要作声!我对这件事,早已胸有成竹,只要你肯听话,我们将来都有好处。
注意!用耳听,不要用嘴讲。”滕伯道。
原来那老者和少女,坐在森林的外围。似乎都非会场中的轴心分子,也许是局外人,另有许多男女则正在那边内围高谈阔论,反复雄辩,讲来讲去,主题只不过是捕杀王力,共同吸血吃肉啮骨而已。
内围里的众男女讨论了良久,最后大家推选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和两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为代表,联合去对付那凶手,纵火犯,罪魁祸首——王力。
过了一会。村庄里金鸡喔喔而啼,那群妖魅,就地一滚,个个现出原形。一哄而散,始知他们修练尚未成道,只能在黑夜蜕化人身,无法在白天显形。于是森林里又恢复了宁静。
次日,天气阴沉,森林里瘴雾密布,王力在家休息。
又次日,大雨滂沱,山洪爆发,溪水猛泻,王力又未出畋。
第三日,天气虽已晴朗,但山径土松泥浮,湿滑难行,王力无法上山打猎。
人不入山,妖魅无法报仇,但因报仇心切,终于急不可待,在该日晚间,那披头散发的汉子,率领了两名黑衣年轻人,走出森林,下山而来,直到山坳村王力的家院门前,先向四周观察动静,然后一一越过矮墙,悄悄地窜到阶畔潜伏,一边掷出碎瓦,只听啪的一响;坠落庭前。
畋猎之家岂无猎犬?本来王力也养着二只猛犬,恰在十天前被亲戚借去守夜防盗,所以那些妖魅进入院中,投石问路后,庭前一片沉寂,毫无任何反应,显然王家大小等人都已睡熟了。
这时,那三个妖魅的胆量就大了,相继从阶畔缓慢地站起身来,跃上石级,只见这个披头散发的汉子,隐匿在阴影里,准备伺机狙击王力,一边挥手示意,叫那两个黑衣年轻人分头行事,一个进入东边柴房,企图放火烧屋,另一个向西去惩治他的家人。
过了一会,东西两方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惨嗥声,接着那披头散发的汉子也连声惨叫,返身而逃,但奔了几步,从右级上滚了下去,不支倒地,一动也不动,显然他已经断气丁。
这时,王力依稀地看到两个影子,一老一少,少的好像是个窈窕女子,越过矮墙。他连忙追赶,但对方去势如飞,瞬息即逝,不知去向,只得废然而返。
等到王力回来,父王孝,母殷氏,两弟王仁、王勇,以及长工杂役等十余人早已闻声惊起,秉烛聚立院中,正在猜测,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爸蚂,你们都没有事吧?”王力问道。
“我们没有事,你呢?”王孝道。
“我也没事。”王力道。
“那只死兽是怎么一回事?”王孝说着,向阶畔一指。
“死兽?”王力听了,疑惑地奔了过去,俯身观看,释然道:“啊,原来是一只狒狒,刚才我眼花,看错丁,还以为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半夜三更到这里来,非偷即盗,所以我出手重了一点。”
“狒狒与山魑同族,是坏东西,宰了除害……不过它怎会夤夜下山来呢?”王孝道。
“有人带它来的。”王力道。
“哦,谁?”王孝惊问道。
“刚才我看到一老一少,越墙而去,可惜追不到。”王力道。
“有这种事,不可能的,你不会看错吧!”王孝疑惑地道。
“难道又是我眼花了吗?”刚才王力误把狒狒当作了人,现在听了父亲的话,感觉到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恰在这时,一个杂工忽然高声嚷遭:“这里也有死兽。”
众人听了,连忙蜂拥地走了过去,举烛一照,原来是一只黑色死豹,直躺着,脑壳破裂,流血满地,显然是受了刀伤。
“奇怪了!它是被谁劈死的呢?”王力说着,沉吟片刻,接着道:“我想起来了,刚才柴房里也有惨嗥声,可能还有死兽在那边。”说完了话,连忙从长工手中夺过一盏烛灯,迳向柴房走去,不久又拉出了一只黑豹,致命伤也在颈部,死状与前豹相似。
“力儿,这只豹也不是你劈死的吗?”王孝问道。
王力摇摇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末,它们一定是被你刚才看到的一老一少杀死的……这样说来,他们倒是来救我们的。”王孝道。
“可能是……不过,柴房里遗留着火种,还有一些烧焦了的茅柴。”王力道。
“哦,他们想放火?”王孝道。
“不,依孩儿推测,那一老一少不像是坏人,而且身手敏捷,如要放火,早巳放了。”
王力道。
“那末,火种是从哪里来的呢?”王孝道。
庭前一片肃静。
过了一会,王孝的眼向旁立的几个长工和杂役一掠而过,问道:“你们之中,有谁拿火种到柴房去过?”
长工和杂役个个否认。
这时,王力想起了前天上午自己在小瀛洲放火,烧死了许多野兽。全村的人虽不知这事是谁干的,但他本人未免做贼心虚。现在柴里遣着火种,只怕是那人,不,山魑狒狒带着黑豹前来寻仇,也想杀人放火……
他想到这里,不由暗惊,低头不语。
只听到王孝又问道:“力儿,你怎会知道狒狒到来?”
王力道:“孩儿自从那天吃了一个瓜不像瓜,果不像果的东西之后,忽感耳聪目明,武功突飞猛进。刚才孩儿在睡梦中听到房门外有些响声,连忙起身,从门隙中向外探望,发现一个毛丛丛的人影,另有二个黑影分向东西两边跃去,随即拿了匕首,轻声地开了后门,走绕过来,到了那毛人,不,牲畜的背后,乘它不防备的机会,被孩儿偷袭得手,所以给我宰了。”
王孝唔了一声,也不再问,随即吩咐长工杂役把那三只死兽扛到后面厨房里去割,接着吩咐家人道:“你们都去睡,有话明天再讲。”
王母殷氏笑道,“我家运道来了,无端端天赐三张很值钱的兽皮。”
王力以畋猎为志,一日不上山,一日精神不爽,真所谓在山一条龙,居家一只虫。
他继续三天呆在家里,终日无所事事,懒洋洋,觉得十分难受。到了第四天,他忍耐不住了,黎明起身,将行猎用具,准备妥当,等待日出东山,阳光消除了森林的瘴气之后,就开始出动,翻山越岭,深入丛林。自从吃了千年芝尖之后,他的体力在无形中已增进不少,每逢丈余高坡,一纵而上,溪阔数丈,一跃而登彼岸,那都是他过去所未能如愿的,所以心里非常高兴。
可是,今天,王力觉得四周环境有些特殊,任凭他纵跃如飞,往来深谷幽壑,出入茂林修竹,不但走兽绝迹,而且飞禽的影子也看不到,时近正午,他还是两手空空,毫无所获,在失望之余,更觉情况反常。
鸟影绝,兽迹灭,王力空有一身纵跃如飞的本领,恨无用武之地,心实不甘。他自言自语道:“奇哉!猎物到哪里去了,莫非它们都怕我吗?”说着,从背袋里拿出干粮充饥。
忽然,阵阵微风,传来一股幽香,在空气里飘荡,不绝如缕,王力吸入鼻中,胸襟为之一爽。
王力赞道:“好香的花呀!不知花在何处?”
他向前走去,行约半里,一株大树挡住去路,树根附近生长着两茎大菌,高约五尺,形如雨伞,一紫一白,相对成趣,鲜艳绝伦,原来香气是它们发出来的。
乡村居民知道春雨绵绵之后,山中林间,盛产野菌,王力幼时,常去采摘,以佐膳食,味极鲜美,但从未有这样大的香菌。现在他见了此菌,惊为灵物,忍不住轻轻抚之,腻滑如脂,凑近鼻端,却不觉其香,远嗅始有,却不知其香从何来。
正疑迟间,蓦地,一长幅好像红市那样的东西从树上飘落,向王力当头罩下,幸他眼快脚快,立即斜跃三丈,反身一看,不由毛骨悚然,原来飘下来的井非红布,而是一条大螟蚣,长约一丈,阔逾二尺,全身如火,红光闪耀,“啪脱”坠地,扑了一个空,瞬即发动百脚,蠕蠕地朝着王力的方向爬来。
王力也不逃走,顺手从箭袋里摸出三枚火弹,逐一向前掷出,立即爆裂,发出了蔚蓝色的火光,阻它前进。
蜈蚣似乎怕火,连忙回头而逃,窜入下坡深草丛中,瞬息之间,已不知所踪。
王力幼时,曾闻乡村父老讲到山中奇珍异品,常受神灵和妖魅呵护,如今那两茎香菌,竟然也有大蜈蚣在旁保卫,可想而知,它们必是珍品无疑,于是不加思索,立即从胫部绑带里抽出匕首,走了过去、嚓嚓两响,把双菌近根割断,拿了就走,迳回家去。
今天王力入山打猎,空手而归,徒劳无功,还是平生第一次失利,认为奇耻大辱。可是,他得到世所罕见的大菌双茎,也许它们是一种宝贵的药材,服之令人延年益寿。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今天入山收获丰富,可谓不虚此行。他用秤称了一下,计赤菌的重量,三十一斤四两,白苗三十斤十二两。
这时,王家大小人等都在晶评那二茎香苗。过了一会,许多乡村邻里的男女者幼也陆续前来参观,门限为之踏穿,但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苗类。
双苗放香,使众人身心舒畅,显然这是珍品无疑。
王孝生性慷慨,提议今晚宴客,准备烤烧兽内,以及双菌调烹香羹,邀请村中男女者少,共享异味。
众人听了,均各大喜,都认为今天眼福和口福不浅,于是先向村长王孝道谢后,暂时告辞回去,等到日落黄昏,再来享受美食。
王孝吩咐长工和男女杂役,在院内广场上砌搭临时石灶,作为烤烧狒狒肉和豹肉之用,至于它们的心肝内脏等物。切成碎片与香菌混合调羹,则在奉宅厨房里烹饪。
长工杂役们应命而去,分头进行,忙个不停,不久,一座筒陋的石灶已经砌成,上有铁架,以便挂肉烤烧,柴炭堆在旁边,兽肉洗得非常干净。此外,场上又搭起长桌数排,所谓长桌,只不过是两只高凳对峙,上搁木板而已。
接着,杂役开始生火,长工烤肉,王孝又预备了土酒数樽。
烧烤时,兽肉发出香气,令人馋涎欲滴,邻犬三五先客而到,伸缩着舌头,在石灶附近徘徊,或拦路蹲伏地上。那些畜牲窜来窜去,使工作人员阻手阻脚,十分不便,驱之即逃,不久又来,赖着不走,真是讨厌之至。其中一只黄狗胆量极大,竟然偷食兽肉,却被一个杂役喝骂道:“贼狗!人还未吃,你先来吃?”连忙拿起木柴,重重地打了狗头一下,于是狺狺而逃,到墙隅躲避。当它边叫边逃时,狗牙的缝隙里漏出了少许业已嚼烂,但来不及吞咽的兽肉,坠落地上,别的狗友立即冲前争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捷足者先得。
到了黄昏前后,院中灯火明亮,客人陆续到达,院内广场上拥挤着男女七八十人,,大家兴高彩烈,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先至者,有凳可坐,后来者,因坐凳不够,准备立着吃。
乡下人从不讲究礼节。只要有得饮,有得吃,坐吃立吃都不计较。
他们先饮酒食肉,等到半酣半饱时,二个杂役扛出来一只大缸。道:“热腾腾的香菌羹来了!”
众人听了,高声欢呼。
杂役把大缸放在阶边,转身去拿碗,准备盛羹,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带着污泥的巨石,只听得“啪脱”一响,大缸被石击破了,碎成四化五裂,缸内美味的香菌羹流溢满地,一塌胡涂,龌龊不堪,吃不得了。
可是人吃不得,狗吃得。群犬见了,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狂奔而至,争相舔食,但顷刻之间,它们扭痉一下,翻倒地上,一声不响,死了。
众人不虞有此变化,个个大惊失色,原来香苗有毒,暗庆送了几条狗命,救了许多人命,但不知是谁?抛出这块巨石?
“力儿呢?”王孝查问道。
“阿兄在那石子打破大缸后,就飞越矮墙,不知他去追谁?”幼子王勇道。
“勇儿,你快到外面去看……”话未说完,厨房两个女佣仓皇地捧腹而出,哭嚷着:
“肚痛。”
王孝连忙赶了过去,问道:“你们吃过香菌羹吗?”
其中一个女佣已痛得满面冷汗直流,答不出话来了,另一个忍痛讷讷地道,“役有,不过,我们只是尝一尝羹的咸淡,哎唷……肚子痛煞了。”
王孝大惊道:“中毒了,怎么办?”
来客中有一个巫医,越众而出道:“不要紧,野菌有毒,可用山羊血治疗。”
王孝立即吩咐长工道,“阿王,快到后面羊厩去牵一只山羊出来,明白吗?阿车快丢拿刀碗和汤匙!”
二人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羊,刀,碗,匙都已准备妥当。
这时,二个女佣已经面色灰白,站立不稳,摇摇欲跌,嘴里只是呼痛,来客中有二个女的,连忙趋前把她们扶住。
只见那巫医卷起了双袖,拿着利刀,叫阿王和阿李把山羊掀倒地上,使它动弹不得,于是俯身割破了羊的腿部,挤出羊血大半碗,以汤匙把血灌入两个中毒者的嘴里。并叫她们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