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孟大叔上壶好酒,再上几个小菜来……对了,孟大叔,可有单间?”月离说完就别有深意地看着孟大叔。
孟大叔对上月离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单纯来这喝酒的,看着这神似另一个人的脸,心里想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有的……有的……”孟大叔说到这口气逐渐平静了下来,“就是,有点小。”
“没事。”月离站了起来,笑笑,示意孟大叔带路。
孟大叔犹疑了下,干笑着前头带路,月离和行云在后面跟随。
另外两个吃饭的北疆人低声窃窃私语。
“月曜国的人……”
“看样子不是一般人……”
……
。
孟大叔的单间就是他的起居室,虽然乱,却收拾的很干净,南面开着一扇小窗,下面盘着个小炕,孟大叔赶紧划拉炕拘谨地道。
“上炕吧,太乱了……”
月离坐在了炕边,行云站在了月离的身边,孟大叔依然是将目光落在了月离的身上。
“孟大叔始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认识我?”
“不……我不认识……”
“那就是我相貌和孟大叔认识的人相似吧。”
孟大叔立时惊愕。
“你不用害怕,我们来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你,只是想问一些以前的事,比如孟泽的事。”月离轻声很直接地道。
“孟泽……孟泽……”孟大叔念着这个名字,脸上恍惚地现出了对那久远事情的追忆。
月离也不打搅平静地微笑的等着。
“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 ……”半天孟大叔慌乱地擦了擦眼睛,像是要再仔细看看月离,才回过神喃喃道。
“我是他女儿。”月离坦然承认。
“女儿,你是他的女儿 ……”孟大叔有些吃惊,但随即点着头,看着月离,“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像,就像一个人……”
“听你的口气,好像和我父亲很熟,你是我父亲身边的人吗?”
孟大叔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道。
“我和孟公子是朋友……”
朋友?月离和行云都有些愣怔,为何还称作公子?
孟大叔是个孤儿,后来被买入花街的公子馆,在卖初夜权的那晚被孟泽遇上给买了下来,见他可怜无助,无依无靠,就留在身边。孟泽是一个现代人,性格随意,没有出身好不好这样的意识,把孟大叔当成了朋友相待,因为孟大叔没有姓,只有个艺名,他叫孟大叔跟他姓,还起了名字叫孟云,取义云梦泽。
月离明白了,怪不得孟云叫孟泽公子。
孟云感激孟泽没有看不起他,也真心实意地对孟泽,相处久了无话不谈,知道了孟泽的一些事,其中就包括孟泽和一个姓陈的女子在一起的事。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当时孟泽是月王爷的人,这是谁都知道的,这也就成了大事。
作为好友的他劝过孟泽,孟泽明白,可还是和那个姓陈的女子来往密切,最后还有了个男孩。
行云听到这身体骤然紧绷。
孟大叔沉重地叹息道。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孟公子来找我,叫我去给那个姓陈的女子送信离开,当时我太惶急了,也没多问就赶去,他没跟来,我过去不久外面就冲进了一些人,把院子的人包括接生的人都杀了,我带着那个姓陈的女子和孩子从后门逃出来,以为能逃过一劫,可还是被一个人截住,没多说什么,就将孩子的母亲杀死,我吓呆了,直到看到那人把孩子抱去,才发疯地上去抢,那人将我打晕,等我醒来竟然在我住的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杀我,也没去想这些,只想忙告诉孟公子,等我找到孟公子已经是事后的第三天了。当时查出了一个大案,在菜市场一个官员满门抄斩,我在那找到了孟公子。”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很惭愧没有护住母子,可孟泽什么反应也没了,只说叫他离开吧,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他以后也不能见他了。他怎么问也没问出来,从那后他就再也没见到孟泽,不过他没有马上离开不夜城,直到半年多那晚没杀他的那个人来找他,告诉他,叫他有机会转告孟泽,那个男孩还活着,还会好好地活着,取名叫行云,现在月门中。
“他说的很清楚,这件事只能告诉孟泽,不然泄露出去那个孩子就活不了,然后告诉我,转告完孟泽就离开这里,免得遭到杀身之祸。我听从了他的话,想办法找孟泽,没想到再见到孟泽的时候是两年后。而我也知道了那天满门抄斩的就是那个姓陈的女子全家。我很害怕,跟他说,他还是像两年前一样反应不大……我问他怎么回来,他叫我离开不夜城,走得越远越好,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你去北疆边境吧,那个地方好,清净。”孟大叔声音充满了痛苦,“我没有离开,直到听到他死在江南我才离开,来到这里,一住就是十七年!”说着上两肩颤抖。
月离望着他没说什么 ,行云几欲张口都没说出什么 ,那个梦境像是重新上演一遍,鲜红的血,来自心底深处恐惧的战栗,叫他心口沉闷的喘不过气来。这时月离扣住了他的十指,紧紧地,行云像是从中得到了力气,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过了会,孟大叔像是想起了什么 ,站起来道。
“我差点忘了,我有孟公子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你是他女儿我就把它交给你。”说着从一边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两本线订的本子,有账本大小。
“这是你父亲写的,我离开不夜城的时候无意找到的,上面写的什么我也不认得,一直想着给你,和他那个儿子,现在终于有机会了,留个念想吧。”
月离接了过来,随意地道。
“那个没杀你的人没来过吗?”
“没有。”
“这几日有人找过你吗?”
“没有。”孟大叔看月离的目光还是怔怔的,“怎么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吧?”
“是,我知道,你是月王府的三郡主,你出生的时候在江南,你父亲就是在那死的……”说到这声音低下去。
“这是你打听到的,还是有人有意告诉你的?”
“我打听到的。”孟大叔看着月离很不解。
月离接过本子没有马上看而是放进袖子里,对着孟大叔身躯一躬身。
“我代父亲谢谢你了。”
“不、不、我、我……”孟大叔慌乱地摆手。
月离笑了笑,指着身边的行云道。
“他就是我父亲的那个儿子,名叫行云,出身月门。”
孟大叔当即惊愕住,从开始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就放在月离身上了,因为月离太像孟泽了,自然就忽略了行云,此时月离这么一说,愣愣地看向行云,端详了半天终于辩出了几分孟泽的影子。
“行……行云……”艰难地说。
“是,他就是行云。”月离闪开一步。
行云对着孟大叔施一了礼,也学着月离的样子道。
“我也代家父谢谢你。”
月离和行云出来,走出去很远,孟大叔还站在门口看着。
他半生坎坷,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真诚相待他的人就是孟泽,而这两个人是孟泽的儿女,看到他们想到死去的孟泽,虽然过了十七年可还是难过的叫他老泪纵横。
“三郡主……”一路上不见月离出声,行云忍不住道。
月离淡淡道。
“那个当年放走孟云的人是故意的。”
行云脚步停下,不解地看着月离。
月离看着路边横着一根枯木坐了上去,依然是平静的口气。
“放过你,为了就是要你这颗棋子将来有用,放掉了孟云,为了就是今天跟你说出这番话。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安排。他不知道十几年后的变化,可他却能在十几年前安排下来。不然孟云早就在杀你母亲的时候死了。而你也不会活到现在。”
行云坐了过来,想了想。
“那个人是我师父吗?”他的心有些乱。
“另有其人。”
行云愣了下,心里好受了些,奇道。
“那是谁?”
“也许这个能告诉我们。”月离拿出孟云给的两本孟泽留下的本子,打开一本,入目一怔,满纸的英文,很潦草,一看就是在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写出来的。
“这是什么文字?”行云惊异地看着。
“这叫英文。”月离叹了口气念道,“今天月月又带我出去玩了……”
“月月,是?”行云顾不上去想月离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文字,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月王爷吧。”
行云神情一黯,以为……还能以为是自己母亲吗?
“月月虽然没有跟我说过喜欢我,可我也知道她是喜欢我的,而我也是喜欢她的,可我喜欢并不想嫁给她,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是一个男人,男人是要娶妻生子的,可这个世界就这样,女尊,我都快疯了……我该怎么办?明天她还要来,她是帝王,是真正的女帝王,我想回家……可我回不去了……”
月离一页页地念下去,每页写的内容并不多,都是零零碎碎孟泽的心情,虽然少可每一个字都能感 到孟泽内心的苦闷、挣扎、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双无法摆脱这个世界的痛苦,后面几页提到了姓陈的女子,这应该就是行云的母亲。可惜孟泽对这个姓陈的女子只是觉得她像他那个世界的女子,柔情似水,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跟她在一起,我觉得我科学家像个男人……”这是结束语。
行云脸色很不好看,大部分内容听的很难理解,似是而非,可这个父亲对他那个母亲有多少感情,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是属于那种有心没力还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你不用太较真了。”月离猜到行云的心思安慰道。
“嗯……你好像很了解……他。”父亲两个字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看看他写的就知道了。”月离摇了摇头,打开了第二本。
行云被月离随意的态度也感染了,心里放松了很多,等磁卡月离继续给他念。
。
月离打开本子继续念。
“我用英文写东西,你们谁也看不懂,谁也不知道我写的是什么,我就是不叫你们明白!”孟泽的话语带着怨恨的口气。
“我不过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她就杀了她,还有她的全家,还叫我看着,我恨她,恨不得叫她死!这里的女人都是疯子!她就是最疯的一个!”
这两本看来是不同时期写下的,而这第二本是杀死行云母亲后写的。从孟泽写的字里行间叫月离和行云都明白了当年那不为人知的往事。
在外人看来孟泽是月王爷的男人,实际上是皇上的男人,可孟泽不是这个世界的男人,不认为一个男人只能找一个女人,所以在月王爷退出后就找上了另一个女子,也就是行云的母亲,也许对孟泽来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思。
孟泽自始至终都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中,他爱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他的所有心思是要回家,离开这个他认为全是疯子的,月王爷不过是从没有逼迫他才叫他感觉有点喜欢,但也从没有正视这份感情。可孟泽显然还是太天真了,不管皇上对他动了几分心思,但只要是皇上的男人又怎么允许你再去找别的女人,于是当皇上知道了孟泽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一改往日的宽容,仅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叫那个女人及全家下了地狱,并命令孟泽亲眼到法场看着那女子家人砍头的情景,这对一个现代很普通的孟泽来说,那一刻太可怕了,可怕的他忘记了他的那个孩子是死还是活,也忘记了几日前还在一起山盟海誓的女子是死是活,他眼里只有那一颗颗掉下的脑袋,和喷涌出的鲜血。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造成的结果。
这件事收他彻底地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实,这个女帝王不是他想的那样,不像以前遇见的女子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发的了的,这是皇权至上,女尊至上的世界,不是他想的那样,得到对方的喜欢就能叫他随心所欲,在喜欢他的那个女人眼里,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男人,充其量加个特别,可这个特别也不能超出对方的底线。
认识到这些,孟泽绝望了,这是真的绝望了,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直到他发现了皇上的一个秘密才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是后面的一句话叫月离惊讶了一下,没有念下去,而这时行云也无法再听下去,盖住了本子。
“三郡主!我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个父亲口口声声说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他也不明白他的父亲没有对母亲的死和他有任何愧疚的意思,好像他们母子从没有出现过一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月离手放在行云的手上,握着悠悠道来。
“听过借尸还魂吗?”
“借尸还魂……他?!”行云惊呆住。
“是的,他就是,只是他是千年以后的魂。”月离简单地用最容易懂的语言解释着。
听到最后行云看月离的目光越来越古怪。
“怎么了?”月离合上本子,想想接下来的内容还是不要叫行云知道了。
“你……”
“你是想问我的母亲是月王爷还是皇上,还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我……”
“我的母亲是皇上,这个皇上跟我说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是因为在我小时候看过一些书,上面的记载和父亲的情况差不多,就记下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正史没有记载,野史上都有的,你看下就知道了。”月离回答的很从容很自然。
她不想告诉行云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是属于她的事,没有必要去说。至于行云信还是不信是他自己的事了。
行云半天也没说话,他在消化月离告诉他的事情。
31
这天夜里行云就病了,高烧的厉害,满嘴的胡话。
身世是行云最大的一块心病,从小到大他都在想,他的父母是谁,为什么把他丢弃,他想知道这一切,因为没有父母的他在长大后看到别人有父母疼爱,庇护,心底便有了自卑。
他必须要懂事、要坚强、要不哭、要听话,因为没有父母娇惯。虽然师父他,师兄们照顾他,可这无法代表父母的那种宠溺,感受到了这些使他想知道身世。
如今他知道了,尽管当初月离跟他说过 ,可那毕竟没有今天看到父亲孟泽亲手写下的来的震撼大。
父亲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这个他只是惊异,没有排斥,他所在意的是父亲对母亲、对他那种就像从没有这两个人的轻慢态度。母亲因父亲而被杀,母亲全家因父亲被杀,他也因父亲自小就失去了家,活着不过为了某个人将来能用的上的棋子,而这一切父亲不过是简单地叙述出来,除了控拆几句疯子在没有的了,这算什么?笑话吗?
他的身世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么来到这个世上的,他的死活就连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不在乎,这就是他花费了这么多年最想知道的事情结果。
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再加上月离真正的母亲竟然是当今皇上,而当今皇上就是杀害他母亲全家的人,还因为他的父亲。这繁杂的上一代恩怨情仇叫他再也撑不住倒下了。
行云心事重,当时不会感觉太强烈,后反劲,而且持续的时间还长,甚至可能会一辈子。今天在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 ,夜里就病的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反应这么大只因为一时接受的事情太多,太突然。
月无情养大了行云自然了解行云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