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没有这件事,皇夫也会给大姐指个人。过了年就是选秀,大姐、我、一些公主们都要指正夫的。如果皇夫给大姐指个他们的人为正夫,大姐想摆脱大公主还真是不容易。这些得给大姐说说。”
月离点头,知道该怎么管这件事了。
当日晚上,她叫月华出来一起吃饭,月朗借故躲了,饭桌上月离直接问月华喜欢白凤吗,月华被问愣了,很快有些严厉地道。
“你不要学你二姐!”停了停道,“他是皇上指给我的侧夫。”便再没了下文。
“大姐的意思是,白凤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皇上指的侧夫?”
月华看了月离一会,叹了口气。
“我知道是你二姐叫你来劝我的,我也知道你们为我好,你们说的那此爱呀情呀我理解不了,不要给我说了。我就不明白我自认为对得起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要休书,他这是叫我休他吗,是他休我!”
“大姐是觉得落了面子吗?〃
“面子,我还有面子吗?不夜城谁不知道亲王府大郡主的侧夫要休书!白家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我知道大姐的意思了。”
“我什么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
“大姐的意思是想要姐夫回府,和以前一样,是吧?”
月华怔住,苦笑笑。
“和以前一样,能一样吗?”
“大姐。”月离按住月华的酒杯,“你听我说,这件事已经发展到了不是你和姐夫过不过了,而是关系到了你将来的仕途。”说着详细地讲了一遍,“大姐,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想不到,你只是不愿意承认。”
月华呆了半晌,颓废地道。
“承认什么?”带着半醉的口气道,“是大公主做的又怎样,她是好主子坏主子又怎么样,我跟随大公主这些年谋划了多少,谁不知道我是大公主的人,我还能换个主子?为人臣者不忠,路也就绝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老大,父亲和皇夫是同族,我又和大公主一起玩大,这里面算计不算计的不重要了,跟谁都一样。公主、郡主,嫡出、庶出,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我又能怎么选?能选的话我倒希望自己是个普通百姓。”
“大姐严重了,百姓要为吃喝发愁,为官者欺负委屈,生存空间还没有郡主大呢。”
“小妹,你跟你二姐都是自由身,你们做你们喜欢的事,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大姐,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严重。大姐若信我,我有办法叫大姐摆脱大公主。”
“你有什么办法,摆脱了她投靠八公主吗?”
“我不明白,大姐为何总想着投靠?”
月华看着月离,像是看着一个孩子。
“朝中中立的大臣几乎没有,就连清流还暗里依附某个公主。”
月离略一怔。
“皇上春秋正盛,她们……
月华摆手制止住月离,压低声音道。
“我给你说,你不要说出去,这件事你二姐都不知道。皇上习武走火入魔,武功全废,太医诊断,在不伤神的情况下可保十年,现在已经过了六年了。做皇上哪有不伤神的,所以谁不为自己谋后路啊。”
“这件事都谁知道?”
“当年那个太医灭口了,母亲把事情压下来了,我是听大公主说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小妹!”
月华目光炯炯,语气加重。
月离没有温度的目光直视上月华的眼睛,半天月华微微躲开了她的视线,端起酒喝起来。
且不说大公主是信任,还是威吓,将这么隐秘的事告诉月华,单说月华说给了她,她也得说话直接些。
“大姐,母亲说过,要我当你和二姐是亲姐姐,我自认为要对得起这句话。我知道大公主跟大姐说这句话的用意,和大姐给我说的用意一样,但我是不怕的,我不会依附大公主,也不会依附任何公主,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她就是皇上。大姐也许是好意,可这样的好意会叫大姐吃力不讨好。还是说说姐夫的事吧,我是这么打算的,我去和姐夫谈,大姐在隔壁听,大姐亲耳听听姐夫的意思。我会劝姐夫回府,等过了年,你们都冷静了,大姐也会做出决定了。”
“为什么叫我亲耳听?”月华有些复杂地看着月离。
月离淡淡地道。
“大公主如果从中挑拨,大姐是信她呢,还是信我?”
“小妹……”
月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是有意透漏给月离那个秘密,虽然有点吓唬的意思,可也是好心,希望月离不要和大公主作对,不是大公主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是大公主,是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人选,可月离领会错了。还不能解释,越描越黑。
月华想多了,其实月离明白她的意思,并不在乎这些,说话直接只是单纯地想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意。
可惜两人的经历不同,就算月离说的再清楚,月华也觉得这件事成了她们之间的阴影。
“小妹,我是为你好,她是公主,长公主啊,父亲是皇夫,你不要听你二姐的,不要走你二姐的路啊……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别和大公主作对就好……”
真是越想越后悔,心情不好,喝多了酒,说说也无遮拦了,月华越想越闷,越闷越喝,语无伦次叮嘱着月离,最后醉倒在桌上。
月离看着月华,对这样的人还真是无语。
月华认为偷听是小人所为,拒绝了去听月离怎么劝说白凤,月离也没坚持,对这样一根筋的人只能叫她自己转弯。反正该说的也说了,怎么做是月华自己的事了。
而大公主就此事做文章也随她,也许还可能会成全她点什么。
就这样在和月华谈完话的第二日中午,月离一个人再次来到了风雏书铺。
这是第二次来了,上次为了风雏,知道风雏是大姐夫,为了避嫌便再也没有来,没想到这次来,竟然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世事还真是难料。
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刚坐车离开,不用狂也知道是来说服白凤的。
白凤几日不见瘦了很多,面色憔悴,干净整洁的深蓝色长袍给他添上些许的暮色。他正立在一个半人高的青瓷旁,瓮中随意插着十几卷卷轴字画,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什么表情,见到月离进来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也是来做说客的?”
月离没有马上回答,径直来到书案前先放下手中的食盒,然后收拾书桌上的纸笔,一行字落入眼中: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触倚危楼,不信人间别有愁。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
唉,这两日真是难为他了。
收拾好桌案,从食盒里面取出四盘亲自做的清淡小菜,一罐鸡汤喂的小米饭,一个勺子、两双筷子,两个碗,两个小酒盅,最后拿出一小坛她特意调出的淡酒。这样的酒喝了不伤身,不会醉,只会有点微酸。
她盛出两碗饭,又将椅子摆好,转头对白凤淡笑道。
“我做的,来尝尝,我也没吃饭,正好一起吃了。吃完喝两杯。”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白凤不为所动。
“我要说的可多了,怕你空肚子没有力气应对。”月离坐下,抄起筷子吃了口饭。
“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白凤迟疑了下,最终过来坐了,端起了碗,米香混着鸡汤香,直沁肺腑,忍不住有了食欲,吃了一小口,脸上有了瞬间的惊讶。
“还行吗,味道?”
。
“好吃!”白凤简单的两个字再次证明月离的厨艺又一个人喜欢了。
“我的口味和别人不一样,再好的美味吃到嘴里也觉得差点,自己弄出的东西别人又说不一样,呵呵。”
“谁这么有口福啊?”白凤边吃边道,放松了不少。
“青衣、刘嫂,在江南那边我常下厨……”
月离给他夹菜,随意她讲起了在那边的一些琐事,慢慢地白凤也放开了,偶尔问一句,边吃边听,很快三碗饭下肚。
这两天被前来的说客搅得压抑,没人理解他,也没人懂他,一遍一遍地说叫他认命,一遍一遍地说他不知足。苦闷、厌烦,看不到希望,简直到了绝境,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大,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吃饱了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
“吃了喝了,有什么话说吧。”
白凤有些黯然,再怎么谈得来,她终归是她的妹妹,她们是一家人,又怎会为他这个外人说话呢。
月离把碗筷放在一边,给他倒了一盅酒。
“姐夫,你这是厌烦人劝说,还是害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月离一语道破心事,白凤愣了愣,苦笑笑,算是承认了。
“姐夫,我只想问你,如果我大姐休了你,你想要做什么呢?回白家等着再嫁,还是出家为士?你不用想着就在家写写书画画画,那是不可能的。你总得有个目的吧!”
“我想……我想出去走走,可能吗?”白凤随意地出口,自嘲的口气。
可说出来,才感到原来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些年只能在书里看到的世界。
“你要去哪?不夜城外,还是月曜国外?如果是不夜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有具体的路线吗?出月曜国要去哪个国家,这些你想过吗?”
“我想过就能实现吗?”
“你没想过又怎么去实现?你自己心里都没个谱,又怎么去说服别人帮你?”
“我想去南方,去……你住的那个地方看看,看看春如江水绿如蓝是什么样子,可能吗?”白凤摇了摇头。
“坐自家车还是雇佣,带多少人,走哪个路线?路上万一碰上劫财劫色的人怎么办?”
白凤哭笑不得。
“劫色?小妹,你可真逗!”言下之意他哪有什么色。
“你是男人吗,年轻吗,比你差十倍的人都会有人劫,别说你了!”
“……哈哈!”白凤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情越发的好了,“小妹,照你这么说,年轻男子还不用出门了呢!”
也不知为什么什么话从她口里出来,听上去都是坦坦荡荡的,没半点轻浮。
“出门在外,可不是纸上一目千里啊。”
“小妹,你?”白凤渐渐收回笑容,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只要你决定,我帮你实现。”
“真的吗,我任何决定你都能帮我?”
“应该吧,至于多久能做到,能不能做到另说。”
“小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白凤轻轻道,仰头喝干了酒。
“不过你去江南这件事我还是能帮你实现的,还不用太久。”月离也不看他的惊讶样子,给他斟满酒,“只是你要有决心,听我的。”
“我……”白凤看着酒盅的酒沉默了,好一会才带有愧意地道,“你大姐人好,待我一向礼遇有加,是我对不起你大姐。”
“姐夫是一定要离开大姐了?”
白凤垂眼点头。
“没有余地了?”
白凤再次点头。
月离抿着酒道。
“离开我大姐不是不可以,但暂时不行。你想过没有,一旦你不是我姐夫了,你去江南要说服多少人,你是我姐夫,你只需说服我大姐,对吧?”
男子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妻主,老了从女儿,白凤如果被休面对的是整个白家长辈,想想都可怕。
白凤面色一白。
“到那时可就难办了,所以你不能叫我大姐休你,不但如此你还要回府好好打理内宅,把年应付过去。这件事开始你就弄错了,皇上给你指的婚,你和我大姐要休书,落了我大姐的面子没什么,皇上呢?这也是你们白家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趁着皇上没提,姐夫悄悄地回府,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给我大姐解释,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样子,跟以前一样,我大姐不会追着问你的。外人知道什么,夫妻之间闹闹小别扭很正常,那也算是甜蜜的象征,他们除了说好话还能说什么。大姐的面子挽回了,所有的流言平息了,正月十五一过你再提去江南散心,我那有地方,现成的院子,这个大姐知道。你是才子,胸藏锦绣,笔能生花,怎么说还不会吗?到了江南,若是你还想离开我大姐,可以给我大姐写信请皇上出面给你们和离,理由、借口,还是那句话你是才子,不需要有人教。虽然这个过程也不是很容易,可也总比你在这没有作为强吧。曲线救国,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书生意气蒙蔽了。”说着喝了一口酒,半天没等到白凤的回答,抬眼正看到白凤盯着自己,“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白凤赞道。
“小妹,真小人!”
月离微怔,仰面大笑,笑过后,醉醺地提高声音道。
“读书有四种境界,最下等的是死读书,迂腐,比识字强不多少,不提也罢!第二种,学以致用,造福一方,小智也!第三种,读出经天纬地之才,达,济天下穷,善其身。而这最高境界……”干了一杯酒,一副狂生之态,伸臂指天,“宁为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自私自利,真小人,自风流,当得!当得!”白凤也被感染了,拍案叫道。
说到读书,白凤和上次那样,古今趣闻,前朝人物,山水诗词、古今贤士,安邦定国,一发不可收拾。
古代皇权时代,什么有利统治就会大力扶植什么样的思想,在这个世界几千年的思想文化发展中,也是类似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占了主位,象一张巨大的网,把独立的个体牢牢束缚,在以皇权为中心的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中,从而发展不出完整的个人主义。
好读书、聪慧,在书香门第出身的父亲教导、熏陶下的白凤对文化有着独立的见解,只是一直让无形压抑着,十九岁的他在月离激发出那股男儿的血性,天生的叛逆因子便再也无法收拾,不然白凤不会想要休书,不会想要出去走走,不会只觉得一腔热血无处宣泄。
他认为人性是真实平等的原则,认为儒家所推崇的圣贤,不过只是一类人的价值准则,并不应该要求一切人都必须效法。个体的幸福只有个体自己才最清楚,个体有权追求自己认可的幸福。这种思想和现代社会的平等自由,个人主义是才很大共同点。
这个时候的白凤是健康的,儒雅中的阳刚,就像金色阳光下一株高挺的云杉,散发着叫人万丈的光芒,这样的男子加以座练,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把利剑,荡扫文坛,囚在内宅简直暴殄天物!
在这里的男子中,白凤可以说是一个意外。
月离淡笑着看着他,目光满满的赞肯、喜忧,这时候他是为她而放给、而傲气、而浪漫、而华丽、而张扬,就像一道闪电划过黑夜的天空,亮丽的只想抓住!
两人说得兴起时,端着酒杯手舞足蹈,纵情高歌。
“小妹,我真的能走出去吗?”想到现实白凤有些不确定地道。
月离醉颜如花,毫不避讳地道。
“你应该学学你的小弟弟,能长能短,能粗能细,能伸能曲,能软能硬,眼前的挫折算个鸟?”
白凤半天才反应过来,正好刚喝了一口酒,扑,喷了出来。
“小妹……你……”
月离眉梢一挑。
“我说的不对吗?”
“哈哈!哈哈!”白凤笑岔了气,“你可真行,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 ……”
带来酒虽然不烈,可白凤还是醉了,月离把他扶上炕,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看着他半合着眼,长长的睫毛,唇角弯着,挂着舒展的笑意,知道他是真的开心。
“小妹,谢榭……”白凤轻轻道。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