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你这么认为。”月离对自己再了解不过,善良、同情、心软这类软弱的情感她向来没有,去小月观也只是因为……
“三郡主。”红尘进来放下一个包袱,“这是给三郡主的棉衣。”顿了顿又轻声道,“是王夫亲手缝制的。”说完也不等月离开口就出去了。
王夫和三郡主性子可真像,上次三郡主为王夫下厨没有告诉王夫,现在王夫给三郡主缝制衣服也不叫说。唉,都是林家继承人的事闹得。红尘出去心里想道。
月离目光落在包袱上,青衣快步过去打开。
“看看有没有我的针线活好!”抖开,一时愣住。
棉衣很轻,很薄,是用天鹅绒毛缝制的,先不说天鹅绒毛有多贵,单是把它们缝制进衣服里就很费工夫,要先缝制成手指甲大小的格子,然后将天鹅绒毛放进去,外面再罩上一层面,这样既暖和又不臃肿,可是针线不好的话,很难做出轻便平整的效果。一般来说都是到专门的店里定做,毕竟太耗心神了。
青衣表现出这个样子,很显然,自己的针线不如人家了。
看着青衣受打击的样子坐在那,月离过来,看着衣服,伸手抚摸着,很光滑,也很平整,针脚几乎看不出来,这需要怎样的耐心呢,脑海里再次闪过林枫坐轮椅的样子。
“王夫正在休息。”红尘见月离进来起身见礼道。
“嗯。”月离点头,还是过去挑开了帘幕进到了里间。
30 心疼
红尘本想拦着,但又一想,女儿看看父亲也没什么,起身去厨房看看中午给主子做些什么吃的,这几日一直为三郡主做天鹅绒棉衣,主子可是累坏了。
座北朝南的火炕上,林枫横着侧躺在那,脸朝里,一只胳膊放在腿上。轮椅在炕下一边放着。
月离站在炕前,这是第一次看到林枫躺下的样子,虽然残疾,却没有妨碍身材的成长,林枫个子很高,如果站起来,要比月离高上两头多,双腿被厚厚的棉衣覆盖着,看不出残疾样子,脚上的袜子整洁,就连衣服也没有一点褶皱,林枫似乎有着很严重的洁癖,从这室内的干净程度就可以看出来。
月离看着放在那的手,没有犹豫地握起,摩挲着手指,这是右手,常年握笔算账,握笔的地方有着一层茧子,现在拇指和食指捏针的地方也有些红肿了,这是做那件衣服留下的?想到那件天鹅棉衣,针针线线,密密无迹,像是如今对林枫的感觉一样,看不见,却又知道它的存在。
月离没有意识到自己摩挲着林枫的指头,留恋了很长时间,凝视了很长时间,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林枫的残疾叫她有着那么一种心疼,因为这种心疼叫她感到了对林枫的一种情感,而这种情感叫她有了从没有过的茫然。
月离离开后,林枫将右手举到眼前,看着,反复地看着,神情变换,茫然、疑惑、不安,但最终化为了心底的一点甜。
无论什么世界,人们都缺不了信仰,就算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
在这个世界人们信仰的是神,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出家之人有男有女,女的称师,住的叫观,男的称士,住的叫界,经卷理论介于佛、道之间。
佛也好、道也好、神也好,都是人们在俗世之外心灵之内保存的一方精神净土。
有时候想想,人还真是奇怪的动物,生活在真实的世界,却信仰着不真实的东西。
小月观位于不夜城外的东南处,三面环山,一面围水,骑马大概要三个时辰的路程。
山中多梅树,特别是红梅,风雪中竞相开放,一片灿烂,很是壮观,这里也成了人们冬天游玩的好去处。
小月观是皇家之观,取观中大师小月之名,因此小月观也代表着这里的地名。
雪还下着,不过小月观的梅花还没开,顺着山道往里走,两边是为赏梅游客开的客店,又走了半个时辰小月观到了,青色的墙壁,拱形带着漂亮层叠檐梁的大门,上面挂着大匾,“小月观”三个隶书。
早有观中小师前去通报,月离与花木等进了观中的厅堂。
没多久,通报的小师回来叫月离一个人去见小月大师,花木等人再外静候。
月离跟随着小师来到了一间清净的静室,小师施了一礼下去。
静室北墙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静字,下面是一个低矮的土炕,铺着草席,原木方桌两边放着两个蒲团。
31 记忆的始端
炕边有个火炉,烧着水,热气索绕,给这一切增添了几分世俗,如果不是那个静字,月离会觉得进了平常人家。
她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左手的门,里面似有高手若有若无的气息,还有客人?
“三郡主请坐。”
月离回过神,进来一个老妇,童颜鹤发,身材瘦峭,干净的蓝色师袍,还真给人一种神的味道。
“小月有礼了。”老妇施了一礼。
小月大师品德才气颇负盛名,一般不是皇家之人是很难见到的,为此这次来月离表明了身份。恭敬地还礼。
“谢大师。”
“三郡主真是一副神仙相貌。”小月大师端详着月离微笑赞道。
月离淡淡一笑。
“在大师眼里何谓神仙?”
小月大师闻言微怔,半刻了然道。
“三郡主心中无神,小月怎么说都是错。”
“以大师的意思,神便是错?”
“对三郡主来说,确实如此。”小月目光慈祥,却又透着锐利。
月离神情显出一点怀念和茫然。
“我不信神……”
在那个遥远无法触及的地方,二十一世纪,有一个人对她来说曾是她的神。
记忆的始端,从小便没有父亲的印象,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去超市买东西,把她放在那便再也没有出现,后面的十年是在孤儿院中长大,也是像现在这般大,遇上了一个男人,她爱上了他。
她是一个孤儿,属于她的实在是太少,她没有资格去要父母,也没有资格去要亲人,可是有了他,她觉得她是有人爱的,她也有亲人。于是,此后的八年对他全身心的投入,倾尽她所有,竭尽她所能,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一切,甚至当做了自己的爱神。
可就在这时她意外地碰上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睡在一起,她质问他,她追问他,可最终换来的是一个耳光,然后从楼梯上滚下。
已有了三个月身孕的她当场身亡。
灵魂出窍的时刻看着他极力地对警察辩解他是多么的无辜,看着他漠视着她身下那一滩血迹。
那是他的孩子啊!
这就是她爱了八年的人,当成她爱神的人,可笑,滑稽!自作多情!
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她,那么她还在乎什么呢,死吧,死也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束。
可她的灵魂却没有死,穿越,再穿越,可无论是什么世界,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依然没有人在乎她。
她也不在乎了,每一世她都没有活到二十岁就亲手结束了自己。可灵魂还是不死,像是没有尽头地穿越下去。
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
这一世她想试试自然地结束,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地结束,不再穿越。毕竟这个世界是女尊天下,对身为女子的她相对要好过一些。
但她不想有太多的牵绊,不想和太多的人有瓜葛,历经世事的她知道那些代表着麻烦,她连想都不愿去想。
然而林枫的出现,叫她古井无波的心起了一丝涟漪——心疼。
32 求一颗平常心
唉,到了这步天地的她竟然还会去心疼别人,是不是真的是这个世界不一样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打破了林枫原有的生活,当她抽身离去她无法做到将那个轮椅上的身影无动于衷的抹去,反过来,她就要重新构造自己的今后。
至于来到这里她是真的想信一次神,既然想在这个世上自然生老病死,也算是求个希望。
这是她穿越这么多世唯一的一次拜神,故此没带青衣。
“……可我想信一次。”月离收拾起心事再次恢复了淡笑。
“那么以三郡主之见何为神呢?”小月大师豁然一笑。
“因果相成,缘起缘灭,众生之相,大自在如来,非是一人一心的庇护。所谓神的慈悲、抚慰天下,不过是天下人自欺之说,那不是神,只是人心中的神。月离妄言了。”
“既如此三郡主又何来一个信字?”
“入了凡尘,就是俗子,自欺免不了的,月离只想求个希望。”
“三郡主求的什么希望?”
月离望着热气索绕,似恍惚地道。
“平常心。”她的心太沉重了,沉重的堪堪欲坠,这一世她没把握走完,所以想要有颗平常心,也许这样就能自然地走完了吧。
“平常心?”小月大师重复了一遍,对这三个字似有所觉,此平常非彼平常吧,但也知道月离言尽已于此。
“不拘经文才是悟的上境,三郡主之悟进则能达神境,退则重入红尘,进退自主,为何这三个字还要求呢?”
“贪、嗔、痴,三念无一解脱,又怎能不求呢?”
小月大师宽怀一笑。
“当来则来,当去则去,随心、随力、随缘,遵从本心就好。”
一句话直指究竟。
月离一怔,恭敬施礼。
“大师无证而证,月离受教了。”
只是对她而言,本心似乎淹没在太多的世事中而无法寻找。
算了,随意吧,一切随意吧。
“三郡主客气。今日大雪降至,明日红梅便会开放,三郡主可留宿一夜,明日赏了红梅再走,晚上也好随缘一叙。”
“谢大师。”
有小师进来带着月离来到客房安置,月离随口问道。
“小月大师还有客人拜访?”以小月大师的名声来拜见的人自然很多,但那高手的气息,却很不一般。
“是不夜城来的贵人。”小师不再多言,下去。
不夜城来的贵人?月离想了想就丢开了。
月离离开后静室门里走出一个美丽的贵妇。
小月大师施礼。
“陛下。”
“小月大师怎么看这孩子?”
“回陛下,看不透。”小月大师实话实说。
贵妇目光落在月离坐过的地方,半晌目光复杂。
“是啊,小小年纪就来求平常心,确实叫人看不透。”
小月大师没有接口。
月离没想到的是不夜城里的贵客竟是当今月曜国的皇上。
33 寒紫羽
与小月大师畅谈一夜,很是放纵了一把,今早推开门便望见漫山遍野的红梅竞相在雪中开放,白雪皑皑,红梅璀璨,实在是壮观,视觉的冲击叫她难得地在山路上纵马狂奔一番。
雪还下着,没有风,红梅的寒香索绕雪花中,叫人闻之精神清爽。
月离不喜熏香,但对这天然的香气却是十分钟爱的,下了马,信步走在梅林间,听着远处的游人嬉闹声音,更觉的自己的周围是难得的人间净地。
正当月离享受这清净时光时,一声细微的救命声传来。
月离竖耳一听,就在梅林深处,不觉莞尔,难道像书里写的那样,遇上了梅花妖不成?顺着声音寻去。
梅林深处有一处沟渠,一匹小马正在那站着,旁边一个身影缩在那,正仰面喊着救命,声音孱弱,应该是在这里呆很久了,如果不是习过武,月离也不会听见。
“啊……三……郡主……”
月离一看认识,这不是那个寒紫羽吗?跳了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脚……右脚……”寒紫羽可怜兮兮地看着月离,冻得哆哆嗦嗦说不利落。
月离脱下外衣先给他围上,在托起了他的右脚,退去鞋子和袜子,原来是扭脚了。
“你忍着点。”月离一手托着他的脚,一手捏着他的脚腕,一用力。
“啊!”
随着寒紫羽痛呼一声,月离将他的脚正了过来,起身折了几根梅枝,撕下衣服把他的脚腕给绑缚住。
“要这样绑缚七八天,一个月内不要用力。”月离嘱咐完横抱起他。
寒紫羽小脸一下就红了,虽然现在也红着,可那是冻得,这次红可是另有原因,她抱我呢……
寒紫羽不知道的是,月离把他当做了小孩子。
按年龄算,在这个世界女子十五就能纳侍,男子十二就能订婚,寒紫羽脸红是正常的反应,可月离的心理年龄实在太大了,这么算的话寒紫羽对她来讲确是小孩子,小的不能再小了。
跃上沟渠,月离把他放下,从自己的马上摘下酒袋,给他灌了几口酒。
“喝了,暖暖身子。”
寒紫羽长着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喝酒,冰凉的酒液咽下去彷佛像着了火一样,整个身体忽地热了,头有点晕,月离的样子却更加清晰。
月离又给他灌了几口,寒紫羽两眼泪蒙蒙的看着她。
“热……”
月离这才满意,虽说下雪天不是太冷,可这孩子这么小,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喝几口酒会好些。放下酒袋,用雪搓起寒紫羽的手脚来。
“你在干……什么?”寒紫羽醉了,软塌塌地歪靠上月离,看着她搓自己的手脚。
“暖和些吗?动一动。”
寒紫羽听话地动着。
“不冷了,能动了。”
月离又叫他做了几个动作,看看没什么问题,这才推开他,叫他坐好,跳下沟渠弄上寒紫羽的马。
34 我要吃烤肉
寒紫羽仰着脖看,咧着嘴笑,小妖精似的脸红灿灿的,像朵红梅花,脚也感觉不到疼了,身上也感觉不冷了,全身上下都是酒在燃烧,烧的他却又异常清醒。
等月离把他的马弄上来,寒紫羽眨着眼睛叫月离给他折枝梅花。
“你家人在哪,我送你过去。”月离随手折了一枝给他,在抱起他放在他的马上。
“不行……。晕,我骑……不了马了……”寒紫羽在马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月离只好把他抱上自己的马,和自己乘坐一骑,牵着他的马问他。
“你的家人在哪?是在小月观吗?”
“我,我是……和表哥一起出来的……”
“那你表哥在哪?”
“……不知道……”寒紫羽抓紧月离的手,迷迷糊糊地道,“不能叫表哥看到我这样,不然下次就不会带我出来玩了……三郡主……我好热……”
月离无奈的很,只好带着他先回小月观,路上遇到赏梅的花木等人,叫她们去打听一下寒紫羽的表哥。寒王府的世子出来赏梅应该不难打听到。
果然,赶回小月观没多久,花木就带回了正着急找寒紫羽的寒紫蓝。
寒紫蓝一进门就见表弟在床上拉着月离的手胡闹。
“我要吃肉,吃烤肉……”惊呆了一下,恢复平静,上前见礼。
“三郡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