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听了当真的抬着小脸问。
“真的吗,风侍郎哥哥?”
“真的,去吧。”
小丫跑跳着去了。
月离呵呵笑着。
“你把小丫支走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风旭抬手摸上月离的头,“……其实天鹅化成的是女的不是男的,就化在你这样子……”
月离看着风旭睫毛轻轻扬着,迷离的双眸像是隐隐流转着的华光,握上他的手。
“等月满之夜你来这里洗澡,我把你的衣服收起来……”风旭说着说着,上前摩挲着抱住了月离,手臂紧紧地,许久之后低声道,“……这次出来真好……”
那声音仿佛承载了无限江南烟雨空濛的墨水之色,氤氲弥漫,波光淋漓,底下却是万丈深潭,幽暗的叫人心口发疼。
“风旭……”
“别说话,叫我抱一会,抱一会……”风旭声音很飘,说的很用心。
此时的风旭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月离再没有说话,静静地叫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气息。
“姨……”
“嘘!”傅萧萧从后面捂住了小丫的嘴。
“傅叔叔。”小丫回过头见是傅萧萧,笑了一下,又神秘地道,“傅叔叔是要和小丫玩促迷藏吗?”
“嗯。”傅萧萧点了下头,鸳鸯眼中带着一丝落寞,抱起小丫再次看了一眼那群鸟之中相拥的两人,然后转身大步地向前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施展起轻功来。
小丫开始还感觉很兴奋,高兴地哈哈笑着,可忽然就感到傅萧萧的脸色很可怕,害怕的哭了。
“傅哥哥!傅哥哥!”
傅萧萧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坏了小丫,忙停下来,放下小丫。
“小丫不怕,是傅叔叔不好,傅叔叔给你编花环好么?”
“……好。”小丫破涕为笑。
傅萧萧盘腿坐下,把小丫放在怀里,在身边随意地摘了些花草编起来,而脑海里却始终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温馨又动人的情景叫他都不忍心破坏。这样想着又有种妒火袭上,一个瞎子凭什么叫她对他那么好!凭什么!
他没有意识到自从风旭和月离在宫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心就被搅乱了,他一想到这两人在一起就难受,特别是这一路上走来,如果月离对风旭不好,哪怕一点点他也会好受一点,可是……嫉妒,是的,他嫉妒!
在送风旭来月曜国和亲时还暗自感叹风旭瞎了也没逃过和亲的命运,想想自己暗自庆幸。可现在他倒宁愿自己代替风旭。
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以为他不会有这样的感情,如今他嫉妒、怨恨、迷茫,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喜欢月离,这不是根源,根源是他的终身归宿不是他自己说的算得,何况他又是个探子,探子的命运会怎么样他早就知道,原来也没有觉得什么,可现在他怕了,他不甘心了。怕的是将来他所托非人,不甘的是明明喜欢却又不能做主。、
傅萧萧有些后悔这次不该来,但又一想,风妲来他又怎么能不跟着?他可是来月曜国照顾风旭的,他只能跟着。
“傅哥呵,你编的花环真好看。”小丫把花环戴在头上,美滋滋地叫傅萧萧看。
傅萧萧看着小丫高兴的样子心里平和了一下。
“小丫喜欢就好。”
“傅哥呵,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小丫抚上傅萧萧蹙起的眉,“娘亲不高兴就是这样子……”
傅萧萧忽然心神一动。
“小丫,你觉得叔叔好吗?”
“傅哥哥好。”小丫细声细气地道。
傅萧萧已经不计较小丫叫他哥哥了。
“那,你姨说没说傅叔叔什么话?”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知道月离对他的态度,国为很奇怪,小丫跟着自己月离很放心。
“姨说,叫小丫和傅哥哥要好吃的,傅哥哥有很多银子……傅哥哥,我们回去吃烤肉,好吗?”
“好!”
傅萧萧忽然就心情好起来,心情好了,思绪也打开了,也许还是有办法的,想到月离夺了他醉舞楼用的计策,心里哼了一声,你那么喜欢用计,就为我筹划一次好了。
成还是不成让老天来决定吧。
月离和风旭回到客店快晚上了,让她没想到的是,今天出了件大事。
上午他们刚走后青山笑就带着一队人马来了,抢走了月朗的那些奴隶,还伤了很多人,月朗受了伤。可青山笑扬言还会来的,下次来就不是单纯抢奴隶那么简单了,而是侵占这里的一切。
“……单是青山笑也没什么,可她带来了一个人,看样子至少八级以上。”月朗躺在炕上,手臂、大腿包扎着,渗着血,“如果不是他不想杀人,我们今天谁都回不来。”月朗对这样的强者最无力,别说是她,就连朝廷也不愿招惹这样的人。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发,带着娃娃笑脸的半张面具,是个男人,年纪不知道。他没说话,使剑,黑色的。”
月离暗暗疑惑,怎么高手都聚集到这来了,前者一个曦之剑,这次又会是什么剑?
当月离回到房间,并没有看到风旭,等了一会也不见回来,一问都说没看见,月离心一沉,难道他……
“青山笑现在在哪里落脚?”既然扬言还回来,那就一定会在附近。
“好像在距离这不到百里的绝顶山。”月朗亲信道。
绝顶山?那个绝顶山?月离越想越感到有可能,转身走了。
直觉告诉她,风旭有可能去找青山笑了。
月离走了不久月朗知道了,踹了一脚亲信,大骂为什么没拦住月离,可骂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人都受了伤,再说去了不受伤去了也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
“月离,你真是太不听话了!春山笑,该死!”
“我去看看。三郡主会去哪?”傅萧萧走了进来道。
“你?”月朗有些意外。
劲风吹散着发丝,马路踏碎一路的月华,夜色下的草原,月色的青山,朦胧的美景,无边的视野……可惜这些风旭都看不见,他只是借着风声来辨别方位,因为每一个方位都有不同的气味,根据这些调整着坐下的马。紧紧抓住粗糙的缰绳,手心传来清晰的灼热,胯下的颠簸,胸口的翻腾,风刮在脸上,一片冰凉……脑海里曾经的景色连成一片,曾几何时他在风中飞扬的是用眼睛!
那时他不到六岁。
像是此时此景倒退了十年之久!
……
激扬的蹄踏声一路飞进山里,惊起百鸟,林木泽密,马儿无法发挥速度后才慢慢停下了。
看着眼前那充满勃勃生机的绿,到处缠蔓的藤本植物,青翠的复生植物,粗壮的树干上长满毛茸茸的苔藓,这里寂静得只听到他和胯下的马儿粗重又畅快的呼吸声。
小小的风旭胸口剧烈地起伏,好一会才放开缰绳,垂下手,抬起脸,似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大口大品地呼吸。空气那么新鲜,微风里带着自由的味道,回想起刚刚肆意驰聘的感觉,就似后背上长出了双短翅般,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翱翔九天!
这是一种孩童的心灵悸动。
可当想到现实小脑袋垂下,他飞不起来,不但飞不起来,而且在地上还受着欺负。
星灿国文强武弱,所以星灿国的皇上就执意叫自己的公子和皇子们习武,风旭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宫侍人,可也要跟着哥哥姐姐们习武。小小的他从小就没了父亲,吃不饱,穿不暖,身体极其孱弱,如果不是教他们的师父说他感觉灵敏早就被扔入冷宫自生自灭了,可就是这样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天是端午节,皇上组织了权贵大臣们出来狠狠、狩猎,也给了他一匹马驹。他本来是很高兴的,这一年的习武叫他觉得母亲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儿子的。
风旭聪慧,心智成熟的也要比一般的孩子早,可正当他很感激母亲给他的马驹时,无意听到哥哥们的嘲讽,如果不是他长得还不错,长大准备和亲,母亲也不会叫他这个低贱的人到这来丢人显眼了!
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他一下子就长大了。
这才骑着他的马驹跑到了这里。
“为什么我是低贱的人?”小小的风旭从马上下来,哭了,“我那么努力,一个骑马就学了大半年,可为什么还是低贱的人……为什么是为了和亲,难道母亲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风旭吗?”
他忽然想回去问问母亲,可这时林中一时静了下去,周围的之所以也猛地凝重起来,小小的风旭虽不知怎么回事,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等了一会就见前面的灌木丛动了动,随后就从那慢慢走出一只目露凶光还未成年的野狼死死盯着他。
小小的风旭吓呆了,忘记了跑,也许是因为害怕叫他紧紧盯着那只野狼的眼睛,本能地慢慢向后退着,在他往后退的同时,那只野狼也在往前慢慢逼近,距离也就四五丈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始终保持着风旭后背抵住了一棵树。
林中昏暗一片,只有前面那匹野狼的眼睛恶狠狠地发出莹绿的凶光,似终于忍不住了,鼻中发出沉沉的呼吸,眼见就要扑上来,小小风旭吓得转身,一手攀上树枝,两腿随即往那树干上几个蹬步,后面野狼已经扑上来了,眼前的猎物越来越近,它忽的就从地上一跃而起,猛的一个扑杀,就咬了过去!
只差了一点点就被咬住。
树下的野狼死死盯着树上的人,发出恐怖的呜呜声。
越来越昏暗的树林里,那只守在树下的野狼好几次想扑到树上去,然后又滑下来,吓得小小风旭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最后那匹野狼只好在那棵树下恨恨地绕了几圈,然后对着树上的风旭,稳稳地守在下面,死死盯着。
“你很害怕?”一个声音传来,那是他的师父,只是只听到声音没见到人。
“师父,救我!”小小风旭高兴地叫起来。
“我是不会救你的,想活着就靠自己,我教了你一年,一只狼再对付不了,还是只未成年的狼,你也就不用活着了。”
风旭小脸变得惨白,他没想到师父说不救就不救的,那他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周围的空气被危险的气息压得沉沉地,没有希望了。
小小风旭深深吸了口气,下了决定,不能死,绝不能死!想起昔日学过的那些东西,动物将外衣脱下来,想了想又将内衣也脱下来,系在一起,挂到树枝上,然后就将手中的马鞭弄出一个圈,打了个可活动的结,从腰上拔出一只小匕首刀削,握在手中感觉了一下,然后拿起脱下来的外衣,把匕首咬在嘴里,紧接着就将手里的外衣朝那匹狼扔了下去!
外衣准确地落在狼头上,机会只有一瞬,小小风旭对准那匹一时有些懵住的野狼猛地就跳了下去,在野狼甩开罩在它头上的外衣前扑到它身上,落在身上的同时,手中那用马鞭做成的圈瞬间就套在它的头上,用力拉紧。
衣服蒙住了它的眼,马鞭套住了它的脖子,惊恐的野狼开始做临死前的暴动挣扎,虽然是没成年的野狼,可那力量也几乎将风旭的小身体掀翻,风旭在生于死之时爆发了惊人的耐力,紧紧抓着马鞭,双腿死死压着试图从他向下逃走的野狼,力量有些悬殊,或许下一瞬他就要被甩开了。但这时顾不得这些了,一手拿下咬在嘴里的匕首,一手将手中的马鞭送到口中咬住,两手紧紧握住那把匕首,嘴里死死咬住马鞭,终于在被野狼掀翻之前,双手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野狼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刀锋刺破衣服、割破皮毛、划裂血管、势如破竹没入脖子!
那一瞬,野狼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惨叫,反抗的力量出现瞬间的停歇,风旭大叫起来。
“啊啊 啊!”童稚的声音凄凉无助,又阴狠异常。
死死握着匕首还拼命地往里推,野狼爆发出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反抗,一下子将他从背上甩了下来,但也只是从背上滑到地上,手里依旧紧紧握着匕首往里送,嘴里依旧死死咬着马鞭。
野狼终于死了,停止了最后的挣扎,浓稠的鲜血喷了他满脸,他没有避开,跟着便感到两只眼睛火辣辣地痛,随即什么也不知道了。但牙齿还是死死咬着马鞭,手里也紧紧地握着匕首。
当他再次醒来,得知的是眼睛瞎了。
没有人安慰他,没有人夸赞他的勇敢,更没有人告诉他将来如何,只有一句硬邦邦的话,他条的是只没有成年的毒狼,毒狼身上的剧毒无药可救。
接着,还来不及痛苦,来不及去想什么就开始了残酷严格的训练。直到他长大成人,星灿国皇上叫他下嫁给月曜国七公主,完成一个任务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他的眼睛也在这场算计之中。
可他能如何呢,他一个瞎子、星灿国小皇子,所能依附的还能是月曜国吗?他只能答应,只能完成任务,只能这样。
就这样带着任务和亲来到月曜国。
曦之剑说了一句叫他倍感嘲讽的话,如果他不愿意谁能强迫他呢。
是啊,谁能呢?可十几年的黑暗日子,最后的真相叫他冷了心,反抗?然后呢,之后呢;以后呢,他生下来就是个贱人,无依无靠在这世上,接近他的人都是利用,对他来说,天下一般!
算了,那就利用吧,就这么活着吧,他是星灿国的小皇子,他的眼睛为了星灿国的将来而瞎……他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完成那个任务……确切的说,去完成,结果如何他一点也不在乎。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今天当他听到了月朗叙述的那个人,白发、娃娃脸的面具,知道了那是他的师父!
自从给他“胎息”法,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
他去找他不是谈他的任务,也不是质问当年,更不是听他解释,那个人成就了他,也毁了他,他的眼睛,他要为他的眼睛去杀了他!
这些日子和月离在一起,风旭真的好想看看这个世界什么样,看看身边的人什么样。
曾经的天地颜色在心里早已死去了。
不知道纵马扬鞭奔驰了有多久,当感受到有人的气息,风旭勒住了马,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感受那个人接近。
月色下缓缓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大,一头白发,脸上上半部带了一张娃娃笑脸的面具,背背着一把剑,腰上别着一根铁笛,笛子的一端系着一个如意结,结下拖着两条巴掌长的淡黄色流苏。
“你是谁?”风旭感到对方的气息很熟识,却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毕竟隔了十二年了。
“颜如玉。”
是他,果然是他!
这时风旭反而平静了,从马上下来,明杖点地,往前走了几步。
“我来杀你的。”淡淡的四个字,明杖扬起,身体便射了过去!
颜如玉面具露出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但身体却自动退出了八九丈,风旭也跟着前进了八九丈。
“你是谁,小子?!”颜如玉沉声道,相隔太久他没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当年那个小娃子,只知道对方是个瞎子,这还是从风旭手上的盲杖看出来的。
风旭什么也没说,专心地攻着对方。
这次风旭拼出了他所有!
颜如玉从开始的一退再退,到后来不得不全身心的应付,因为风旭的全是杀招,而且霸道无比,并不在他之下,这叫他也越来越凝重起来。七八招后,颜如玉看出了风旭,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是风旭小皇子!”
这一句话叫风旭心神一瞬间的乱,颜如玉一剑便刺穿了风旭的肩膀,在抽回剑时,风旭肩膀的血顿时飞溅出来,风旭闷哼一